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生命垂危的人已不能动弹,甚至连哼也没哼过一声。不知是否还活着。

车子开了好多路,还没有找到一处象医院的地方。

仙波直之思忖道:真是个背运的家伙,在这种地方出了交通事故。要是在市区出的交通事故,早就在接受医生的诊治了。

从前面开来了一辆白色的摩托车。

仙波松了一口气。他故意将车子开到公路的另一侧,停了下来。他想让白色的警察摩托车停下来,带自己去急救医院。

谁知道车上的警察根本不管仙波已违反交通规则,开着车打算从公路的另一侧绕过去。

“喂,停一停!”仙波鸣着喇叭,吼叫道。

“什么事?”摩托车停了下来,声音是气呼呼的。

“我的车上有一个交通事故的伤员,能带我去急救医院吗?”

“在那边。”警察朝右边指了指,“你沿这条路笔直去,到了十字总口朝右拐。到了第二个十字路口朝左拐,然后往前,在药房那儿往左拐……”

“喂,不要说啦!带我去吧,人都快死喽!”

“我下班了,要回家去呀!”

摩托车突、突、突地飞驰而去。

仙波很生气。他拧开了收音机,里面正在播送滑稽故事。仙波边听,边朝警察指点的方向驶去。半路上,他突然意识到,要是那个伤员尚神志清楚的话,肯定会抱怨这节目的。于是他关掉了收音机。

一路上,仙波几次向行人打听医院的所在。每问一次,他就对那个骑摩托车的警察生一次气。他觉得警察的素质,已经下降到了可怕的程度。

医院总算找到了。

他向挂号处介绍交通事故的情况。两个护士抬来了担架。她俩想把伤员从车里拖出来,可是由于太重,没有拖动。

“来,你扛头!”

仙波一声不吭地在旁边观望,结果挨了护士的训。他赶紧前去帮忙,把伤员抬了出来。伤员很快被抬走了。

一辆救护车急匆匆地驶出了医院。

仙波怔怔地站在那里。他的双手和裤子上沾满了血,汽车的后座上也沾满了血。

等了5分钟光景,医院方面没出来一个人。

仙波又一次生起气来。这种场合,一般要记下运送伤员者的姓名和地址,这是常识呀!因为运送伤员者可能是警方了解事故情况的唯一线索,再说,伤员日后痊愈后,恐怕还要向送自己去医院的人表示感谢呢!

不知道姓名与地址,这些事情就无从谈起了。

随他们去吧!——仙波回到了驾驶室。

他倒并非想让人家感谢,他是觉得,无论是路上遇到的那个警察,还是眼前的这家医院,简直连最起码的常识都不懂。

他用沾满血迹的手,赌气地开着车子。——那是8月2日下午3时许。

第二天的晨报上,刊出了一条小小的报道,标题是:

胡乱驾车3人死亡

由仙波送往医院的那个伤员,后来死在医院里。死者的身份也已搞清:

通产省地质调查所技官 河井保雅。

仙波把报纸一撂,就把这件事置之脑后了。

8月25日。仙波在深夜才回到家。

他的家在新宿区边缘的一幢公寓里。那是他把双亲去世后留下的少量的土地卖掉后购置的。

他走进了房间,拧亮了电灯。

突然,他站住不动了,随即拔出了手枪。他觉得浴室里有点异样。

拉开隔扇一看,里面阒无一人。

他又回到起居室,往沙发上一坐,双眉紧锁。手枪就搁在桌子上。

接着,仙波从食品橱中取出威士忌酒,斟在高脚杯中。边喝,边环视着房间。

房间里显得非常凌乱,仿佛有哪个精神病患者爬进来找过麻烦。所有东西都被翻弄过,有的还被倒了出来。壁橱里空空如也。从浴室到厨房,是一片叫人瞠目结舌的杂乱景象。

仙波边察看,边喝威士忌,一连喝下了好几杯。他怎么也提不起兴致来进行整理。

喝完威士忌后往床上一躺,他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晨,他径直出门了。

在新宿跟峰武久会面后,峰武久问道:“喂,怎么啦!”

“什么怎么啊?”仙波气呼呼地反问道。

武久性情温和,比仙波大十多岁,很喜欢喝酒,仿佛活在世上就是为了喝酒似的。

“你脸色不好哇!”

这天早晨,仙波脸色发青,尽管只有三十五、六岁,可是已失却了往日的精悍。

两人肩并肩地走着。

“在色上面过度啦?”武久又问道。

“别胡扯,我是宿醉未醒哪。”

“喔,回家又喝啊?”

“喝啦,不知哪个混蛋闯进我家偷东西,家里就象遭过台风一样。不喝怎么睡得着呢。”

“那又是一个愚蠢的贼儿喽!”武久笑着说。

“都是些蠢人。”仙波还在生气。他估量收拾整理起码得花半个月时间。

“那么,偷掉了些什么?”这次,武久发问时的情绪很认真。

“从我家偷掉了些什么?我家有什么东西可偷的呢?”

仙波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偷什么?”可是考虑来考虑去,还是考虑不出一个满意的答案来。你说想偷钱吧,没有寻找钱财的迹象。有哪一家是把钱到处放的呢?可是,从书本到碗橱、壁橱、被子,所有的东西都被彻彻底底也检查过。

不能认为是来偷钱的。

然而,那是来偷什么的呢?一时还没有头绪。再说,仙波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

也许是搞错人家了吧,那也不可能,门上明明写着“仙波直之”这几个字。

“报告警察了吗?”

“你是说我吗?”仙波瞅着武久。

“嘿,就因为你是警察?”武久笑着说,“不过,也真是有点怪。一般的小偷,哪有这么个偷法的?”

武久突然敛起了笑容。

“就是嘛,太过份啦。”

“门是锁着的吗?”

“当然锁着的。”

“那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

“嗯。”

武久抬头仰望着天空,天空中烟雾笼罩,夏日的太阳并不那么毒。

“今天好象挺热,妈的。”武久嘟哝道。

晚上,10点多。仙波直之和峰武久正朝新宿公园走去。他们从十二社来,打算穿过公园去新宿警察署。

在新宿警察署,目前成立了一个搜查本部,为的是侦破一起家庭主妇白天遭人强奸后又遭杀害的案件。

类似的案件,迄今已发生过两起。

仙波和武久,是由上面派到搜查本部来的。

由于这起案子关系到警视厅的声誉,所以他俩回家一般都在深夜。

在公园的大门前,仙波收住了脚步。

一辆小型卡车,嘎的一声,在他的旁边刹住了。仙波回过头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卡车上张着车篷。从车篷里跳出六七个男子,朝他俩猛扑过来,仙波正要拔出手枪,手腕上挨了一棒。接着,头上也快挨一棒了。仙波把头一偏,结果这一棒就重重地打在肩膀上。

此时,有一个人从背后抱住了仙波。仙波用肘子猛桶那个人的腹部,结果那个人被甩掉了。

这几个人全都拿着警棍似的木棒。他们3个对付武久,4个围住仙波。

仙波用匕首桶倒了正面的那个。可是,这时有人朝仙波的胫骨上猛击了一棒。仙波不由地弯了一下腿。接着,背脊上又是一棒。仙波疼得好象脊梁骨被打断了似的。

仙波扑倒在地上。尽管如此,他还是死命地抱住了一个人的脚。结果,那个人屁股着地,跌了下去。仙波想从那个人的手里夺下木棒。谁知,刚伸手,旁边飞来一脚,踢在他的脸上。

“快,弄到车上去!”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武久正在奋战,胖乎乎的身体,动作倒相当敏捷。他已经摔倒了一个,又往第二个家伙的跨部踊了一脚。然而,另一个家伙绕到了他的背后,用木棒猛击他的后脑。武久一阵头晕,双膝一曲,朝前倒了下去。在倒下去的一瞬间,武久捏住了手枪。

仙波脸上挨了一脚,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几个人围了上来,抓住了他的双手,将他往车上拖去,他的眼睛几乎看不见东西了。

仙波在腰部和腿部憋足了最后的力气,在拖上车去的时候,他使出全身的力气挺立了起来。他身刚挺直,拔脚就跑,那两个人摔倒在车上,两人都惊叫了起来。

可是,他未能逃脱。有人从后面朝他的跨下踢了一脚,他随即又倒下了。

这时,响起了枪声。原来是武久朝天放了一枪。

“快跑!”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那伙人全都跳上了车。卡车吼叫着启动了。仙波拔出了手枪。

他对准卡车的轮胎,扣动了扳机。

“喂,住手!瞧!你在往那里打呀?”武久大喊起来。

仙波的子弹打碎了灯火映照着的一幢大楼的外墙装饰瓷砖,偏离了卡车的方向。

武久跑了过来。仙波的脸肿了起来,眼睛成了一条缝。仙波用手指硬分开浮肿的眼皮,仅靠一只眼睛,继续射击。

“中啦!”仙波喊道。

“傻瓜,那是大楼!”武久夺下了他的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