从守卫室窗口发射出来的三十二口径子弹,带着尖锐的发射音,穿透了跑至一旁脱帽取枪的邦彦的裤角,落地子弹,在地面上剜起一个浅洞,崩起一股尘土,就不知被弹到哪里去了。

瞬间过后,这只子弹的沉闷反响才回到了耳边,这时邦彦已经把那只贴在帽子里面的枪只拿在手里了。

李清元本想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那个装纸币的提包,但却脱手落地,只听得噗通一声。

影山赶紧伸手去桌子上抓那只自已刚放下的手枪,其实这手枪是已死的恩田所喜爱的毛瑟军用抢。

从守卫室窗口又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四十五口径的发射声。冲击波强得很,影山不由自主地缩回了左手。因为他的右手指已被邦彦掰折,不听使唤了。

射击过来的四十五口径的子弹,击透了桌面,掀起了木片。放在桌子上的茶色罐子也跟着晃动了几下。

又是一声三十二口径抢只的发射声,这颗子弹在邦彦脖项跟前扫过,留下一条轻轻的烫伤伤痕。

邦彦单膝跪在地上,用截短了的手枪枪口瞄准闪着枪弹火光的窗口。

他这支连发十一弹的自动手枪,从一开始就装上了二二口径的高速子弹,这是经过改制的东西,所以威力大增,弹壳是镍制的。

敞开的窗口里有两个人影,架着六连发四五口径转轮自动枪的是这个飞机公司汽车停放场的一名叫崛本的守卫。崛本受到李清元的支持,李清元曾经对堀本说过,一切绝无问题。

左边那个发射三十二口径德制自动手抢的人,身穿苏格兰粗衣料制成的服装,面部是一副冷酷的表情。

邦彦开枪了,从那只被截短了的枪膛中冒出一股长长的闪着紫光的火舌,那里面混杂着还没燃尽的火药瓦斯。

这种子弹的发射声几乎和三十口径级别的手枪相近。

因为它只通过了极短的一段枪膛,所以它那尖锐的发射声几乎要震裂脑壳。

从窗口发射四五口径手枪的守卫崛本,捂着被炸裂的左耳倒下去了。由于墙壁遮挡,崛本的身影从邦彦的视野中消失了。

“畜生……”

邦彦骂道。如果这支枪的枪筒不被截断,子弹本应从崛本的眉宇之间穿透的。

那个穿苏格兰粗衣服的人,又开始发射三十二口径德制手枪了。就在这同时,邦彦已弯下身去,灼热的子弹,带着尖锐的哨音从邦彦头顶掠过,几根被削断的头发飞起又落了下来。

邦彦伏身不动,勾动扳机。

左边窗框立刻被打透了一个小孔洞,孔洞里侧木屑迸绽,洞口大开了。

端着德国枪的人迅速地躲到墙壁后,只把枪口露在外面。此时邦彦忽然把脸转向桌子一侧,他是歪着身子转闪过去的。

这个动作救了邦彦的性命。因为那个眼睛闪光,眼皮肿胀的李清元的保镖,正端着勃朗宁向他开枪了。

邦彦的内脏闪躲过去了,可是右肩却吃了火辣辣的一弹。

“……”

邦彦咬紧了嘴唇,唇边都变得发白了。他瞄准正要再次打出第二弹的勃朗宁枪手,连发三颗速射子弹。

邦彦搭在扳机上的食指,动作神速地动了一下,枪口处冒着火光,连响了三下。

保镖太汉的枪从手中掉落在地上。三发子弹全部打中在他的前身:左右胸各一弹,另一弹则打进肚脐里。从着弹上衣前面望去,子弹射入孔处只是微微飞起一丝灰尘。却看不见弹痕。

可是这个保镖的内脏早已被炸裂成肉酱了。这种子弹穿透力强,能直贯内脏和达姆弹一样炸裂。

保镖大汉先是深深弯下身躯,咳着血块,继而背部剧烈地抽搐,一只长长的舌头搭在那张着的惊恐的口边。

从腹部穿过的子弹,由后背透出,把大汉的后背掏成一个漏斗状的窟窿。

“混蛋!”

右手扎着绷带的影山,用左手架着沉重军用十连发毛瑟枪。

邦彦瞄着影山的胸部中间放了一枪。邦彦知道这只枪不能准确的射中所瞄准的地方,所以他的枪口正好对准影山身体中最宽的地方。

这只子弹真发挥了它自已的意愿,一下子打穿了正要抓起桌子上的那只装钱提包的李清元的额头。

李清元仰面倒在已经伏尸地下的保镖的身旁。

正在发愣的影山好象清醒过来一样,一面开口大骂,一面手握毛瑟枪胡乱地放了起来。

守卫室那个穿粗料西服的人,也开始向邦彦猛烈地开起枪来。

邦彦忙在地面上滚动起来。子弹在边滚逃脱的邦彦身边掀起股股沙尘,向各方迸散开来的子弹弹跳着,呼啸着。

冲击波把邦彦的耳朵都要震聋了,其中一颗子弹把他的鞋跟击飞到五米空中。

影山用使不惯枪的左手握着手枪,这只药量大高性能的7.63口径毛瑟枪后坐力极大,影山有些驾驭不了了。

邦彦在滚动中又连续两次向守卫室窗口射击,从枪体中弹出的弹壳碰到脸上,灼热烫人。

一发0.22口径的子弹削过穿粗料服男人的面颊,他哀号一声蹲了下去。

影山的毛瑟枪已经没有子弹了,他开始大骂起来。他里然身边带着一排十发子弹的弹匣,但要把它押进枪膛,一只手却是难以做到的。

邦彦是绝不会放掉这个好时机的。他双手举枪,立起半身,毫不含糊地瞄起准来。影山见势不妙,赶忙丢下抢只,翻身就要逃走。

邦彦站了起来,以敏捷的脚步去追赶影山,虽然一只鞋跟掉了,他也并没觉得,他先跑到离守卫室约十公尺处放着桌子的地方,因为桌子上有他在进行交易之前放在那里的瓦尔萨枪。已经卸下消音器的沟槽处,还在闪着乌光。

为了不致出现差错,他先向守卫室窗口开了一枪,接着便直奔散放着药罐和枪只的桌子。

他把自己的手枪换到左手上,用空着的右手捡起瓦尔萨P38,摸在手里沉甸甸的,这给了邦彦以安全感。

这时,影山抡着胳膊上气不接下气地已经跑出去有三十公尺了,再跑几步就会消失在昏暗之中了。

邦彦用拇指把安全栓推了上去,这表示子弹即可发射了。

邦彦先喊了一声:

“站住,不站住就要开枪了!”

于是便象对准靶人,实靶练习一样,摆好了姿势,缓缓地勾动了一下扳机,从手腕到胳膊一直到肩膀传送过来的那股射击的反作用力给邦彦以极大的快感,就好象紧箍着他心脏的铅箍一下子被粉碎掉了一样。

背部朝着邦彦拚命往前逃去的影山,就象被一只沉重的铁锤砸下去一样,向前倒下下去了。

子弹从影山颈部打入后穿进头颅,把脑浆崩散开来。影山一头栽地,当场死去。

看着从弹孔窜出的脑浆与鲜血,邦彦无动于衷地转身离去。

守卫室里的灯光已经灭了,门口屋檐上的小红灯还亮着。邦彦转到右面,一枪打碎了小红灯。

邦彦把自己手枪的安全栓按好,装进兜里。然后端起瓦尔萨在薄烟弥漫中悄悄向守卫室靠近。

他一边悄悄向前移动,一边把装在兜里的消音器拿出来,上到瓦尔萨手枪前部的小沟槽里。他匍伏在地面上,向方才射击过的窗口的相反一侧爬去,那里还有一个窗口。

并没有任何人从另外两个守卫室赶来。他们也许被交战响起的枪声吓破了胆,钻到桌子下面去发抖了。

远处的警车声与警笛声,渐渐靠近了。

这间守卫室,只不过是由粗糙的水泥板将三面围起来,有六铺席大小的一间屋子。

地面是水泥的。三面的水泥石墙上,各有一个便于瞭望动静的窗洞。

对着守卫室门口,放着简易床铺,屋中间是一个歪歪斜斜的破桌子。

几把椅子已经是东倒西歪了,这儿一个,那儿一个了。

室内一片漆黑,漆黑之中两个人趴在地上。一个是耳朵被炸的守卫,一个是面颊被削伤的穿粗料服的那个人。

两个人都各自用一只手捂着伤口,用另一只手紧握手枪。他们都不时打着牙骨,打着寒颤。

守卫开口了,声音里带着哭诉:

“权,权藤君……”

“叫什么,不要出声!”

名叫权藤的人,压低着嗓音申斥道。被小口径子弹擦伤的面颊,血是不淌了,只是痛得象火烧一样。

守卫声音颤抖地说:

“头头大概是被打死了,我们可怎么办好呢?”

权藤粗声粗气地哼了一声,在黑暗中恶狠狠地瞪着眼睛说道:

“用不着象你那样慌里慌张的!”

“警车的警笛响起来了,我是完蛋了!我可真够倒霉的了,好容易才要弄到一笔钱……”

“放什么屁,若不是那个家伙偷偷地藏着一只枪的话,现在我们已经从李先生那里分到可观的款子了。嗨,如今说这些话,什么也不顶了。”

这时守卫尖声地道:

“我们跑吧,在这儿这么藏着还不如逃跑算了。”

权藤制止道:

“小点声!你没听说过吗?干等着挨刀,逃跑了挨枪。我是不想吃枪子儿了。”

守卫端着枪站起来说道:

“挨枪也不一定就能被打死。如果挺在这里就成了警察的猎物,我是得跑了。”

权藤把身子紧贴到墙壁边上说:

“小心点。若是拌倒了,枪走了火,把我打死,那可太冤枉了。”

“那么我就失陪了。”

“混账,哆嗦什么。”

守卫用力站稳,不使双膝抖动,走到了守卫室门口,他一步跨出,吸足了空气,便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

“啊……!”

接着就一边不分东西南北地胡乱地放枪,一边向外跑着。

权藤的厚嘴唇翘了翘,闪过一丝冷笑。邦彦则集中全部力量寻找着时机,准备射击疯子般的守卫。

守卫跑出来不大功夫,权藤也手握着自动手枪翻身站了起来。

他一步跨上满布弹痕的窗台,然后轻捷地跳到了地面上。

由于双脚落地时的震动传到了面颊,他疼得呻吟了几声,赶紧向放在十公尺外的桌子处跑去。

权藤机警敏捷地扫视着四周,并没有发现邦彦的身影。映入他眼帘的只有倒在桌子上的药罐罐和塞满纸币的提包,再就是滚落在桌子那一侧的尸体。

这时,邦彦正把身体紧贴在与权藤跳出来的窗子相反一侧窗子的墙壁上。

狂跑出来的守卫手中的0.45口径手枪的枪口还继续喷射着火舌。

邦彦用带有消音装置的瓦尔萨,一枪就结果了守卫的性命。

守卫是因头骨被击碎致死的,邦彦对这具尸体连看不看一眼,就又悄悄地绕过守卫室的外墙向对面走去。

权藤左边怀里抱着装有三千万元纸币的提包,正准备向海边逃去。

邦彦大喝一声道:

“不许动!”

权藤在回身的一瞬间,把手指搭在了扳机上。

但是迟了一步,邦彦右手里的带消音器的瓦尔萨,已经发出了一声闷响,从抢口射出来的子弹,炸裂了权藤的右肺,把脊骨炸成粉末。

权藤抱着提包昏倒在地上。唇间吐出了肥皂泡样的红色的血沫沫。

邦彦垂下了持枪的右手,长长地喘了一口气。由于紧张而忘记了左肩的伤口,现在开始觉得有些疼痛了。

低头看了一下,上衣肩头上凝了一些血痕,看样子好象只是表皮受了点伤。

邦彦走近怀抱提包倒在地上的权藤,他拽过了提包,放到了桌子上。

月光照在邦彦的脸上,把他脸映射得恰如有生命的雕像一般,嘴边浮现出苦涩的微笑。

他打开提包的拉锁,把四个药罐放到纸币上面摁了又摁,又拉上了拉锁。

他左手提起提包,右手拎着瓦尔萨,戴上软胎礼帽,静静地离开了现场,他那大个子身体还真显出一派优雅。

这时从汽车停放厂那一头飞快地开过来一些灯光耀眼的警车和白色摩托车。

邦彦迈开大步登上了海边的防波堤。

两艘小汽船正在波浪中激烈地晃动着,这大概是李清元等人准备下的东西,在守卫室旁警车紧急刹车,从警车上迅速跳下来的警官,开始瞄准防波堤上的邦彦准备射击。距离,超过了五十公尺。

邦彦轻捷灵敏地跑下了防波堤临海一侧的阶梯,向汽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