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就在万波和桑原接触时,井手隔着一段距离监视着。当时井手对桑原的身份和双方接触的意图还不清楚,于是就尾随了和万波分手的桑原,并弄清了他的身份。万波接触菱井商事秘书室主任一事总是萦绕在井手的脑海里,他认为这里边肯定有文章。他闻到一股异样的味道。

为了证实自基的嗅觉,他要求面见桑原。桑原对刑警的突然来访感到相当震惊,因为对于桑原来说,他正为秘密地和正在被通缉的失踪者冲山见过面而感到心虚,当然也就对警察异常敏感了。但井手对桑原的反应很不理解。

“恕我冒昧,想向您打听一件事。您和万波利行认识吗?”井手驴唇不对马嘴地开始了提问。

“万波?是什么人?”桑原当然摸不着头脑。

“就是你前几天在市中心饭店见到的那个人呀。”

“我那天没见那个人呀。”桑原被对方所说的日期和饭店是那样准确吓坏了,但还是千方百计想蒙混过去,因为和全国指名通缉的杀人未遂犯秘密见面而又不报告警察,有可能被判以藏匿犯人罪。

“不,你确实和他见了面。我亲眼看到你和万波一起进了饭店,如果不信,我就把房间号也告诉你。”

“请等一下,那个万波,我确实不认识。是不是你认错了人?”桑原终于觉察到双方谈话的接触点不一致了。

“不会认错,是与袭击加岛组组长的冲山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人。”

“唉,原来他不是冲山呀?”

“什么,你把万波当作了冲山吗?”双方谈话的接触点完全重合在一起了,同时桑原也把自己置于了非常尴尬的境地。这就等于自己承认犯了故意藏匿犯人罪,因为他是把万波当作冲山会见的,而且对这一事实秘而不报。

错认的实质暴露了他与冲山之间有联系,桑原陷入到无法再抵赖的穷途末路。

“这是怎么回事呀?”井手一看不好对付,就摆出一副刑警的面孔,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质问。

“没什么,只是以前在股东大会上和那个冲山见过面,所以无意中把人认错了。那个人真的不是冲山吗?”桑原一边擦着额头上渗出的汗,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他自己也知道,这样的回答不会使对方满意,但又别无他法。

“那么说你明明知道冲山是指名通缉的凶恶罪犯,却在饭店的房间里和他秘密会见,对警察又秘而不宣,是吗?”

“我是被通无奈呀,他说如果告诉警察,我和家人就活不成了。”桑原虽然惊慌失措,心惊胆战,但在关键时刻还是镇定了下来。

“既然只在股东大会上见过面,那有什么必要在饭店秘密和他见面呢?”

“是他硬逼着我进去的呀。如果他狗急跳墙,不知会干出什么来,所以我只得顺从。万万没想到那是冒名顶替的!那个叫万波的是个什么人?”

“你先告诉我,万波和你说什么啦?”

“他说到处逃亡缺钱,向我要钱。”

“就这些?”

“就这些。”

“你给他钱了?”

“凭什么给他呀,我拒绝了。”

桑原隐匿了假冲山的真实要求。如果讲出这一点,就等于承认自己和冲山有很深的关系。另一方面,对于井手来说,桑原的回答也有经不起推敲之处:假若他讲的是真实情况,那么,万波的行为就构成恐吓;而以酷似冲山为资本的万波,即便想犯那样的恐吓罪,如果不事先知道桑原与冲山的关系,是绝不可能来冒名顶替的。桑原与冲山之间肯定有什么事情。那绝不是仅在股东会上见过面的关系。

井手想知道这种关系,桑原也想弄清万波的身份,但双方的处境不允许他们轻易地交换情报,都怀着一种不摸对方底细而参加比赛时的焦急心情。

2

“叫万波利行的那个家伙到我这儿来了。”

“万波?”

“就是那个很像冲山的人。我还以为真是冲山来了呢。”

“啊,那个人呀。”

“你好像认识他?”

“那个万波为什么到您那儿去呢?”

“是冒名冲山来的。他说是疲于奔命,想让我把他藏起来。”

“万波说了那种话?”对方声音中显得十分诧异。

“是呀。”

“那您是怎么识破他是假冲山的呢?”

“刑警来过了,是他告诉我的。”

“刑警?!”

“叫井手。他说是查询冲山行踪的刑警。为了防止误遭报复,他正在秘密监视万波。这位刑警对我和冲山的关系很感兴趣呢。”

“他怎么会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呢?”

“这不是很清楚吗?我是把万波当冲山和他见面的,这不就等于我自己供认和冲山有某种关系吗。”

“这可不妙呀。”对方砸着嘴说道。

“倒也不用担心,最紧要的关系我装糊涂支吾过去了。现在不放心的是万波这个人。起初我还以为他是利用和冲山相似这一点恬不知耻地要钱来了,但好像又不是这样。”

“万波怎么知道您和冲山的关系呢?”

“他说是出原招认的。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探听到出原的。”

“啊,那就清楚了。万波就在出原先前的饭店工作。”

“在出原先前的饭店?”

“是的。那万波既然不是为勒索钱财而来,那是为什么而来的呢?”

“最初讲是让我提供一个安全的藏身场所,但如果是假冲山,根本不需要呀。他的目的好像是通过我给大东组捎个口信。”

“噢,什么口信?”

“说的是些没影儿的事呀。说是如果命令大东组把冲山干掉,他就告诉加岛组袭击加岛政知的后台就是稻叶副社长和我。”

“啊?他说了那种话吗?”对方的声音里充满惊愕。

“命令出原把钥匙借给冲山这是事实。所以如果这一见不得人的事被捅出去,加岛组可就找到我们头上来啦。”

“奇怪呀,万波又不是冲山,按说不该说那种话呀。”

“是不是你们把万波当成冲山,对他干了什么呀?”

“你大概想起来了吧,那我就懂了。万波是为了自卫冒名冲山,让我传递口信来的。”

“即使这样,有些地方我还是不懂。那也用不着转弯抹角呀,直截了当地和我们说不就行了吗?”

“直接说大概是害怕吧。”

“冒名冲山去见您不更需要勇气吗?”

“对了,还说了些更富有挑衅性的话呢。什么‘我绝不会被老老实实地干掉’。这是作为冲山说的话呢,还是万波本人的话呢?”

“两者都可以讲得通。实际上我们抓了那家伙一次,又被他巧妙地逃走了。虽说是个假的,但如果把冒充成冲山的万波加以制裁,在加岛组眼里看起来就像真冲山一样。”

“想以此来躲避加岛组的报复吗?你们可真残忍呀。”

“你不要讲那些瞧不起人的话。现在加岛组那帮家伙就像一群疯狗一样,不能正面和他们发生冲突。”

“对于被当作活人贡品的万波来说,当然不堪忍受了。对了,他已经看透了,只有真冲山出现,他的安全才有保障。所以他估计可能是以为我把冲山藏起来,就到这儿来探听消息,同时通过我转达牵制大东组的口信。”

“一个外行人,干得可真漂亮呀。”

“现在可不是赞叹的时候,不要对万波轻易下手,如果惹恼了他,全捅给加岛组,我的命就保不住了。”

“您想得太多了吧。”

“你站在我的立场上试试?他们现在为保护自己,简直是不遗余力吧,我又不能公开地请你们暴力团保护。”

“万波作为外行人干得不错,但这家伙干得太过火了。他踏进了外行人不该侵入的领域,我要让他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

“你打算怎么干?”

“请交给我们办吧。”

“难道……你要……”

“把那家伙的嘴堵上,他就什么也告诉不了加岛组了。您放心,决不会给您添麻烦。”

“这种事千万别干,你们只要不下手,就是万波,大概也不会干出故意刺激加岛组的事吧。”

“您想得太天真了。您看,您已经被万波抓住了把柄,万波想什么时候捅给加岛组都可以。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挑动加岛组和您干,这多危险呀!这个时候如果把他干掉,不就放心了吗?”

“是干掉,还是堵嘴和我没关系。我可什么都没听见呀!”

“那就行了。见不得人的事都由我们干。”

“我可没求你们,你们自己要干的事,一概与我无关。”

“您这是说我们大东组连你们菱井商事养的一条狗都不如呀。”对方的声音粗暴起来,桑原稍微有点慌。

“我可没说是养的狗。我认为我们是正常商业范围内的合作伙伴呀。”

“那我就把它放在正常商业范围之外去干吧!”

大东组组长平冈时松挖苦地说着,一下子挂了电话。拿着话筒的桑原对依赖大东组真是后悔莫及,虽然当初是为了在股东大会的运营中对抗冈崎派。

冈崎派和加岛组也有勾结,因此双方是彼此彼此。但如果这些情况被社会上知道,菱井将会名誉扫地。刚才平冈比喻得很恰当,他们是自己豢养的狗。不,简直是一群狼。看起来他们对给他们食物的人暂时是那样俯首帖耳、摇尾顺从,但只要让他们稍微有机可乘,就会不分青红皂白地露出锋利的牙齿向你扑来。他们具有不可调教的野性和为了得到食物而不择手段的残忍。现在的桑原恰似一只被扔进混战的狼群中、战战兢兢呆立的一只狡猾但又胆怯的狐狸。

3

井手对万波冒充冲山去见桑原总感到不对头。这说明桑原和冲山肯定有关,而且万波知道这种关系。如果以恐吓未遂给他施加点压力,也许能让他说出那两个人的关系。井手欠万波的情,是他眼看着万波被大东组绑架走的。这一点已经被万波发觉,他肯定会以此来对抗。这样一来,自己与加岛组勾结就有暴露的危险。而且,不能单纯地认为万波是去恐吓桑原。万波是抱着某种意图去见桑原的,而桑原肯定不愿让警察知道这一意图。

如果桑原是出于和冲山的某种关系将其藏起来,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果利用菱井商事海外的分店网,那么日本警察也鞭长莫及。但菱井商事这样的公司竞会以警察为对手藏匿凶恶的罪犯吗?

井手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但不管怎么说,菱井商事多少知道一点冲山的下落,这是确切无疑的。

就在万波睡得正香的时候,出现了一丝和沉睡不同的朦胧意识。

他的颈部有一阵冷风掠过。奇怪,不应该有这么大的风呀,是不是什么地方的窗户或拉门忘关了。正当万波在睡梦中这样模模糊糊思考的时候,颈部感到了强烈的震动。

他猛然睁眼一看,几个人影围在自己床前,其中一个人还把枕头踢飞了。

“起来!不许出声!”一个压低的声音响在耳边,锋利的刀尖抵在了他的颈部。

万波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是加岛组或大东组的刺客闯了进来。万没想到他们会闯到家里来,自己太大意了。敌人终于明目张胆地找上门来了。

“到这边来!”他被抓住胸襟从床上拽起来,这个人的力量大得惊人。周围的人影中,有人拿着匕首对着他。对方就是没有凶器,他也敌不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让我穿上衣服。”万波战战兢兢地央求着。

“用不着!”抓他胸襟的那个人偷偷地笑着,周围的人也被引得低声笑起来,笑声的背后回响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残酷回音。

久连山怎么样了?万波担心起应该睡在隔壁房间的久连山来。如果他发现得早,通知警察还有得救的机会。

“哈哈,担心你的朋友了吧?”大概是从万波的眼神中觉察到了这一点,对方把他的头扭向和隔壁房间相通的隔扇。穿着睡衣的久连山也被带了出来。万波得救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你们是什么人?”他问的等于是废话,因为不管是加岛组还是大东组的人,对他万波来说都是一样的。

“作为一个外行,你干得不错呀。不过你好像闹得稍微过分了!”

这个声音有些熟,被大东组绑架时好像就有这个人。那么是大东组又来抓人了。对,是桑原把冲山露面这件事告诉了大东组,大东组马上看破那是假冲山,就来抓万波。万波曾威胁过桑原,要把菱井商事的稻叶、桑原在暗杀加岛组组长一事上所起的作用密告给加岛组。大东组也同样害怕此事泄漏出去。

如果稻叶和大东组勾结一事张扬出去,稻叶肯定倒台,大东组也就失去了一个有利的资助者。因此,为了不失时机地封住他万波的嘴就闯进家里来了。

万波、久连山都没想到敌人会干出这孤注一掷之举。作为假冲山行动时,虽说是为了自卫,但不知不觉就出了圈儿,踩了老虎的尾巴,大大地激怒了对方。

万波和久连山互相对视着,久连山的目光中有的也只是绝望。两人被带到房子外面。曾经见过的大型外国车像蹲伏着的狰狞猛兽一样停在房子旁边。

“上去!”对方冲他们一摆下巴。

就在这时,人影突然分成两部分,并发生了可怕的争斗。万波与久连山两人在争斗的中心被人推来搡去,他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起初他们以为是发生了内讧,但看到参加争斗的人影不断增加,感到又有其他组织的人来了。

“趁乱现在快逃!”万波耳边响起久连山的声音。猛然醒悟过来的万波和久连山一起飞跑进一条小巷。有几个人追了上来。这一带的小胡同像迷宫一样纵横交错,两人对此非常熟悉。眼看后面的人要追上来了,占着地利优势的万波和久连山又逐渐把他们甩开。万波二人从一个胡同到一个胡同拼命地跑着,好不容易刚刚跑上大路,正巧一辆车开了过来。就在突然飞奔而出的两个人前边,汽车一个急刹车停住了。

“太危险了!你们突然跑出来。”司机大声地责备着。

“救救我们,暴力团的人在追我们。”两人央求着司机。这是一位衣着讲究的年轻男子,好像开的是私人轿车。

“暴力团的人追你们?啊,先上来。”司机看到两个人穿着睡衣,似乎觉察到事情非同一般,开了车门。

“把你们送到警察那儿去吗?”司机一边用眼角扫视着两个人,一边沉着地问道。

“好,拜托了。不,去警察局不合适。”万波想起警察和大东组好像有勾结的嫌疑。

“去警察那儿不合适?”司机的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不,不是说不合适,是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久连山急忙纠正说道。

“你们好像是有什么事呀。请放心,我对别人的事情不感兴趣。如果不去警察那里,随便哪里都行,我送你们到希望去的地方。”司机优雅地笑了笑。

两个人又重新看了看司机,他的年龄有二十五六岁,是一个端庄的青年人。此人言谈举止,使人感到他受过专门的职业性训练,显得那样文雅、有教养。他的服装也整齐,一副朝气蓬勃、年富力强的青年实业家的派头。但其背后好像弥漫着一层神秘的令人生畏的烟霭,这是正经职业中没有的、充满谜一样色彩的烟霭。

也许是他已觉察到被从困境中救出来的这两个人和他们不敢堂堂正正去警察那儿报告这之间的不协调,才故意显出这样的做派吧?

“送你们到哪儿去呢?”司机催促道。

他们首先想到的地方是重代的公寓。这两个男子跑到那儿去住是太挤了点儿,但眼前的藏身之处只有这个地方。久连山正要把准确住址告诉对方,万波却先开了口。

“对了,请原谅,能否请您送我们到皇家饭店?”万波急中生智,想先寄身于工作单位。那里有工作人员的休息室,就是订一间客房也未尝不可。

“您所说的皇家饭店就是平河町的那家吗?”

“这可真巧。我在那家饭店也订有一个房间。”

“您在皇家饭店?”

“唉,可是你们这副样子不好进饭店呀。”司机看了看穿着睡衣的两个人。

“我在那儿工作,我们可以从工作人员走的门进去。”

“啊,是饭店的员工呀,那就好办了。”

“在那儿工作的是我。这位是我的朋友,忘了介绍了,我叫万波,这位是久连山。”对方从危难中救出了自己,所以他就通报了姓名。

“我叫弦间。这大概也是缘分。如果可以的话,今天晚上就请你们用我的房间好啦。”弦间爽快地说道。

“不,不用了。谢谢您的盛情。”

虽然是个难得的建议,但万波认为对今晚碰巧路过而搭救了自己的司机,还不便领受人家那样的盛情。

“请不要客气。我正好回家,房间反正是空着。只有一张床,但可以再加个临时床吧。对不起,总比在工作人员的休息室里睡得舒服呀。”从司机的神态上看仿佛曾经见过工作人员的休息室。结果,两个人决定领受这位不相识的救护神的好意。

弦间走了以后,在他房间里安顿下来的万波和久连山马上谈论起来。

“那个人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让人琢磨不透。靠得住吗?”

“他路过那个地方可能纯属偶然,所以还靠得住吧。”

“既然长期租用房间,怎么房间里什么行李也没有啊?”

“也许是为了联系工作包租的房间。现在这么干的人比较多呀。”

“总之,既然已经这样,嘀嘀咕咕也没用,不如就依靠这位来路不明的救护神吧。”

事到如今,万波和久连山也只好如此了。

“今天晚上来袭击我们的那帮家伙是什么人?”

“一派是大东组,另一派可能是加岛组的人吧。”

“我们到底还是被两派都盯上了。”

“大东组知道我是假冲山,为了躲避加岛组的报复,要拿我这个活人进贡。但连加岛组也来抢我这个假冲山,真不可理解。”

“加岛组也需要标榜自己已经制裁了冲山呀。”

“如果单纯为了标榜,我想大东组正要给他们准备一个假冲山,交给大东组干不就行了吗?反正只要保住面子就行。”

“是我们对情况了解得还不透吧,或许加岛组认为大东组以假顶真是为了庇护真冲山吧!”

“不管是哪种情况,我们是被这两派盯上了。这样我们就没法行动了。”

如果大东组、加岛组这两派明知万波是假冲山,还要盯住不放,那万波就没出头之日了。警察又靠不住,他完全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

“久连山君,怎么办好呢?”万波看着唯一可以依靠的同伙。但这位同伙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抵御敌人。就在两个人相对而视,感到走投无路的时候,突然电话铃声大作,吓了两人一跳。

“怎么办?”

“大概是打给房间主人、那个弦间的吧?就那么放着别动!”两人转眼之间就达成了默契。但电话执拗地响个不停。好容易停下来,他们刚松了一口气,但接着又急促地响起来。

“奇怪呀,如果是打给弦间的,应该知道他夜间不在呀。”

“也许是女人打来的吧。这么帅的男人!可能这个房间是和女人幽会用的。”

“说不定是弦间本人打来的呢?”

“弦间为什么要打电话来呀?”

“看我们是不是安顿好了。”

“这他应该知道的。”

“干脆接接看怎么样?这么没完没了地响个不停,肯定有事。总不至于是大东组或加岛组吧!如果是打给弦间的,那就替他听听有什么事。”意见终于统一起来,久连山拿起听筒。

“啊,这回好了!我还以为你们小心谨慎不会接呢。怎么样?休息得好吗?”话筒里传来弦间清脆的声音。

“是弦间先生呀,太谢谢了。承蒙您的盛情,我们休息得很好。”久连山不由得对着电话机低头致谢起来。

“我以为你们已经睡了,但还是打了这个电话。”

“不,我们两个人都还没睡呢。”久连山感到对方的话里好像有什么含义,暗暗地催对方说下去。

“恕我失礼,刚才我调査了你们二位的情况。”

“调查我们?”万波听到久连山的话,也凑到了话筒旁边。

“不,不要误会。虽说是调査,也没有什么其他意思,所以请二位放心。我开始见到万波先生时,马上心里一动。毕竞是和单枪匹马暗杀加岛组组长而威名远震的冲山伸次长得太像了。最初我一直以为是冲山本人。老实说,当时我还想,这下坏了,怎么能让这么个人上车了。但你说是在皇家饭店工作的万波先生时,我想不对,如果是冲山,绝不会说这种一捅就破的谎言。把你们送进房间之后,我向饭店工作人员一打听,才知道万波先生和冲山长得一模一样。可是这长得一模一样的先生为什么深夜穿着睡衣就跑出来了呢?于是我沿着送二位的原路回到万波先生的住宅附近。听说在贵府前面发生了暴力团之间的争斗。只是小冲突,看来双方没有人受重伤。我去的时候,暴力团巳经逃走了,来了警车。但是万波先生为什么从暴力团那儿逃走呢?虽然万波先生长得像冲山,但毕竞不是冲山,对此我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因为冲山潜入地下,暴力团不能以制裁冲山来保全面子,所以这个时候就是假的,也只好将就。我想大概他们就是想把万波先生处死,然后公布于世,以保全自己的面子吧!”

久连山和万波惊叹不巳。刚认识没多长时间,却调查得这么详尽,而且分析得如此正确。

“弦间先生,您、您到底是什么人呀?”久连山惊愕地喘着气问道。

“实际上我是个私人调查代理人,类似于私人侦察。我的职业意识及爱凑热闹的本性太强了,以至下意识地调査了自己不该管的事。但我认为万波先生现在正陷于极端危难之中。如果暴力团是在知道你是假冲山的前提下,只是为了公布于世要将你处死的话,那可不好办了。”

万波再也忍不住了,从久连山手中一把夺过话筒。

“弦间先生,我是万波。您既然已经看到这一步,那逃脱这一困境方法,您是不是也考虑过呢?”

虽然和不相识也相差无几,但现在除了这位救护神,他们再没有可依靠的人了。

“虽然您这么说,但因为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私人侦探,以暴力团为对手,恐怕我无能为力。”弦间的口吻大有一甩了之之势。

“不过,你特意打来电话,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呀?”

万波紧紧抓住不放。如果现在被弦间甩开,那真是无路可走了。弦间深夜进行如此透彻的调查,万波觉得似乎不仅仅是出于爱凑热闹的本性。

“有件事,我有点想不通。”弦间的语气仍是让人莫测高深。

“您说的想不通的事是……”

“您不愿意向警察求救是为什么呀?我认为能保护你们的只有警察呀。”

“那是……因为我们怀疑警察与暴力团之间有勾结。”

“警察也与暴力团勾结?”弦间好像被引起了强烈兴趣。于是万波讲述了被大东组绑架时,警察袖手旁观的事实。

“事情真是太复杂了,电话里说不清楚。如果没有妨碍的话,现在我就去拜访想直接问问。”

万波和久连山互相看着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两个人都清楚,虽然摸不透对方的底细,但现在一切都和弦间讲了,就只能依靠他了。

过了一会儿,弦间来到了房间。在向两人询问的过程中,弦间的眼睛内现出异样的光彩。从他的样子就能看出,他对此兴趣极浓。

“如果菱井商事纠缠进去的话,问题就严重了,来绑架的人也许是受菱井指使的。”

“您是说稻叶和桑原左右大东组吗?”

“这种可能性很大。因为对他们来说,要是把帮忙暗杀加岛组组长一事捅给加岛组,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所以在你透露出去之前,无论如何也得把你的嘴封上。”

“我是假冲山这件事,桑原怎么会知道呢?”

“那种事只要和大东组一联系马上就能弄明白。”

“那么,我装成冲山威胁桑原倒适得其反了?”

“那也不一定。他们竞然成帮结伙闯进你的家,就证明他们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了。这次,我们给他们来个回报怎样?”

“回报?”

“干脆就捅给加岛组,而且要把已经捅给加岛组一事通知稻叶和桑原。因为他们是想在你透露出去之前把你的嘴封上,所以既然已经透露出去了,封你的嘴也就失去意义了。”

“他们不会来报复吗?”

“事到如今,顾不得这些了。既然您已经参与到这种程度,就别想脱出去。您是想对菱井商事反击一下吧?”

“是啊,您说得不错。”

“既然这样,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对菱井商事公开宣战。这样菱井商事两派势力中的任何一方就会吓得发抖的。如果两大派别都依靠暴力团打手展开大规模攻防战,那就连天下无敌的菱井也会岌岌可危的。”弦间兴致勃勃地说着。

在弦间的启发下,万波也感到,如果在被封嘴之前透露出去那就失去了封嘴的意义。这个时候毫不犹豫地使用自己手中的武器才是最大的防御,是脱出险境最有效的方法。

弦间说待在万波工作的饭店比较危险,于是万波和久连山就转移到市内一所不显眼的饭店内。

“你们二位既然已向菱井商事公开宣战,从现在开始,你们俩就交给我好了。我会保证您们的安全。”弦间说道。

“谢谢。但您为什么对我们这么热情呢?”

“请你们把我也认作是对菱井商事抱有反感的人。我想让大东组和加岛组围绕着菱井商事来个狗咬狗。”弦间依然不说自己的底细。

他的年轻使他具有一种令人生畏的威力,而且深不可测。他说自己是收集情报的私人侦探,但为谁、收集什么情报却一句没有透露。然而现在只有这个“来路不明”的人才是他们两人的同伙。

大概弦间不仅仅是因为好奇和爱凑热闹才把这两人当成自己同伙的吧!他肯定抱有某种企图,不管他有什么企图,只要在他的保护之下,就有躲避日本最大暴力团追杀的藏身地。现在他们俩的心境就宛如栖身于行走方向未定的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