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从警察那里听到并未降伏山原夫妇,调查陷入僵局的消息后,世村感到很气馁。与圣代桥悠子携手好容易挖出来的第四位同行者,对山原竟然并未构成什么威胁,那么清原在留言册里到底发现了什么呢?

世村与悠子约好待她下班后在银座的咖啡店见面。本来世村跟悠子说可以去她们店里的,但悠子却说:

“这里就是价钱贵,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不如在外面约。”

以前曾说过要他来,现在却又这样说,似乎很体贴世村的经济情况。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对自己的好意加深了呢。

在指定的店内等候,悠子来的比约定的时间稍迟了一点。看来走得很急的样子,娇喘微微的。在世村看来是因为见他的喜悦令悠子如此兴奋的,不由心里窃喜。悠子好像就穿着在店里穿的衣服,一派华丽的晚装打扮,更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材,仪态万千的都市女子气质。不仅成熟,在都市的夜晚,更添加魅人的性感。世村看得有些张口结舌。

“讨厌。你一定觉得我这样显得很风尘吧。”悠子两手托腮娇羞的样子。

“这样子就叫风尘吗?我只觉得美艳无比,都看傻了。”

“别老夸我了。过后看镜子该失望了。一起吃饭吧。本来有位客人一定要请我吃饭的,但我想跟你一起吃,好容易把他推掉了。”

“我太荣幸了。想吃点什么尽管说。不过银座我不太熟。”

“去我常去的地方好吗?”

“全听你的。”

悠子常去的是六本目的一家寿司店。店里气氛热烈,生意很兴隆的样子。

“这家店专供晚上上班的女性带不想让他破费的同伴来。”俩人坐在柜台前,悠子在世村耳边悄悄说。

“不想让他破费的意思是……”

“就是说便宜。”

“不想让他破费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呢?”

“唔,你还真迟钝。就是恋人之类对他有好感的人。”

“哎?那么难道说我也荣幸地成为……”

“不要这样大声好不好。大家都在看着呢。”悠子用无奈的语气责备世村后又说:“还包括对方是失业者的情况。”

喜出望外的世村被泼了一盆冷水。

悠子先要了甜虾寿司,世村要了金枪鱼中段寿司,俩人吃起来。世村将自己的想法跟悠子说了。

“那么你认为姐夫到底发现了什么?”悠子拿过一盘海胆寿司后说。

“我认为你姐夫发现的是其他什么东西。”

“其他什么对犯人来说致命的东西。我也曾这样想过。”

“就是说对山原来讲是致命的东西。”

“是的。如果不是致命的发现,就没有杀害姐夫的必要了。”

“不过我想过了,我们是不是可以换个角度考虑一下这件事。”

“换个角度?”

“我们从伊良湖岬追到馆山寺,又从留言册追到YANBALU、山原,第四位同行者,我觉得我们过于执着地认定犯人就是山原了。”

“你是说犯人不是山原吗?”悠子愕然,拿着寿司的手停下来。

“山原的确有充分的杀害髙坂夫妇的动机。但如果重新审视一下整个事件的话,可以看到有违法行为的不光是山原一个人,这是集体犯罪。杀掉企图告发违法行为的部下,堵住知道真相的部下妻子的口,从上班族的心理来讲,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呢?”

“但如果高坂说出真相,大批干部都会倒霉,出于自卫也就不择手段了。”

“上班族会很好地计算出这里面的利害关系的。他们的想法总脱不掉公司的框框。大批人都参与了犯罪,也就是说同案犯很多。应该明白因此而杀人的危险性有多大。我想上班族没有为隐瞒违法行为而去杀人的心理素质。参与犯罪的人都是基于精密计算基础上才做的,要他冒风险杀人,这看起来不是很矛盾吗?”

“那如果不是山原的话,发现的又是谁的致命伤呢?”

“这个还不知道。正想借重你的智慧。”世村吃着赤鲷寿司腮帮鼓鼓的。

“但留言册上的登场人物只有山原夫妇与高坂夫妇呀。虽然他们当时还没结婚。”

“转换思考方式有两种方法。一是要考虑对犯人来讲致命的东西可能在留言册之外。而留言册本身可能对犯人没什么威胁。”

“第二个方法呢?”悠子停下来,催促世村说下去。

“第二个就是要考虑被裁掉的那一页上他们四个以外的人。”

“四人以外还有什么人写了东西吗?”

“有啊。同一天住宿的客人还有几个也写了留言。这是饭店那里邮来的宣传册的复印件。”

世村在柜台上摊开复信件。昌子、湖畔女子、SK生、中野区YANBALU四名之外(在后面),还有两对夫妇的留言。前一对是这样写的:

——结婚的人是傻瓜。而要结婚却不娶傻瓜的人更是傻瓜,这是西洋的格言。但我爱你是聪明的。与你结婚更是聪明的。这是我的格言。

五月二十九日 东京杉并 长井基弘

——据说恋人是牛奶,新娘是黄油,妻子是奶酪。我想成为好奶酪,但如果你讨厌奶酪的话我该怎么办?到那时只要你说一声,我就会按你的要求变成酸奶或奶油或别的什么东西的。相信你的爱从湖畔的饭店开始新的人生。从今天开始长井真美子——

后一对写的是:

——你为什么来这里

傻瓜,还不是为跟你在一起

OKATIMENTAI MENKO——

从后面的日期来看,长井夫妇住宿的日子与四人组的是同一天。OKATIMENTAI MENKO那一组则看不出来。从留言写在同一页来看,应该也是在同一天或那以后不久才对。

“四人组之外就是这两对了。”抬起眼来,悠子说。

“后一对如果不对照饭店的住宿记录的话,无法知道他们的真名。看名字马上就会明白的就是长井组了。”

“女方写着‘从今天开始’长井真美子,所以这应该是男方的姓才对。”

“你姐夫的朋友或熟人里,有没有姓长井的?”

“没有。但我对姐夫也没了解得那么细。”

“是吧。总之有必要注意一下长井基弘这个人。”

“真是换了一种思考方法。但如果长井又不对该怎么办呢?”

“就是刚才说的,可能在别的页里,也可能跟留言册没有关系。这种情况下,就说明这一页与犯人没有关系。”

“我无论如何都不这样认为。粗略一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缺一页。那是因为事先准备好了剃刀一类锋利的东西。从做法上看,这决不是姐夫的手法。他没有这样的东西。我还是认为是犯人的同伴或有人受犯人指使把留言裁掉的。”

“我也这么想。那就拜托饭店的前台,请他把长井基弘的住所告诉我们吧。”

“会告诉我们吗?”

“他对我们很友好,一定会告诉我们的。”

“不行。他不是说过住宿记录只保存三年吗?”

“哦,对了。”

“但如果长井是目标的话,姐夫已把他找出来了呀。”

“电话簿怎么样?”世村想起正是用这个方法把第四位同行者挖出来的。

“用八年前的电话簿找出杉并区的长井基弘吗?还得麻烦一下电话研究会。”悠子半叹气地说。从一个名字来查阅庞大的东京电话簿,没开始干就已被吓倒了。俩人的胃好容易被填满了。

2

再次从研究会借来八年前的电话簿,但也只是白费劲,并没有发现杉并区的长井基弘。又从长井真美子开始找,结果也没有。

“杉并区,如果是新家的话,可能还没装电话呢。”

“也有跟父母一起住的可能。”

“但姐夫找到了他们。”

“也许长井他们也不是犯人。”转换思考方法打开的新局面又僵住了。

3

栋居调查十二年前三月,在涩谷区被撞死的“粕谷”的记录。结果了解到被害人全名叫粕谷勇,当时十九岁,补习学校学生,家住目黑区五本木一——二七——XX番地。在当时的住所里他的双亲还健在。

综合记录和双亲的话,说是在未考上理想的大学后,粕谷开始与坏人交往,不去补习学校上课。稍微说他两句,他就离家出走不回来。偶尔回来也是背着父母偷走家里值钱的东西。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二年后,被车撞死了。与他在一起的女孩子问她事故发生时的情况她却什么都记不得了。那女孩叫高坂昌子。

那以后,也没找到犯人,就那样不了了之了。栋居认为高坂昌子让孩子把自己与粕谷勇的合照在自己死后交给世村一定大有深意。她一定出于某种理由,为世村留下寻找粕谷生前身边人的谜语。

粕谷的身边一定有杀害她的犯人。这是她预测到自己会被杀而留下的备用留言吧。

如果留得过于明显的话,恐怕会被犯人消掉,所以才留得这样扑朔迷离。

栋居很重视粕谷死时,髙坂昌子在现场这一事实。栋居抓住这一点又向粕谷的双亲打听。

“您二位知道您儿子与髙坂昌子交往的事吗?”

“阿勇好像有好几个女朋友,具体情况我们不知道。问他他也不说,这样做父母似乎有些不负责任,但我们除了在一旁提心吊胆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年老的夫妇说完垂下头。刑警的提问令老夫妇俩又想起不幸的往事。

粕谷与昌子交往的事山原知子也有证明。从迪厅里拍的照片上也能看出他们的关系很亲密。

如果昌子也在事故发生现场,就很有可能目击到犯人。在询问山原知子时,那须警部已有暗示。而且昌子大有深意地要孩子在自己死后,把自己与粕谷的合影交给外遇恋人世村。栋居脑海里来来回回思考着,想法在同一条回路里来回循环,循环的过程中,脑细胞的电位在逐渐升高。

一瞬间,脑海里迸出火花来。而迸出的火花照亮了沉在思考死角里的东西。虽是一瞬间被照出来的影像,但却鲜明地留在栋居的视野里。

粕谷被撞时在现场的昌子后来被杀了。昌子目击到肇事者,却秘而不宣,抓住了犯人的把柄。

“原来是这么回事!”栋居不觉自语出声。与粕谷的合影如果是昌子的备用留言的话,那么大概就是在暗示杀害她的犯人就是撞死粕谷的肇事者吧。

所以昌子在事故发生后,面对警察的调查坚持说自己什么都记不得了,什么都没看见。昌子的证言里,对肇事车是这样陈述的:“跑到马路上的粕谷被急驶而来的汽车撞上后,车就全速跑开了。因为是一瞬间的事,所以对车号、车型什么的都没有记忆。”

但如果昌子目击到犯人的话,为什么要隐瞒呢?或许可以用山原知子的话来解释这一点。

“昌子希望与粕谷分手。她说这样下去的话,不要说考大学,连将来结婚都会受到影响。就在这种时候,粕谷被车断了,她说简直对犯人感激涕零。”

这样的昌子即使目击到犯人却什么都不说,也不奇怪。

当时保持着沉默。但那以后,昌子忘记了对犯人的感恩之心,进而敲诈起犯人来了?或者就算不敲诈,对犯人来讲,一直都会为不知昌子何时开口而提心吊胆、了无生趣。

而且昌子的生活中确有迹象表明她很可能有敲诈行为。闪现在脑海里的火花照出的影像,通过过后的思考,使图像更完整、更鲜明地印在脑海里。

——正是撞死粕谷的犯人,杀害了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