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泽接受了砂木的保护之后,又过了大约两个星期。其间从中津溪谷发现天野容子和飞车队一对恋人的尸体,而且警方把刑事犯罪的责任扣在了胡桃泽头上。胡桃泽通过报纸、电台得知这一消息,不禁恨得咬牙切齿。然而,不论多么悔恨,也难以找到解脱的办法。

砂木为了给胡桃泽洗清冤屈,不顾一切地工作着,但是对于一天到晚只能躲在房间里逃避追捕的人来说,其进度缓慢得让人焦急。

尽管砂木劝他沉住气,但他不能不着急。最近几天,警察搜集的都是对胡桃泽极其不利的证据,称他是连杀五人的魔鬼!

砂木再三叮嘱他,不能离开房间半步!可是,躺躺坐坐,一天二十四小时闷在仅有一、二十平方米的房间里,给自己作伴的只有周围的墙壁和电视。孤独、忧愁、焦躁、悔恨一齐涌上心头,简直折磨得人发疯。

砂木每隔两三天送一次食品,维持生命自然不成问题。但长期下去,岂不成植物人啦!即使不成为植物人,也会让人急疯的。总而言之,只要不离开房间,与被关在监狱里没有什么实质上的不同。

自己逃出来是为了找到真正的凶手,夺回诗子,可是这种可能性越来越小。仅以砂木为窗口,与外界基本上被隔绝的状况,不能不使胡桃泽承认前途的暗淡和渺茫。

胡桃泽躺在床上以索然无味的视线茫然地从电视屏幕上滑过。这时,外面响起门铃声。胡桃泽急忙把视线投向房门。今天砂木该送食品来,而且门铃的按法同与砂木约定的中间空一拍的方法大体相同。

胡桃泽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口。为谨慎起见,在开门之前,他依然问:“是砂木先生吗?”

“我是东洋百货商店的……”门外传来不熟悉的回答声。

“什么事?”

“我是为隔壁的大泽先生送货的,他好像不在家,您能代他收下吗?”

“我们之间没有来往,你去交给服务台吧!”胡桃泽冷冰冰地说完,又回到电视机前。走廊响起一串脚步声,百货公司的送货员好像去了服务台。

胡桃泽想,真是个没长脑袋的家伙!此处的住户,没人把这种旅馆似的公寓当作生活的大本营,不过拿它作市中心的第二办公室或隐蔽地点使用。位置上虽然相邻,但人与人之间没有任何交往,甚至相互之间不知道隔壁住的什么人。

“送货员恐怕是打零工的学生吧?”胡桃泽很快把那名糊涂送货员丢在了脑后。不一会儿,他同砂木准时取得了联系。砂木曾嘱咐过他,让他不要接从外面打进房间的电话。尽管两人规定了特殊暗号,但是电话铃声响过之后,别人极易利用通话前的间歇插进来,所以每天早晚两次由胡桃泽定时同砂木联系。届时,砂木将把收集到的情报转告给胡桃泽。

“没有什么新情况吧?”胡桃泽问。

“除公开报导的以外,目前警方好像没有什么明显的行动。你那边怎么样?没有可疑的人上门吗?”

“没有,一切正常。不过,老是闷在屋里,连心脏都快要发霉啦!”

“请忍耐些,警方怀疑在中津溪谷摔死的三人也是你干的!”

“太不象话啦!早晚我要被逮捕,万一被警察捉去,连砂木先生也要被追究刑事责任。现在还来得及,我去自首吧?”

“千万不要泄气!你不是犯人,用不了多久,我一定为你捉住真正的凶手!”

“我精神上受不了啦,支撑不到那时候了!”

“那怎么行,打起精神来!这边的调查已有很大进展。眼下正秘密清查国本开发公司内部,近期内必有结果,现在倒是需要你提高警惕。假若你被捕,过去的一切努力岂不等于白费!”

“那好吧。我会注意的。照你的嘱咐,我决不迈出房间一步。”

“不仅不出去,也不要接电话,更不要回答上门访问的人!”

“哦,只是刚才……”胡桃泽吞吞吐吐地说。

“刚才怎么了?”

“东洋百货商店的送货员来了,说是邻居不在家,要把东西放在我这儿。”

“送货员没看到你吗?”

“没有。我隔着门告诉他,让他送到服务台去。”

“左右两户邻居,货是送给谁的?”

“说是大泽先生。”

“大泽……?”砂木陷入沉思。

“砂木先生,大泽又怎么了?”

“你看到送货员了吗?”

“没有,我关着门回答了他。”

“弄不好,你可能被发现了。”

“啊,被发现了?”

“隔壁房间好像是大泽先生用来和女人约会的爱巢。大泽当然是假名字。你想,那种地方还用得着让百货公司的人送货吗?”

胡桃泽不安起来。

提起爱巢,的确酷似。隔壁房间经常传来男女作爱的声响,惹得长时间禁欲的胡桃泽心猿意马,控制不住自己。

“再说,凡是往那儿送的东西一律交服务台转交。那地方,进门一看就知道是旅馆式公寓,把东西托给隔壁实在可疑!”

“可是,这种事动底是谁干的呢,莫非是警察?”

“警察不会绕这么大弯子。”

“那是什么人?”

“大概是真正的凶手!”

“真正的凶手?”

“我认为可能是杀死丹泽、掠走诗子,进而为封住天野容子的口,连飞车队的一对恋人也被其杀掉的犯人察觉到我们的行动,开始寻找你的踪迹了。”

“这么说,呆在这儿是危险的啦?”

“对。不过,假如有人秘密报告了警察,恐怕现在你已进了警察局。之所以警察还未行动,大抵有两种可能:一是对方还没有断定是你;二是有意不报案,等待时机收拾你。总而言之,敌人听到了你的声音,随时都会向你布下陷阱。为了安全,你必须马上转移!”

“哎,奇怪。对方怎么盯上了你的公寓?”

“敌人一直在监视着我。我也太大意了。与你由国东返京时,大概已被敌人发现了。”

“我们的敌人到底是谁呢?”

“首当其冲的是数久。不过,若是数久,不可能掠走诗子。很明显,国本开发公司内部还有另一只手!”

“你是说除数久外,国本开发公司内部而且在数久身边还隐藏着一个真正的罪魁祸首?”

“对,所以能够搞到数久的绝秘情报。”

“可是,百货商店的送货员真的是犯人的同党吗?”

“其可能性极大。从目前情况判断,能把你我放在一起考虑的除了数久和他身边的犯人外,不会有其他人。胡桃泽君,请你准备一下,马上离开那儿。天一黑,我就去接你,咱们再另找个地方隐蔽一下。”砂木的语气使胡桃泽感到情况格外严峻。

夜幕降临。不多时,砂木来到公寓附近。

“乘电梯去地下停车场。我在那儿等你。”

胡桃泽遵照砂木的吩咐立刻赶到指定地点。砂木开着没有熄火的轿车已迎在那里。门自动弹开,胡桃泽匆忙钻进车内,与此同时,汽车飞一般驶出公寓。

“先在座位上躺一会儿吧。如果监视我们的对手是警察就不好办啦!”

不需要砂木提醒,胡桃泽已横躺在后排座位上。透过车窗,只见街上的灯火疾速向后退去。虽说不知道经过的是什么地方,但是对于长期关在屋里的人来说,稍微接触到外界就感到无比新鲜,甚至连从车窗缝隙钻进来的、饱含汽车废气的街道上的空气也是甜的,轿车穿行在夜晚的大街上。

“果然来了。”砂木盯着望后镜,嘟囔说。

“什么来了?”胡桃泽不解地问。

“盯梢的,有辆车一直跟着我们。”

“警察吗?”

“不,好像不是。大概是我的同行!”

“私人侦探……?”

“嗯,是不是职业侦探,目前还搞不清楚。不过,对方终于上钩啦!”砂木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哎,什么意思?”

“跟踪我们的人不是警察,就是我们要寻找的凶手。只要我们反过来悄悄地盯上他,就能查它个水落石出。”

“反跟踪吗?”

“对。我料定敌人会来这一手,所以早就安排好人啦!”砂木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车还在行驶,映在车窗上的灯光稀疏了,似乎已来到郊外。

“可以啦!”砂木说。意思是胡桃泽可以坐起来了。

“外面是什么地方?”胡桃泽贪婪地眺望着好久没有见到的夜景。

“祖师谷。前面有家朋友经营的旅馆,进去兜一圈儿,麻痹住跟踪者,然后由后门返回市区。”

“还没甩掉后面的尾巴吗?”

“跟得挺紧呢!敌人好像还没有察觉我们已经发现了他。”

“砂木先生!”

“嗯?”

“大概你为了诱出敌人,才让我换的地方吧?”

“对不起。这样做对你有一定危险,所以没有告诉你。不过,为了找到真正的敌人,眼下是绝好的机会!”

“危险点儿,又有什么关系!为了洗清罪名,只要用得着我,你就尽管吩咐。”

“警察追得越来越紧,我熟悉的刑警似乎已经察觉到咱们两个的关系。在警方逮捕你之前,无论如何也要剥开敌人的画皮。”

“你也和我一样,时刻处在危险之中。如果被警方发觉咱们在一起,你就是同案犯,至少逃不脱藏匿、包庇犯人的责任。我早就想请教一下,你为什么这么热情地帮助我呢?”

“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吧。我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关心我、提携我的多市郎氏用自己的心血构筑起来的国本开发公司被一伙儿小人白白地糟蹋掉!”

“仅仅为了国本开发公司吗?”

“还有对你的好感。”

“真的就这些吗?”

“不骗你,就这些还不够吗?”砂木疑惑地反问道。

“我感谢你的帮助,可是我与你无亲无故,你没有义务冒着犯罪的风险保护我,因为我是杀人嫌疑犯!”

“不,你是冤枉的。仅对多计彦下了手,最后还是别人夺去了他的生命。况且,我不是为人情才去做的。而是出于自己的良知。胡桃泽君,请不要胡思乱想了。你看,说话的功夫就到了。进入旅馆直奔后门,那儿有准备好的车子等你。为了使敌人不产生怀疑,动作尽量快些。其他事情有反跟踪的人替我们去做。”

轿车碾着白砂驶进饭庄式的旅馆前院,浓郁的绿色遮掩着房舍,诡秘的灯火透过树木若隐若现地忽闪着眼睛。或许是职业上的需要,砂木竟熟悉这么幽雅的场所。

径直穿过旅馆,胡桃泽最后在中板桥一所公寓里落了脚。房东依然是砂木的熟人,房客大部分是单身。作为临时避难的逃犯。的确十分安全。

第二天,砂木送食品时说:“终于捉住了老狐狸的尾巴!”

这也是胡桃泽最关心的事情,于是急切地问:“什么人?”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砂木煞有介事地盯着胡桃泽的脸,“你还记得大越时夫这个名字吧?”

“大越?嗯……”

似乎在哪儿听说过,但一时回忆不起来了。

“你忘了么,他是国本开发公司医疗所所长大越医生的儿子呀!”

“噢,是他?!”胡桃泽为意外人物的出现而吃惊,不禁大声说。

“大越医生是填写多市郎氏死亡诊断书的人。”

“那么,大越的儿子为什么跟踪我们呢?”

“目前还不清楚。不过,绝不可轻视突然冒出来的大越时夫。因为不知道他是一个人,还是另有背景或后台?”

“你打算今后怎么办?”

“监视大越!若有后台,近几天他们一定会接头。”

“大越躲在哪儿。”

“他自己家里。地址在成城学园,房子是大越医生早年盖的,现在大越时夫一个人住一所宅院。”

“家中没有亲人吗?”

“时夫是独子。父亲因心脏麻痹去世的第二年,母亲患脑溢血相继病故。时夫一直没有结婚,和一个老佣人住在父母留给他的房子里。据说,他是附近有名的古怪人。”

“有没有迹象表明,诗子被关在大越家里。”

“目前正在调查。听附近商店的人说,时夫购买的食品稍多于他同老佣人需要的量。院子很深,若想关一两个人,哪儿都能藏得下。”

二人经过长期的暗中摸索,终于捕捉到了有分量的情报。虽说不知道大越时夫同整个案件是什么关系,但他作为对国本多市郎的不明死因具有重大牵连的大越医生的独生子,绝对不是无色透明的存在。或许他就是掠走诗子、杀死丹泽、容子和飞车队一对恋人的凶手;同时胡桃泽不曾勒死的多计彦也可能与他有直接关系。仅凭跟踪胡桃泽的事实,也无法否认他同一连串事件的暧昧关系。

“你见过他一次吧?”砂木问胡桃泽。

“也许见过。那是在国东半岛的悬崖上,只是擦肩而过,没有看清对方的面孔。不过,大体记得身高和体格,说不定把我推下悬崖的就是大越!”

“极有可能。再冒次险怎么样?”

“去见大越吗?”

“不错,是想请你去辨认一下。即使当时没看清面孔,再见到他时,说不定能想起点什么。”

“咱们试试。”

“我已派人监视着他。等选个合适的地点你去认认他。不过……可是非常危险呀!”

“这点儿危险,我乐意闯一闯。”

两天后,砂木来接胡桃泽。在车里,砂木告诉说:“大越时夫出窝了,眼下正在国本宾馆的房间里。”

“国本宾馆?”

“对,684号室,那儿是公司的专用房间。”

“噢,他去了公司的专用房间?”

“嗯,范围越来越小了。大越的后台老板说不定就躲在那儿。”

“不会是数久吧?”

“恐怕不是。数久和诈骗犯是对立的。况且他来这儿也太惹眼。我问过服务员,说数久最近没来过宾馆。很快就到了,请戴上这个。”

砂木递给胡桃泽一副能遮半边脸的墨镜和礼帽。

国本宾馆是座落在千代田区一番町护城河街上的能容纳七百名客人的中型宾馆,在昭和三十年代建设宾馆的热潮中率先问世,当时称得上日本最大的豪华型宾馆。此后,拥有千人客房的超大型宾馆相继落成,国本降格为中型宾馆。

虽然规模不是太大,但是作为国本联合公司的核心企业,设备及服务质量在同行中均属上乘。特别是在新兴宾馆一味追求规模,服务质量日益粗糙的今天,国本宾馆稳定而周到的服务获得国内外的好评,在服务行业其业绩是出类拔萃的。

进入正门是宽敞的门厅。最近,许多宾馆纷纷在门厅里增设酒吧、茶室,不断蚕食不能生利的空间,唯独国本宾馆依然把一楼的大部分地方让给门厅,从而提高了宾馆的地位和风格。

砂木和胡桃泽一到达宾馆,部下便若无其事地走拢来,耳语说:

“目标还在684,走廊里也放了‘眼睛’,一旦出洞,上面会立即与我们联系。”

两人在能够看到电梯的角落里坐下来,假装浏览报刊。不多时,砂木的部下又蹭过来,叼起香烟,咔嚓咔嚓连打了两下打火机。

好像是暗号。砂木嗫嚅说:“马上就下来,从右边数第二台电梯!”

胡桃泽透过报纸一角,把视钱全神贯注地投向电梯口,门楣上的楼层显示器迅速变换着数字,到达一层的铃声响过,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数名男女。其中四、五名外国人,三名日本人。

“倒数第二个男的,就是穿深灰色夹克衫的那个。”砂木轻声说,但是并未唤起胡桃泽的深层记忆。距离目标稍远了些,也未看出那人的面部特征。

“怎么样?”砂木催促说。眨眼间,男的快步向出口走去。

“唉,走远啦!”砂木的语气充满焦躁和惋惜。恰在这时,一件熟悉的东西闯入胡桃泽视野,他抑制不住心头的激动压低声音喊。

“鞋,鞋!”

“鞋怎么啦?”

“在国东半岛擦肩而过的男人也穿着这种鞋!”方才掠过视野的鞋和在国东半岛悬崖上见到的那双鞋出奇地吻合在一起。

脚尖儿尖细,顶部是黑皮,鞋带儿前的部分为白色。刚才的男人就穿着它。当然,穿同一种鞋的人并不鲜见。可是,大越脚上的鞋却是不可动摇的事实。

“基本上可以断定,大越时夫就是抢走诗子夫人的犯人!”胡桃泽的发现坚定了砂木的判断。

“今后怎么办?”

“首先弄清684号室的接头人。”

“那么、诗子呢?”

“估计被监禁在大越家里。要证实这一点,恐怕相当困难。”

“若被关在那里,能马上夺回她来吗?”

“这个么,不是我们的力量所能办到的,应该报告给警察。”

“那诗子她……”

“她不会再回到你身边来的。这也是不得已的事。胡桃泽君,你就放弃她吧!因为她欺骗了你!即使能夺回她的躯体,也得不到她的心。我们下一步应该把她通报给警方,然后观察数久的动向。走吧,这儿不可久留,其他事由部下代劳,咱们先回去吧。”

两人正要动身,只见砂木大惊失色。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胡桃泽刚想发问,砂木急忙阻止说:

“不要动,用报纸把脸挡起来!”砂木的语气格外紧迫。说罢,自己也低下头,佯装专心阅读杂志。

俄顷,砂木紧张的神色松弛下来。

“哎呀呀,真够险的!”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

“我认识的刑警忽然出现在门前,就是负责调查丹泽一案的那个草场。”

幸好比对方早一瞬间,才没被草场发现。如果刚才径直走出宾馆,双方不碰个对面才怪哩!

“他好像去了警视厅,咱们必须马上离开这儿!”胡桃泽几乎被砂木拖出宾馆。钻进车内,咚咚的心跳才慢慢平静下来。

“负责丹泽案的刑警为什么跑到国本宾馆去了呢?”

“说不定已经盯上了大越。”

“被监视的也许是大越的后台吧?”

“这就奇怪了,草场的态度是那样的从容!”

“你和草场什么交情?”

“我们俩经常交换情报。那人虽然表情傻乎乎的,但是侦察办案的本领却不寻常。”

“假如警方发现大越时夫行迹可疑。我们的处境会有改善吧?”

“目前尚难断言。如果他们是真正的凶手,你的不实之罪即可得到澄清。不过……”

“不过什么?”胡桃泽见砂木欲言又止,先自着急起来。

“假若大越等人发现自己被警察盯上,万一逃走或销毁罪证……”

“啊,那就糟啦!”

难怪胡桃泽懊丧。真的那样,就无法证明胡桃泽的清白了。

“有这种可能,还有件事更使我担心。”

“噢?”

“对我们来说,国本诗子是最好的证人。如果能够找到她,就等于掌握了敌人的一切阴谋,反过来讲,敌人一旦发现风声不对,必然马上转移诗子。万一找不到合适的隐蔽地点……”

“你是说诗子非常危险?”

“但愿我是杞人忧天。”

“这该怎么办啊!”

“莫急,现在更需要谨慎行事。因为我们还不知道警察是否摸到了大越的形迹。”

轿车到达胡桃泽的临时避难所。

“近日必有喜讯,请再忍耐几天!快了,敌人已经露出了尾巴。”

砂木鼓励了胡桃泽几句,匆匆离去。

砂木的话滞留在胡桃泽心中,沉甸甸的,其分量逐渐加重,大越十有八九是掠走诗子的犯人。以那双特征一致的鞋为契机,往日的记忆又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瘦长的身材,黑色紧身裤,胸前挂着照相机,俨然一副游客打扮。整个特征与大越本人完全吻合。

可是,正如砂木所说,假如大越发现自己处境危险,必定杀害诗子。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砂木主张弄清诗子的下落后立刻报告警察,并忠告胡桃泽,要他放弃诗子!

然而,若能轻易放弃,当初就不冒着死罪行凶杀人了,从套住多计彦脖子的那一瞬间起,即便是上刀山钻地狱,胡桃泽也决心和诗子在一起。

纵使有砂木竭力相助,证明自己是无罪的,如果诗子不回到身边,又有什么意义?一定要把她夺回来,问明她的真意!

诚然,在第三者看来,诗子的背叛是显而易见的,可是胡桃泽依然想从她口中亲自验明此事。

这也许是痴情者对爱情的单方面眷恋,但是对于失去一切的胡桃泽来说,唯独这种眷恋才是生存的全部意义。

——一定要亲手救出诗子!

骤然萌发的思绪在胡桃泽心中迅速膨胀,最后凝聚成一个决心。大越时夫若是抢走诗子的犯人,诗子很可能被囚禁在他的家中。基于其父是公司医疗所所长的缘故,胡桃泽隐约记得大越家的地址和内部情况。那是一所拥有许多房间的二层楼住宅,周围不与邻居相连,窝藏人质不成问题。况且,家中只有大越和女佣两人,防范不可能十分严密。

“欲救诗子,眼下正是好时机!”

尽管砂木严禁外出,可是一旦胡桃泽下定决心,诗子的面影就以任何东西也阻挡不住的力量吸引着他,胡桃泽再也呆不住了。

“也许今晚就能见到她!”

朝思暮想的女人的幻影模糊了胡桃泽的双眼,使他看不清前面埋伏着的危险。他以焦躁不安的心情好容易等到深夜十一点,急忙戴上砂木给的礼帽,嘴上又捂了副大口罩,一溜烟儿跑出公寓。

砂木多少给了点儿零用钱,胡桃泽雇了辆出租车。为了使司机不产生怀疑,他中途换了两次车,午夜零点终于在大越家附近下了车。

寂静的住宅区街上没有一个人影,院中的树木像把伞罩着大越家,黑魆魆地横亘在夜幕中。从树缝中依稀透出一两点灯光在微风中颤抖,矮矮的石基上围着铁丝网,上面乱糟糟的爬满了常春藤。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

“不妙。万一有狗,可就糟啦!”

胡桃泽仿佛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伏兵。他绕院子一周,发现一处容易钻过铁丝网的缺口,小心翼翼地进入院子。

院内是杂草王国,一隅闪着蓝莹莹的光。好像不是远处折射过来的灯光。胡桃泽从一旁绕过去。从前一定是所非常漂亮的院子,自从换了主人再也无人收拾,杂草丛生,任其破败。也好,胡桃泽到处都可以藏身。院中没有出现令人担心的看家狗。

胡桃泽拨开草丛,向正房摸去。越往前走,房子显得越大。老式的二层小楼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人居住,街上的灯光被遮住,胡桃泽躲在暗处打量着眼前的怪物。

这是一座大正年间建造的日西式混合建筑。为寻找入口,胡桃泽沿墙壁摸索着向前走。窗户倒是不少,个个都关得紧紧的,里面显然插着插销。

房子很大,但无隙可乘。胡桃泽放弃一楼,抬头仰望楼上,二楼离开地面,说不定主人疏忽,可以发现入口。

二楼有阳台伸出。阳台底部相当坚固,好像是楼板的延伸。旁边有棵老樱花树,顺着树干爬上去,估计能够跳上阳台。

胡桃泽毫不犹豫地抱住树向上爬。树干粗糙,很好抓。不一会儿就爬到了与阳台平行处。站在下面往上看,阳台不过几尺高。一旦爬到树上,不免有点儿头晕。

阳台与树干之间有相当一段距离,要想跨过去,的确需要一定的勇气。不过,阳台正面的落地窗好像关得不紧,更重要的是他仿佛感到诗子就在阳台里面的房间里。这给胡桃泽增添了无穷的力量。

稍示踌躇后,胡桃泽纵身跳过去,双手勉强抓住阳台的栏杆。刚想缓口气,不料木质栏杆咔嚓一声被折断。在风雨的剥蚀下,木头腐朽了,承受不住胡桃泽全身的重量。

突然失去支点的胡桃泽握着半截朽木一个跟头儿跌下来。更糟糕的是,下面堆放着垃圾桶、破旧废弃的木连椅、桌子等,胡桃泽扑通一声掉进垃圾堆,声音之大足以震醒附近的邻居。大越家的狗不知睡在哪儿,也随之狂吠起来。

黑漆漆的房内拉亮了电灯,有人飞一般跑来。胡桃泽欲逃走,可是跌伤了腰,下半身麻酥酥的动不了窝,右腿疼痛难忍。手电筒的光束犹如探照灯划破夜空,胡桃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谁?”

黑暗中传来凶狠的怒斥声。胡桃泽屏住呼吸,不敢弄出半点儿动静。

“你这个贼!”

胡桃泽被抓住衣领提起来,剧疼爬遍全身,直至神经末梢。对方把他拖到空荡荡的客厅。

“说,你溜进我家的目的是什么?”问话的是大越。身上穿着睡衣,大概是从被窝里直接跑出来的。

“叫警察吗?”不知何时冒出来的,令人发瘆的老佣人站在远处问。

“嗯,慢着,等搞清了他的身份再说。”大越拦住要打电话的女佣,厉声审问胡桃泽,“你是什么人?跑到我家来干什么?”

“饶了我吧,我什么也没有偷到手。”胡桃泽打算假装小偷,竭力讨饶,以防止大越报告警察。对方也是有污点的人,估计不会大肆声张。如果一口咬定自己是未得手的小偷,说不定还能逃出这里。

“这儿没有可偷的东西,附近富户有的是,你为什么钻进我家里?”

大越似乎怀疑胡桃泽侵入民宅的目的。这就证明他家中藏着与盗窃无关的东西。

“从外面看,你家院子挺大,所以我选中了这里。”

“撒谎!真正的小偷,白天都是看好了的。谁来偷这种破烂房子的人家!”

“都怪我白天没来探路,只是觉得院子大准有钱。”

“等等,你这张脸,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大越以追回记忆的目光审视着胡桃泽的脸。钻铁丝网时,胡桃泽摘掉了口罩;从阳台上掉下来时,礼帽不知摔到哪儿去了。

“你……不是一般的贼!”大越用手电筒猛地托起胡桃泽的下巴。

“我是初犯,什么也没有偷到手,你就饶了我吧,我家里还有妻子,如果让人知道我偷东西、被抓住了,老婆没脸上街,孩子也没法去上学了。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你就行行好,饶了我吧。”胡桃泽始终采取低姿势,以求摆脱眼下的困境。

“不是不可以饶你。在放你之前,我要记下你的住址、姓名和职业,快说!”面对大越的逼问,胡桃泽一时语塞。

“怎么,不敢讲吗?”对方居高临下地训斥说。

“请你放了我,什么也别问了,今后,我再也不做这种蠢事啦!”

“想得倒美!私自闯进别人家里被捉住,还要人家什么都不要问,简直厚颜无耻!”

“求求你了,饶了我吧。”

“既然你不回答我,那就让我来告诉你!”

“……?”

“胡桃泽英介,曾经在国本开发公司供职。”

“你怎么知道?”

“是我想起来的,因为咱们见过面。我的记性不坏吧?而且,作为全国通缉的杀人犯,派出所、商业街……到处都贴着你的照片。你的面纱被彻底扯下来了。说吧,你来这儿要干什么?”

“既然你把话讲明了,还用问我嘛?你把诗子弄到哪儿去了?”

“诗子,不知道。诗子是什么人?”

“少装糊涂,就是你把我推下悬崖趁机抢走了国本诗子,并把她藏在你家里!”

“你胡扯些什么?我一点儿也听不明白。”

“既然听不明白,那你为什么不把我交给警察?你不仅囚禁了诗子,而且还杀害了天野容子和飞车队的一对恋人!”

“我越听越糊涂了!”

尽管胡桃泽对大越装疯卖傻的态度感到焦急,但他仍然耐着性子继续说:

“让警察来这里搜查一下,你不就明白了吗?”

“噢,一旦警察出现,最难办的不是你吗?”

“我是无辜的!”

“那你为什么不去自首?”

“夺回诗子之后,再去自首也不迟!”

“那种女人,到底她在哪儿呢?”

“她在哪儿,你心里最清楚。”

“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好啦,私自闯入民宅的是你!可恶的贼,还是少啰嗦,闭上你那张臭嘴吧。”

“你应该明白,我不是贼!哼,快去叫警察来,让警察一搜,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胡桃泽已下定决心,只要发现诗子,既可逃出虎口,又能够澄清对自己的怀疑。他渴望警察突然出现在这里,以便结束几个月来无休止的逃亡生活。

“搜查居民住宅需要搜查证。我是受害者,把你送不送警察署是我的自由!”

大越说完,不知想起什么,龇牙一笑。笑得是那样冷酷,犹如无机物的笑,吓得胡桃泽浑身直打寒战。

再者,如果诗子藏在这儿,大越绝对不叫警察,岂止不叫,还会拼命隐瞒胡桃泽侵入的事实,因为谁也不知道他潜入大越家,放走胡桃泽对大越来说是非常危险的。想到这里,胡桃泽不禁毛骨悚然。

草场刑警去国本宾馆查证丢在翠绿茶馆的手帕时,视线的余光扫到砂木的身影,砂木呆在宾馆里并不奇怪,问题是行动可疑,用杂志遮住半边脸,似乎在监视什么人。

草场抢先半拍发现了砂木,是因为砂木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他所监视的对象上。

“砂木到底监视谁呢。”

草场突然产生了强烈的兴趣,然而下一个瞬间,他的兴趣又被坐在砂木身边的人吸引过去。那人被礼帽和墨镜遮住脸,外面又挡了一张报纸。两人的视线都冲着同一方向。顺着两人的视线望去,即可捕捉到砂木寻觅的猎物。看样子,他们监视的对象是走出电梯的人。

——好像在哪儿见过他。

砂木身边的男人强烈刺激着草场的记忆。

——哎,那人到底是谁呢?

正当草场即将唤起大脑中的记忆时,一台电梯降到一楼,男人的脸变换了角度。

“胡桃泽英介!”

草场不胜愕然。那张侧脸暴露了因杀害国本多计彦而遭到全国通缉的嫌疑犯的特征。

胡桃泽逃遁不久,砂木曾托他调查过胡桃泽的出国登记卡。从那时起,砂木就盯上了胡桃泽。但不知什么时候两人接上了头。问题是,胡桃泽作为杀人嫌疑犯遭到通缉,砂木为什么冒着包庇杀人犯的风险与他接触呢?

是否立刻逮捕胡桃泽,草场犯了踌躇。这也难怪,欲放弃眼前的重大嫌疑犯,又怎能不在草场心中掀起巨大波澜!

然而,两人的行动非同一般,胡桃泽出现在这么多人的地方是非常危险的。那么,是什么力量促使他冒着被逮捕的危险来到国本宾馆呢?

——再放他几天!

草场作出决定后,向身边的同僚耳语几句,请专案总部火速增援。有关手帕的查证工作早已被抛在脑后。

砂木迟一步发现了草场。在这短暂的时间里,砂木、胡桃泽和他们监视的大越已处在警察布下的天罗地网之中。

负责跟踪的警察分两批,一批盯住胡桃泽;另一批盯住大越。

胡桃泽进入板桥公寓后,深夜再次行动。他所去的地点正是另一拨儿警察刚刚追踪到的大越家。

换过三次出租汽车的胡桃泽潜入大越院内,从樱花树上准备跳上阳台时,栏杆被折断,他从上面跌下来。

“胡桃泽被大越捉住了。”

“已被拖到屋里审问。”

“大越时夫好像不愿意公开此事。”

一份份情报飞到草场身边。

“奇怪!”

草场歪起脑袋思索着,胡桃泽的行为显然构成了私侵民宅罪。一般市民深夜捉住闯入自己家中的可疑者,自然会毫不犹豫地报告警察。可是,大越却把胡桃泽拖到屋里,并不报告110号台。

“大越真的没有报案吗?”草场不放心,再次询问部下。

“已问过通讯指令室,截止目前,110号台无人报案!”

大越到底在干什么呢?伴随着诸多疑问,草场心中涌起一阵强列的焦躁和不安。

“怎么办?”

警察把目光移向草场,催他早点儿作出决断。

砂木只顾侦察躲在684室与大越接头的神秘人物,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已处在警察的包围之中。

不大功夫,部下报告了那人的姓名。砂木吃惊地瞪大眼睛,叮问道:“不会搞错吧?”

这是名出乎意料的人物,但从至今搜集到的情报判断,完全符合案情的发展。

“不会错!”部下断然回答。

“对方没有察觉我们监视他吧?”

“估计不会,因为我们格外谨慎。”

“好,干得好!”

砂木不禁为摸到深藏在地下的敌人而欣喜万分。眼下必须尽快查出那人与大越秘密接头的目的。如果那人真的是大越的后台,那么,他为什么让大越抢走诗子,杀害丹泽、容子和那对无辜的恋人呢?这一连串事件又与国本数久是什么关系呢?如此等等,要调查的事情太多啦!

经过艰苦的摸索,终于揭开了黑幕的一角。过去一直被敌人牵着鼻子走,今后则截然不同了。砂木只顾为自己的收获而高兴,压根儿不知道胡桃泽擅自行动。

同时,警方也犯了一个大错误,他们只为监视胡桃泽和大越奔忙,忽略了砂木为侦察684号室的接头人布下的暗哨。

“进去看看!”

草场指示说,心中不免激起阵阵不祥的预感。警察冲进大越家,实在称不上“冲”,因为对大越没下逮捕令,只好按响门铃,暂时采取查访的形式。

按过几次门铃之后,帮佣的老太婆由窗户探出脑袋,满脸都是疑惑与惊恐。

“我们是警察。刚才巡逻的警车发现一名在逃的嫌疑犯躲进院内,我们想进去查一下。”

草场放开喉咙大声说,音量足以震醒附近的邻居。这样可以起到阻止大越加害胡桃泽的野蛮行动。

“啊,警察!……请,请等一等!”女佣大惊,急忙跑进去告诉主人。

俄顷,大越不高兴地出现在大门内,若无其事地辩解说:

“刚才有个小偷窥视屋内,我把他捉住了。因为没有偷到东西,所以没有报案。”

既然警方说目击到犯人,大越估计赖不过去,只好勉强认账。

“那人不是小偷,是在逃的杀人嫌疑犯!他在哪里?”

大越把草场等人领进前厅,里面杂乱地放着餐桌、椅子和沙发等。看样子,这个大房间兼有饭厅等多种用途。胡桃泽的四肢全被捆住,像条毛毛虫蜷缩在地板正中。

“嚯,捆得够结实的呀!”

草场讽刺说。仅此一项,大越的行为即可构成非法刑讯罪。

“因为是杀人犯嘛!”

“噢,这么说你是知道的喽?”

“不不,刚听说。小偷么,当时我想千万不要让他跑了。”

“你认为什么也没有偷走,就不打算叫警察了吧?”

“是的,是这样!”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又把他捆起来?”不仅捆得结实,而且还给胡桃泽嘴里塞了东西。警察突然闯进来,大越没来得及掏出。

“嗯,这……这个么,当时我慌了,捉住后就把他糊里糊涂地捆上了。”

故作镇静的大越动摇了,结结巴巴地回答说。

“胡桃泽英介,你犯有杀人嫌疑罪。现在我宣布,你被逮捕了。”

草场对闭目横在地板上的胡桃泽说,一名警察上前为他掏出口中的堵塞物。胡桃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警察不到,胡桃泽不知道还要被折磨多久。更可怕的是,他那战栗的神经已感觉到大越穷凶极恶的杀机。如今被逮捕,终于替他在长期的逃亡生活上打上了休止符,胡桃泽反而产生获救般的快感。

胡桃泽稍微缓过神来,对逮捕自己的草场说:

“请搜查这所院子,诗子……国本诗子很可能被关在这里。”

“国本诗子?”

“就是国本多计彦的妻子,大越在国东半岛从我手中抢来的,就关在这所宅院里。”

“既然他这么说……”

草场把目光转向大越。大越脸色陡变,恼怒地喊:“你胡说!住在这儿的只有我和老佣人,你,你纯粹是血口喷人!”

“不是我血口喷人,而是你别有用心。你把我推下悬崖,抢走诗子。我为了救她才冒险来到这里,不料摔倒了被你捉住。”

胡桃泽竭力分辩,只要能找到诗子,即可证明自己是无辜的。

“哼,死到临头,我看你是急疯了。”大越很快镇定下来,冷笑说。

“不过,大越先生,他和国本夫人同时失踪。我们一直认为夫人是在他的要挟下被骗出来的,那后来……?”

“怎么,难道你们相信杀人犯的狡辩嘛?如果你们怀疑我,那好,就请搜吧。本人不会强迫你们拿出搜查证的。”

大越态度从容,一字一顿地说。胡桃泽凝视着大越泛起笑容的脸,突然不安起来,假如诗子真的被关在这里,大越为什么这样镇静?其泰然自若的神情表明了他的自信,还是证明他演技的髙明?

草场心想,胡桃泽再三要求搜查大越家,这说明国本诗子不在他手里。遭通缉的犯人带着女人逃跑是非常困难的,板桥公寓好像也没有诗子。既然胡桃泽冒死潜入大越家的目的是为了救出诗子,那就有一定的可信性。

草场猜不出大越为什么从胡桃泽手里抢走诗子,但他觉得搜查一下或许可以发现某种线索。

“请吧,请搜查吧。”

大越催促说。根据一般常识,即使有搜查证,也尽量避免夜间行动。草场犹豫了,但在主人的催足下,他毅然决定搜查。一楼六间,二楼三间,其中不乏弃之不用的房间,大越连作土窑用的地下室也领草场等人看了一遍,岂但诗子,连只会喘气的动物也没有发现。

“怎么样,这该放心了吧?杀人犯讲的全是胡说八道。你们这一来,彻底搅了我的睡眠,请诸位马上回去吧!”大越得意地说,俨然一副炫耀胜利的语气。

翌日清晨,砂木被叫醒。草场带给他的消息犹如劈头浇了一桶冷水,他的睏意被彻底浇飞了。

“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暂时不逮捕你。但是,你必须老实告诉我,为什么要包庇胡桃泽?”

草场的语气丝毫没有妥协的余地。砂木如实地讲了自己与胡桃泽的关系,以及证明他无罪的所有根据。

“大致的情况,我明白了。大越时夫同此案是什么关系?胡桃泽说他抢走了诗子……”草场进而询问说。砂木又介绍了大越的出身和发现他跟踪自己的经过。草场点点头:

“噢,怪不得你和胡桃泽出现在国本宾馆。”草场思索片刻,继续问:“当时,谁在684号室?”

天亮后,大越对昨天晚上的事情终于产生了怀疑,警察为什么来得这么巧呢?尽管他们说是巡夜的警察发现胡桃泽潜进院内,可是车上坐不了那么多人呀?

他们当初不可能看清是小偷还是杀人犯,而且胡桃泽从阳台上掉下来刚刚被抓住,警察便一窝蜂冲进院子里。

用“一窝蜂”来形容是最恰当不过了。即使接到巡逻车的报告,也不会在一瞬间聚集十多个人。

这帮警察是不是跟踪胡桃泽的呢?若是那样,突然出现这么多人是极其自然的,可是,胡桃泽是怎样盯上自己的呢?莫非跟踪胡桃泽时反被盯了梢……?

对,本以为他进入祖师谷旅馆了,可是后来发现,他从后门直接溜掉了。大概从那时起,自己就被盯了梢!还有,这种事绝不是胡桃泽一个人所能办得到的,背后必定有砂木合作。

“若被砂木发现,事情就麻烦啦!”一连串可怕的联想掠过大越脑际。

“假如砂木盯上了自己,估计684号室的接头人也逃不出他的眼睛!”

大越愈发慌了神,一旦被砂木揭穿与接头人的关系,就意味着彻底毁灭。极度的不安搅乱了大越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