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面积要比地上建筑大七、八倍,那般香鲜的酒精味是从堆放在左角的近百个烤焦了的青栲木桶散发出来的。几乎所有木桶都已被打破、捅穿。

地下室的右侧是钢筋水泥砌成的发芽槽和发酵槽,这些水泥槽也巳裂损,有的还露出了里头的钢筋。

地板中央的连续式蒸馏器表面全是斑驳的红色铁锈,几乎摇摇欲坠。其周围散落着巳褪色的老克洛伍酒的伪造商标,约四、五十枚,其中半数埋在灰尘之中。

这里倒是幽闭安德烈老婆的绝好场所……伊达邦彦心中暗自说道,走近木桶堆。他找到个没被划破的木桶,伸直右手指,暗地里猛一使劲,戳向靠近桶底的桶身。

邦彦出手奇快,根本没容桶上的灰尘飞起来,五个手指巳完全插入桶内。然后轻轻拨出手指,五个巴本威士忌的细流汩汩而出。

这让邦彦想起了他在困宭的学生时代经常痛饮的托里斯约的廉价酒,他不怎么喜欢以玉米和黑麦为主要原料的巴本酒。碰上非喝不可的情况,为使喉咙能够通畅,他总是先喝一点鸡尾酒。但今天被浓郁的酒精芳香所吸引,试探着喝了几口泄流出来的巴本酒。

不知是不是因为它被装入酒桶已存放了二十多年,这种私造的巴本酒比市面上卖的任何名牌口感都好。

邦彦“咕嘟枯嘟”灌了大约两大杯酒,然后离开小屋,又把近处的溪水喝了个够,随后在树荫下找了个地方躺下。他好好地睡了一个小时后,开着费拉里车回到尼斯城里,这时已是下午四点,太阳仍高高挂在空中。

邦彦把车停在车站前的广场上,然后给皮埃尔“正直堂”宝石店挂电话。

这次来接电话的是皮埃尔的肋手路易。

“你把车停在那儿,再从店的后门进来,别惊动什么人。”路易说道。

邦彦听完,放下电话。

“正直堂”位于一座三层建筑的左边三分之一部分,从楼底到楼顶都是。据说店铺设在一楼,二三层以上供皮埃尔的家属及路易居住,地下室则包括酒窑,宝石加工场和金库等。

“正直堂”的后门入口很窄,邦彦进去,按响门旁的电铃,不到两秒钟,窥视用的小窗开了,露出路易天蓝色的眼珠。

门开了,紧接着的是一个小厅堂,尽头可以看到有扇门,左右墙壁上饰有古典风格的浮雕。

路易把手指堵在嘴唇上,示意邦彦别出声,然后走到左侧墙壁浮雕前,用力推动其中的一个天使像的翅膀,使之嵌入墙壁。这时,墙的一部分随之转动,露出高约二米宽约一米的入口,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段连着地下室的阶梯。邦彦跟着路易走下阶梯,路易随后从里面关上门。

“想不到!”邦彦对路易赞叹道。

“小意思而已。不过,就是在店里干活的那些人也不知道这个机关。”

阶梯顶部安有电灯,很是昏黄,走到底下,就见一扇极为坚固的铁门。路易手放在门铃上,连摁三次,邦彦听出这是华尔兹的拍子,差点就跟着吹起口哨来。

这个三拍子节奏似乎是暗号,门被从里头打开了。这是个约三十平方米的地下室,被雪茄烟搞得满屋子烟雾腾腾的。屋顶上安装有隔音设备,右侧墙上可以看到大金库及武器柜。

皮埃尔上前握住邦彦的手,笑着说道:“听说你昨天晚上在赌场真正地做了回一掷千金的阔佬,是吧。真不枉我借钱给你的一番苦心啊!”

“我不过是作个小小的调査,才上赌桌的,不过我总算明白了,安德烈也并非如人所说的那么神乎其神。”邦彦回敬他一个笑。

两人隔着桥牌桌,欠身坐下,桌上放有马特尔VSOP白兰地酒瓶。路易则斜倚在右侧贴墙沙发上。

邦彦从内兜掏出厚厚的一札钞票来,数出二十万法郎放在桌上,在这上头又加了五万法郎。

“这回你帮了我的大忙,这个就作为利息一并奉还。”

“真是笑话,你自己赢来的钱怎么就成了我的呢!其实,这还是政府的钱,这五万法郎你自己处理吧。”皮埃尔摆手说道。

“别说得那么绝,作为交换,我还有事要求你。请替我准备潜水用具和二、三十米钢丝绳。另外还有在这附近干活的工人穿用的衣服和鞋子。”邦彦说道。

“说起请帮忙,我这里巳准备好了赌场转盘手安德烈妻子的照片。”

皮埃尔轻声道,朝路易扬了扬下巴。路易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从背后的架子上拿下个纸袋,然后在桌面将其摊开。里面装有近十张照片。

这是个约十五、六岁的漂亮女子,一头光闪闪的秀发打着卷儿垂到肩部。从她穿着外衣照的像片来看,身姿婀娜,显得很苗条;再看她的泳装照,另有一种成熟女子的韵味,恰到好处的丰满。她的腰部就象蜜蜂的腰一样,紧收着,丰满的大腿下是纤细但很结实的小腿,线条绝对的迷人。

“她名叫玛丽安娜……原来是在尼斯的市营赌场卖烟。哦,对了。我想这大概对你会有些用处。”皮埃尔说着,从口袋里抽出图样。

“谢谢了。那么,就请把这些碍手碍脚的钞票给收起来。另外还得麻烦路易一趟,请你赶紧替我买来刚才说到的绳索和工作服及鞋子,以及薄口袋和女用尼龙丝袜。对了把钢索锉成,三毫米粗的半英尺,0.5毫米粗的三英尺。”邦彦说道。

路易出去后,皮埃尔不停地给邦彦劝酒劝烟,邦彦把白兰地酒给推了,不过接下了递来的拉·科罗纳·科罗纳雪茄,点上火。

“安敦·阿那西斯现在的女人克拉乌狄亚·克鲁迪娜莉因工作关系明天返回罗马,然后与阿鲁鲁支局取得联系,阿那西斯的新情妇米列娜·德蒙嘉的日程已十分清楚。”

“米列娜的外景拍摄还是在明后天结束啊?”邦彦一边享受着哈瓦那大雪茄的芳香,一边问道。

“只要没有雨,拍摄顺利的话,明天上午就能干完。拍摄完毕后,米列娜小姐将在外景地卡马尔古的塔拉斯孔饭店,与工作人员一起用午餐,然后午睡,于下午三时坐美洲虎——XKE出发,前往摩纳哥。”

“……”

“美洲虎的登记牌号码是二二一二SE75。行程是从塔拉斯孔到阿鲁鲁,随后向左拐,通过N113号路进入马尔赛尤,再经N7、N98号线沿海岸驶完整个料特达祖尔(法国马赛至意大利海岸的总称)。然后,恐怕是下午六时到达在海港城市圣·特罗佩的别墅,少量吃些东西并重新化装。接着于晚上十时到达阿那西斯在摩纳哥阿纳托尔海角的别墅,似乎就这么一个日程安排。”

“我倒也想作回阿那西斯——”

邦彦想到了电影上见到的米列娜·德蒙嘉将天真烂漫与悍烈不羁完美地结合在一起的生动表情,以及谁见了都想去触摸拥抱的肉体,他不禁嘟囔道。

“美洲虎车里就米列娜一个吧?特罗佩有人守着吗?”他问道。

“为了不被影迷们骚扰,别墅由一对退休警官夫妇看着,是培戈夫妇。”皮埃尔说道。

一小时后,邦彦将路易搞来的物件全数放入窄小的费拉里车行李箱中,随后发动汽车,向距尼斯七十公里的圣·特罗佩方向驶去。

关于圣·特罗佩,邦彦约略知道些情况。几年之前,它还不过是个似乎仍未觉醒的渔港。这几年作为新开发的避暑胜地,日益受到人们的瞩目。法国的电影界人土争先恐后来此建造别墅,更是引来了更多的游人,一到夏天,这里就成了年轻人通宵达旦狂欢、发泄的胜地。

从尼斯经戛纳北部到圣·拉斐尔约五十公里的距离连接它们的高速公路与国道N7号几乎并行。

邦彦将车开得飞快,只用了十二、三分钟就走完了五十公里的高速公路。

圣·拉斐尔与尼斯、戛纳等比起来,旧式建筑多一些,整个小镇显得很沉静。

邦彦走进一家小餐馆,要了些较简单的菜,包括半英尺放有很多粗制胡椒和大蒜的灌肠,白煮蛙肉,用橄榄和红辣椒烧制的鲤托黑背鳗,半磅软软的卡蒙贝尔奶酪,辅以夏托马尔戈红葡萄酒。

酒足饭饱,抽上一支土耳其的希帕奇香烟,邦彦不由满足地闭上了眼睛。又抽了两根英国制的卡普斯塔·内比·卡特卷烟后,他再次发动了费拉里车。

汽车在N98号线上平稳地行驶着,棕榈椰子、仙人掌等亚热带树木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扁桃、侧柏等树木。

国道右侧是肥沃的山丘及葡萄田,左边则是沐浴在夕阳之下金黄色的沙滩。沙滩上一对一对的情侣仍在散步,丝毫没有急于要走的迹象。

过了圣蒂·马克西姆小镇后,车子离开了国道。海浪在北风吹拂下拍击着岸边,夕阳益斜,金色的海滩变得暮沉沉。邦彦驾车在海岸道路上又行驶了五公里,路旁建筑物逐渐增多,终于到达了圣·特罗佩港,这儿就象运河一样,渔船和小舢板在静静的水面轻轻摇摆。

邦彦走进一家埠头酒吧,要了份瓶口为绿色的卡尔斯马格牌丹麦啤酒。又向酒吧招待了解了去米列娜·德蒙嘉别墅的道路。

米列娜的别墅位于靠近被称作庞培隆那的浅滩,离开海角最尖端的五百米的山丘腹部。这时夜幕已经降临,沙滩上烧起一堆堆营火,青年男女们围着它开始狂歌乱舞,也有一些恋人因等不及夜深,就躲在被拖上海滩的小船黑影里,开始了“正式演出。”

邦彦在山脚下了车,然后打开行李箱盖,拿出三毫米粗的钢丝,用扁嘴钳将其剪成均为五厘米长的六根。拿着这些钢丝和锉刀,他悄悄向米列娜的别墅靠近。为了能够打开别墅的钥匙,必须对钢丝端部进行一番精加工,以方便明天的行动。

邦彦回到尼斯的饭店已是凌晨一时。他在浴室刮完胡子,换上夜礼服,用一根绳子将短剑绑在礼服腰部。剩下的两根绳团了两团放在屁股兜里。

然后关上手提箱收到床下,走出房间。到了大厅时,碰上了值夜班的工作人员。

“今晚上还去赌场吗?祝您再次走运。”那人揉搓双手说道。

“你没猜对。今晚我有约会,是和一个可爱的女人。”邦彦笑道。

“那样的话,就更得祝您幸运了。”

工作人员说着,向停车场方向摆了摆手。停车场门房见状,赶忙上前来。邦彦将他的费拉里车钥匙交到门房手中。

十分钟后,邦彦驾驶费拉里进入摩纳哥。不久,又离开嘈杂的海岸大道,驶上山间小道,向别墅方向开去。

邦彦把车停在巨大宅邸的深色围墙边,从钱包中取出天蓝色角膜眼镜,嵌入两眼。再在汽车后望镜前一照,只见眼珠颜色已变成了深蓝色。

邦彦向后望镜抛个飞吻,下了车。从行李箱中取出路易准备好的工作服和鸭舌帽等,放到助手席上。

在车内狭窄的空间里脱下夜礼服和纯白的衬衫,再换上灯芯绒工作服和运动衬衫实在是件累人的事,但也只能如此。鞋子也换上了牢固的胶底鞋。

接着,邦彦把两条女用丝袜合在一起套在头上,又从腰际拨出匕首轻轻在眼部割开了两个小洞。

然后将匕首收回鞘中,脱下遮面丝袜放到工作服袋中。并把夜礼服口袋里的东西及薄手套,锉刀和钢丝等装进工作服口袋。

邦彦把礼服,皮鞋等塞入车行李箱放好,将鸭舌帽沿尽量往下扣,尼龙领带缠绕在颈部几乎都遮住下巴。一切收拾停当,他离开了汽车。

蒙特卡洛赌场转盘手安德烈·夏布利的家离这儿步行只需四、五分钟的距离。邦彦手插在口袋里,弯腰而行。

安德烈的家离国境线上的山不到二百米,除了大门,屋里没有亮灯。边上的车库和昨夜一样,停放着雷诺·多尔芬大众车。

邦彦走到车库后门前,套上丝袜面具,然后再重新戴上帽子,手上戴好薄手套。

他悄悄靠近后门口,用曾在米列娜别墅的锁上试过的钢丝试图打开后门锁,可借稍稍粗了些。

邦彦只好回到车库后面,镇静而有节奏地用锉刀锉那两根钢丝。

这回粗细正合适,两根钢丝探到了这种圆简销子锁的锁芯。邦彦按捺住心中的喜悦,镇静并熟练地拧动钢丝,门锁发出一声钝响,开了。

邦彦拔出钢丝,凝神屏息等了一会儿,然后把钢丝装进口袋,轻轻地打开了后门。

屋里一片漆黑,但是邦彦的眼睛就象猫的一样,在黑暗中眼力极敏锐。由于已看过了皮埃尔给的房间构造图,因而即使在黑暗之中,他对屋里的结构可说是了如指掌。

他穿过厨房和餐室,进入居室。透过左手卧室墙门之间的缝隙,漏出几点昏黄暗淡的灯光。

邦彦轻手轻脚走近卧室房门,没发出一点响声,应该说全拜胶底鞋所赐。他试着去扭动门上的球形把手。

门上了锁,邦彦又掏出钢丝,伸进锁孔,轻轻拧动,门锁开启的同时,发出了轻轻的响声。

“谁啊!安德烈吗?”

从卧室里传来女人害怕的声音。

邦彦一点也没犹豫,一脚踹开房门,跳进屋内。

卧室床边灯座上的豆油灯散发出柔和的光线,百叶窗和窗帘都紧闭着。

卧室床上披着一件饰有花边的长衬裙的身材性感迷人的年轻女人张嘴悲呼,一双青灰色的眼睛直愣愣地大睁着。她拉起上身,伸出只手想要去抓床头柜上的电话听简。从长衬裙里露出大半只乳房来,圆圆的粉红色乳头高高翘起,显然还没生过孩子。

邦彦又一个箭步冲到女人面前,伸左手按住她的嘴巴。女人用力想要咬住邦彦的手掌,可还没等牙齿合拢,心口窝已重重地挨了邦彦一拳,立时昏死过去。双腿痉挛着,显得性感十足。

邦彦把听筒放回原处,看了一眼白金表壳的劳力士手表,刚好凌晨两点。

他骑坐在椅子上,眼光贪婪地注视着躺在床上昏迷中的女人——玛丽安娜。玛丽安娜的黑色衬裙被高高掀起,露出两条白晳、厚实的大腿。她失去意识的脸上,因恐怖和惊愕而变得难看的表情已消失,那冷艳逼人的美丽容貌重又出现。

真是个不错的女人啊。安德烈为之痴迷实在太有理由了……邦彦想着,丝袜面具下的嘴唇歪到了一边。他撕下一段床单,塞进女人的嘴里,然后用一根航空用绳索从背后绑住她的双手,另一根则缚住了她的脚踝。玛丽安娜拥有金发女人当中十分罕见的柔滑如酥的肌肤。

邦彦手用力推动她的身子,女人没一点反应,看来她还没有恢复意识。邦彦轻轻扛起玛丽安娜,出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