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将和昨天晚上一样可怕。莉莉输得相当有风度,勉强保住一丝自信,好让周遭的男士不会察觉她正在他们眼前溺水。她穿着一袭最引入遐思的礼服,透明的薄纱上有着黑色的刺绣,给与人一种她只穿着薄薄的一层蕾丝的感觉。

站在一群纨绔公子之间,莉莉的表情宛如戴着一张冷静愉快的面具,僵硬而没有生命。她赢回妮可的机会正逐渐从指间逝去,她的内心空虚无比,如果有人此刻刺她一刀,她甚至不会流血。发生什么事了?她恐慌地自问着,她的赌运从来不会像这样。

她察觉瑞克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不赞成的意味不言而喻。然而莉莉并不在意,如果换成别人处于自己的景况,犯下这种可怕的错误,她也会劝他下次再来试运气。可是她没有时间,只剩今天和明天,五千英镑像尖锐的马刺一样刺着她。费兹——赌场的发牌员——不置评语地注视她的行动,眼睛不太看她。莉莉知道自己陷得太深太快,冒着愚蠢的风险。她三番两次地想控制自己,只是太迟了。她正处在典型的赌徒失败的一贯定律中——一旦开了端,就无法想停。

她手一甩,鲁莽地丢出三粒骰子。“快!来个三吧!”骰子滚了好几次,直到数字呈上。一、二、六,没了。她的钱几乎输光了。“呃,”她耸耸肩说。“我想我今天晚上要记账了。”

瑞克突然出现在她旁边,冷冷地说:“来,我们先去走一走。”

“我要玩。”

“没有钱怎么玩?”他扣住她的手腕。莉莉只好向桌上其它人微笑告退,保证很快就回来。瑞克强迫她走向伍斯的空桌子,可以不被打扰,在隐私中谈一谈。

“爱管闲事的混蛋。”莉莉咬着牙说,一边面带笑容,仿佛两个人谈得很愉快。你干么把我拖开?你敢拒绝我签帐——我在这里签帐赌了上百次,而且向来都是赢!”

“你已经失去幸运之手了。”瑞克平板地说。“不见了。”

她仿佛被掴一巴掌。“那不是真的,根本没有运气这种东西,只是数字,对数字和机会的认识——”

“随你怎么说,反正它不见了。”

“才不,我要回桌上去向你证明你错了。”

“你只会输得更多。”

“那就让我输吧!”她绝望而气忿地说。“你以为你在干什么……试图保护我吗?这是你最近赋予自己的权利吗?下地狱吧,我必须赢回五千镑,否则就会永远失去妮可!”

“如果你今晚输得更多呢?”

莉莉明白根本不需要回答,他十分清楚她唯一的抉择——出售身体给最高的出价者。

“你会拿回你该死的钱,或是血肉之躯,随便你要什么,我已经全不在乎了,我只要我的女儿,你懂了吗?”

瑞克的腔调变得很重。“她不需要有个妓女当妈妈。”

“让命运决定吧,”莉莉紧绷地说。“这是你的哲学,不是吗?”

瑞克像石头般的沉默,然后嘲讽地鞠个躬,松开她的手。那一刹那间,莉莉觉得失落、飘泊,一如两年前那一夜,瑞克让她进柯氏俱乐部的时候。

他像潮汐一样迷人而多变,但她再一次明白自己不能倚靠他。她心中向来有某个小部分希望当自己的运气走到尽头时,他会在那里扶她一把,而今这份希望永远破灭了。她不能责怪瑞克,只能靠自己,像她以前一样。她转身背对他,大步走开。

当她走近大圆桌时,装出笑脸说道:“绅士们,请原谅刚刚的打断,现在我们——”她惊呼一声,住口不语,看着桌边新加入的人。

亚力和其它人一起,身着黑色长裤,织锦的丝背心,钉着金钮扣的暗绿色外套。他悠闲地对她一笑,她的感官敏锐地发出火花。他看起来和以前不一样,即使脾气最好的时候,也有一丝丝木然和保留。而今那份保留消失了,仿佛内在有火光迸发出来。莉莉见过带着那种笑容的赌徒,幸运随身,毫不在乎地以全部的财产孤注一掷。

她的一颗心沉得更深。虽然明知道终究会面对他——可是为什么是现在?先是输钱,其次是瑞克的遗弃,现在又换亚力出现了。今晚逐渐变成她一生中最坏的一个夜晚。

“雷爵爷,真是意外,这并不是你最喜欢来的地方。不是吗?”

“我喜欢任何你所在的地方。”

“一个又痴又憨的傻瓜。”

“我们上一局还没结束,你就离开了。”

“当时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亚力望望桌子。“例如重拾运气翻本?”

原来他已听说她今晚手气不佳,这些大嘴巴的人。莉莉不在意地耸耸肩。“我不相信运气。”

“我相信。”

“我猜今晚运气在你这一边喽?”她嗤之以鼻。“请别因我而阻止你下注,爵爷。”

富卡和班德挪出一个位置给他,但亚力的眼睛仍然盯着她。

“我用一万英镑赌你一个晚上。”他看见莉莉睁大眼睛,喉咙无声地搐动着。

桌上的动静戛然而止。

“他说什么?”塔福急切地质问。“什么?”

消息在赌桌间流传,其它人闻风都赶了过来,一百只眼睛贪婪地盯着他们。

“非常有趣。”莉莉勉强沙哑地说。

亚力从内口袋中掏出银行本票丢在桌上,她讶然地盯着那张纸,然后盯着他的脸。他微微一笑,仿佛明白她脑中慌张失措的念头。天哪!他是认真的。

眼前的情况像个梦境,自己倒像个旁观着,而不是参与者。她必须拒绝这项赌注,这已是个太离谱的赌博,赌注高得令人无法接受。然而如果她赢了,这笔钱可以救她女儿……但如果输了……

那一刻她极力去想象,立即害怕得全身发冷,微微摇头。亚力的目光落到她发抖的双唇上,他眼中有趣的光芒黯淡了,当他再度开口时,声音出奇的温柔。

“如果我再加五千镑呢?”

周遭传来惊呼和欢呼声。“现在加到一万五千镑了!”塔顺喊道,男人开始从餐厅和吸烟室拥进来,旁观者四处散布这个消息。

通常莉莉并不在乎成为注意力的中心,她狂野的名声不是浪得虚名,可是眼前这不是开玩笑或恶作剧……而是生死攸关,她无法将赌注丢回他脸上——她太急需用钱。她需要帮助,可是却没有人可以倚靠。只有一对刺透人心的银灰眸看出她的虚张声势、她的伪装、她脆弱的防卫。别这样对我,她想开口哀求,但只是不言不语地望着他。

“由你决定,罗小姐。”他冷静地说。

什么决定?她脑中嗡嗡响。什么该死的决定?她只能诉诸于命运,或许这个奇怪的提议是从天而降的机会——她必须赢,她会赢,用这笔钱为妮可买更多的时间和安全。

“不——不赌骰子。” 她见自己说。

“我们惯常的方式?”他问。

她很难凝聚足够的呼吸来回答。

“挑一间扑克牌室,赌三——三局?”

亚力眸中掠过满足的光芒,快速地点个头。

“赌注被接受了!”某人大喊。

柯氏俱乐部从来不曾如此骚动过,群众的喧闹在莉莉耳中仿佛雷鸣一般,人们挤着向前,莉莉不适地被钉在桌沿。最靠近她的男人试着留给她一点空间,可是最外沿的人仍然向前推挤,想要看清楚一点。

莉莉迷惑地半转身,桌角刺入她的体侧,令她瑟缩了一下。“别推,我不能呼吸——”

亚力迅速移动,伸手拉她靠过去,双臂为她形成一个保护圈。

莉莉含糊地笑了,心跳狂猛。“看你做了什么,我的天!”

他轻声说道:“没关系的。”

她察觉自己正在颤抖,不知是出于兴奋、惊愕或恐惧,她不知道。但在她开口问他是什么意思的时候,耳朵听见瑞克在发号施令。

“各位,”瑞克大声呐喊,推挤地来到前面。“各位请向后退,让吉普赛小姐有一点呼吸的空间,后退、后退,好让赌局可以开始。”

群众逐渐移开,让瑞克可以挤到中间。亚力放开莉莉,她自动地转向瑞克,用眼神向他求助。

瑞克仍是一脸深不可测的表情,不看亚力,反倒盯着莉莉小而紧张的脸。“伍斯告诉我这里有一点小小的赌注。”

“三战两胜赌二十一点,”莉莉颤巍巍地说。“我们……需要一个房间——”

“不,就选这里,”瑞克微笑地说。“比较方便,因为我们这些人挤不进一个房间。”

这种背叛令莉莉目瞪口呆,没有一句叮咛关心的话,只是就这样让这件事发生,还利用这一幕取悦众人,即使她正在溺水,他也只会给她一杯饮料,不会伸手拉她。

一股怒气给与她力量。“一如以往,”她冷冷地说。“又在玩杂耍了。”

“我,柯瑞克可不是浪得虚名,吉普赛小姐。”他喊助理。“伍斯,搬一张桌子过来,我们看看今晚的牌怎么说!”

这是赌场开张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轮盘赌桌上的活动暂停,侍者端来新鲜的饮料,旁观者此起彼落地下注。莉莉苦涩地发现和她同桌赌过的男士们,大多数喜欢看她输,他们以为这会使她记得自己的身份,不敢再大胆闯入男性俱乐部。令人憎恶的野蛮人,她心想,这些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该由我来洗牌吗?”瑞克问道。

“不,”莉莉尖锐地说。“我只信任伍斯。”

他嘲讽地做个举手礼,让位给伍斯洗牌。

伍斯严肃地用手巾擦擦眼镜再戴上去,剔开一副牌的封条,众人期待地噤声不语。伍斯熟练地洗牌,直到彻底地洗好以后,才将扑克牌放在桌上,看着莉莉。“请切牌。”

她颤抖地伸手切牌。伍斯把上面那迭移到最底下,再以精确的姿势,慢得足以让每个人看得一清二楚。他移开第一张牌,放在一旁,他的平稳令莉莉感到安心,仔细看着他每一个动作。确定他发牌很公平。

“二十一点,三战两胜。”伍斯说。“A代表一点或十一点,由玩家自行决定。”

他发两张牌给每一个人,一张面向上,一张面向下。莉莉的牌是八,亚力是十。

伍斯冷静地说:“罗小姐?”他左手边的人有权先叫牌。

莉莉翻开那张盖着的牌,咬着下唇。两点。看看伍斯,她比手势再叫一张。他发牌,是九点,周遭的众人有明显的反应!口啃声和感叹声,众人各有输赢。莉莉开始松懈下来,偷偷伸手按压前额,她手中握的是十九点,点数对她有利。

她看着亚力掀牌,七点,他的总点数是十七。他示意再要一张,发下来的牌是J,总点数远超过二十一。莉莉静静吁口气,第一局是她赢。有几个人冲动地拍拍她的肩膀道贺,令她咧嘴而笑。

伍斯把牌栘向一边,重新发牌,众人立即安静下来。这次莉莉拿的是十八,再叫一张牌就太莽撞了。

她皱着眉头,瞥向亚力面向上的那张牌,是K。他掀开另一张牌,莉莉的心往下沉,是九点,现在他们各赢一局了。她看着亚力,后者脸上没有一丝洋洋得意或担忧,只有一种深深困扰着她的冷静和肯定。当她整个生命都摆在一张脆弱的扑克牌上时,他怎能如此冷静沉着?

伍斯第三次发牌,室内静得不太自然,众人都屏住呼吸.莉莉看着眼前的牌,一张Q;翻开另一张,是三。她示意要第三张,伍斯发给她一张七,她的总数是二十点。

“谢天谢地!”她对亚力咧着嘴笑,这回他输定了。带着轻松和快乐的心情,她想着那一万五千英镑,或许这么一大笔数目足以贿赂士迪永远放开妮可。或者至少可以为她买时间,她更可以重新雇用因为缺钱而被迫放弃的私家侦探。她得意洋洋地看着亚力,他第一张牌是十,他翻开第二张。

红心A。

他望着莉莉惊愕的脸庞。

“二十一点。”

天生二十一点。

周围是绝对的寂静。

瑞克第一个开口说话。“自做孽不可活。”他温和地说。

众人的呼喊宛如原始的丛林仪式开始一般。“赌局结束,赢家是雷爵士!”伍斯大声宣布。可是他的声音被喧嚣声所淹没,那些宾客的行径像是原始的野蛮人,而不像文明的英国绅士。

酒汁四溢,纸张飞舞,一大群人和亚力握手,用力拍他的肩,甚至还有人将伏特加酒淋上他的头。亚力低身避开那些酒,然后起身搜寻莉莉的踪影。她震惊地拒绝这个结果,穿过人群,走向一个出口。

“莉莉!”亚力试图跟过去,可是拥挤的人群令他难以通行。他诅咒地看着她消失了。

莉莉惊惶地逃开,胃里打结,害怕得看不清自己往哪里走去,直到她突然撞及一个坚硬的物体,差点喘不过气。她惊呼地倒抽一口气,开始摇晃地倒地。挡住她去向的瑞克伸手抓住她直立,用那一对像绿色的冰似的眼睛注视她。

“放开我,”她嘶声说。

“女人没有自尊,想赌了又想逃。对吗?懦弱胆小的女人!”

莉莉绝望地攫住他的手臂。“瑞克,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

“你可以。这没什么了不起,你会履行你的赌注,吉普赛小姐,即使我必须亲自拖你上床。如果你离开,我会再把你抓回来,现在快去我的公寓,在那里等他。”

“为什么要在这里?我……我宁愿去我家。”

“你要在这里,我才知道你不会临阵脱逃。”

“不,”她木然地摇头,眼泪已经快滚下来了。“不!”

瑞克突然变了一个人,温柔的笑容令她迷惑。“不吗?太迟了,吉普赛小姐。很吃力的重担,可是你必须接受。”他的声音变得仁慈温和,仿佛在对一个顽固的孩子说话。“如果你不履行赌注,全伦敦没有任何一个地方会让你赌!”

“你刚刚为什么不阻止我?”莉莉咬牙地脱口而出。“如果你有一点在乎我,就不会让它发生!你会阻止我陷入这种困境——他会伤害我,瑞克,你不明白——”

“我明白,他不会伤害你,只是想和你春宵一度,亲爱的。”他令她惊讶地俯身亲吻她前额。“去吧,喝杯酒壮壮胆,等他上来。”他试着拿开她的手,可是她抓得更紧。

“我要做什么?”她哽咽着,大大的眼睛一径恳求地望着他。

瑞克的眉皱在一起,他的温柔突然消失,起而代之的是一种侮辱的笑容。“上床去平躺下来,很简单。现在快去吧,而且别问我要躺在哪一边。”他那嘲弄的笑容是唯一能驱走她的武器。

莉莉放开他的衣袖。“我永远不会宽恕你。”

瑞克仅仅指着那道通往他私人寝室的楼梯。她收拾起残余的自尊,挺直肩膀,大步离开。

她一离开,瑞克的笑容瞬即消失无踪,他走进大厅,眼神和伍斯的相遇,他用口型无声地询问亚力人在哪里?伍斯朝群众边缘点点头,亚力正要摆脱几个跟着他的人走向门口。

亚力对那些刺耳的恭贺声置若罔闻,径自穿过人群。他望向咖啡间和书房的方向,迟疑了一晌,不知道莉莉在哪里。

“雷爵爷!”

亚力转身看见伍斯在喊他,同一时刻,柯瑞克跟着出现。他脸上有某种粗犷、坚硬的表情,使他看起来更像市井流氓,发了财,但仍无法抛开黑暗的过去,绿眸冷酷地直视银灰眸的主人。他俩之间没有竞争,却有一种强烈的不和的感觉。

“爵爷,”瑞克平静地说。“我刚告诉吉普赛小姐她是自作孽。伍斯很公平,没有人能说——”

“她在哪里?”亚力打断他的话。

“首先我有话要说。”

“什么?”

瑞克脸上掠过一抹奇特的神情,似乎在搜索字眼,仿佛想说的话很多,又怕泄漏自己的秘密。

“好好待她,”他终于开口,声音冷静而威吓。“慢慢来,否则我会叫你付出极大的代价。”他对伍斯挥挥手。“他会带你上楼,爵爷,莉莉就……”他顿了一下,嘴角不耐地扭曲。“她在那里等候。”

“真方便啊!”亚力紧绷地说。“你不只分享你的女人,还提供房间。

瑞克毫无笑意地冷笑。“我的东西从来不分享,懂吗?是的,我看你明白了。”

亚力困惑地瞪着他。“那么你和她不是——”

“从来没有。”瑞克摇摇头。

“可是以前你一定——”

“我只和妓女上床。”亚力一脸茫然,瑞克冷泠一笑。“莉莉是个好女孩,我不会用这双手碰她,她好得我配不上。”

亚力心中充满挫败和惊奇,谣言可能是假的吗?他俩之间没有恋情?他如何能相信这么难以置信的事呢?可是他们说谎又有什么目的?不合理啊,天杀的!他究竟可不可能发掘出罗莉莉的想法?

瑞克朝伍斯一挥手,迅速走了开去。

亚力目瞪口呆,看着瑞克仓促离开。“这两人之间怎么啦?”

伍斯沉着地看着他。“没事,就像柯先生告诉你的,柯先生一直慎重地和罗小姐保持柏拉图式的友谊。”说完他示意亚力跟着他穿过蜿蜒的走廊。

“为什么?”亚力质问。“她有什么不对劲?或是他有问题?”他停住抓住伍斯。“告诉我!”

伍斯轻轻挣开来。“我人个的观点,”他静静地说。“是他深怕爱上她。”

亚力的手垂下去,觉得自己象是徘徊在某种巨大的灾难边缘。“呕,见鬼!”

伍斯望着他。“我们该继续上楼吗,爵爷?”

亚力不再多言地点点头。

伍斯打开一扇门,里面有一道狭窄的楼梯通往另一扇门。他看着亚力,脸上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和刚刚瑞克一样但是又压抑下去。“让我向你保证,爵爷,你不会被打扰,如果有任何需要,只要拉铃就好。这里的员工极有效率,言辞更谨慎。”他越过亚力,像阴影一样的消失了。

亚力发现自己皱眉瞪着那扇关闭的门,想起莉莉面对输给他时脸上的表情——大惊失色,显然正期待他会做出最恶劣的事,尤其是在她捆绑他之后。可是他并不想害她。突然间,他不耐地想让她了解,这并不是出于报复的心。他抓住门钮转动,推开房门。

伍斯发现瑞克在一间很少使用的小房间,里面只有椅子、桌子和一张长靠塾,便于生意在隐私当中顺利进行。瑞克站在窗边,几乎隐在窗帘里面。他虽然察觉伍斯进来,但仍保持沉默,心神不宁地卷着红色天鹅绒的窗帘。

“柯先生?”伍斯迟疑地问。

瑞克似乎自言自语。“天哪!她的一张脸白得像粉笔,双膝发抖、牙齿打颤。我打赌,姓雷的一定没想到是这样。”他刺耳地笑了。“我可不羡慕那可怜的混蛋。”

“真的吗,先生?”

没有回答,只有沉默,瑞克的脸别了开去,呼吸中有一种奇特的声音。半晌之后,他沙哑地开口。“我配不上她,可是知道她需要什么,一个和她同类型……没在贫民窟过一辈子的人。我想……我想她可能会关心我,可是我不能让这件事发生,我……我要她过得更好。”他一手遮住眼睛,笑容苦涩、自嘲。“如果我生来就是绅士该有多好。”他粗嗄地低语。“如果我出生在好人家里面,那么现在和她在一起的人是我,不是那个该死的伍佛顿伯爵,”他用力吞咽着,努力自制。“我要一杯酒。”

“什么酒?”

“都可以,只要越快越好。”

他直等到伍斯离开之后,才将脸贴在窗帘里面,用天鹅绒布揉着他的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