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木一膳下到船的厨房甲板时,厨司长泡田仲一和斯波源二郞正打得不可开交,两人身上都已血迹斑斑。

水手坚野义男站在一旁冷冷地观看。

船的过道很窄,不适宜打架。上甲板要宽些,但有掉进海里的危险。争执是在过道上发生的。人可真怪,在宽广地方时,人还能和平相处,在狭窄的地方,却反而互不相容。

包木抓起泡田的手。

“住手,厨司长!”

“滚开!你这小子。”

泡田象发疯似的,向包木打去。

“我再说一遍,住手!厨司长!”

包木的口气变了。

“对不起,船长。”

泡田清醒了,并脚站着。在船上船长的话就是最高指示。船长说右,即使右边有礁石,舵手也必须向右转,这是铁定的法律。

泡田想起了这条法律。

“怎么回事,坚野?”

包木向在一旁轻蔑地笑着的坚野问道。

“泡田要打那孩子,斯波大叔出来看见后要护卫那孩子。”

“为什么要打他,泡田?”

“那小子在后面吹口琴……”

泡田舔舔嘴边渗出的血。

“没告诉过他严禁在船上吹口哨,却要打人家,你到底害怕什么?”

“船长。”

泡田的语气变了,深陷的眼睛里发出了可怕的光芒。

“马上把这家伙赶走,行吗?”

泡田用下颚指指斯波源二郎。

“为什么?”

“那家伙是恶魔,立即把他赶走。”

“立即?为什么?”

“……”

“泡田,这是船长的命令。不许再打孩子和斯波。要是再打,就开除你,回厨房去!”

泡田没有回答。

“我有话说,到了望室来。”

包木对斯波说着,向后转去。

两人一起回到了望室。

“孤北丸”在浓雾中前进。

水手长胴泽喜三郎观察着雷达,轮机长中股权介注视着无线电方位探测器的显示器。

船行是自动的。

海面上依然是浓雾弥漫,站在了望室窗前什么也看不见,雾中警笛嘶鸣,十分凄凉。

“坐下。”

包木指着沙发对斯波说。

广行和小狗“波奇”一起来了。

“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包木在他们对面坐下。

“自由劳动者。”

斯波恭敬地回答道。

“自由劳动者吗?……”

包木取出香烟。

斯波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干干净净的工作服,还剃了胡须,鞋也擦得锃亮,脸色苍白,虽和泡田打架时身上沾满了鲜血,可也掩盖不了他的形象。乍一看,他象一个知识分子。

“厨司长泡田认为你是刑警。”

“我是刑警?”

“是的。”

“还有这种连打架都不会的刑警吗?”

斯波笑了,这是一种自嘲的笑。笑中带着一种落魄的苦涩。

“恐怕没有吧。”

包木也笑了。

“我以前干过各种各样的工作,但最后成了自由劳动者,就这些!”

“好吧。”

包木抱起在身旁的小“波奇”。

“并不是想打听你的过去。问题是你以后怎么办?车船经过稚内、小樽,就回东京去。你愿意在哪个港口下船都行,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没有。”

斯波摇摇头。

“要是没有的话,你就在船上干吧,不过,工钱不会太多。”

“只要能吃饱饭就行了。”

斯波微微一笑。

“那就决定了,不过不要去招惹泡田。”

“我没那份情绪……”

斯波止住不说了。

他看上去好象很为难。

“以后你去当水手,不懂的地方多请教水手长胴泽。”

电话铃响了,包木站了起来。

是东京来的电话,船舶电话也是自动的,只要一拨电话号码,就可以和陆地上任何地方通话。

是代理人梨本来的电话。

希望能到青森去一趟,那里有一批货物要运到网走港,包木答应了,船上连还40%的货仓没有利用,完全可以装下这些东西。

“航向二七○度,解除自动航行装置,本船驶向陆澳湾。”

包木看着海图,发出指示:

“航向二七○度。”

中股手握舵轮。

“雾很大,请务必注意。”

包木观察着无线电方位探测仪。

现在的位置在尻尾崎北东三十英里,要进入陆澳湾,必须经过大间崎海面,而大间崎灯塔的二公里以内是无法靠近的。

过了一会,包木发现斯波正透过玻璃窗注视着浓雾,侧影显得极为孤寂。对于斯波的过去是否真的就那么简单,包木无法推测。但他可以理解泡田害怕的心情,斯波使人感到好象在从事某种不可言喻的行动。如果说他是警察,还真有点象。

如果真是警察,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但从和泡田打架的情景来看,他怎么也不象,俩人又打又推时,他没有一拳打中对方,看来他也没有假装,这可是真的在打架呀。

——总有一天会清楚的。

包木这样想。

知道了又能怎样。泡田也是这样,肯定是犯了重罪,要是真这样,那他总有—天会被逮捕。只好让他在被抓住之前先在船上干干,躲上一阵子。如果开除泡田,他又会到处惹祸,这也是为什么不开除泡田的原因。

斯波也一样吧,管他以前是什么的,只知道他年近四十,醉倒在港口的大街上,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

反正,总有一天人人都会离船而去的。

但只有自己是不会离开大海的。

包木对此知道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