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忙碌的十字路口,一辆载满砖块的板车挡住镑方的交通,一只瘦弱的老骡子正死命的拉车爬上一座小山坡,车主手握棍棒,抽打老骡子,那可怜的动物浑身鲜血淋漓,脚都跛了。

爱梅气得不顾一切,用力推挤人群。“住手!住手!否则我杀了你!”

几个人吓了一跳,匆匆退开,车主停手,怒目地瞪着这个红发女子。“别管闲事,贱人!”

爱梅充耳不闻,接近那只吓坏了的动物,伸手安抚牠,直到牠把鼻子凑近她,彷佛孩子寻求庇护所。

人群传出惊呼声,但是车主视而不见。“滚开,牠是我的,我可以要牠爬坡或是下地狱!”

“我要叫人逮捕你。”爱梅大叫。“板车太重了,牠根本拉不上去,你这个愚蠢的混蛋!”

“滚开!”他朝她挥舞手中的铁链。“否则连你也遭殃!”

爱梅抱住骡子的脖子,她看得出来车主的威胁是真的,可是现在退缩,她以后绝不会原谅自己。

“先生。”她才开,但是对方已经吐出一大串秽语和三字经,而且抽回铁链作势要打她。

突然间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没反应过来,尼可抓紧她,用身体挡住她,当铁链抽中他时,她可感受他身体的瑟缩和突然的抽气声,然后他用力推开她。

对尼可而言,抽中他背部的铁链似乎激活他内心的爆炸反应,现在和过去纠缠在一起,使他的脑中空白,疯狂,和噬血,剎那间,他似乎再次落入被沙皇官员折磨的痛苦,背部受鞭笞……

现在选不认罪吗,王子殿下!

他发现自己双手掐紧那男人的脖子,望进那对忿怒转成恐惧的眼睛,一股黑暗杀人的浓雾罩住他。

“不。”男人呜咽,害怕地蠕动着,双手去抓尼可的手腕。

尼可掐得他发不出声音,杀人的冲动淹没了他,只有一个声音传入他耳朵……一个女人的声音。

“尼奇!尼奇!放开他!”

他颤抖地眨了眨眼睛,瞥向声音的方向。爱梅就在旁边。

“放开他。”她重复一遍。

暴力的狂喜逐渐褪去,尼可在她安静的命令之下,听命的放开双手,顺从地勉强抽回双手。

男人害怕的躲入人群当中。“他是魔鬼!看他的眼睛——你们看!他是魔鬼……”

人群逐渐散开,有几个人自愿来把板车拉向路旁。

尼可的手指伸缩又放开,释放手腕的紧张,只模糊的察觉爱梅在指挥解开骡子脖子上的套结。

“我们要带牠到我家。”她对车夫解释。“只要马车别跑太快,我想牠应该可以跟上来。”

尼可想离开,眼前困惑的景象远不及他内心的混乱,他得找个安静的地方想一想,厘清自己,他沉默的心思传递出去,爱梅看他一眼,立即明白了,顺从的上了马车,两人对面而坐。

“我常常碰见这样的虐待。”她说。“而我从不觉得习惯。人们为什么会如此残酷?”

尼可没回答,只是拉下窗帘,挡住外面的景象。

“铁链打到你一定很痛。”她试探地说。“你还好吧?”

尼可点点头,仍然沉浸在往日黑暗的回忆中,他怎会如此轻易的失去控制?他从不允许自己感情用事的……这是他绝不能容忍的弱点。

爱梅再次开口。“谢谢你的搭救,我又欠你一份情。”

“这次不然。”他的注意力徐徐转向她。“要手帕吗?”他突然问,爱梅摇摇头,但他还是递出手帕。

“我不哭。”她说。“我从来不哭的,这于事无补,也无法使我感觉好一些。”她接过手帕,擦了擦鼻子,反叛地瞪尼可一眼。

尼可的心突然狂跳起来,其它女人用眼泪来诱惑或博取同情,都感动不了他,只有爱梅,她不只否认自己的软弱,还挑战他敢不敢多说一句话,她这种方式深深地打动了他的心。

尼可发现自己移向她,拥她入怀,不顾她不情愿的挣扎,过了一会儿,她放松下来,倚偎在他胸前。他深深吸进她清新的发香,徘徊在暴力的边缘,所有小心拟定的计划即将垮在强烈的欲望之下,他勉强控制住双手,不敢越雷池一步。

“顽固鲁莽的小傻瓜。”他用俄语呢喃,知道她听不懂。“一直在等你,等了几千个夜晚,我把其它的女人想象成你……和她们翻云覆雨,却总是假装是你在我怀里,不久你便明白你注定是我的人,很快的,你就会来找我。”

爱梅困惑地摇摇头,茫然地问:“你在说什么?”

尼可好想吻她颊上的金色雀斑、美丽的睫毛。他和自我控制力交战,费尽全力,才锁住心中翻涌的感情,以冷静的语气说:“我说你没必要掉眼泪,露丝卡,别这么多愁善感。”

“我忍不住。”她说。“我向来如此……不懂潮流、乱了步伐,我真希望像别人一样,我只希望和麦亚当结婚。”

尼可微微一笑。“你一开始变得和别人一样的那分钟起,我就永远离开英格兰,你天生就不是那种类型,而如果你以为麦爵士能给你幸福,那你就错了,我太熟悉他那种类型,他们到处都有,像老鼠一样普遍。”

“我不听你侮辱亚当——”

“你有没有让他看见你这一面呢?你敢不敢和他争论?不,你展现出温柔的那一面来取悦他,因为你喜欢他的外表,而你认为一旦他发现你有多聪明、多勇敢、多凶悍时,他就会不要你。你是对的,他不够男子气概,不知珍惜你。”

“呃,『凶悍』可真是女性的好特质之一。”爱梅咕哝。“真不懂亚当怎么会没有同感。”

“在俄国,你将会是最最令人渴望的女人。”

“我不是在俄国,谢天谢地,而且你别再拍我马屁——你知道我不吃这一套。”

尼可扣住她的下巴,审视她胀红的脸。“最令人渴望的女人。”他重复道,直视她的眼睛。

爱梅浑身震颤,她一定也感觉到了,一股无可逃避的力量把他们拉在一起,是他们共同的命运,尼可是纯粹的俄国人,不会不相信命运,一切的发生全是命中注定……俄国人只要有耐心和忍耐……上天知道他已经在这两方面都证明自己了。

马车在路面震了一下,尼可又坐回爱梅对面,继续定定地凝视她,但是她一径盯着自己的双手,两人无言,直至马车抵达史克贺斯宅邸。

爱梅迟疑地打破沉默。“谢谢你今天的帮忙,尼可,可是……我宁愿你别再尝试见我,我不认为我们应该当朋友,我实在看不出来这样有什么好处。”

或许她预期他会反对,甚至争论一番,然而他仅仅耸耸肩,对她微微一笑。“悉听尊便。”

爱梅逃离尼可时只觉得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在车夫和马僮的协助之下,她把骡子安顿在别墅后面的马厩里面,料理牠的伤口,并喂食一番。

她回到房间,心情苦恼,无精打彩,懒懒地洗了个澡,心中想着尼可。

几次的见面越来越令人迷惑。她从没经历过一个人身上有这么多冲突的感受,他既富挑战,又迷人,也很吓人。

她听过关于他那些韵事的传闻,和社交圈的妇女有各种昙花一现的关系,尼奇喜欢的类型就是那种冷静、优雅,对于她们毫无生气的婚姻感到枯燥无味的妇女,那他为什么来打扰她呢?

他的动机是什么?

呃,不过现在全结束了,尼可已经远离她的生活,一如麦亚当一般。

她举高修长、抹上香皂的腿,细细地打量,如果她娇小柔美,亚当会留下来吗?爱梅叹口气地放下长腿,如果她长得够美丽,亚当就不会让任何事挡住他……不管她父亲的反对,不管金钱和一切。

“如果我像妲雅那样多好。”她大声地自言自语。

妲雅娇小细致,美得超凡脱俗,令男人着迷,她压下一丝嫉妒,捧起热水洒下脖子和肩膀。

现在她已失去亚当,将会变成干扁的老处女,从不知道和男人在一起、在激情中献出自己、在他怀抱入睡的滋味,她是可以有情人,但是这个念头反而令她忧郁,和一位她不爱的男人同床共枕,只有肉体的结合,完全不涉及感情和灵魂的融合,那会是多么的寂寞。

“爱梅小姐?”女仆凯蒂打断她的思绪。“洗好了吗,小姐?”

“是的。”爱梅起身接过毛巾裹住身体,跨出浴盆。

女仆协助她穿上袍子。“晚餐想吃什么,小姐?”

“我今晚不饿。”

“噢,可是你一定得吃点东西,小姐!”

爱梅微微一笑,勉强地点头。“好吧,就要茶和吐司,顺便送一份泰晤士时报上来。”

“是的,小姐。”

爱梅光着脚走回套房,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发。

她瞪着镜中的人影,一张平凡的脸,她心想,白色皮肤上有着点点的雀斑,鼻梁挺直,尖下巴,唯一令她自傲的是那对眼睛,和父亲一模一样,只不过她是琥珀色的睫毛而不是黑色的。

罗尼可说她令人渴望,说她美丽,亚当曾经对她说过这些话吗?爱梅想不起来。她皱眉的放下梳子,走回床边,斜靠在枕头上等女仆回来。

“来了,小姐……茶、吐司和泰晤士时报。”

“谢谢你,凯蒂。”

凯蒂把托盘放下来,关心地问:“一切还好吧,小姐?你今晚似乎很累。”

“我很好,今天一天好漫长。”爱梅勉强笑了笑,咬了一口吐司,女仆看起来似乎放了心,转身离去。

爱梅倒了杯花茶,加糖浅啜一口,翻开报纸浏览了大标题,以及一些她比较感兴趣的内文。

报纸内页下方有个消息吸住她的注意力,她惊讶地看了一下,当它的内容印入她眼中时,油墨似乎变得更黑更大,她惊呼一声,茶杯在手中震颤,热水溅出来,泼在她的手上。

她勉强回过神来,放下杯子,再次看着报纸……不,不可能是真的,这是某种恐怖的笑话,是个谎言。

在最近的国外之旅当中,麦亚当爵士和一位著名的美国搪瓷器大王的女继承人贝凯萝小姐订婚……

“你不可能的,亚当,”爱梅低语。“才几个星期而已,你不可能这么快就忘了我……你不会这样背叛我!”

可是印刷的字就在眼前,她胸口的痛越扩越大,她需要帮助,需要某个人……某个理性的声音来使她免于发狂,她这辈子从没这么痛苦过,一个人无法承受,眼泪一直掉下来,她下了床,用发抖的手抹了一下脸,套上长裤和衬衫,并且抓一件有头罩的斗篷,匆匆穿上并大步下楼。”

她在走廊碰见女仆,凯蒂惊讶的停住脚步。“爱梅小姐,你——”

“我要出去。”爱梅沙哑地说,脸藏在斗篷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如果你敢告诉任何人说我不在,我就把你开除!”

“是的,小姐。”凯蒂说。

爱梅用袖子擦拭脸,眨去更多的眼泪。“一切都没事,凯蒂,只要你别告诉任何人女仆谨慎地点点头。

爱梅匆匆到马厩牵匹马,也以同样的话告诉马僮,便上马骑到街上,觉得这似乎是她生存的唯一机会。她不自觉的决定去那里,这个决定很自然就产生了,她策马疾驰向安琪洛夫斯基宅邸。

她在大门外下马,上了台阶,用力拍门,一位年长的司阍出来应门,他是一个斯拉夫人。

“请派人照料我的马。”她说。“告诉尼可王子说他有访客。”

司阍以腔调浓重的英语回答。“先生,你得明天再来,如果你要,我可以收下你的名片。”

“我不是先生!”爱梅生气地喊,拉下斗篷,闪亮的红发垂下腰间。“我要见表亲,告诉他——”她摇摇头,含糊地呻吟一声。“算了,我不该来的。我不知道自己来这里要做什么。”

“史克贺斯小姐。”司阍的表情软化下来。“请进,我会去问问尼可王子是不是可以见你。”

“不——”

“请进,小姐。”他坚持。

爱梅紧绷的留在大厅等候,不到一分钟,便听见脚步声。

“爱梅。”

一双闪亮的黑鞋移入她的视线之内,尼可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直视着她,拇指轻轻拂过她带泪的双颊,他表情冷淡,却有一股令人安心的冷静。

“和我来,露丝卡。”他拉住她的手勾住自己。

爱梅迟疑的退开。“有人和你在一起吗?我没——没想到要问——”

“没有人和我在一起。”他快速的用俄语和司阍交谈几句,后者点头以对。

爱梅感激地勾住尼可的手臂,任他带地上楼,他的手臂很强壮。她的恐慌开始消褪一点点,呼吸也顺畅一些。以尼可的冷静自持,以及他的世故冷漠,不会任由她就此崩溃。

他们来到大宅的西厢,尼可的私人套房位于这里,爱梅走进她从未到过的房间,忍不住眨眨眼晴,房间的颜色很丰富,青铜雕刻和蓝色玻璃的天花板,水晶灯的光芒增添室内宁静的气氛。

尼可关上房门,阻隔外在的世界,沉默地看着她,在柔光中美丽的五官显得不太真实,他穿着象牙色的衬衫,敞着领口,露出里面的疤痕。

“告诉我发生什么事。”

爱梅从裤袋里掏出一张绉成一团的报纸,无言地递给他。他接过来,一径盯着她受尽打击的脸,他抚平那张纸,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则订婚启事。

“啊。”他轻声说。

“你似——似乎不太惊——惊讶。”爱梅结结巴巴。“我猜只有我是例外,我……我以为亚当或许是真的爱我,然而这一切全是骗局,我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才会相信他那些谎言。”

“他才是傻瓜。”尼可轻声说。“不是你。”

“噢,天哪!”她颤抖的捂着脸。“我没想到会伤得这么深。”

“坐下。”尼可推她坐在织锦的长椅上。

爱梅蜷缩地坐在一端,双手抱脚,垂着头,头发半掩住脸,尼可无声地走过来,递给她一只小酒杯,爱梅浅啜一口,柠檬滋味的液体很冰凉,轻轻滑下她的喉咙,让她觉得既冰凉又火热。

“这是什么?”

“柠檬伏特加。”

“我以前从没喝过伏特加。”

她喝了一大口,闭上眼晴,感觉它平滑、炙人的灼热,然后再喝一口,接着递出杯子要添酒。

尼可兴味盎然的替她再倒一些,也替自己倒一杯。

“慢慢的喝,这比你平常喝的酒要强劲一些。”

“俄国妇女喝伏特加?”

“俄国每个人都喝,它配鱼子酱和奶油面包滋味最好,要不要我叫仆人送一些上来?”

想到食物,爱梅就不舒服。“不,我吃不下——”

尼可坐在她旁边,递给她一条亚麻餐巾,看她擦脸。

“我似乎一直在哭,”她含糊地说。“我想我的心碎了。”

“不。”他拨开她前额的鬈发,动作好轻。“你的心没碎,只是自尊受伤了,爱梅。”

她向后缩,突然生气地瞪着他。“我早该知道你最自以为是!”

“你不爱他。”

“我是爱他!我永远都爱他!”

“噢?他做什么配得你这么伟大的爱?他给了你什么?几个微笑、一些谄媚讨好的话,偶尔偷吻几下,那不是爱,是诱惑,而且显然还不太高明,等你有更多的经验,就知道差别了。”

“那是爱。”她坚持,一口喝下剩余的伏特加,又咳又吸气,伸手擦擦刺痛的眼晴。“你根本不了解,因为你太愤世嫉俗。”

尼可笑着接过她的杯子,放在一边。“是的,我很愤世嫉俗,但这改变不了麦亚当配不上你的事实,如果你要把芳心给一个浪子,何不挑一位可以给你奢侈和自由的……他知道如何在床上取悦你,那种男人远比麦亚当对你更有用。”

如果她很清醒,会觉得他的直言不讳冒犯了她,绅土不会在他所尊重的女子面前讲这种话,可是酒精包住她的大脑,她所想到的只有亚当曾是她唯一的机会、唯一的希望,当然没有别人在排队。

“你心里想的人是谁啊?”她苦涩地问。

他双手握住她的肩,然后向下滑,手掌轻轻拂过她胸房两侧。爱梅浑身一僵,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他,情绪在她脸上追逐……迷惑、忿怒、拒绝……他的手指轻触她下唇,她忍不住震颤。

爱梅沙哑地低语。“我……我不是为那个来这里。”

“那你为什么来这里呢?”他问。

“我不知道,我想要……安慰,想觉得好一些。”

“你来是对的,露丝卡。”

她想离开长椅,但是尼可轻而坚决的一手按住她的肩,另一手压住她腰间,把她压在那里。

“尼奇……”她半反对半哀求。

他倾身向前,轻轻吻住她的唇,凑在她唇边低语。“我所给你的远超过你的家人,或是亚当所能给你的,我可以帮你、照顾你……给你前所未有的欢愉。”

“我必须离开了。”她绝望地说,伏特加把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的,她的思绪全飘在感觉的浪潮里。

“留下来和我在一起,爱梅,我只做你要我做的事和你选择的事。”

他的舌尖轻舔她的唇,然后轻轻咬住她的下唇,用那徐缓、寻索的吻占有她的嘴不时停下来拂向她的双眉、太阳穴和脸颊,手指在她发间嬉戏、拨弄,把红色的鬈发拂开,露出她的脖子。

这种真的感觉令爱梅浑身颤抖。他的嘴轻轻移过她的喉间,刺激她的神经末梢,让一抹红潮浮现她皮肤表面。

爱梅逐渐抬起手臂环住他的脖子,这一生中她不曾如此敏锐的感觉到男人的存在,那白衬衫下坚实的身躯,以及充满力量的肌肉,明知道和他在这里,感觉他唇与手的爱抚是不对的,可是这似乎是反叛她父亲、对抗她信心不坚的情人、对抗所有那些称呼她离经叛道或是壁花的人最恰当的报复行为。

为何不让尼可来占有她?反正她的纯洁是她自己的,要给谁就给谁——已经无所谓了,毕竟她已经失去了她唯一想要的男人,或许这是错的,但是这中间的确有无可否认的欢愉存在。

爱梅伸手探进他金色而美丽的头发里,她迟疑不定的抚触,使他尖锐的吸气,把她拉得更近,直到两人并肩伸展躺下来。爱梅倚偎得更紧,想要那种摩擦和压力,要他男性化的体重压住她。他的吻变得更长、更深入,原先的疑问变成需求。

尼可轻解她罗衫时她没有反对,衬衫的前襟分开,他的手溜了进去,五指伸开,描划她平滑的腹部,她从没想过男人的碰触可以如此轻柔,如此尊重崇拜,他手掌的热气里住她的胸,使得尖端收缩,甜蜜的悸痛着。她睁开眼睛,发现他的目光直视着自己,须臾不离。

那一剎那,他金色的眼眸深处缺乏一丝情感令她非常吃惊,它们像老虎的眼睛一样的专注,情感全无,即使此刻置身在亲密当中,他的心灵依然锁在别处,她有种想触及他,使他变得脆弱的渴望。

她手指颤抖的开始解开他的衬衫,小心翼翼地把布料拉下他的肩头,她的目光掠过他的躯体……看见那深红的疤痕形状和火烧的印记。

即使爱梅小时候便见过这些疤痕,她仍然对他在俄国所受的折磨煎熬感到诧异,在此之前,他的身体一定很美丽,浑身都是平滑有力的肌肉和金色的肌肤。他必须是多么的坚强才能承受那样的剧痛。

尼可在她的目光下静止不动,不带一丝羞愧或自怜的等待她的反应。她希望能用某些方式告诉他她深感同情和了解,但是没有言语可以表达,所以她蓄意慢慢的倾身向前,双唇贴着他喉间的疤。

当爱梅的唇压上他的肌肤,她的秀发像火的毯子似的覆上他时,尼可忍不住握紧双拳,有些女人对他的疤感到嫌恶,有些则感到兴奋,但是不曾有人表现出这种温柔的接纳,他的肌肉绷紧,想推开她,同时又想抱紧她,这辈子他一无所擢,痛苦和死亡都不怕,可是这种温柔的亲昵和接纳,却使他尝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粗嘎地耳语。“该死!别对我这么仁慈。”

爱梅凝视着他。“不是仁慈。”

她低下头,再次凑近他的颈项,随着疤痕的方向吻向锁骨。

尼可用力的扭开身子,起身站在长椅旁边。

那一剎那,爱梅以为他要抛下她,但是他却伸出手来,她迟疑了一下,才握进他的手。

“没事的。”他说。

爱梅彷佛成了旁观的第三者,看着自己投向他,两人手指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