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与拉美西斯不欢而散之后,玛荷接连几个月总是打扮得艳光四射。她身着华服,以其亮丽外表和迷人魅力为底比斯城的大小晚宴平添姿色,对皇后角色的适当诠释亦羡煞了所有的上流社会人士。她谨记国王的建议,对宫中的礼节已能如数家珍,对古埃及文化也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其深奥之理令她痴迷。

玛荷虽四处受人欢迎,却无法赢得亚眉尼的青睐,据说他是君王的心腹。至于赛大武,国王的另一名密友,为了采集他所钟爱的毒蛇液和实现他对努比亚的理想,早在莲花的陪伴之下,出发前往该省份了。

这名赫梯女子虽坐拥天下,确无实权。虽近在咫尺,权力偏与她擦身而过,痛苦逐步腐蚀其心。尽管她铆足了全力还是无法博得拉美西斯的欢心,生平第一次,她对自己失去信心。但是她绝不会在国王面前露出破绽,她依然从容地以其皇后身份,四处寻欢作乐,自我麻醉。

在此深秋月夜,玛荷顿感身心俱疲。撵走所有的宫女,她独自躺在床上,睁大双眼,以便更清醒地遥想拉美西斯,这个全能却令人无法掌控的男人。

一阵风吹撩起窗前的亚麻布帘,至少这名赫梯女子如此认为,直到突然从后窜出一位发长胸健的男子。

玛荷从床上坐起,双手交叉于胸前。“你是谁?”

“一位同乡人。”

月光皎洁得足以让皇后看清不速之客的面容。

“巫里泰舒博!”

“你还记得我,小女孩?”

“你竟敢擅闯本人的寝官。”

“是不容易,我暗中观察了你几个小时。因为那个可恶的赛哈马纳紧迫盯人,我等了许久才找到机会接近你。”

“巫里泰舒博……你不仅谋杀穆瓦靼力帝王,甚至企图杀我父母灭口。”

“这些往事早已时过境迁了……现在,你我是两名被流放埃及的赫梯人。”

“你忘了我现在是何身份?”

“一个被迫在人为世界里纵情玩乐的年轻女子。”

“我是拉美西斯的妻子和此国的皇后!”

巫里泰舒博在床尾坐下。

“走出你的白日梦吧,小女孩。”

“我要叫警卫了!”

“好啊,你叫啊。”

巫里泰舒博和玛荷怒目相视。之后,少妇起身,饮下一杯凉水。

“你根本是个杀人魔和无赖!凭什么要我相信你,一个叛国贼!”

“因为我们同属一个永远与这个该死的埃及势不两立的民族!”

“少废话连篇,和平协定早已签署完成。”

“别再自我陶醉了,玛荷,对拉美西斯而言,你只不过是个即将被幽禁于后殿的弃妇。”

“你胡说!”

“他可曾分给你一丝半毫的权力?”

玛荷无言以对。

“拉美西斯眼中根本没有你。你充其量不过是个赫梯人和作为此和平协定的人质。法老最后定会毁约,一举击垮这个志气松散的敌人。拉美西斯为人狡猾不仁,他设下了一个天衣无缝的陷阱,让哈度西勒身陷图圈。而你,你竟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出卖!你浑然无知,玛荷,该好好把握时间了,因为青春易逝,快得让你无法想像。”

皇后转身背对巫里泰舒博。

“你说完了吗?”

“仔细考虑我刚才对你说过的这番话,你便会了解话中之意。假如你希望再与我见面,请自行安排,让我知道,切勿惊扰赛哈马纳。”

“我为什么还要与你见面?”

“你和我一样热爱自己的国家,况且你无法接受失败和羞辱。”

玛荷考虑了许久才转过身去。

一阵微风吹动亚麻窗帘,巫里泰舒博早已离去。他到底是个暗夜恶魔还是特地前来唤醒她的蒙昧无知?

六位男士纵情高歌,踩在装满葡萄的大酿酒槽里的双脚,随着音乐的节奏上下舞动,他们以十足的精力将提供酿造上等红酒的熟透葡萄碾碎。槽中散发的酒气令人微醺,他们只手半倚半握地靠在葡萄架上。最乐在其中的便是赛哈马纳,他对着属下高喊节拍。

“有人找你。”一位酿酒师傅说。

“继续,”赛哈马纳命令属下,“别偷懒!”

来者是位隶属于沙漠警察队的警官。他满脸皱纹,头型四方,弓、箭和匕首永不离身。

“我前来向你报告,”他对赛哈马纳说,“几个月以来,为追缉马勒飞及其党羽,我方巡逻队搜遍了整个利比亚沙漠。”

“终于找到他们的窝穴了?”

“很不幸没有。此沙漠浩瀚无边,我方只能控制近埃地区。冒险深入困难重重。再者,贝都因人恐将从中破坏,通报马勒飞我军的侵入。对我们而言,他就像个来无影去无踪的鬼魅。”

赛哈马纳既失塑又气恼。沙漠军警的能力不容置疑,他们此趟出师不利说明了马勒飞到底是个不容轻忽的对手。

“你想马勒飞已联盟了几个部落?”

“我不认为,”警官回答,“或许这只是坊间的谣传。”

“马勒飞是否自吹拥有一把铁匕首?”

“我没听说。”

“随时提高警觉,一有风吹草动,立即通知皇宫。”

“遵命……但是利比亚人到底有何可怕?”

“我们确定马勒飞企图以任何手段消灭我国。他还被怀疑曾犯下重案。”

亚眉尼从不弃置任何资料。几年下来,他在拉美西斯城的办公室到处塞满了纸莎草纸和小木板文件。这些旧档案总共占据了旁边三间办公室。曾有几次,他的属下劝他清除部分已毫无价值的公文,但是亚眉尼仍希望尽可能地保留所有的资料,以备不时之需,不必事事求助各部门,因为他们的推拖工夫常令他火冒三丈。

这名书记员工作效率极高,在他眼中,拖延问题的处理只会加深解决问题的难度。平时,最好能够独善其身,勿理会那些避之惟恐不及,看似不易应付的人际关系。

以一大盘如同其他餐点无法让他增肥的白煮肉充饥之后,当赛哈马纳走进他的办公室时,亚眉尼正埋首昏暗的油灯下。

“你还在批阅公文……”

“在这样的国家里,总得有人负责这些小细节。”

“你的健康迟早会完蛋,亚眉尼。”

“它早就未老先衰了。”

“我可以坐下来吗?”

“只要不打扰我便行。”

撒丁巨人伫立不动。

“毫无马勒飞的新消息,”他惋惜地说,“他仍藏匿在利比亚沙漠。”

“巫里泰舒博呢?”

“他和他那位有钱的腓尼基情妇正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假如我过去不知他是个捕猎高手,我敢说他早已脱胎换骨成一位令人尊敬的富贾,除了要求婚姻美满和美食佳肴之外,毫无任何野心。”

“那么,为什么不会呢?其他的外籍人士不都希望能够拥有平静的生活。”

“是啊……”

撒丁人的语气令亚眉尼不解。

“你的意思是?”

“你是名优秀的书记员,可惜随着时间的飞逝,你也不再年轻了。”

亚眉尼搁下笔,双臂交叉。

“我认识一位十分漂亮腼腆的女子,”撒丁人说,“当然,她并不适合我。相反地,你,你应该会喜欢她。”

“你是要我……结婚?”

“我,我需要常换女伴……而你,你会对名好妻子从一而终。”

亚眉尼勃然大怒。

“我的生活就是这间办公室和处理公务!你想摆个女人在这里?她只会添加自己的意见,制造不安和混乱。”

“我是想……”

“别胡思乱想了,不如早日查出谋杀亚侠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