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尽管从大上刑警处大体了解到了六年前甘利遇害的搜查记录概况,但北村直树的内心却依然难以平静。大上叙述的内容与北村目前所掌握的情况大致相符,而且六年前媒体基本上也是如此报道的。

不过,有一点却与当年的报道不同。警方的调查报告暗示称,甘利一案中可能有数名凶犯共同作案,而媒体报道中却丝毫未提及此点。

北村很想将警方的搜查记录借来一看,但被人称为犯罪摘录的搜查文件类记录,一般情况下需保存十年,在这之前,属于外部人员无法借阅的机密。

为此,北村决定直接去找当时负责调查该案的刑警了解情况。大上答应帮忙,两天后便向北村介绍了一个名叫秋山的男子。据称,此人是原代代木警署的刑警,退休后目前在一家超市当保安科长。

北村打过电话后,二人约定趁第二天恰好是秋山休息日之际,在秋山家会面。第二天,北村准时来到了秋山位于世田谷尽头的老住宅区。

秋山一脸的和气,简朴而又木讷,活脱脱像个乡政府的书记。横木上贴了张警察总监亲授的奖状,由此依稀可以看出秋山辉煌的过去。

“哎呀,贵客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当从新宿警署的大上刑警处得知您要来后,我就一直在急切盼望着啊。”秋山满脸堆笑地把北村迎进了屋。他一脸的雀斑若隐若现,白色的胡子稀稀疏疏,或许是镶了假牙的缘故,竟然有一口特别整齐的牙齿。

房间很小,屋内除了电视机外,还放着书架和衣柜等。本就狭窄的空间还用拉门隔成了两半,另外半间似乎是秋山妻子待的,不过,家里好像没有孩子。

大概是出于职业习惯,北村无意之中朝书架看了看。没想到,一瞥之下着实吃了一惊。书架上竟然陈列着自己早期所有的作品,包括当初的处女作在内。很显然,秋山此人必是自己的忠实书迷。

“秋山先生,您这么喜爱我写的书,真是令我感到荣幸之至。”北村有点难为情地说道。

“北村先生,自从您的处女作问世以后,我就成了您的书迷。本来我有您的全套作品,但是其中有两三本先前借出去后被人给弄丢了。自那以后,凡是先生您的作品,一概是只进不出。”秋山诚恳地回应道。其实,纵然秋山的一番话纯属礼节性的奉承,北村听来也是相当受用。

能够碰上这样的对象了解情况,看来真是多亏了刑警大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对于书迷而言,自己崇敬的作家正好比是作品领域内的帝王与上帝。即便没到这种程度,由于读者早已步入了作家的作品之中,因此,双方非常容易找到共同语言,沟通起来极为方便。

“你缺的那两本书要是我有的话,回头我拿给你。”

“那真是太谢谢了!一直以来,我做梦都想着先生您赠书予我,我一定将它视为家中宝物。先生,请恕我斗胆直言,您的作品从头到尾严谨有加,颇有气势,对于人类的悲哀、丑陋等方面往往刻画得入木三分,而且还时常能够关注到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普通民众,对此我特别喜欢。”

如此被人当面称赞,北村立马觉得都坐不安稳了。好不容易才扯开上述话题,同秋山谈起了正事。

“大上君已经跟我说过先生您此行的目的了,听说您处女作的素材就来自那遇害的出租车司机,真不愧是先生您,到现在还挂念着此案。其实,当初我们对案件的调查也是不了了之,就连搜查本部也随后解散了。因而一直以来,我都对此感到耿耿于怀,作为一名刑警,在未能破案的情况下就撒手撤退,实在是惭愧啊!”秋山内疚地低下了头,继续说道:“先生放心,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悉数奉上,请您随便问。”

正说着,秋山妻子端着茶具、果盆走了过来。

“夫人,您别客气了!”北村急忙转向了秋山妻子。

“事件的梗概我已经通过媒体大致了解到了,不过,据说当时可能有数人参与了犯罪。”一等秋山妻子退回隔壁屋子后,北村便继续接上了话题。

“虽然无法断定,但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

“如果是数人共同犯罪的话,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呢?”

“首先咱们从杀人的方法方面谈起。甘利是在后脑勺遭遇钝器殴打后致死。想必您一定知道,出租车驾驶座后面有专门防范歹徒从背后袭击的塑料板,然而,甘利还是后脑遇袭身亡。”

“在这种情况下,要想从背后实施突袭的话,就需得到共犯的协助。当时,共犯人员必须死死抱住遇害人的脑袋,令其无法动弹,然后,另外一名罪犯才能拿起钝器敲打遇害人后脑部位。”

“那么,是否存在遇害人在沉睡之际突遣袭击的可能性?”

“这也有可能。此外,对于有共犯的情况,我们还作了另外一种假设。”

“另外一种情况?”

“对。也就是说另外有一名乘客上车时选择了副驾驶位置。”

“哦?这么说来,包括后排座位上的两名乘客,就有可能是三人共同实施了犯罪?”

“对,完全有这种可能性。”

大型出租车限定乘客人数为五人,因此,副驾驶位置最多可坐两人。在满载的情况下,车内空间就相对狭窄了许多,而且一旦跑长途的话,还会给驾驶员带来影响。

“当初,车内是否有搏斗的痕迹呢?”

“基本上没有发现。警方勘查后认为,或许甘利当时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杀了。”

“那么警方都进行了哪些搜查?”

“由于遇害人是名出租车司机,警方判定该案为流窜性犯罪分子所为。由于案发现场根本无目击证人,各项调查都是无功而返。警方走访后证实,遇害人为人耿直,在公司中群众基础很好,而且人际关系也处得相当融洽,因而又排除了报复杀人的可能性。最终,警方只得将此事定性为普通的出租车打劫案。”

对于上述情况,其实北村也早已获悉。

“倘若真是三人共同犯罪的话,一万二千多元的营业款分摊下来,每人拿到的都不足五千啊。”

“对,正是由于上述原因,我们警方当初才没有判定是数人共同犯罪。如果是为了这么一点点钱而冲动之下杀人的话,未免也太不划算了吧?倘若犯罪分子真的有三个人,那我认为他们是不会干这种蠢事的。”

2

辞别秋山之后,北村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家。幸亏原先负责此案的搜查警员是自己的书迷,才知道了甘利一案的某些细节。但有关犯人的新资料却依然一无所知,总体而言,今天还是白跑了一趟。

第二天,北村决定再去位于杉并区方南四条巷的甘利生前的工作单位——安心交通南(出租车)营业所了解情况。

当得知北村的来意后,营业所所长一脸狐疑地直瞅北村。于是,北村赶紧自报家门,没想到对方竟然毫无反应,这表明对方根本就没看过自己的作品。办公桌上则零乱地堆放着比基尼泳装和漫画杂志。六年过去了,或许这里都已换了好几拨人。因为从所长那一脸漠然的表情上来看,他似乎对甘利此人毫无印象。

尽管接待北村的态度极不友善,但所长最后还是喊来了一位老出租车司机。

“哦,原来你想了解甘利先生的情况啊?我知道,我知道。我刚来的时候,还是他第一次带我出车的呢。他这个人可热情了,简直就是我们出租车司机中的标兵模范。”

总算碰上了了解甘利情况的人,于是北村鼓起勇气探询起了甘利遇害一事。

“听说甘利遇害后,大伙儿个个非常悲痛,纷纷捐钱给他遗孀。甘利先生真倒霉,事发时居然没有一个目击证人。犯罪分子也真是太可恶了,居然连出租车那么一点营业款都不放过,世上的贪官污吏、富人大款比比皆是,为何偏偏不找他们而盯上老实本分的甘利呢?可惜的是,据说此案最后还是不了了之,警方未能逮到凶犯。”老司机悲愤地慨叹道。

“您是否知道甘利遇害时身边到底有多少现金呢?”

“当天的营业款可以从计价器上计算出来。”

“是不是将不同乘客的费用累计起来计算?”

“一天的营业款大体分为两大部分,出租车起步价与顾客次数相乘之和,接下来按每二公里八十元计价。”

“除了营业款外,司机是否还另带现金?比如说,用来找给乘客的零钱等等。”

“这个问题可以说是因人而异。不过,出租车司机的经济条件一般都很普通,身上不太可能带多少钱。”

“那您呢?”

“我顶多会随身带上三十枚百元硬币和五十枚十元硬币。总共加起来也就三千五百元左右吧。但是,也有乘客仅坐了起步价的路程却拿出了万元日钞,真是让我哭笑不得,给人感觉简直就是冲着换零钱来的。”

“那您是否知道甘利先生每次出车前,一般都会准备多少钱呢?”

“他通常会带上一万多块,因为当初那段时期,经常有客人拿着万元钞票付车费的。”

“甘利遇害后,能反映出当天营业款的汽车计价器记录还有吧?”

“通常情况下,由司机自己记载并上交公司的驾驶日报都会保存一年时间。由于甘利当初是在驾驶过程中遇害的,因此当天的日报估计早已送交警方了。目前,公司里面根本没有六年前的营运记录。”

“据警方推测,甘利是在深夜11点左右遇害的,那么照您估计,他在遇害前的营业款会有多少呢?”

“当时出租车的起步价是三百八十元。甘利遇害那天是6月23日,当天客流量特别少,我恰好也出车。记得那时正值梅雨季节,天气也不太好,很多人都早早回家了。我想就算甘利再怎么厉害,晚上11点前也不可能赚到多少钱。”

警方的搜查记录推断认为,甘利当天的营业款大约为一万二千多元。估计这是根据司机的《驾驶日报》及计价器的读数推算出来的。如果光从上述金额来推断的话,其间显然不包括甘利自备的万把块钱。假如将其一起估算进去,总额也就二万二千多元,比照当时的物价水准,这一金额已经超过了车匪打劫杀人的分界线。但倘若是数人共同犯罪的话,人均赃款不足万元,根本就未达到杀人的分界线。除非甘利当天自备现金超过了四万,秋山所推测的三人共同犯罪一说才有可能成立。

“照您看来,是否存在以下这种可能性,即甘利当天车上的现金超过了四万,甚至还远远不止这个数?”为了验证自己的估算,北村随即开始征询对方的看法。

“当然,这种可能性理论上是存在的。不过,出租车司机出车时,一般都不会带那么多的钱。因为当时的社会治安不太好,大家担心会遇上劫匪。除非甘利个人要办什么事,要不然他随身准备的钱绝不会有那么多。”

老司机的一番话,进一步证实了甘利的为人,看来当初同事们对他都很敬重,根本不存在被同事出于怨恨所杀的可能性。或许甘利正是在六年前的那个梅雨之夜,不幸路遇恶魔,被夺去了宝贵的生命。

3

每次前往新宿车站西口一带的酒店时,北村总会在是否打的的问题上犹豫半天。因为如果步行过去,就需走上相当长的一段路,而如果打的前去连起步价的路程都不到,似乎又有点划不来。

要是碰上个通情达理的司机倒也罢了,要不然打的才坐这么一点路就容易遭白眼。所以,通常情况下,北村都会选择步行前往。

反正长久地端坐于书桌前盯着书稿也不行,正好借此机会运动运动。然而,要是在下雨天或是行李较多的情况下,步行过去可就不容易了。

8月下旬盛夏的一个午后,北村同编辑约定在希尔顿酒店碰面。火辣辣的太阳当空照下,走在大街上宛如进了蒸笼一般酷热难当。实在无法忍受之下,北村跑向了路边的出租车停靠站点。

随即,一个年轻的司机迎了上来,穿戴整齐,一脸善意。乍看之下,不免令人顿生信任之感。

“真不好意思,我坐的路程比较短。麻烦你送我去希尔顿酒店吧。”

“先生,您用不着那么客气啊。我们干这一行的,不管远近都乐意去的。”

“这么热的天,你候客都等了老半天了,而我就坐个起步价的路程,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的,这算啥?先生您只管坐就行。”年轻司机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微微笑了笑。一坐进车内,一股惬意的凉风便扑面而来。北村正准备付点小费给司机,没想到刚把钱包从口袋中掏出来,零钱就掉到了车内。北村俯下身捡拾之际,突然发现车底垫子上居然有个鼓囊囊的黑色皮夹,也许正因为车底垫子也是黑糊糊的,所以在北村上车之前估计一直没人注意到。

“司机同志,你的钱包掉了。”北村顺手捡了起来。

“哎哟,可能是前面的乘客遗失的吧,这可就麻烦了。”司机回过头来看了看。

“那该怎么办呢?”北村一边嘀咕着,一边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黑色皮夹,似乎里面装着不少东西。

“上交警察吧。先生,既然是您发现的,就由您去交吧。”司机坦然地回应道。

“可是,这皮夹毕竟是在你车里啊。这种场合,失物应该由你来保管吧。”北村不由得想起了《遗失物保管法》。

“先生,不如这样处理。反正去希尔顿酒店途中要经过新宿警署,要不我们一起把钱包交到那儿去吧。”司机提议道。

“不错,这倒是个好主意。”北村马上表示赞同。一提到新宿警署,北村立即想到了大上刑警,到时候要是大上正好在的话,自己倒是可以同他碰个面。

4

在听了代代木警署搜查本部有关津村及细矢两案的调查情况后,大上刑警总觉得心里堵得慌,两案似乎到现在还没正式理出个头绪来。

通常情况下,警察内部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各警署都将各自管辖区内发生的事视为家事,最讨厌其他警署半路杀出,横加干涉。

然而,新宿警署与代代木警署在地理位置上靠得很近,甚至有人将两家戏称为警署中的隔壁邻居,常有人提议双方应该加强相互间的情报交流,以便提高办案效率。

有证据表明,细矢就是黑金计在幽会酒店暴毙之际带去的女伴,这一情况是否跟细矢后来遇害有关联呢?据说,丢失的黑金备忘录根本不在细矢的遗物中,那到底会在哪儿呢?

六年前出租车司机遇害之地,偏偏恰好就是细矢被杀的场所,这又意味着什么?代代木警署方面认为这纯粹是一种巧合。如果真将其视为巧合是否妥当呢?目前,代代木警署认为,津村案同细矢案是同一人所为的连环杀人案,并且已经展开进一步的调查。对于新宿警署提供的关于黑金及出租车司机遇害案的资料情报,代代木警署凭什么丝毫不采纳呢?对此,大上刑警感到极为不满。

进入8月份后,或许受到连日来高温天气的影响,部分人变得焦躁不安起来,新宿警署管区内不断有吵架、打斗等暴力事件发生。近来一段时间,由于海上风浪较大,许多年轻人打消了去海边避暑的念头,纷纷返回了市中心。新宿北部是闻名全日本的娱乐场所,西口一带则集中了大片的高层建筑,据统计,近期每天出人的乘客约为二百五十万,夜间这一片的滞留人口也达到了五十万之多。附近一带从商业精英到流浪汉,三教九流的人几乎应有尽有。

在这种状况下,警察只好一天到晚都忙着维护治安和交通等事宜,尽可能地将人们之间的暴力冲突控制在最小限度。

然而,正是这种大杂烩局面体现出了新宿特有的生命力,假如有朝一日这一带整治得并然有序,新宿反而就变了味。

这一带时常发生暴力、盗窃、打劫、放火、强奸一类的案件,有时甚至还会有凶杀案。总之,新宿的人员构成极其复杂,整体的治安秩序也不容乐观。

一到夏季,这一带愈发变得不安分起来。此刻,大上刑警刚处理完行人间的纠纷案后回到警署,早已热得浑身冒汗。

北村的突然造访,倒是令大上颇感意外。

“哎呀,这大热天的,先生您怎么跑来了?”大上满脸笑盈盈地迎上前去。新宿警署中,大上绰号“一匹狼”,平时经常绷着个脸,几乎看不到他展露笑颜。他人一看便知,大上十分喜欢作家北村的作品,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算是北村的忠实书迷。

“其实,您没必要特意赶过来,有什么事打个电话,我过去就行了。”大上一边擦着额头渗出的汗珠,一边客气地招呼道。

“这哪能行呢?你们警察的工作这么繁忙,我要是再把你叫出来的话,老百姓怎么肯放过我呢?”北村谦虚地客套了一阵,随即喝了口端上来的茶水继续道:“上一回多亏你给我介绍了秋山,十分感谢啊。”

“哪里哪里,没法把警方当初的搜查记录拿给您看,我还感到过意不去呢。噢,对了,您有没有从秋山那儿了解到什么新情况?”

“虽然没掌握到新情况,但他跟我讲了好多事。秋山先生认为,从司机甘利的遇害状况来分析,可能有数人,甚至三人以上共同参与了犯罪。”

随即,北村向大上具体阐述了秋山做出上述推断的理由。

“嗯,分析得很有道理。”大上表示完全赞同。

“随后,我又去了趟甘利先生生前所在的出租车公司,想打听一下当初甘利遇害时车内大概有多少现金。”

“哦?那么调查结果是……?”大上饶有兴趣地追问道。

“公司职员称,遇害前的营业款可以从计价器上大体估算出来,不过我向对方表示想了解一下除营业款外,司机一般随身自备多少零钱。”北村停下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那后来您问到了吗?”大上关切地继续问道。

“确切的金额不清楚。不过,听说现在出租车司机一般会自备三十枚百元硬币和五十枚十元硬币。而甘利往往会准备万把块钱,再加上遇害前一万二千多元的营业款,那么总共也就两万多。”

“嗯,不错。”大上附和道。

“前些日子,我听两个出租车司机聊天时谈到,如果碰上劫匪时身上现金超过两万,就有可能被杀。当然,不足两万的话,司机一般就不会有性命之忧。也许这个标准正是劫匪杀人的分界线吧。可是,甘利遇害时仅有两万多,如果三名凶犯作案后分摊的话,一人才七千多块,假如是四名凶犯的话,那分到的赃款就更少了。虽说当时的物价比现在要低,但是三个凶犯有必要为了区区数千块共同实施犯罪吗?”

“您分析的有一定道理。不过,还有人在更低标准下行凶杀人呢。要知道,劫匪都是先杀人后抢钱,而他们在动手之前,根本不知道司机随身携带钱款的具体数目。”

“只有一名凶犯的前提下才会出现上述情况吧?如果凶犯共有三人的话,他们事先肯定会考虑一下行凶后人均能得多少。就算再怎么冲动,他们也应该知道出租车司机并不富有。况且,打劫之际,三人共同作案总比一个人单干冷静多了吧?”

“不过,也有极端的反面典型哦。有时候人越多胆也越大,不法分子聚到一起后那种作恶的心态也会更加强烈。比如,亮红灯之际,要是几个人同时闯的话,也就不怎么害怕了吧?”

“嗯,一小股不法分子看到大笔金钱时,的确会贼胆暴增。”

“这些家伙往往都是见钱眼开、极易冲动的亡命之徒啊。可是出租车上哪会有那么多钱令不法分子突起歹念呢?”

“假设车上正好有呢?”

“就算有的话,乘客也不一定就知道啊。”

“车内放巨款之处,完全有可能恰好被乘客发现。”

“啊?会有这等巧事吗?”

“我刚才打车过来不就正好碰到了这种情况吗?”

“哦,对啊。”大上深有感触地慨叹道,刹那间顿觉浮云散去,重见天日。

紧接着,北村又继续分析道:“我们暂且打个比方,上一批乘客将巨款遗失在后面的车座上后,出租车司机根本未能及时发觉,或者说巨款放的地方正好处于司机视线的死角。随后上车的三名乘客一眼便发现了巨款,与此同时,司机也知道了此事。按理说,正直的司机甘利必然会主张将钱上交给警察,但三名乘客却对此提出了反对意见,而是主张人手一份。随后估计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结果三名乘客突然翻脸,行凶杀人抢夺巨款。”

“哎呀,先生,您的推理简直就像一名专业的刑警,真是令人肃然起敬。不过,如果谁丢失了这么一大笔巨款,理应前来警署报案,可据我所知,六年前好像没有类似记录啊。”大上折服于北村推理的同时,又迅速提出了反驳意见。

“对此,目前我也感到难以理解。以前不是也发生过有人捡了一亿巨款后,却无人认领的怪事吗?记得当时外界对此议论纷纷,有人认为这笔巨款是暴力团伙的活动经费,也有人表示这笔巨款可能是侵吞股票的违法资金,总之,这钱不太干净,以至于失主都不敢公开出来认领。”

“您的意思是说,可能是遗失在车内的一大笔黑钱引发了六年前的出租车劫案?”

“对。倘若这一推断成立的话,那就可以解释凶犯为何会选在路边停车场作案了。关于巨款的处理方式,出租车在行驶过程中显然不便商谈。估计双方决定选个客流量少一些的场所谈判,其间三名乘客在甘利坚决要求交公的情况下,便急不可待地下了毒手。也许为了人均赃款分得多一些,三名歹徒从一开始就产生了除掉甘利的打算。”

“嗯,我总算明白了。不过,六年前的出租车劫匪案与津村、细矢两案又有何联系呢?”

“我们现在假定打劫出租车的凶犯共有三人。如果该案同津村、细矢二人有关的话,二人先后被杀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什么?您说什么?”大惊之下,大上不由得站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说,共有三人参加了六年前的打劫案,目前,其中两人遇害,毫无疑问,剩下的一人自然是杀人凶手!”

“您是指津村、细矢二人同是六年前的出租车劫匪?”对于北村大胆的假设,大上觉得一下子实在难以接受。

“我认为有这种可能性。六年过去了,凶犯靠着抢来的金钱,要是在社会上干出了点名堂,也完全在情理之中啊。”

“等一下。照您所说,三名劫匪中剩下的一人如果是杀害津村和细矢的凶手的话,为何偏偏要在六年后对他俩下毒手呢?”

“津村和细矢毕竟住在同一幢公寓内,此前两人必定早已碰到过。六年后,二人很可能再次遇到了六年前的另一名共犯。”

“另一名共犯为何非要杀了津村、细矢二人呢?”大上好奇地继续追问道。

“具体的我也摘不太清楚,也许他俩对另一名共犯构成威胁了吧?假如此人六年后金钱、地位和名誉样样俱全,而津村二人依旧平庸地生活在社会底层,悬殊的对比必然产生强烈的心理落差。在这种状况下,为获取利益求得心理平衡,津村二人极有可能会以六年前的丑事要挟另外一名共犯。被逼无奈之下,此人便心生杀机。”

“先生,我认为您的推理虽然属于跳跃性思维,但还是有一定道理的。眼下,或许真有必要调查一下上述三案间是否存在联系。”

“无论如何,这事就拜托你了!尽管我也认为上述推理稍显牵强,但我总觉得甘利与细矢在同一地点遇害绝对不是巧合。正如警方所推断的那样,凶犯显然对案发现场一带的地理环境非常熟悉。另外,应该在案发现场的东西却没找到吧?”

“您指的是津村案发现场的坠落物体吧?”

“除此以外,还有一件东西。”

“还有一件东西……”

“黑金备忘录!”

“那么,凶犯为何又将其拿走呢?”

“不清楚。但是,细矢遗物中理应有的黑金备忘录却根本未找到,或许凶犯对其间记载的内容感兴趣吧。”

“镇纸……那凶犯又拿跑了坠落物体呢!”不经意间,大上向北村泄露了坠落物体就是镇纸。

“我认为,镇纸从楼上掉下来后,细矢大惊失色之下必然飞奔下楼来取。也许她和凶犯恰好在楼下碰了面,凶犯告之正是镇纸砸死了人。为便于日后以此要挟掌控细矢,凶犯最终带走了镇纸。”北村的假设完全与菅原的推断吻合。

“凶犯如将镇纸留在案发现场不带走呢?”

“如果弃之不顾的话,必然会被细矢取回。事后只要一检查,立马就能知道是不是镇纸砸死了津村。倘若镇纸掉下时并未砸中津村,细矢只要一拿到镇纸,就会明白津村死于他杀。”

“听您这么一解释,倒是正好可以解开案发现场物体不翼而飞之谜啊。”

不经意间,大上的思维完全跟上了北村这个外行的分析思路。

“大上警官,无论如何请将我的推理判断转达给搜查本部。或许我这个外行的分析缺乏严密的逻辑性,但是俗话说得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好的,我试试看。”尽管自己确实比较倾向北村的观点,但搜查本部获悉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就很难说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或许北村的观点真能为破案别开生面。北村走后,大上独自深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