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从达奇哈伯的潜水艇基地派遣水上侦察机是在六月十九日。

安格斯·卡宾少尉率领三名部下,开始亲自出马追踪玛莉·氏家。

卡宾下了狠心。

玛莉让印地安青年作向导,踏上征程的日子是六月十五日夜里。

卡宾回到收容所。拖出氏家冲之介,狠狠地折磨了他一番,差点没将他打死。氏家什么也没说,坚持说自己不知玛莉的去向。

卡宾一边申请潜水艇基地派遣长距离的水上侦察机,一边收集情报。

十八日有情报说,在菲阿班克斯北面,发现一名白人女人和一名印第安青年正在向北行进。

卡宾不能理解。

他只知道玛莉逃了,是为了逃避卡宾。玛莉是同盟国的白人女性。无论是美国本土,还是返回本国都是她的自由。

她能够大摇大摆地走,但是,玛莉没这么做,她让印第安青年作向导深入阿拉斯加腹地。

那里不是白人女性能够生存的地方。那里分布着印第安人的部落。包括爱斯基摩人在内,印第安人的生活,白人,特别是女性是无法忍受的。

住在育空河流域的印地安人,可以说是半漂流民族。他们以猎取篦鹿、海狸、麝香鼠、兔、黑熊为主,湖内也捕鸭、雁等。夏天为打捞溯水而上的大马哈鱼,九月份采集桃子等。

但是,很少定居。他们跟着兽群远征。所有的东西都装在爬犁上。用兽皮做成小屋。男人狩猎,女人从早到晚用嘴咬皮子,把皮子浸泡在小便和动物的脑浆之中,揉软,做成衣服鞋子等日常生活必需品,将肉熏制之后,贮藏起来。冬天,只在冻土上挖个洞埋起来即可,能够冷冻。

整个阿拉斯加,栖息着约六十万头驯鹿,其中,在北部的四十万头,构成两大鹿群,北极群和山岚群。

这两大鹿群,冬天在布尔克斯山脉南面越冬,到了春天,就越过山脉,向北斯劳普大迁徙。印第安人和爱斯基摩人就跟着它们走。

这种移动的线路上基本上的固定的,但是,有时也有发生很大的变化。每当这种时候,就会在爱斯基摩人和印第安人中出现许多被饿死的人。

他们的生活就是如此地不安定。

各种族的居民的数量在不断减少。

在沙俄统辖时代,曾是虏杀接着虐杀。

成为美国的领地之后,情况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他们带来了酒和梅毒。印第安人的女性几乎全都被当兵的强奸过。印第安人爱酒如命,为了得到酒,便把妻子和女儿交出去换酒。不顺从的印第安人部落,将毫不留情地被斩尽杀绝。

比如布利比罗夫岛的阿里特族,每周要交咖啡九百克、熏制肉两罐、卷烟两支、还要交皮毛。

他们成了地地进道的奴隶。

整个阿拉斯加的土著居民都被奴化了。

他们被迫过着最低限度的生活。

卡宾无法理解玛莉为什么要去那里。

——“一定有什么原因。”

玛莉有她的企图,卡宾只能这样想。

在爱斯基摩人的窄小住房里,满地是动物的油污,连个下却的地方都没有。因为他们不用火,吃生食,吃了生肉,就在桶里大小便。恶臭让人窒息。贞操观念几近于无。男女随便交欢。

印第安人虽然使用火,但是,实际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差异。

玛莉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逃往那里的玛莉到底有什么企图,究竟有什么打算。这是卡宾必须要査清的。

玛莉为了救氏家冲之介,屈从了卡宾。并不是她自己沉溺在性欲之中,她是相当冷淡的,是按命令而动,绝对没有任何热情,冰冷支配着玛莉。

她去阿拉斯加腹地,一定与收容所的氏家有什么关系。

卡宾要解开这个迷。

比这更重要的是,卡宾对玛莉的觊觎之心,如果经过追踪,将她抓住的话,决不会轻绕了她。以她帮助氏家参加反美活动为理由,完全可以将她也监禁在收容所。那样,就可以为她彻底洗脑。直到她从心里甘愿成为卡宾的奴隶为止。

六月二十日。

水上侦察机在菲尔班克思西北五十公里的多拉巴那河的支流处,发现了象是玛莉和印第安人的踪影。

多拉巴那河是浩瀚的育空湎的支流之一。

卡宾命令在湖上降落。

这一带,湖泊沼泽纵横。

可以这么说,整个阿拉斯加,除了山脉,便都是河流,湖泊和沼泽。

卡宾跳到湖里,他的三名部下紧跟着。

飞机低空飞行,对两人进一步确认。

“我告诉你们,见了印第安人,立即开枪打死,绝不能伤了那女人,无论发生什么,也不能让她跑掉。明白了,好,散开!”

卡宾手持旧式短机关枪在跑动。这枪可以装五十发子弹,重量为五点五公斤。很笨拙,命中率也不高,因为是发射零点四五寸口径的子弹,后座力仗子弹向右上方跳。

尽管枪很笨拙,如果命中的话,威力还是相当大的。

卡宾的心星,想的只是玛莉。

抓住之后,当场凌辱。为了惩罚她逃跑,非狠狠地揍她一顿不可。让她知道是没法逃出卡宾手心的。对让她象驯养的一样驯服。

玛莉的面颊、乳房、大腿、臀部,在他的脑海里打转。

阿拉斯加的内陆部分,也就是被育空河、库斯克基姆河所环抱的广阔山地。降雨量相当少。因为阿拉斯加山脉和夏辽沙山脉,挡住了湿润的日本海流。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菲尔班克思会出现零下四十五度的严寒天气,茂密的森林也比较少,只有一些贫瘠林子,由那些生命力较强的树种构成。

但是,林子都是些疏林。除了疏林以外,就是永久的冻土。

冻土地带生长着地衣类,苔藓、花、柳等低矮植物。

他们仍在追踪。

玛莉和伊格鲁藏在疏林里。

他们知道被水上侦察机发现了。飞机在头上盘旋了一阵,便立即在附近的湖上降落了,很容易让人想到,是卡宾派出的追兵。

卡宾对玛莉实在有些异常,他贪婪地抓住玛莉不放,在他褐色的眼睛里,这一点表露无疑。

也许他对丈夫进行了审问拷打。

从那里知道了玛莉去找住在印第安山脉的幽魂狼请求他援救一事,才追到这里的。

如果不是这样,军队的侦察机不可能飞到这里降落。逃不掉了,如果是在原始森林,还能够想办法逃走。但是,他们是在河边被发现的。从菲尔班克思出发,已经是第五天了,带的食粮在两天前就吃光了,他们只有步枪和短枪。

必须打些猎狗。然而,并非容易。玛莉原以为,到山腹地之后,山野里的猎狗会是取之不尽呢。而现实则完全不是那回事,就是寻找动物的足迹也相当不易。

她感受到了印第安人是经历了怎样的艰辛,才生存下来的。伊格鲁告诉她,一旦发现了较新的足迹和祺便,印第安的男人们就会全体出动夜以继日地追踪下去。

玛莉用野草莓充饥。

伊格鲁提议去捕鱼,他们便来到了比较容易暴露的河边。

玛莉万万没想到美军会动用飞机追踪他们,她觉得卡宾就象一条毒蛇。

玛莉紧握手枪。

她暗暗下决心,与其被卡宾抓到,成为他性欲的取隶,还不如死了呢。

伊格鲁端起步枪。

两人伏烈火身来,隐蔽在长满青苔的树根旁边。

整个林子全被青苔所覆盖,走路也听不见脚步声,一个无声的世界,一片寂静。

伊格鲁整个神经都蹦得紧紧的。声响、气味、足迹。印第安人在这些方面磨练出了特殊的感觉。因为这是他们生活的全部。

伊格鲁听见腐木被踩断时的微小的声响。他的枪口在慢慢移动。伊格鲁在等待。

苔是绿色的,身着保护色军装的男人出现在林中。伊格鲁慢慢地扣动了扳机。零点四寸十一点四毫米长的子弹,象雨点一样,倾泄过去,直奔敌人的胸膛。枪声使空气颤抖。一个士兵连声都没哼,就倒下去。伊格鲁在装子弹,他用的是旧式单发枪。但是,命中率挺高。

玛莉和伊格鲁都没吱声,担心一动就会被发现,他们不知道敌人有几名,也不知道敌人藏在哪儿。敌人的目标是玛莉。然而,他们的一个同伙被击毙了,就另是一回事了,他们手里的枪随时都可能怒吼起来。

“史梯尔!你在哪儿?”

低低的呼唤声越来越近。

“你在哪儿?怎么样?史梯尔。”

看到了男人的身影,他腰里别着手枪。

伊格鲁的步枪慢慢地移动着,枪声划破了林子的寂静。

伊格鲁和玛莉仍旧沉默。

倒下去的两人没有再动。

没过多一会。

“史梯尔,彼德,怎么了?你们在哪儿?”

在不远的地方传来了叫声。

是卡宾。

玛莉叫出了声。

“干掉他!”

伊格鲁把枪架在朽木上,等待着。

“快回答!史梯尔,彼德,发生什么事了吗?”

然而,卡宾的声音不是越来越近,而是越来越远。

玛莉将目光落在她握着的手枪上。

握枪的手,失去了血色。

手已被冻僵了,枪都放不下了。

好象过了很久很久。

听到了水上侦察机离开水面的声音。

2

彷徨接着彷徨。

玛莉在伊格鲁的向导下,六月十五从菲尔班克思出发,今天已是六月二十七日了。

整整走了十二天。

玛莉处于疲劳困惫的状态,最大的原因是由于饥饿。十二天里,伊格鲁得到的猎物,只是一只老鼠,别无所获,实在不幸。

伊格鲁渐渐沉默了,焦躁明显地暴露出来了。偶尔,他也表现出暴烈的情绪。他明明知道打不到海狸,却接连打了数十发子弹。玛莉以为这是饥饿引起的狂躁。

第十三天,到了应该野营的时候,伊格鲁突然把穿的衣服全部脱掉,扔在地上。他也要求玛莉将衣服脱光,玛莉非常害怕。

虽说是夜里,白夜要持续到夜半。周围的光亮能够看清一切。

玛莉不知道伊格鲁的真意,她害怕。

伊格鲁快二十岁了,心身都已发育成大人了。他开枪打死了两名追踪他们的士兵,可以说他是战士,具有不愧为战士的胆量。

玛莉知道了伊格鲁想要自已。他这么想,玛莉是没有办法拒绝的。如果他丢下自己,她别说是去印第安山脉,就连菲尔班克思也回不去。

有时候,伊格鲁用充满热望的眼神,盯着玛莉。人种并不成问题。成熟的男女在原野上彷徨。而且,可以说是在逃亡的路上。

军用侦察机又飞来过三次。

伊格鲁害怕被发现,便没有去能够捕到鱼的河边和湖水沼泽,因此,他们没有吃的东西。

阿拉斯加编蝠、北极松鼠、冻土地带的兔子、海狸等是经常遇到的。

但是,伊格鲁出枪太快,怎么打也打不中,通常是应当击中的。

伊格魯更加焦躁不安。

这种焦躁不安的情绪,促使他向根本打不中的海狸,连发了数十弹,剩下的子弹不多了。

玛莉担心伊格鲁的内心会失去平衡。

他脸上的表情也一天比一天严峻。

“为什么?为什么要脱光……?”

“别罗嗦,快脱!”

他无视主从关系,强硬的语调里含着焦躁的情绪。

玛莉只好照办。他们有各自的睡袋。玛莉没办法拒绝伊格鲁进来。伊格鲁赤身裸体,没有丝毫隐藏,没有任何羞怯感。

玛莉脱掉了最后一件内裤。

找到幽魂狼之前,只有成为伊格鲁的女人了。

“好吧。”

她点了点头,将短裤递了过去。

伊格鲁将玛莉的内衣内裤粗暴地扔向四周,玛莉看着这一切,钻进了自己的睡袋。

愤怒什么呢?她大体上能够想象得到,是饥饿和对玛莉的不能如愿的思慕,还有他自己所处的位置。

这些,在他心中绞成一团。

伊格鲁没有自己处理这些事,他的表情和动作里带着愤怒。

他的话一下子少了,甚至连距印第安昌脉还有多远的话都不说了。

他脸上的表情日渐放荡。

如果把身体给了伊格鲁,他的表情可能会轻松起来。饥饿对伊格鲁是能够忍受的,猎物总会得到的,天无绝人之路。

玛莉注视着白夜的夜空,伊格鲁的怒气不减,沉默。

玛莉在想自己是不是应当到伊格鲁的睡袋中去。到现在伊格鲁下不了最后的决心。愤怒的伊格鲁的脑海里闪现的只是玛莉的裸体。

真让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与其被卡宾凌辱,不如让伊格鲁拥抱,伊格鲁与卡宾不同,他没有精神的扭曲。玛莉自己心里也不会因此打上耻辱的烙印。

不断加重的愤怒的表情。

让人悲哀的是所处的境遇。

战火把氏家与玛莉分开,愚蠢的战争。

玛莉不想战争的发展方向。

她想的只是丈夫。

不知道是否能见到幽魂狼。对救出丈夫,她更感到绝望。丈夫已站在了死亡线上。为了将他推向生的一侧,她忍受了卡宾少尉的凌辱连同污浊的精液一起,她咽下了这份屈辱。如今,她处在必须把她的身体奉献给为她带路的印第安青年的境遇中。

她担心,伊格鲁会不会不带她到幽魂狼那里,听说幽魂狼是住在印第安山脉,伊格鲁并不知道具体地点。伊格鲁会不会把氏家的请求丢在脑后,不领她去见幽魂狼,而是借机把玛莉带到腹地。强迫她做他的妻子。

她觉得伊格鲁无言的愤怒正好证明了这一点。

想到这儿,她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伊格鲁与他的部族的人们相分离,住到了文明社会之中。他开枪打死了两名白人士兵。作为支配者的白人,在土著人看来,相当于全能的神。伊格鲁成了犯罪者,被打上杀人犯的烙印。留给他的只有在腹地进行傍徨。

看到了生下伊格鲁的孩子时自已的身影。

作出最后决策的恐惧,使她的情绪消沉。

玛莉注视星空的眼里充满了泪水。

她看到了自己被迫成为伊格鲁的妻子,徘徊在腹地的身影。

伊格鲁想让玛莉陪伴他仿徨。

玛莉闭上眼睛,等待着伊格鲁过来。

想象着被伊格鲁随意摆弄的自己洁白的身体。

万籁俱寂。

玛莉没过多久,就沉睡过去。疲劳带来了睡魔。粮食没了,她只有吃野草莓。六月末的冻土上,繁衍着带着可怜的花瓣的低矮灌木群。那里面,结着许多草莓。

这些花草和果实,给原野装点上了色彩。

玛莉梦见她摘采野草莓。

她的手指被草莓染红,肚子也满满的,但是,没有充分满足。尽管有营养,却没有重量感。

一阵微弱的声响。

玛莉突然大叫起来,转身一看,是一头熊正在贪吃草莓。

她的梦,破灭了。

在白夜的光亮中,伊格鲁全裸着走出睡袋。玛莉回到现实之中,她知道伊格鲁已经下了最后决心。

一直没合眼的伊格鲁,随再三起来征服玛莉了。

玛莉的心在剧烈地跳动。她注视着伊格鲁,他拿起了放在枕边的棍棒。

“手电,玛莉!猎物。”他叫喊着跑了起来。声音里带着激唧的情绪。

玛莉从睡袋里爬出来,跟着伊格鲁跑人黑暗,忘记了自己的赤身裸体。

伊格鲁挥舞着棍棒,象在打着什么。

玛莉用手电简一照,发现两只豪猪,身长近一米。这两只豪猪正在啃两人脱下的衣服。听见脚步声和看到了光亮,受惊的豪猪,跑了几步就蹲下了。伊袼鲁棒子打在它们的小脑袋上。

绝好的猎物。

伊格鲁解释着。

豪猪有啃人用过的用具、衣服的习性。听说是摄取里面的盐份,为此,伊格鲁将脱下的衣服扔在四周。

豪猪是迷路时的救命食物。冬天它很瘦,没有脂肪,而夏天的豪猪则很肥,味道不亚于猪肉。

“这回可以几天不挨饿了。”

伊格鲁的声音里,洋溢着欢乐。

他开始收集枯枝。

玛莉也在帮忙。两人都没有穿衣服,并不感到冷。两头豪猪的重量有三十几公斤,都是肉。他们处于极度的兴奋之中。

篝火映红了林子。

夜里,用不着担心侦察机。

伊格鲁开始烧烤豪猪肉,带着刺整个烧。不能碰着刺。因为中间是空的,还有倒刺。如果被扎上,那就麻烦了,只能是越扎越深。

拉雪撬的狗,袭击了豪猪,被扎着的话,救它的方法,只能开枪将它打死。

连熊和狼都有时被扎死。

但是,它跑得很慢,对人则无防备办法。

伊格鲁熟练地烤着,烧掉刺和毛,剥掉皮,将内脏和肉分开,肉被扎在枯枝上烧烤。

伊格鲁和玛莉大口大口地吃着烤肉。

玛莉感谢伊格鲁猎取野物的知识。伊格鲁专心地吃着,玛莉已经饱了。伊格鲁还在一块接一块不断地吃着。

玛莉拾起内衣,回到睡袋中。她并没有穿上衣服。恐惧消失了,星星更加明亮、耀眼。对伊格鲁的怀疑,使她悔恨。

伊格鲁只是由于捕不到猎物,才产生了焦躁情绪。如果是文明人,就会出现绝望的表情。而印第安人的伊格鲁则表现为愤怒。

这种不同,使玛莉误解了。

伊格鲁在烤剩下的肉。玛莉等待伊格鲁回来。

烤好的肉被挂在高高的树枝上,如果放在地上,就会被熊、狼、狐狸等偷吃掉。

玛莉不得不承认,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的粗野、强壮使她升腾起一种依赖感。潜藏在伊格魯身上的野性,打破了玛莉的被虐意识。她后悔自己过于一本正经。她过分害怕人种的不同。

过了一小时左右,伊格鲁回来了。

“伊格鲁,你来,让我们一起,求你了。”

玛莉等待着说出这番话。

“这,对您丈夫……”

伊格鲁显示出少年的纯真。

“没关系,伊格鲁。”

玛莉没再多说。

“如果没有你,我就找不到幽魂狼。氏家将被杀。氏家也不会原谅我。”

“……”

“来,抱着我,一起睡。”

“……”

伊格鲁呆立不动。

玛莉等待着,她没再说话。

远处传来动物的叫声。

寂静支配了一切。

伊格鲁钻进了玛莉的睡袋之中。

玛莉一丝不挂,使得伊格鲁手脚在发抖,他的牙在打颤。玛莉紧紧抱住了伊格鲁,伊格鲁也全裸了。玛莉和伊格鲁的嘴唇贴在了一起,伊格鲁激动不已。

“我爱你,伊格鲁。”玛莉伸出手,她在喘息。

伊格鲁颤抖的手,放在了玛莉丰满的臀部。

毛皮的睡袋松软地裹着搂抱在一起的玛莉和伊格鲁。

3

渡过育空河的时间是在六月三十日。

他们将收集起来的漂流木头绑在一起,制成临时的筏子,渡了河。

到目前为止,军队的水上侦察机共飞来八次。这可以让人感到安格斯·卡宾的执着。玛莉·氏家和伊格鲁还杀了两名军人。军队正在追踪一个正式杀人犯。虽然是伊格鲁杀的,但是,军队主张是玛莉杀的,或她使指杀的。

如果抓住她,就以反美活动罪,让她上军事法庭。也许不是卡宾少尉对玛莉执着的追踪,也许是军队对她的追踪。

伊格鲁不能怠慢。

渡过育空河,雷伊山脉横贯东西。印第安山脉,就在这山的西面。

伊格鲁避开平地,便步入了雷伊山脉。如果走平地,他们可以在河流、湖泊中捕到鱼。

河里栖息着鳟鱼,也能捕到别的鱼。但是他们不知道侦察机什么时侯飞来,担心被发现。进入雷伊山脉,就不会有这种担心了。

但是,仍有断粮的危险。山中没有野草莓。

然而,伊格鲁却选择了山脉。

玛莉没有提任何建议,她完全依赖伊格鲁。自从打到豪猪的那天晚上起,玛莉就成了伊格鲁的女人,主从关系在性交中消失,印的安人只有男女关系、保护者与被保护者的关系。

进入山脉后,已经过了两天了。烤的豪猪肉也被吃光了。没有野草莓,只有步枪和手枪。步枪的子弹也只剰七发了。

杀了两个当兵的,留下了两支短机关枪,但是,伊格鲁没有捡。那是以乱射,威吓为目的的枪,命中率很低,而且,有五点五公斤重,携带很不方便。

七发步枪子弹,和装在手枪里的六发子弹是救生物。

但是,伊格鲁心里是有打算的。再有一个月,就可以到达印第安山脉了。路上肯定会遇到猎物。万不得已的话,也可以下山,从七月中旬到下旬,大马哈鱼在回游。当然,由于季节,气候的变化,回游也可能拖到八月,有时也有提前的可能。这样,吃的就不会有问题。届时,体长七八十英寸的大鱼,在河面上翻起层层浪花。

然而,这需要等待。

伊格鲁有着天赋的使命。

他杀死了两名白人士兵,没有借助别人的力量,就将两人打死了。这使伊格鲁增加了自信。他讨嫌白人,与爱斯基摩人不同,他的民族是有尊严的,白人用枪使他们这些土著人成为如隶,强奸了所有的女人,对敢于反抗的男人,斩尽杀绝。如今,土著人就是如隶。虽然他们服从了,但是,很难压抑住反感。

他有一种一个人进行复仇的激情。

伊格鲁认为这是天赋予他的使命,没有它,他就不会在手持短机关枪的军人面前取胜。

这种力量,又使他们安全地越过了育空河。

四月至六月,育空河解冻了。融化的大冰河,呈现出惊心动魄的情景。首先,冰开始龟裂,水从裂缝中冒出,使周围发出轰鸣。喷出的水击碎了厚厚的冰。水上升,又下沉。

巨大的声响,震动着大地。这是最危险的时期。育空河在封冻时,很容易渡过,或者是冰全部溶化完毕,乘木筏也可以渡过。

不论怎么说,能安全渡过育空河,是靠一种运气。

随着变化的气候,水势浩瀚时的育空河,完全能够阻止人们渡河。

如果渡不过育空河,就有被追兵追上的危险。

总之,他们渡过了最大的难关。

剩下的就是要横跨雷伊山脉。只要解决了饥饿问题,跟踪的飞机是发现不了他们的,饥饿的问题总会解决的,也许幽魂狼会发现一些野生山羊等。但是,要得到它们并不容易,它们有着飞鸟般的跳跃力,有着攀登断崖绝壁的能力。然而,偶然总是有的,这就要看命运如何。

命运也许会让他们遇到更多的可惜的动物。

如果神要帮助他们,也许让他们遇到阿拉斯加最大的猎物篦鹿,如果能捕猎到体重七八百公斤的篦鹿,就等于他们成功了。

伊格鲁带着这些想法,进入了山脉。

难关重重,大地龟裂。

这是阿拉斯加特有的地层,阿拉斯加大地被永久的冻土所覆盖。表层土从十几英寸到数十英寸,最深处,达到一米数十英寸。到了夏天,表层土下面的冻土溶化,水渗入里边。

到了冬天,水冻成了冰,膨胀,发出巨大的声响,大地龟裂。这样,年百一年,便产生了V字型龟裂。

从高空往下看,都呈锯齿形。伊格鲁一边帮着玛莉,一边往上爬。伊格鲁对玛莉一往情深。除了猎物和玛莉以外他什么都不想。无论是睡觉,还是行进,玛莉总在他脑海里紊绕。玛莉一言不发,他紧紧地拥抱着她,她说“我爱你”。性交时,她呼唤着伊格鲁的名字,洁白的手指,抚摸着伊格鲁,伊格鲁对玛莉如痴如醉。

分别的时刻总要来到。这一点,他是知道的。玛莉所需要的,既不是伊格鲁,也不是幽魂狼。雇用伊格鲁的是氏家冲之介。伊格鲁知道这一切,他答应了。无论怎样也要将玛莉带到幽魂狼那里。幽魂狼如何营救氏家他是不知道的,也许伊格鲁的使命就到此结束了。

在这之后,还会再发生什么事,伊格鲁没去考虑。

伊格鲁注视着玛莉隆起的臀部,他知道那里的神秘莫测,和潜藏的无限快乐,知道那如玉的肌肤。

“怎么了,伊格鲁。”

玛莉回头看了看不愿走在前面的伊格鲁。

她在伊格鲁的双眸里看到了炽热。

“想要了,是吗?伊格鲁。”

玛莉脸上浮现出笑容。

其实根本没必要问。炽热使眼睛湿润了,玛莉担心太过度了。夜里,他们抱在一起入睡,这对伊格鲁来讲,是必不可少的。睡前,他一直到精疲力尽为止,醒来,他又提出要求。她知道他体内充满了青春的活力,他皮肤下燃烧着不熄的火焰。玛莉从不拒绝,有求必应。

但是,玛莉想应当有个限度。

有豪猪的烤肉时还可以。现在最后一块肉刚刚吃完,过度的性交,只能使伊格鲁的身体和精神失去均衡。没有食物的现在,体力的消耗会将伊格鲁送到危机之中。

但是,玛莉没有拒绝。

她脱去裤子,露出下半身,将丰满的身躯靠近伊格鲁,手扶在岩石上。

伊格鲁喜欢后背位。这象是阿沙巴斯卡族的习惯,他把手伸到前面,用粗糙的手指,爱抚着玛莉。

没过一会儿,玛莉便发出了声音。

如今,玛莉熟悉了伊格鲁身体的每个角落,伊格鲁也知道了玛莉的一切。他以极快的速度,由少年变成了男人。

伊格鲁的动作缓慢,在持续着。

玛莉什么也不想,她等待着被伊格鲁唤起的,响彻荒野的叫声。

她没有想氏家,想也没用。直到幽魂狼接受请求将他从收容所救出之前,那只能是无益的思慕。

她没有罪恶感。伊格鲁不拿任何报酬,从事着冒着生命危险的事,只是被氏家所雇而已,他就豁上了自己的性命。日本人、爱斯基摩人、印第安人相貌相近,有亲近感。伊格鲁很明确地说,他讨嫌白人,白人使他的民族遭奸污、虐杀,使他们沦为奴隶。但是,他表情认真地说,玛莉例外。

玛莉也喜欢伊格鲁。他有着白人没有的,浅黑色的机敏强悍的容貌。在他的怀里,会产生安稳感,感到满足。玛莉常常为之激动不已。她情不自禁地说:“我是你的。皮肤,一切的一切,伊格鲁,都是你的,你的女人,你一个人的女人。”

4

进入雷伊山脉已经是第四天了。

伊格鲁和玛莉都已踉踉跄跄了。

昨天,只吃了点树果。

他们必须马上下山,到平原去。已经不是担心侦察机的时候了。到了平原就有野草莓,湖沼河以里还可以捕到鱼。

但是,现在他们已经筋疲力尽了。就连从这些险蜂下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是伊格鲁的年轻带来的失败。

来自没经验的乐观,缠住了两人的脚。

伊格鲁自己也承认是经验不足。如果作为阿沙巴斯卡族的青年,成长到今天,是不会发生这样的失误的。但是,伊格鲁从十三岁就进入了白人社会,一边打杂,一边学会了英语。虽然他是在做氏家冲之介的腹地向导工作,但是,他不完全是真正的向导,一半搬运行李的脚夫罢了。

伊格鲁信命。

他过度地贪恋玛莉的身体,未满二十岁的印第安青年,拥有了白种女人。不,年龄并不是问题。印第安人拥有白种女人,是作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伊格鲁被冲昏了头。

他一味地觉得,在雷伊山脉也会遇到猎物这种想法促使他没有离开山脉。

在豪猪的烤肉被吃光的那天,伊格鲁和玛莉尽管频繁性交,消耗了他们体力,但如果第二天捕到了猎物,还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但是,第二天却连一只老鼠都没遇到。

当天晚上,伊格鲁又提出要求,玛莉担心他们的前途而拒绝了。她提醒说,如果你体力耗尽的话,可怎么办呢,玛莉一定要拒绝他。伊格鲁愤怒了,他打了玛莉,玛莉只好屈从了。

完事后,伊格鲁道歉了。说明天一定要打一只什么给她看看。伊格鲁自己去寻找猎物了。到了傍晚,他悄然而归,手里没有一片肉、一颗果、一根草。玛莉安慰他,明天会遇到的。那天晚上,伊格魯没再提要求。他们抱在一起睡下了。伊袼鲁嘴上虽没说,却仍在想,他不停地抚弄着玛莉的身体。玛莉也只有由他的性子,她心里在祈祷着明天会遇到大猎物。

伊格鲁又来劲了。她感到了,他的男性征服了玛莉,她又准备答应了。

伊格鲁拭探着,慢慢地开始了,玛莉接受了。

尽管已经感到死亡的威胁,玛莉还是燃烧起。昨晚也是一样。被打之后,开放了身子,明知是在燃烧生命的火焰,还是情不自禁,她发出声音,屈身于伊格鲁,第五天一早,伊格鲁就出去寻找猎物。他刚走不久,就接连响起枪声,共七发。

一定是打到大的了。

玛莉这样想着,向枪响的方向跑去。伊格鲁呆呆地站在那儿,根本没有猎物的踪影,看到象傻子一样站在那儿的伊格鲁,她惊呆了。伊格鲁的脸上,清楚地印映着死亡的影子。

“你在打什么?”

“灰鼠,”他用嘟嘟哝哝的声音答道:“有十几只灰鼠从前面跑过……”

他用无力的手指了指草原。

“那就打了所有的子弹……?”

声音颤抖着。

“我想哪怕碰上一只也好。”

“是吗?”

玛莉沉默了。

伊格鲁又成了一个少年,不仅是表情,他的心也回了少年。他一下变小了。在一切都挺顺利的时侯,他曾是勇猛的。有着将玛莉按倒,让她隶属的精悍。

不断出现的挫折,使他的表情都带上了幼稚。他用步枪打灰鼠,即使命中,也全都得粉碎,不会有成片的肉留下,他连这一点都忘了。

“给我手枪。”伊格鲁的声音是沉郁的。

“不行,这枪不能给你。”

“给我,你是不会打猎的。”

“你更不会。”

如果枪里的六颗子弹用光的话,我们就全完了。

“找挨揍啊!”

伊格鲁目光呆滞。

“好吧!我们必死无疑了,在这雷伊山,你和我就死在这儿了。拿走吧,打吧!”

玛莉将手枪递了过去,她跑回去,钻进了睡袋。

伊格鲁没有回来,他在考虑下山的办法。一天一天地拖,盘算着明天总会遇到猎物,结果,三天时间都白费了。夜里他们就在死神的影子下性交。

疲劳和饥饿使脚在发抖。下山的路上有许多难关,越过一些难关到山下去已经不可能了。伊格鲁知道玛莉在祈祷,哪怕带回去一只灰鼠也好。她明知道是不会灵验的,但是,他仍在祈祷。对着灰鼠,用大口径步枪乱射,这说明他脑子有些错乱。

运气没了。

运气一没,在伊格鲁身上就不会再出现奇迹了,象是被剥掉了假面具一样,对于从大人一下子倒退到少年的伊格鲁,已经没有什么应该期待的东西了。

玛莉回想着上山时经过的难关。

即使是下山,在这种环境下,也需要几天的时间。他们如同攀登绝壁一样上来了。在阿拉斯加,有些山人可以攀登,有些山人就根本别想上去。如果找到较平缓的地方,还有些希望,但是,当前这个状态,怎么能有可能找到平缓的路呢。

她想到了每天消耗生命的性交。到了傍晚,伊格鲁拖着沉重的步子回来了。夜里,他钻进了自已的睡袋,彼此相对无言。

第二天早晨,伊格鲁默不作声地开始了出发的准备。

“去哪儿?”

“走!这一带没有猎物。能走多远走多远,你也准备吧!”

“好!”

玛莉也开始准备。

她知道必须走,但是,能走到哪儿呢?

伊格鲁只背上自已的行装。

“我好象就是为你添麻烦的。”

在这之前,伊格鲁背着大多数行李。

从他那摔摔打打的动作中,就可以看出那冰冷的宣言。

伊格鲁什么也没说,呆滞的目光只瞥了一下玛莉,默默地走了。

玛莉踉踉跄跄地追在伊格鲁后面。她克制着悲哀。伊格鲁十八岁,玛莉二十八岁。玛莉为比她小十岁的印第安青年而献身,她成为了他的女人,她不从时,他还打了她。

如今,她要被甩掉了。

玛莉心力交瘁,她的手枪也被抢走了。如果她被丢在这里,则必死无疑。她扶着树干,慢慢地走着。

一小时之后,他们逐渐拉开了矩离。

玛莉没有力气追上去,背上的行李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她一瘸一拐地向前走着。等一下的请求已经到了她的嘴边,又被咽了下去。她觉得伊格鲁的后背上有着冰冷的目光,盯着玛莉,要抛弃她。

玛莉很清楚伊格鲁的想法,他想自己逃生。如果带着个拖后腿的累赘的话,两个人谁也活不了。他们之间没有那份情意。对氏家的情义他也尽到了,他使这个跟他没什么关系的白女人成了他的,让她象奴隶一样听他摆布,即使是在大白天,也让她脱下裤子,随意玩弄。但是,这些还不至于去用自己的性命来报偿。

玛莉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她把身体靠在旁边的树干上,她不再想伊格鲁了。她的头贴在树干上,眼睛也闭上了,在这人迹罕见的阿拉斯加腹地,有谁来呢?时而徘徊的,只有狼群和灰熊。

玛莉睁开眼睛,后背直冒冷汗。

在熊类中是狂暴的一种,海岸附近称之为棕熊,内陆部称为灰熊。这种熊,个头很大,站起来有二米七、八,体重有七,八百公斤。

育空河周围,是最为狂暴的灰熊的栖息地。

包括人在内,它什么都吃。草莓、大马哈鱼、腐肉,见什么吃什么。

在野草莓结果,大马哈鱼回游的现在,是灰熊活动最频繁的时候。

然而,玛莉又闭上了眼睛。

她无计可施,连动弹的力气和体力都没有了。如果还有一点力气的话,她就是爬,也要跟上伊格鲁。她朦朦胧胧地感到,必死无疑了。也许会有狼群,狼是阿拉斯加大陆的狩猎之王。母狼体重有六十公斤,可怕的狼群,在整个阿拉斯加横冲直撞。人们都这么说,只要没得狂犬病,狗科动物是不袭击人的。但是,这也说不准。见到了奄奄一息的人,它能够轻易放过吗?如果是条饥饿的狼,那就更够受的。一口就能将玛莉的身体斯裂。

——迷惘的大陆,玛莉昏昏沉沉地想。

听说这里有六十五头篦鹿。此外,还栖息着大量的野生动物。从七月到八月,育空河里回游的马哈鱼在水面上翻腾。这不仅仅是在大河——育空河出现的现象,凡是能称得上河川的都是银鳞闪动。

海岸上到处是海兽。

数百万只水鸟,覆盖在育空河河口。

阿拉斯加指的是广阔无边的大陆,也有伟大的土地,居住的人口的意思。

住在阿拉斯加的白人只有四万七千四百余人。

土著人有二万九千余人。

有色人种有六百八十多人。

这不是饥饿的大陆,是拥有大量动物,充满光明的大陆。但是,从现实来看,这是个迷茫的大陆。如今,玛莉眼看就要被饿死了。印第安人伊格鲁,也是如此。不仅仅是伊格鲁,这一年狩猎情况都不佳,印第安村落相继出现被饿死的人。

玛莉和伊格鲁踏入腹地的二十天里,没有遇到任何猎物,只能以野草莓充饥。就在关键时候,绝处逢生,捕获了两只豪猪。

这就是他们猎到的全部。

这种现象不仅仅是发生在人的身上,阿拉斯加大陆的狩猎之王的狼群,也是一样。只因为他们是纯食肉类,所以,才面对着死亡的威胁。就连以时速四十五公里,连续奔跑两小时的具有惊人能力的狼群,也是如此。

玛莉被死的阴影所笼罩,一动不动。

如果在她旁边有饥饿的狼群的话,她将被撕裂。

如果遇到灰熊的话,一爪子就会将她打得粉碎。

收容所里的血迹斑斑的氏家在她的脑海中掠过,似乎是遥远的记忆。

在她迷糊的记忆中,还有安格斯·卡宾少尉。伊格鲁这两个男人,她受过卡宾的恣意凌辱,她对伊格鲁喊过“我是你的女人”贡献给印第安少年的她那洁白裸露的身子,煽起了仆犯主的火焰,在她遥远的记忆中,还有被从后面凌辱时感到的喜悦。

她觉得迷惘。

树叶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玛莉虽然没想听,那声音却自然而然地传到她耳朵里。

微风中象是混杂着脚步声。伊格鲁走后,已经有一个小时了,玛莉双手捂着脸。

她不想看到要袭击她的对方,她双眼紧闭,重重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

脚步声在她身边停住了。

玛莉的胳膊被抓住了。

“是我不好,玛莉。”

将她扶起来的是伊格鲁。

“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爱你,你,是我的女人,我不能抛弃你。”

伊格鲁将玛莉的行李扛在肩上。

“不久,我们就会捕到猎物,振作起来。”

“谢谢!”

伊格鲁挽着玛莉的手,向前走去。

到了傍晚,他们来到平缓的山坡处。

不高的灌木林,在草原上繁衍。

哪儿也见不到会跑的东西。

伊格鲁下决心,决不再抛弃玛莉。他拉着行走艰难的玛莉的手。尖刻的表情,逐渐从他脸上消失了,呈现出一张温和的面孔。

似乎有动静。

伊格鲁蹦了起来。这声音可以说是相当大,象是怒涛压了过来。

“别动!”

伊格鲁用一只手,将玛莉按住。

灰褐色的的波涛,席卷过来。玛莉也明白了是大兔群,数量多得惊人。象是在大迁徙。空中,盘旋着鹫、鹰等猛禽类。这是宽近一公里,长有数百米的大兔群。

让人感到大地在颤抖。

兔群朝着伊格鲁和玛莉的方向狂奔而来。

伊格鲁又检査了一下手枪子弹。

“千万打中。”

近似祈祷的声音。

伊格鲁的手枪,连响数下,巨大的兔群,已经来到他们眼前。伊格鲁将六发子掸打光后,抓起当拐棍的棒子,冲人巨大的兔群之中。

兔群对枪声和人没作出任何反应,它们疾速跑来,飞奔而去,大地在它们的脚下振颤。

玛莉被这惊心动魄的狂奔吓呆了。这是拥有数万只兔子的巨阵,怒涛远去了,骚动消失了。

“伊格鲁!”

玛莉叫道。

伊格鲁连射、再打。他将被打死的兔收集在一起。玛莉连滚带爬地跑过去,一数,共有九只。

伊格鲁的面颊、被阳光染红。

他又恢复了战士的形象。

玛莉一下扑到伊格鲁身上,两人就势倒在草原上,相互贪婪地吻着对方的嘴唇。

他们将九只兔子烤好,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说是傍晚,其实这只是时间的感觉。进入夏季,日照加长,淡淡的、柔和的奇妙的光明,一直延续到午夜十一点多钟。

每只兔子的身体,约有两公斤,是不可多得的食物。住在北极圈的印第安人,最普通的食物,就是兔肉。肉作为食用,毛皮被制成衣服。

伊格鲁将缚好的肉高高地挂在树枝上。

他们早已吃完了饭。

玛莉和伊格鲁脸上充满了喜悦。这九只兔子,如果他们省着吃,足够吃上十七八天的,那就再也不怕了。在此期间,也许会赶到印第安山脉。即使赶不到,也可以下山去捕鱼。到3月末,阿拉斯加所有的河,都有马哈鱼在回游。这是上帝赐给阿拉斯加最大的恩惠。马哈鱼在满月的夜晚,开始回游,七八十英寸的马哈鱼的肥肚子里,盛满了金黄的鱼子。

伊格鲁和玛莉坐在篝火旁,他们谈得很来劲。玛莉说着从书上读到的兔子的习性,这种雪蹄兔和某一种鼠,有种周期性的集体自杀行为,个体增加过多时,便用这种方式,进行保持种属的机能调节。荷尔蒙失去了平衡,它们便成群结队地开始这种集体自杀行为。

灰鼠的周期性集体自杀,是许多人都知道的,几十万、几百万的巨大集体,冲入海中,一起毙命。

雪蹄兔虽然不往湖里、海里冲,却开始大狂奔。本来兔子的都是小心翼翼的、由于它具有保护色,只要不动,就连它的最大天敌,大山猫都发现不了它,大山猫拱起来,吓唬兔子。兔于仍不动,无计可施的大山猫,只好趴下。兔子虽说是小心谨慎,却很好奇,便两只后腿站立,寻找消失的天敌。

大山猫便抓住这个机会,纵身一跃,将兔子抓住。

然而,狂奔是兔子失去本能的表现。它们只是向着死亡的奔跑。猛禽类,大山猫、狼、狐狸、貂、黄鼠狼、灰熊等所有的天敌,都会抓住这个死亡狂奔的机会,从中渔利。

大狂奔不久就完结了。

兔子也死得差不多了。

翌年,雪蹄兔象是在这个世上绝迹了一样很难发现它们的踪影。

大约每十年,就又重复一次这样的大狂奔。

这是为维持利属平衡的集体自杀。

伊格鲁被这种说法所震惊。他虽然听说过兔群大狂奔,却是第一次亲身遇到。他问,为什么为了维持就必须去死呢?

坐在篝火边的伊格鲁的双眸中,闪烁着光芒,玛莉也一样。

得到了充足的猎物的兴奋,使伊格鲁和玛莉的性欲上来了。

伊格鲁充满血丝的眼睛,映着火光,荡着妖气,盯着玛莉。

玛莉被这双眼睛吸住了,从她女人的心中升腾出一种东西,一种无尽的喜悦。伊格鲁又从一名少年,变成一个男人,一个充满了力气的男人。玛莉凑到他身旁,让伊格鲁站了起来她跪在他前面。

让他露出了下半身,将雪白的手指,伸向他的下半身,她抬头看着伊格鲁。

“我决不再离开你,谁也别想得到你,包括你丈夫氏家。”

“就这样。”

玛莉点头答应,用脸贴着他的下身。

此时,这话是真实的。这里没有氏家,没有别人,只有她和印第安少年两个人,被困在这茫茫的大陆上。将自已献给他,还可以从中得到充分的快感。伊格鲁象发狂一样的和她做爱,不分白天黑夜,走着走着就被剥光了衣服,被按在地上,后背位总是使玛莉叫出声来。有时,他让她抱住树木……

她无法抵抗。

“你是我的。”

伊格鲁低头看着玛莉。

“我们不去幽魂狼那儿了,我和你两个人在这儿建个家,就住在这儿。”

伊格鲁是这样想的。

他第一次抱住玛莉的时候,就源起了这样的念头。

在整个菲尔班克思,也找不到象玛莉这么漂亮的女人。她严然成了自己的奴隶,他知道她也喜欢他,她也不讨嫌伊格鲁。她爱抚他整个身体,在流水汩汩的小溪边,她为他洗身子,他只站在那儿就行了。

决不再让她回到氏家那儿,这种想法日渐强烈。建房费不了多大事,就住在河边。贮藏起够一年食用的马哈鱼,玛莉将野草莓等加工贮存起来,以备食用。再弄把枪狩猎,就可以活下去了。

这种想法,压得伊格鲁透不过气来。

他不能失去玛莉。

失去了玛莉,就如同死了一样。

玛莉用舌头舔着,用嘴吸着。伊格鲁抓住她的金发,洁白的脸、洁白的皮肤、金发。她的鼻梁上有一种自己的种族所没有的高雅气质。伊格鲁下决心了。

他不再朝印第安山脉走了。

从明天起,开始找他们长住之地。

伊格鲁让玛莉趴在地上。

玛莉被他点燃了,发生了大叫。她决心成为伊格鲁的女人。她没有想其它事情的余地,她摇着弄乱的头发,高声大叫。

玛莉注视着黎明的天空。

旁边睡着伊格鲁。

玛莉被伊格鲁抱在胸前。他的手,在玛莉的腰上。他们都全裸着。

伊格鲁发出鼾声。

玛莉陷入沉思。睡前,伊格鲁谈了要和玛莉共同生活的想法,断言不去印第安山脉了,他说决不放弃她。

玛莉答应道:“行!”拒绝是无益的,没有伊格鲁当向导,是找不到幽魂狼的。伊格鲁拒绝带路,只有在他平静下来时,再说取他,她在想采取什么样的办法。

昨天晚上,他们如痴如醉,死里逃生的喜悦在他们身“荡漾”。彼此交换着炽热的目光,就象是动物一样的目光。他们得到了生的保障,赶走了饥饿,剩下的只有纵情交欢。

玛莉想不会有比这更狂烈的结合了,不在于性交本身,而是男女互相要求的心情的狂热,从两个人的眼里,只能看到这种激情。

伊格鲁宣称,决不把她交给她丈夫。

怎么都行,玛莉疯狂的摇着头,答应着,根本就没有氏家介入的余地。

现在她醒了。

她抚摸着伊格鲁的头发,说:

“喂,伊格鲁,醒醒吧!”

“你听着。我们还是要找到幽魂狼。我爱你,真的。但是,我丈夫是中了卡宾的奸计,被关在收容所里,正受虐待。如果丢下他不管的话,他就会被杀害,的确,我的责任把他救出来。这是我的请求,你明白吗?我,已经是你的女人了,今后也一样,一直到救出我丈夫为止……”

“这和我们谈妥的是不同的。”

伊格鲁提高了噪门儿,说。

“所以,我才求你。”

“不,决不,我让你遵守许诺。”

伊格鲁生气了,他抓住玛莉。

“别这么说。”

“你,是我的女人。你什么都不用说,这一点谁也动摇不了,这虽对不住你丈夫氏家,但是,我就这么决定了。印第安山脉我是不去了,离了你丈夫吧?”

“……”

玛莉沉默了。

伊格鲁的口气更加强硬。

伊格鲁的手,朝她的两腿中间伸过来。玛莉紧紧夹起两条腿,但是,马上又松开了。如果她拒绝,就要挨打,她不知道,即使挨打,也坚决拒绝,最后,以给他身子为条件,让他领自己去印地安山脉,这种做法对不对。

伊格鲁扑了上来。

给他的太多了,悔恨袭扰了玛莉。献出身子是可以的。荒野里,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人,性欲是需要处理的。然而,不应当破坏了主从关系。我不应当侍奉他,而应当让他奉侍我。她悔恨自己过于宠着这个少年。他说什么自己就干什么。而且,自己主动跪在那儿,奉侍他,她喊着,我是你的女人,并起誓发愿。

伊格鲁,开始动作。

玛莉处于一种放心的状态中。

年龄的差异之墙,设下了路障。伊格鲁被冲昏了头,不知道怎么停下来,只有少年的怒气支配着他。

“你是我的女人,再发誓一次。”

他下着命令。

玛莉没有作出回答,带着无言的思绪的眼睛,转向伊格鲁。

“你不发誓,我可要打了。”

伊格鲁生气了。

他说出了更让人害怕的话。

“就是被人杀了,我也决不把你,……”

他想说,让给别人,却又咽了回去。

伊格鲁嗅到了滚滚而来的气流,象是兽毛被烧了一样。还能听到细细的枯枝折断的声音,就在近旁了。

“树,快上树。”

伊格鲁叫着从睡袋中爬出来,他一把抄起猎枪,就在这同时,响起了一声怒号。一只巨大的灰熊站在眼前,它肩上的肉疙瘩,高高地隆起着。这是一只金褐色的灰熊。

伊格鲁大叫一声。声音未落,那灰熊已抬起两只前爪,向这边扑过来。玛莉刚刚爬出睡袋,如果伊格鲁逃了,那么,玛莉必然会挨上一熊掌,这一掌的力量,完全可以打掉玛莉的头。

伊格鲁看玛莉洁白的身子正跑向大树。

此时,伊格鲁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灰熊的大爪子,朝伊格鲁打下来。这时候,想跑也晚了,即使你竭尽全力逃命,也甭想逃出灰熊的掌心。

伊格鲁大叫一声,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喊的是什么,只见他双手握着打猎用刀,朝着灰熊砍过去。

玛莉的惨叫,撕裂了清晨澄明的大地。

灰熊的爪子打了下去,拿着刀、冲过去的伊格鲁的头,一下子四分五裂,长长的弯曲着的利爪,就象切西瓜一样,将他的头砸得四分五裂。

只听到一声沉闷的声响,鲜血飞溅,染红了大地。

玛莉一边竭尽全力惨叫着,一边向树干上爬。灰熊又朝玛莉扑去,它一掌打在树干上,树在榣动。灰熊的凶恶的熊掌,差一点打在玛莉的屁股上,它的爪子,把树皮抓下来一块。

玛莉叫喊着,拼命地往上爬。

第二下又打在了树干上。

玛莉紧紧抓住树干,那一击就象一个巨大的铁块打在树上一样,发出很大的声响。树叶也随着沙沙作响,玛莉朝下一看,灰熊的熊掌,距玛莉的屁股只有五十英寸,玛莉的腿夹树干,哭叫着,抓住了上面的树枝。

她紧贴着树干,往向爬,皮肤多处出血。

然而,玛莉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只是一个劲儿地往上爬,灰熊发了狂,巨大的熊掌连续击打着树干。每打一次,树皮就被剥下一块。

玛莉死死抓住树干,她朝下看了看灰熊。灰熊凹下去的眼窝,对着玛莉。那是一只阴森可怕的小圆眼睛。

她听说小黑熊会上树,但是,巨大的灰熊不会。由于事态紧迫,玛莉爬上的只是一棵直径三四十英寸的树,每当熊掌打上去,树干都在摇动,树皮都要被它的爪子剥下一块。

如果这样继续下去的话,树必然会倒。它铁爪般的利爪,正把树皮一块块地抓下来。如果只剩一半的话,灰熊就会用它的身体把树顶倒。看来,灰熊正是想这么干。它低声的叫着打着,抓挠着。

说不定什么肘候,灰熊就会把树推倒。

在树顶上避难的玛莉,就象是在波浪上一样,颠簸着。

玛莉哭了,号啕大哭。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多久,根本用不着期望会有谁来援助。

她看见了伊格鲁的无头的死尸,血溅了一地。伊格鲁发出的最后一声叫喊是:快跑!玛莉!伊格鲁这样喊着,冲向灰熊。敏捷的伊格鲁也许能够逃脱,但是,如果他逃了,玛莉的脑袋就会被打碎。伊格鲁为了让玛莉逃走,才不顾一切,向死亡冲去。

玛莉仍在大哭。

灰熊并没有罢手的迹象,不仅如此,而且越来越怒,越来越狂。树皮落了满地。树摇晃得更厉害了。灰熊的叫声,也越来越高。

玛莉闭上眼睛,手脚紧紧贴在树干上。

树就要倒了。那样,玛莉就要被抛出去,灰熊的恶爪就会打在她脸上,她就会被吃掉,哭也没用。但是,如此可怕,她只有哭。

灰熊仍不肯住手。

树干摇晃的幅度加大。

玛莉的声音小了,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她还能坚持多一会儿呢?她的神经就要断了。

灰熊大吼一声,吼声震耳欲聋。

玛莉感到死到临头了,她紧闭双眼。

不知什么时候,树不摇了。

玛莉睁开眼一看,灰熊站在那里,大叫。在它的左右两边有两只灰色的动物。虽然很短但是,还是花了点时间,她才辨别出是两只狼。因为狼不可能向灰熊发起进攻,连阿拉斯加狩猎之王的狼,也不会袭击灰熊的。体重达七八百公斤的灰熊,是不把狼放在眼里的。地上的猛兽中,除了熊以外,就要数灰熊个头最大了,它所向无敌,听说狼也是敬而远之,从不靠近它。

然而,这两只狼,却向灰熊挑战了。

玛莉不解,她想如果是狼群的话,也许有可能,那样,狼和熊会打个平手。熊的速度不如狼,狼不会让熊打得很重,最后,双方都退下阵去。如果狼结成群,败下阵来的可能是熊。

然而,发出挑战的只有两只狼。

实在让人费解。

灰熊在打转,狼也跟着转,两只狼处于明显的攻击状态。它们露出了白牙,从鼻子到额头充满了险恶的纸纹,在嚎叫着。

发了狂的灰熊向其中一只狼扑去。

另一只狼咬住了灰熊的后腿,灰熊叫着,又向这一只扑来。另一只抓住这个机会,又扑上来,嚎叫着。

两只狼满脸是血,是咬撕灰熊时,溅上的血。灰熊又站了起来,似乎知道进攻是无益的。它扑向一只,另一只狼便立即扑上来。如果它站起来,狼就不容易朝它进攻。它一熊掌就能解决战斗。

两只狼改变了战术,它们把灰熊夹在中间,慢慢地转。

狼嚎仍然振荡着大地,灰熊动弹不得,它一会儿防左,一会儿防右。跟着狼打转转是危险的,只要出现一点空隙,狼就能得手。

玛莉睁大眼睛,注视着这一切。

她不知道这两只狼的用意,也许是为了解救玛莉,才对熊进行挑战的。或许这只熊和两条狼,有难解的恩怨,也许因为它们的领地重合在一起,它们才结下了怨恨。

或者是灰熊吃了它们的下狼仔。

玛莉忘记了叫喊。

熊狼的战斗仍在继续。

瞬间,一只狼捉住了熊的空隙,这是那只大一点的狼。它高高跳起,从熊的背后,将牙深深地咬进熊的脖子,灰熊前爪着地,发出咆哮。狼被扔出几米远,灰熊扑了上去。等在一边的另一只狼,猛扑上去,咬住了灰熊的后腿。

熊又转回身来。

狼又重新在它周围打转。

玛莉想,也许能得救。很明显,两只狼在轮番进攻,它们配合密切,生死与共。它们把生命贿上了。这一点,在它们震憾大地的怒号中,在它们抓住空隙的一跳中,充分地表现出来。

也许是随便挑逗挑逗。

灰熊的脖子和脚两处被咬裂,流出血来凶猛无比的灰熊,面对这个支配着阿拉斯加的狩猎之王,显得很被动。狼左蹦右跳,熊怎么也够不着。长时间的战斗,对灰熊是不利的。

灰熊力气虽大。但是,没有什么动物比狼更有耐久的体力。

玛莉想,灰熊会退却的。

如果灰熊退却了玛莉便拿着烤肉,赶紧离开这里。

走出雷伊山脉,下到平原,再朝西走,顾不上侦察机了。印第安山脉在雷伊山脉的西面只有一个人去了。

只是不知道击退了灰熊之后,两只狼会怎样?她感到不安。那狼也许是为了抢夺玛莉这个猎物,才展开了争夺战,或者狼是为烤肉而来。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只能将烤肉丢给狼。

玛莉只能相信,犬科动物不袭击人这种说法。

但是,玛莉的期待,似乎很难得到兑现。

灰熊并没有收兵之意,三处被狼咬,使它更加凶暴。在它的动作中可以看到要将狼置于死地的意图。灰熊也改变了作战方式,开始有意识放慢动作,暴露出空隙。它站立起来,放下两只前爪,它不顾两只狼的迷惑战术。

玛莉知道,灰熊用的是让对方咬住肉,它便断其骨的战术。听说灰熊有一种天生狡猾的蛮劲儿。

玛莉脸上刚刚恢复的一点血色又消失了。

她担心狼会逃走。

两只狼如果走了,那就全完了。

她的全身都在颤抖,牙齿也在响。

又有一个在动的东西进入了玛莉的眼帘。

既不是灰熊,也不是狼,疏林中,走来一个人。玛莉想叫,然而,下巴在抖,牙在打架发不出声来。这是个男人,拿着枪,看清后,她反而更发不出声来,她抱着树干的手脚,也抖个不止。

男人的皮帽子,戴得很低。

他漫不经心地来到灰熊和两只狼旁边。

站住了,他看了看伊格鲁的死尸,把视线转向那熊。

“你是活够了。”

幽魂狼用日语,对灰熊喊道。

灰熊看到了幽魂狼。因为它只顾和两只狼撕打了,没注意站在旁边的人,灰熊大吼一声。

他手中的枪,慢慢地移动着。

他根本没瞄,只是将手贴在腰间,便直对熊的心脏扣动了板机。与熊的身体相比它的脑袋很小,如果瞄它的头,是危险的。

幽魂狼射出的子弹,直奔吼叫着扑过来的灰熊的心脏。

灰熊巨大的身体“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两只狼停止了嚎叫。

幽魂狼沿着被灰熊抓挠过的树向上看着。

“你能下来吗?”

幽魂狼用英语讯问着。

玛莉又发出了哭声。

哭声撕裂了森林。

5

冲田刚史冲进达那那收容所的黑暗之中。

此时已是深更半夜。

冲田接近收容所内的一栋房。

这里是监禁氏家冲之介的小单间。

“你醒着吗?氏家,我是冲田。”

“我醒着。”

氏家低声回答。

“计划已定好!”

小屋上着锁,不仅如此,除了披拉出去拷问以外,氏家总是被锁在柱子上,戴上脚镣。大小便都在小屋里角落中的铁罐里,满了之后就在哨兵的监视下,自己去倒。

被收容的日裔的伙食费,每天约四十五美分。不过氏家只能得到其中的一半。

他患了营养失调症。

“这是吃的东西,你先吃点。”

冲田把食物从铁窗中递进去。

“这是从伙伴那里收集到的。”

氏家拖着锁链,来到窗边。

“这怎么行呢?大家也都饿着呢?……”

“别说这个了。再这样下去,你就没命了,这不是客气的时候。勘査僻壤的专家是你,如果没有你挑头,就不可能横跨阿拉斯加大陆,计划的成功与否,完全靠你了。”

冲田的声音虽低,但是却很有力。

“我懂。”

“弟兄们的不满就要爆发了,我尽全力不让他们爆发,没有计划,不作准备,蜂拥而起只能遭到镇压。但是,秋天就要到了。白令海峡,结冻到四月初。如果在三月初过去的话,很容易登上属俄国领土的邱柯多半岛。今天是六月二十五日,如果在这个月逃走,到明年三月为止,还有九个月时间,这完全可以横跨阿拉斯加大陆。”他声音很低。

氏家也不作回答,默默地吃着塞进来的食物。

“说服那个最右翼的北罔真树可真不容易,他决心让他的妻子路子和他同路,不仅是北罔,包括你在内,这里共收容了二百零二人,其中有三十二人将参加越狱的横跨阿拉斯加购计划,昨天晚上,大家都在盟愿书上按了血手印。在这三十二人中,有九对夫妇。就是说,有男性二十三人,女性九人。最后,就这么定了。”

“女的……”

“的确,女人是麻烦。我也尽了最大努力说服她们留下。但是,那是无用的,这里是地狱。卡宾这个混蛋,是个积端的偏见狂。就连每天四十五美分的食费,他都不愿出,残羹剩饭,还不如猪食。出现病人,也不叫医生,认为日本人就应该死。大家都下了决心,反正也是被虐杀,不如闯一下,很难让她们改变主意。”

“是这样!”

氏家把铝盘倒过来。

“就这么定了,七月一日凌晨三时。”

“……”

“加上卡宾在内,看守共六人,咱们来个突然袭击,杀死他们,夺下武器,然后逃走。”

“……”

“喂,怎么啦?”

“我赞成脱逃。但是,日期能不能等等再定。”

“为什么?不是决定了吗?”

“希望能够过几天再定日期,否则,我就无法参加,这是有理由的。一个重要的理由,要再等二十天或者一个月,九个月少一个月,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这理由对我都不能说吗?”

“是的,但是,希望你明白,这是使这次逃脱能得以成功的理由,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如何照顾剩下的老人和女孩。”

“……”

“冲田君,希望你能同意推迟一下原定日期。”

“好吧!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回去和大家说,最后,把结果吿诉你。”

冲田低声音,说完就离开了窗子。

氏家在铁窗里,目送消失在黑暗中的冲田。

夜空中的星星,象是撒开了闪光的颗粒。

横跨阿拉斯加。

他轻轻地嘟哝着。

氏家想,这是个壮举。从达那那出发,在地图上,量直线,约一千三百公里。实际的距离是它的七八倍。路上还有沼泽地带,再加上山脉重重,高耸直立,还有阿拉斯加特有的大地的龟裂。有连鸟都不过去的喷烟峡谷。V字型的深深的龟裂。锥形的奇怪的隆起山。

这是一件让人难以想象的困难事。

如果是在严冬,只要有狗,套上狗爬犁,越过湖沼是容易的。夏天想渡过密集的大面积的湖沼,几乎是不可能的。

如果是两三个人,总还能对付过去。

很有可能会有追兵。

食粮也总会有办法。

但是,逃亡的队伍增大到三十二人人,还有九名女人。

氏家想,一定会全部死亡。这将成为一次为了死亡的逃脱。这是不可避免的。包括九名女人在内的三十二个人,采取什么措施,才能完成横跨人迹罕至的阿拉斯加呢?

只能说是一次愚蠢的壮举。

的确,白令海到四月为止,一直是结冻的,走也能走过去。过去就是俄国的领土。就能踏上邱柯多半岛,沿着高加索山脉南下,就可以到达卡姆加茨克半岛,再沿着撗跨卡姆加茨克半岛的史列颠山脉南下,到达千岛列岛的北端。

在地图上的计算是这样的。

但是,从越过白令海峡到达俄国领土算起,到千岛列岛的北端,约三千公里。

近似氏家看见的星星的距离。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计划被打乱了。

这种想法,以叹气的形式表现出来。

开始,他只是和冲田两人逃脱的计划,提出计划的是冲田。冲田说,逃出去,横跨阿拉斯加,渡过冰冻的白令海峡,进入俄国领土,再南下,就能到千岛列岛。

氏家被这一提案惊呆了。

他不了解冲田的过去,大约是在一年前,他从美国本土,来到阿拉斯加。在菲尔班克斯开了一家洗衣店,氏家三十三岁,看上去冲田也是这个年龄。

他是个骨格强壮的男人。他的言行中,渗透着机敏、精悍。氏家觉得,他不是个普普通通的洗衣服的。由于都是日本人,所以在被收容到这里之前,他们有过一些交往。但是,对他的过去,氏家则一无所知。

他拿出横跨阿拉斯加,穿过俄国领土邱柯多半岛及卡彻加茨克半岛的想法时,氏家便嗅到了一点冲田内心隐藏的秘密。

他是个能够若无其事地议论,提出别人难以想象的事情的人。

氏家当时回答说,考虑一下再答复你。

氏家另有计划,他知道妻子会在伊格鲁的带领下,去了阿拉斯加腹地。

去请幽魂狼出来帮助。

如果玛莉会和伊格鲁能找到幽魂狼,戒能十有八九会来帮助。氏家确信这一点。这并不是因为他也是日本人,戒能是个不能容忍哪个人、哪个部落被虐待的男人。他把他的大半生,都倾注在和白人斗争上面。可以说戒能的生涯,就是同那些凌辱、虐杀、奴役爱斯基摩人和印第安人的白人强盗团进行战斗的一生。

如果戒能兵马能够答应,氏家就能得救。只要氏家能得救,氏家将杀死凌辱他妻子的安格斯·卡宾少尉。无论采取什么办法,也要将卡宾杀死。对卡宾的仇恨,已经溶进他的血肉之中。为了夺走妻子玛莉,卡宾将无线电收发报机,藏在氏家屋里,然后,以反美活动嫌疑犯之名,将他关进收容所。

卡宾一边打着氏家一边叙述着凌辱妻子的情景。

杀了安格斯·卡宾少尉。然后,去戒能兵马家避难,让玛莉回美国本土,在白人社会里没人知道戒能兵马。而且,一旦戒能兵马采取行动,必然是迅速果断的。谁也不会知道是我干的。谁也不会发现,在雷伊山脉西面的印第安山脉的戒能的家。

在那里,可以观察动静。

然后会怎样呢?氏家没有去想。

杀了卡宾,自己也许不会活着回来。

战争的归结也不得而知。

根本就没有一个可供判断的基准。

所有的事情都是混出的。

就在这时,冲田提出了横跨阿拉斯加的方案,氏家跟他约好,要考虑考虑。

简直是个荒唐的计划,但是,氏家还是接受了。

氏家对阿拉斯加的大自然是熟悉的。他觉得他和冲田两个人,回日本并不是不可能的。从收容所逃出来,杀了所长卡宾少尉,阿拉斯加就不是氏家住的地方了。

他觉得应当回日本。

战局的去向不定?日军的猛烈攻势,使美国颤抖。珍珠港之后,日军全线击溃联合军,阿拉斯加也是日军的目标。也开始对阿辽沙列岛的海军基地进行了空袭。在基思克岛登陆,在阿茨岛登陆,进攻速度之快,令人膛目结舌。

氏家虽得到美国的公民权,却仍爱着祖国。他虽然具有自由的想法,但是,美国对日裔的迫害行为给他的这种想法罩了一层阴影。

他和地约好,与他同行。

但是,没几天,又出现了难题。

北冈真树提出了完全相同的计划,北冈想杀了收容所的警卫人员之后逃走,横跨阿拉斯加,越过冰冻的白令海峡,如果这样在收容所呆下去,过不多久,老人、孩子、全体人员就将全被杀死或营养失调而死。

北冈说他正在招集人。

和美国市民中流传的流言蜚语一样,收容所的流言蜚语也日渐严重。

冲田慌了。

不制止北冈,秘密就有败露的危险,那样的话,逃跑就没希望了。

结果,脱逃的队伍,增至三十二人。

冲田没办法。

住在单间的氏家更无计可施。

他们以毁灭为前提,进行逃亡。

三十二个人,宁愿死在荒野也在所不辞,彼此歃血为盟,与其在犯人或奴隶一样的状态下等死,不如选择自由的死。

冲田和氏家只好认了。

但是,还有一个重大问题。

如何安排没有参加到他们队伍中的老人、妇女和孩子。

将看守全杀了以后一跑,等待留下的人的,只能是报复。三十二人要逃跑的计划,这些人不可能不知道,知而不报必将被追究责任,更会惨遭虐待。这正是氏家所担心的。他不想定在七月一日,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他从卡宾那儿听说,妻子玛莉和印第安青年向印第安山脉进发是在六月十五日,女人走这段路,到戒能兵马家需要二十天,氏家推算大约那是七月五日前后,戒能兵马动身来收容所需要一半的时间,就是说七月二十日前后。

如果不出现什么问题的话。

玛莉也可能途中生病。

此外,还会出现各种障碍,尽管有印第安人伊格鲁带路。

尽管如此,氏家仍打算等一个月。

如果戒能袭击了收容所,就不会给剩下的人带来麻烦。因为是从外部的进攻,日裔借此机会逃了,没逃的是顺从的。

七月份如果仍不来救援,那时,就只好下决心了。

也许玛莉和伊格鲁遇到了什么事儿。

也许戒能兵马出远门了。

玛莉!

氏家发出低沉的声音。

他的脑海里,出现了她被卡宾凌辱的情景。为了不让我杀了你,玛莉跪在了我面前,解开了我裤子的扣了,拿出我的家伙,含在嘴里,她高兴地接受了,怎么样?黄猴子,玛莉任我玩弄,她趴在地上,她哭泣着……

卡宾的声音,刻在他心里。

氏家望着星星,一动不动。

6

达那那收容所在育空河北侧。

戒能兵马藏在黑喑之中。

旁边有两只阿拉斯加狼。

公的是马之托,雌是叫希尔。

狼的旁边,潜伏着玛莉·氏家。

达那那收容所,被好几层铁丝网所包围。出入口仅有一处,卫兵交替,二十四小时轮流执勤。

可以看到门灯发着微弱的光,这是在广袤的沙漠上建起的收容所。

七月二十二日,是玛莉被幽魂狼救下的第十七天。

当时,正赶上幽魂狼去育空河上游的一个村子后往回返,听了玛莉的话,幽魂狼马上行动,速度之快,令玛莉瞠目。

他留下马云托和希尔保护玛莉,并把手枪给了她。

六天后,他回来了,立即朝达那那进发。

他是个沉默不言的男人,不说没用的话,但是也并不是不爱理人。只要玛莉说话,他肯定回答。玛莉的笑容就没消失过。玛莉觉得,他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听说已有六十岁左右了,他根本不象这个年龄的人,个子虽小,动作却象他带的狼一样灵敏。

两三天的旅行,玛莉被幽魂狼迷住了。她感到了巨大的安全感,从未感到不安。她和被熊打死的伊格鲁的行程,始终伴随着恐惧。和幽魂狼在一起,这种恐惧就完全消失了,她感到自己是被父亲牵着手的小姑娘。伊格鲁总是迷路,常常是左转右转地找不到目的地,总是遇到障碍。幽魂狼从不那样。

他具有独特的嗅觉。在幽魂狼面前,路,似乎是自动拓开。在他前面,没有迷惘的荒野,两只狼的轻巧步伐和他的脚步融合在一起,你看到这一切,就如置身于梦境。

她问,这狼是怎么驯服的,幽魂狼只是笑笑。公的马云托,个大,好象有七十公斤,雌的也有六十公斤重,幽魂狼用日语可以随心所欲地指挥马云托和希尔,玛莉知道是日语,氏家曾教过玛莉日语基础,尽管只是那么一点点。

整整六天,马云托和希尔保护着玛莉。

令人难以置信。她想,两只狼一定会去追幽魂狼,它们怎么会保护第一次遇到的人呢?玛莉恳求幽魂狼带她走,仅仅是一只手枪,让她放心不下,灰熊的恐怖,仍笼罩着她。

幽魂狼说,别怕!

要争分夺秒救出氏家。

他走了。

它们却没走,幽魂狼一走,它们便趴在玛莉身边。细长的敏锐的眼睛,尽管有一种对犬科动物的亲近感,玛莉却没敢把手伸出来。

她伸出手,是在第二天。

她虽然心里有一种黑云一样的不安,但是马云托和希尔却没有离她而去的意思,雌的希尔去找食吃时,马云托便留下。玛莉拿出烤好的兔肉哏它,她颤颤惊惊地伸出手,马云托摇了摇它的大尾巴,慢慢地走近玛莉,吃下了玛莉手上的肉,说是吃,不如说是吞,并抬头看着玛莉,清澈的黄眼睛,玛莉悄悄伸出手马云托恬了她的手。

一瞬间,距离近了。

杰克·伦郭的小说《白牙》之中,描写了人被狼群接二连三吃掉的场面。

玛莉认为,那本小说是胡说,几乎所有的研究者都下了结论,犬科动物不袭击人。患了狂犬病的犬科动物,对活物分辨不清,然而,这是疾病所致,狼袭击人,世界上还没发现。

玛莉还从氏家那儿,听到了可以证明这个理论的例子。狼中了圈套,猎人一接近,狼便发出吼声,求救,并摆着尾巴,其动作和狗完全一样,氏家是从印第安人那儿听来的。

尽管如此,土著人仍在捕杀阿拉斯加狼,白人把它们视如蛇蝎。

阿拉斯加狼被当成危险的,不可驯服的代表。

玛莉知道,这一切都来自偏见。

到了第三天,马云托和希尔都很自然地让玛莉摸它们。

它们执行着幽魂狼的命令,一动不动。

玛莉被解人语、执行命令的马云托和希尔所感动。同时,也涌起了对深信它们的幽魂狼的无限敬爱之情。这是同一种近似嫉妒的感情。

夜里,玛莉一进睡袋,马云托就趴在她枕边,找食归来的希尔也一样。玛莉抚摸着它们睡了,没有比这更好的护卫了。体重八百公斤的灰熊,恐怕也不敢靠近,她仍然忘不了灰熊的凶猛。

玛莉可以安眠了。

到了第六天幽魂狼回来了,他吿诉她,立即出发。马云托和希尔护卫玛莉,是理所应当的,幽魂狼一点也不怀疑,返回的幽魂狼,看玛莉时的脸上没有一丝不放心的表情。

在常人看来,这可以说是难以想象的,令人不镇的信赖。

玛莉想,救氏家也是如此。

没有幽魂狼干不成的事。

他一枪打倒了灰熊。还有补佐他的两条狼。

途中,玛莉想起了被灰熊打死的伊格鲁,伊格鲁是为了让玛莉先跑,才遭此厄运的。想到这儿,怜悯之心不禁涌起。她知道伊格鲁是多么倾心于她。为了保护自已的女人,他象战士那样死去。

但是,她觉得这也是件好事。灰熊若是不来袭击,也就遇到幽魂狼,那样,就要被伊格鲁硬拉走,成为伊格鲁的女人,和他过一辈子,也许死的是玛莉,人的生死,是无矩可循的。

伊格鲁和玛莉都是全裸的。

幽魂狼看到了。

但是,他什么都没问。

他和氏家有着亲密之交,这种交情,让他冒着生命危险,到收容所去救他。氏家的妻子玛莉踏上了求援的旅程。但是,她一边和给她带路的印第安少年做爱,一边向前挺进。虚实交织在起,对幽魂狼来说,这一定是件不愉快的事。本来,他可以轻蔑她。但是,幽魂狼却没有这种表情。

救出氏家后,幽魂狼会全盘托出吧!

玛莉在问自已,那时,自己该怎么办!答案是明确的。自己身体给了伊格鲁,这是事实。我不想隐瞒。她想在氏家知道之前就告诉他,求他谅解。当然其中也有性欲问题,所有这些混杂在一起,给她精神上以巨大的压力。希望他能理解。当时,除了投入伊格鲁的怀抱以外,她没别的办法。

“象是时间到了。”

黑暗中,幽魂狼小声说道。

“我该做些什么?”

“你和马云托、希尔留在这儿。”

“好,你多加小心。”

“我问你一件事……”

“你问吧!无论什么事,我都回答。”

“氏家会得救的。但是,为此,我要杀死毫不留情地警卫。这是我的作法。别说我,就连氏家也得被军队追踪。军队就是尽最大努力,也要抓住氏家。到时候,你不会有问题吗?”

“我和氏家一起行动。我是氏家的妻子,所以,我才去找你。”

“你们国家和日本国已经开始了战端。你和氏家的行动,能到怎么样的地步啊?”

“我已经考虑过了,丈夫重于国家。”

“你是否想到过死?”

“从菲阿班克斯出发时就想到了。”

“好!”

戒能兵马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来。

他命令马云托和希尔护卫玛莉,自已跳入黑暗之中。朝着收容所的灯,慢慢挺进去杀人,这事已有十年没干了。虽然有些紧张,可是,并不太厉害。收容所的卫兵共十五名,都住在一个兵舍里,这是他事先得到的情报。必须把他们全部杀死。否则,他们用无线电一联络,追兵一到,谁也跑不掉。他对美国人并无敌意。既无活意,也无敬意。彼此也不是邻居,是完全无缘的一些人。日本也一样,他从未思念过故国,甚至连爱国心这个词,都没在他脑子里出现过。无缘的国家,无缘的人们。

戒能兵马总是独处。

他不认为他栖身的大地是美国的。

他没有国家的概念,有的只是他栖身的大地,只有阿拉斯加大陆的腹地。这就足够了,他不想为什么而活,残年也不多了,也不是珍惜残年的年龄了,他觉得活得够本儿了。

但是,朋友被抓了,是安格斯·卡宾这小子,为了把玛莉弄到手,把他朋友关到了收容所,还占有了玛莉,恣意凌辱,是个不可容忍的家伙。戒能兵马的愤慨,终于转到了个人身上,转到了虚害弱者的人身上。戒能知道有这种人存在,他是不能沉默的。让丈夫蒙罪,蹂躏人家妻子的事,不是人干的。

都杀掉,没别的办法。

他接近了收容所,是夜里两点。

戒能兵马站在门口。

门卫把枪放在桌子上,在打盹。戒能大摇大摆地敲碎了小窗的玻璃,被敲醒的门卫的额头上,一只狩猎短刀,风驰电掣般地刺了上去。

戒能破门而人,拔出扎得很深的刀,在对方身上拭了拭血。

他奔向兵舍。

兵舍与收容所离得挺远,都没有灯。

戒能站在兵舍前面。

从口袋里掏出五根绑在一起的炸药,导火线很短。他用火柴点着,将窗子玻璃打碎,扔了进去。戒能跑了,在响起爆炸声之前,他趴在地上。黑暗被撕裂了,在黑暗的角落里,冒出了火焰,闪光疾驰升上天空,爆炸声使大地抖动。

兵舍慢慢地离开地面,向上升腾,烟尘四溅。戒能站起来,拔出手枪。

炸散了的兵舍,开始喷出火蛇。

他等待有当兵的跑出来,然而,没有。

被收容的人跑过来。

幽魂狼!

戒能听了到了夹杂在叫声中的话。

他听到靠近兵舍的一间小房子里,传出的同样声音。

“你还活着?氏家君。”

戒能踢开门。

“幽魂狼”。

氏家拖着锁链,扑向幽魂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