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二年的1月8日,厚木警察署的松家来拜访浅井保子。她的丈夫上班去了,没有在家。

保子是在三天前看了报道香西贤杀人事件的周刊的。在被请进了客厅后,松家低声地说道:

“突然打扰,十分抱歉,我想有件事情问一下夫人。”

“是什么事情?”

保子问道。她的丈夫被警方叫去进行调査取证,所以她认为还是有关的事情吧。

“您认识一位叫桐原亮子的女士吗?”

“不,我不知道。”

“真的吗?”

松家盯着保子的脸问道。

“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保子发誓般地问道。

“您知道最近发生的香西贤杀人事件吗?”

“噢,电视台和报纸都说了。”

因为这是一起当红明星的杀人事件,所以大众传媒进行了大规模的报道。可以说没有一个日本人不知道这个事件。现在保子看的就是这个事件的专集报道。

“在这一连串的事件里,有一辆桐原亮子的车,她在现场和罪犯的车发生了碰撞。”

保子的目光中还是在询问松家和自己有什么样的关系。

“通过这次碰撞事故,我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

“报道中说她是在罪犯作案的时候发生的追尾事故。”保子说道。

“那完全是目击犯罪现场的推理。”松家感叹地说道。

“新闻记事中就是这样说的,但实际上可能不是这样的。”

“实际也许是这样的,但是她为什么没有看到那辆出租车而撞上了呢?前边的车里发生抢劫,车会开得不规则,但是后面的车应当是正常的呀!但是桐原亮子的车还是撞上了。”

“您是说她应当刹车或者避开?”

“应该是这样的,但是我还认为会有另外的一个可能性。”

“什么样的可能性?”

保子的兴趣也被松家引起来了。

“也就说,桐原亮子的车也处于同样的状况。”

“同样的状况?”

“和桐原亮子在一起的另外一个人,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说到这里,松家密切地观察着保子的脸色。保子推测着松家的意思,没有作声。

“在注意力分散的时候撞车了。同行的人在撞车后立即下了车。后来香西贤就上了桐原小姐的车。”

“但是为什么那个同行者在桐原死了以后不报警呢?”

“这是因为一旦报警,对这个人也不是件好事!”

“可是今天您来我家说这个干吗?”

保子重新考虑松家今天来的目的了。

“这是因为在掉到山崖下的桐原的车里捡到了一件东西。”

“捡到了一件东西?”

说着松家把一件小东西放在了保子的面前。

“这是什么?”

“请您打开,这是一枚戒指。”保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香西贤说这个东西也许是桐原小姐的,要我们还给她的亲人。”

“那为什么不还给她的亲人?”

“因为这不是她的戒指。”

似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保子把头躲开了松家直视的目光。

“戒指是在银座的金龟堂订做的,我们向他们打听了一下,订做人就是您的丈夫。”

“我丈夫?”

“说是他作为结婚戒指订做的。您不会不知道吧?”

“可是我丈夫给我订做的戒指还在我手上呀!”

“那就是同样的戒指做了两枚。”

“两枚!”

保子的声音带出了颤音。

“是的。我们也问了金龟堂,他们说您丈夫的第一枚戒指是订做了,但是他后来又要求订做了同样的第二枚。说是第一枚戒指丢了,因此要求再做一枚。所以您手上的不是第一枚,而是第二枚。”

听到这里,保子的脸色变得和纸一样苍白。

“所以说,您本应该从您丈夫手里得到的第一枚戒指在四年前的9月18日夜里在桐原亮子小姐的车里。为什么您的戒指会出现在和您毫无关系的桐原小姐的车里呢?您能不能对我说明一下?”

在松家的追问下,保子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我不知道您是否同意向我进行解释。在桐原小姐被香西贤推落到中津溪谷之前,您的戒指是在她的车里。也就是说,她的车和川岸的车发生追尾、香西钻进她的车之前,您的戒指就巳经在桐原的车里了,这就证明在这之前您就在她的车里。我在分析桐原小姐的车为什么发生追尾事故原因时考虑您是不是在车里。当然我也想过,是不是以前就在车里,可是您说您根本就不认识她。但是香西说戒指是在助手席的下边,如果是的话,那么桐原小姐就会早早地发现的。因此我认为,那枚戒指出现的时间是香西钻进桐原车里之前的可能性最大。您能不能解释这点?”

松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保子一直紧张的肩膀终于松了下来。

“我可以全部对您说明的。桐原亮子小姐在那天夜里对我说,她要说明一下关于浅井的事情。因为当时我和浅井订了婚,我不知道她要讲什么,所以非常想知道,我就到了她指定的时间和地点等她。她开了一辆小车来接我。那时我是第一次和她见面。”

“桐原小姐让我坐在了助手席上,她一边开车一边向我挑明了她和浅井的关系,并且表示她绝不会和浅井分手,所以要求我和浅井解除婚约。我突然听到她这样的话,根本就不相信,而且要求立即从车上下来。但是她说如果我不同意她就不会让我下来,并且继续开车。我一边大喊‘停车’一边夺她的方向盘,结果汽车不断地改变方向,最后撞在了川岸的车后部。在我和她乱成一团的时候,我的戒指就掉在了那里,也没有看到前车里发生的杀害川岸先生的事情。结果在撞车的时候,桐原亮子的头被撞在车上,她就昏了过去。幸运的是我没有伤着,并乘机从车上下来了。如果我们两人都昏迷了,也许都得被香西推下中津溪谷的。”

“回到家里,我没有把桐原亮子的话对浅井讲,因为说了,就会给我们的生活添加苦恼。后来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很好的。而且桐原亮子也死了,就更没有必要提起这样的事了。当时浅井被警察带走时我还吓了一跳,我想肯定还要把我带到警察署吧?不过警察不应当知道那天夜里我和桐原亮子见面的事情的。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浅井,警察都问什么了,但是他说没有什么事儿。后来我才发现浅井送给我的订婚戒指在我从桐原亮子的车里逃出去的时候丢了,不过我也知道找不回来了。我做梦也没想到被这个杀人凶手香西贤拣走了。”

听了保子的说明,松家这才明白了。松家也不打算就这件事再给浅井和保子增加新的伤痕了。他只是想知道事实真相。保子没有犯罪,他也就放心了。

保子是妨碍桐原亮子驾驶车辆造成追尾事故的原因,但由于桐原亮子打算非法囚禁保子,所以保子的反抗属于正当防卫。

2

“凶手是香西贤可太意外了!”

听说了凶手的自供的报道后,节田和由纪子见了面。

“而且我爸爸的死也清楚了。”

“可是为了这3千万死了4个人啊!”

“人的生命是不能用金钱来计算的,出租车行业本身就是有风险的职业。”

“因为3千万,你父亲的生命也搭了进去。如果他不理会香西拿走那钱的话也许就不会死了。”

“但是我爸爸绝不是那样的人!他一生都不做歪门邪道的事情,也绝不会向坏人妥协的!就是从我们全家来看,我们也会赞成我爸爸的做法的。”

“你们全家都是这样想的啊!为了永远的生,你们会舍弃暂时的利益,我很敬佩你父亲这样的人。”

“不过,要是你碰上了那样的情况,你会怎么办?”

由纪子试着问节田。

“我没有全家啊。”

“可是你有父母。”

“他们也早就去世了。”

“兄弟姐妹呢?”

“他们都分别成了家,所以我已经不能说有家庭了。”

“如果你再成立了新的家呢?”

“我还会有新的家吗?”

“这个嘛——也许会有的。”由纪子含笑说道。

“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我会遇到这样的场合吗?”

“你说,为了家族的荣誉,你会舍弃不正当的利益。”

“什么!”

节田吃惊地看着由纪子的表情。

“我是说,每个人都会在这个社会中扮演着一定的角色,如果是由于向不正当的势力妥协而获得了赞誉,那么这种赞誉有什么意义吗?如果把这一点看得非常重要,那么人的生命就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要是这样说的话,你父亲死得不是很不值得吗?”

“那样的话,剩下的我们就值得呀!爸爸死后,你知道我们是怎么想的吗?一到了他回来的时候,马上就会听到他的脚步声!我们的生活被破坏了,妈妈也外出打零工了。就算当时爸爸不理会凶手拿走那笔钱,或是和他分了,将来也会被警察抓住的。所以爸爸在当时只能采取正义的行动。对一个家庭而言,和不正当妥协也好,舍弃利益也好,我们都希望爸爸是活着的。我相信凶手杀害了爸爸之后,凶手也会对爸爸产生敬意的。为了这个难道还不值得吗?”

“可是作为父亲,他可是一家之主啊!”

“所以我认为我的爸爸是伟大的,就是死了也伟大的。如果他在那样的场合下活下来了,那他就不是爸爸了。如果当时他只是考虑到我们,他会和凶手作个交易的,结果爸爸活着却在我们的心里死了。”

“是啊,出租车司机对乘客的生命和财产是有责任的。如果有人去占有别的乘客丢的东西,司机是应当勇敢地主持正义的,甚至要用生命去保护。在这样的社会中人是要讲信誉的。如果人间没有了信誉,那么连咖啡也没有了,也没有东西可买了,当然医生也没有了,汽车飞机也没有了。而你父亲就是为了有这些东西才死的。他没有为了自己的私利活下来。他是为了人间的信誉,为了社会中最重要的东西死的。”

“为了人间的信誉。是这样的啊!但是爸爸绝不会忘记我们的。当年他说过,如果自己要承担了连带责任,他就得辞职,就算是公司挽留,他也得为了信誉而辞职。他说这就是出租车行业的职业道德,他就是为了维护这个职业道德而死的。”

“是的。嗳,春天到了,我们不去远足吗?”

“远足?”

“对,当然去中津溪谷是没有心情了,我们取其他的钥匙吧!”

“其他的钥匙?什么钥匙?”

“开启我们将来的钥匙啊。”

“不用啊,将来的钥匙就在这里呢!”

“什么?”

由纪子突然扑向了节田的胸膛里。

3

随着微风,湖畔对面的花香飘了过来。樱花的花瓣也随风散落在湖畔上。湖面上一艘艘小船像豉虫一样把湖面画出一片片涟漪。在湖面的中央,一艘救护快艇快速地行驶着,在它的后面形成了“V”字型的浪花。节田和由纪子就在这些小船中的一艘上,节田划船,由纪子坐在船尾。由纪子看到湖水中的鱼儿就欢呼雀跃,被救护快艇的浪花冲击时她也会发出尖叫声。

远处的山峦和近处的湖水平静而安详,它以最美的姿态尽情地向游人展示着自己的风姿。

“你快看樱花!”由纪子看着远处的樱花。

“开花还早吧?”节田答道。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喜欢樱花,它的最盛期是我无法想像的美丽。”

“无法想像的美丽?那就是你啊!”节田小声地说道。

“你在说什么?”由纪子问道。

“不,没有说什么。”

正在这时,由纪子又惊呼起来了。原来他们的小船和别的小船轻轻地碰了一下。

“对不起!”节田对对方说道。

“没有关系。”

对方的船上也是一对情侣。他们两只船擦肩而过,微笑着交换着眼神。原来他们正是浅井圭介和保子夫妇。瞬间的接触后他们又很快分开了。节田和由纪子把小船划向了更远的前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