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泽手中的短机关枪,象得了伤寒似地不住地颤抖,不断地吐着火舌,排壳孔蹦蹦跳跳地撒下一地弹壳。警察们被打得晕头转向,还没等彻底反应过来,就换上了又热又温的四十五毫米口径的子弹,一个个被撂倒在柏油马路上了。

小泽一阵狂笑着从奥贝鲁车上跳了下来,一手握着枪,一手提着已预备好的弹仓。

帐蓬里的那两个警察还是拼命地拔腰上的手枪,他们太吃惊了,以至忘了解开系在枪机上的安全带。

小泽歪着嘴干笑着。欣赏着那两个警察狼狈不堪的样子。等他们好不容易解开了安全带,正欲拔出S·W型手枪时,小泽才不耐烦似地端起他的短机关枪从左到右横扫了过去。两个警察象被大铁锤击中似的倒了下去,中枪的脑袋已不成样子,骇人的露出了声带和颔骨。帆布帐篷上留下了一排均匀细腻形如缝纫机针脚般的小洞。

小泽犹未过瘾似的,对着仰躺在帐篷里的那两个警察,又执拗地补了几枪,尸体象破布娃娃似地蹦跳着。

子弹打光了,小泽取下空弹仓朝车后面的位置上扔去,随即装上了预备好的新弹仓。

“够了够了,快逃吧。”

石崎接着空弹仓,哀求似地说着,脸色由苍白变成了酱紫色。

“真哆嗦。要是扔下我不管的话,我可要对你们不客气了,叫你们吃几颗花生充充饥,而且是趁热吃!”

小泽横过枪对准了石崎,仰头大笑起米,枪声已经消失了,代之而来的是巡逻车的警笛,刚才跟踪的警车追了上来。

警笛和忽闪忽闪的车灯由远而近渐渐逼过来了,车子的轮廓在黑暗中已十分清晰。

“妈的,我叫你再嚎叫!”小泽骂着,在奥贝鲁旁边跪下了一条腿,开始向远处瞄准,随着一阵猛烈刺耳的尖叫声,巡逻车在离奥贝鲁三十米车右的地方急刹了下来。小泽的短机关枪的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车头。

“慢着!”

“别动,一动就开枪!”

巡逻车的左右门打开了,拿着手枪的警官凶狠地叫道,怒冲冲地走了过来。

“过来吧,畜牲!我今天要收拾你们!”话没说完,短机关枪便疯狂地抖动了起来,两个巡警胸部和腰部同时中弹,当即栽倒在柏油马路上一命呜呼了。巡逻车的发动机罩子和挡风玻璃也被打坏了。

“哈哈哈,痛快!”

小泽充血的眼睛象两只灯笼,他随即跳到了奥贝鲁的后座,用左手胡乱地关上门,对握着方向盘的水野命令道:

“快,快走,保持刚才的车速!”

“行呀,你要是发了怒,我就要换子弹了,那未免太不合算了!请你还是装上安全装置吧。”

水野回头看了看小泽。

“别磨磨蹭蹭的了!”

小泽把又热又烫的枪管挪向水野的脖颈。

“算了算了。”水野暗暗叫苦。迄今为止,他认识的人也不算少了,但实在没有看见过象小泽这种疯狂的亡命徒。

水野狠命地往前靠,尽量避开那灼热的枪口,慢慢地开动了装有特制发动机的奥贝鲁。

车一开动小泽就立即失去了平衡。这一失去平衡不打紧,要是在这时短机关枪走了火,那么水野的头就会被子弹打成蜂窝。

“是这样,对不起,要么你把弹仓卸下,要么就装上安全装置,拜托了。”

石崎也紧张异常,额头上开始流着汗。他死死地按住了,邻座上小泽的手腕,坐在助手席上的武岛也忘记了矜持,一起按住了小泽的双手。

“你们都是些胆小鬼!”小泽用鼻子嗤笑着,笑完后,他似乎已心满意足,才慢慢地把弹仓卸了下来。

水野从心底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放心地驱着奥贝鲁疾驰而去。附近的住区好象被枪声吓坏了似的,都关上了灯。

“喂,没想到你也是个胆小鬼呢。”

小泽傲慢地把头仰向座背,嘲讽地骂着水野。

“可不是吗?我本来就胆小,难道你没从我的相貌上看出我是个文雅之士吗?”

水野自哂道。

“哼,长着猪一样拙笨的身子,还说是什么文雅之士,别让人笑掉大牙了。他妈的,警察又有什么可怕的?把车子开过去压死他们不就得了吗?”

“可我觉得,你还是太莽撞了点。违反了他们的限速最多不过是没收驾驶证嘛。没收就没收呗,经理又会去伪造的,只要不被他们发现从贝尼那里拿来的枪弹,量他们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水野抢白着小泽说。

“住口!你想跟我顶嘴码?”

“不,我是说,这车的号码、证件反正都是伪造的,即使被发现了,他们也抓不到我们的,有什么值得这样大惊小怪的?”

“什么?”小泽气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好了好了,忍着点儿吧,现在可不是呕气的时侯。刚才的警车肯定已经与本部联系上了,帐蓬附近的居民说不定也打电话通知110了,他们就要来抓我们了。”水野说罢踩了一下加速器。

路上异常冷清,没看见有其它车辆。说不定是因为设了警戒线不让车子开过来的缘故。

2

“你说的对。”武岛同意水野的意见,“这样走下去非中了警察的埋伏不可,我们应该走小路。我可不想白白地送上门。”武岛稍微有点激动。

“白白地送上门?这难道是被称赞既有胆量又春风得意的你说的话吗?怎么,怕死了吗?”

小泽鄙夷地说道。

“就这样吧,抄小路走。”石崎对水野说。

“不行,笔直走,要是投有防栅的话就给我冲过去!要是哪个不知趣,我就崩了他!”

小泽晃了晃手中的短机关抢。枪声撞着车顶发出很响的声音,水野不由得缩了缩头,腿从加速器上放了下来,正以时速一百二十公里行驶着的奥贝鲁慢慢地减下了速度。

“快停下,这是命令!”

石崎难得用这么强硬的口吻对小泽喝道,水野踩着制动踏板急骤地放慢了速度。

“石崎,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资格来命令我了?告诉你,别太过份了!”小泽龇牙咧嘴地对石崎说道,自尊心一下子受了损伤,眼光凶神恶煞般地在射过去。

“你才太过分了呢,小泽!今晚我是这里的头,是经理委托我干的,违抗我就是违抗经理!”

石埼忍无可忍了,脸上的血管象瘤子似地胀了起来。

“想动手吗?”

小泽的曈孔倏地象罩了一层薄膜似的,他立即把短机关枪的枪口顶在石崎的肚子上,右手抓起弹仓想插到枪膛里去。

水野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奥贝鲁象撞到什么物体似的嘎然停住。小泽的身体撞到了前面的座位上。

石崎迅速从腋下拔出手枪,顶住了小泽的头,由乎一力过猛,发出骨头与钢铁碰撞的声音。小泽向前扑倒在座位下,枪也抛到了一边。

“怪可怜的。可也没办法,谁叫你一胡闹就无法控制自己呢?请睡一会儿就会醒过来的。”石崎抱起休克的小泽,一边扶他到座位上,一边自语道。

“实在是……我想经理也会理解的,你做得是合适的。小泽这人稍不注意着点,他就不能自制,实在令人受不了。他自以为是个希特勒式的人物,哼,据说松泽医院里象他那样的人还很不少呢。”

武岛抓着头皮对石崎说。

“现在我们怎么个逃法?警察肯定已在什么地方等着我们了,要是我们还这么磨蹭下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哼,活该我倒霉,要是谁能来替我开车就太感谢了!”

水野冷冷地说。

“往左转,穿过后街就到了涩谷,青梅街说不定也设了警戒线了。车吗,还是你开吧,开得慢一点,不要引人注意。”石崎一边说一边翻弄着还在昏迷状态中的小泽的眼脸。

“真是骑虎难下呀,好吧,那就听部长的吧,上帝保佑!”

水野耸了耸又宽又厚的肩,又起动了车。他一打方向盘,车子往左拐进了一条乡村小道,尘土随之飞扬起来。

石崎把小泽的短机关枪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他不得不小心提防?要是小泽醒过来,也不能让他再碰枪了。

不久,车子开到了黑压压的―片多磨墓地,左边的小山就是浅间神社的山。凌晨三点多钟,一切都静悄悄的。车上的人除了发动机的呜呜声外,还能清楚地听到被车胎辗得飞溅起来石子的噼啪声。

墓地的旁边就是武藏小舍井街的尽头,前方便是柏油马路,水野穿过这段路后又把车开到了小路上。

武岛打开了车上的收音机,有着深夜气氛的音乐放了近三十秒钟,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深夜还在辛勤开车的驾驶员们,深夜开车游玩的各位朋友,下面向大家报告一个不好的消息,并请各位协助我们搜查……今天凌晨两点二十分左右,在甲州街此多摩群府中市东府车的公路上,发生一起严重的枪杀案件,在路上执勤的七名警察和开巡逻车的两名巡警,被枪杀身亡。据推测,凶手至少有三人,乘一辆黑色中型的奥贝鲁车,现在凶手正在逃窜之中……诸位要是发现8-073X黑色奥贝鲁,请立即通知附近派出所,或者打110电话,此外,凶犯携带着枪弹,跟踪他们时请务必要多加注意……下面我把车号再播送一便……”

“操他奶奶的,巡进车这批蠢蛋,竟在临死之前还能把车号报告上去。”

武岛凝视着重又播出音乐的收音机自语道。

“好像他们不肯放过这辆车子。我们最好还是还一辆车子。”

水野说着。他想,要是在这里被撞的话,自己肯定也得鼓装进猪箱的,所以得赶紧设法逃脱。

“把蓄电池的电源和点火开关连接起来,暂且欺骗一下吧,要是被警察叫住的话,即使打开开关他们也看不出车牌号码,要不就把车号换一下。反正,要是正被发现了,就干脆让小泽来处理他们吧。”

坐在后面的石崎,捏着苏醒过来正呻吟着的小泽下巴,若无其事地说。

“是啊,要是被抓起来的话,该判死刑的是小泽这混蛋,而不是我们,倒霉事全是他惹出来的。万一到了那种时候,我们叫他来承担责任好了。”水野放胆地笑了。

3

在西武新宿线的田无附近,他们发现了一辆被人遗弃在路边的过了时的福特汽车。过了前面岔口地是青梅街了。

小泽已经醒过来了,一睁开眼就想去抓石崎,石崎和武岛拼命地劝住了了他,短机关枪还在石崎他们手里。

“请等一会儿,我去办一件事。”

水野说吧就戴上手套,把车子开到距离福特汽车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他把收音机音量关小了,从点火开关上拔出了钥匙。

“你小子想一个人溜了?”

小泽把怒气冲向了水野,武岛赶忙向他作了解释。

水野用钥匙打开车尾旅行箱,从工具堆里找出正负螺丝刀,然后又盖上盖子。他用螺丝刀把奥贝鲁前后的号码牌卸了下来。然后把车钥匙交铪坐在助手席上的武岛,象闲逛似地踱向那辆福特。沿路的住宅大概是为了防备电车乘客的窥视,都把围墙砌的高高的。

水野很快用螺丝刀把“福特”前后的号码牌卸了下来,而把奥贝鲁的号码牌装了上去。要是第二天车主人发现了。肯定会大吃一惊的。

等到奥呗鲁装上了福特的号码牌,车子又开始行驶了,这次是由武岛握着方向盘。武岛在田无街的尽头转到青梅街,朝着市内以六十公里的安全驶速从容地开着车,夜色未退的柏油马路上,除了他们的奥贝鲁外,还是没有别的车影,令人有些丧气。

“糟了,前面好象设有警戒线。”

水野小声说。

“我想也是,还是走小路为好。”

武岛说着就放慢了车速,开始在车灯的照射下瞪大眼睛寻找小路。

前方150米处隐约立着一块北多摩和练马的境界示意图,武岛轻轻地骂一声,刹住了车,这种地方很有可能设了警戒线。

不吉利的预感还是应验了。从小路上过来了三两警车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他妈的,换了车牌也不放过我们,一不作,二不休,冲过去,冲!”石崎把短机关枪扔给小泽,沉吟道,“那就包在我身上啦。”小泽很灵巧地把弹仓装到了他的短机关抢里,打开了两侧的车窗。

警察们个个都很小心,在挡着路的巡逻车后面挥着信号灯。

“开车,闯过去!”

武岛还在犹豫,小译却已把枪口顶到了他的后脑勺上,并菲开玩笑地喝道。

“好吧,等我把车子靠上去再说。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要开枪。”武岛说罢,僵硬地闭起了嘴。他从容地开动了车子,慢慢地靠到巡逻车跟前。水野也把枪拔在手中,小泽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大概是由于车子一近认出了车号的缘故,那些警察紧张的神情变得轻松了些,纷纷走到了巡逻车前,一起总有十来个人。

“往右转,等我朝向他们时就把车子停下。”小泽把枪口轻轻地碰了一下武岛的头颈命令道。

在离巡逻车二十米左右时,武岛开车往右拐,警察们条件反射似地拿起了手枪。武岛按小泽的吩咐停了车,身子缩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车子刚一停稳,小泽的短机关枪左右来回劈头盖脑地横扫过去,空弹壳在车头上弹来跳去。

那些没被打死的警察们,看着飞溅着血而倒下来同僚,顿时醒悟过来,立即开枪还击,奥贝鲁的车门、车身被子弹打出好几个洞,玻璃也被打得稀烂。

短机关枪里的子弹打完了。小泽完全疯了似地急急交换着弹仓。就在这个空隙,训练有素的警察们趴在马路上抓紧时机进行猛烈的射击。

水野暗想,现在再不采取行动就性命难保了,于是他把手枪移到车窗边,连续发枪点射,速度之快不亚于在打机关枪。

子弹在离警察们三十厘米处溅着青白色火花,在地上打了个洞后又弹上来的子弹发着尖厉的呼啸声掠过警察们的脸额和肩膀。巡逻车上留下了很多难看的弹痕。

警察们条件反射似地掩住了自己的脸。

就在这一瞬,装好了弹仓的小泽又开始了随心所欲的扫射,……

枪声终于停息了,清冽的晨雾下面留下一堆小山似的警察们惨不忍睹的尸体。奥贝鲁内,石崎的肺部也被打中了,正咳着血;武岛的头和心脏同时中弹,已经没有了气息。

“谢谢你了,我是很少谢人的。要是你不帮我打几枪,我也会象他们那样的。”

小泽用下巴指着武岛的尸体对水野说。瞳孔里开始恢复了人色。

“彼此彼此。我们还是赶紧逃吧。”

水野打开发动机开关,但是毫无反应。

“发动机被打坏了,我们坐到巡逻车上去吧。”

水野说着,背起武岛的尸体跑向巡逻车,武岛的血漓到了水野的头颈上,使他感到很不舒服。

只有右边的那辆巡逻车还是完好无损的,发动机在空转着。

小泽肩上架着短机关枪,两手拖着从贝尼那里拿来的弹药和抢技箱,艰难地上了车。

水野放下武岛又去背石崎。为了销毁留在车上的指纹,他对准奥贝鲁的汽油箱开了几枪,第三枪刚过,油箱就着火了。

当水野驾着夺来的巡逻开出三百米左右时,奥贝鲁已经被熊熊的火焰吞没了。

水野关上巡逻车的聚光灯,打开了无线电开关,一边收听着警方的搜索令,一边从容不迫地拐进小道朝大和兴行开去。四点多钟,水野一行抵达大和兴行的地下停车场。石崎已经抻志不清了。

大和兴行一阵忙乱,有的奉了张本的命令去叫医生,有的到僻静处销毁巡逻车。水野详细地向张本作了汇报,张本慰劳了一番。等他回到自己的公寓时,已经凌晨五点多钟了。

他精疲力尽地走进了卧室。突然,凭着第六感觉,觉得有点异样,他顿时清醒过来,迅速地拔出了手枪。

从床那边传来了一个女人荡人心魄的柔和的笑声,水野跳到旁边,打开墙壁上的电灯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