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由于佐佐木的机智,山名逃脱了险境。饭店的从业人员居然溜进女客的房间里,这事要是被抓住,连一点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久高一直守在走廊上监视512室,见有纪子第二天早上神情极其平静地出来到帐台办好离店手续走了,心里奇怪得不得了。

他确确实实听到512室里有男人的声音,那绝对不是幻听。可奇怪的是那男人象烟似地消失了。久高甚至觉得那个男人会使什么妖术。

第二天下班以后佐佐木对山名说:“我算是吃足你的苦头了,现在回想起来还直冒冷汗。”

山名回想当时的情景也后怕得直缩脖子。

“以后再别冒这样的险了……得手了吗?”佐佐木诡秘地一笑。

“才干了一半。”

山名确确实实地得到了有纪子的身体。完全侵入以后,他正要驱动蹂躏的车轮,佐佐木打来了告急电话。就象坐在正餐桌上刚吃了两口前菜就被从餐厅里赶了出来。

虽然只是前菜,但它却充满了能充分预感到下一步的快活的味道,刚吃了几口便被迫停了嘴、这更剌激人的食欲,使人更加留恋那未能吃成的美餐。那场未能尽意的接触,确是起到了引起食欲的前菜的作用。

“才干了一半?嗨,反正路已经开出来了,今后机会还有的是,急什么?”

佐佐木好象明白了大致是怎么回事,在一旁宽慰着说,可是他那种下流的劝慰对山名来说并不合适。

有纪子当时因为药效的缘故失去了意识,在她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山名在她身上加上什么,还不是纯粹的自拉自唱又是什么?山名不是在有纪子的身上,而只是在一个物体上寻我自慰而已。

因为有纪子当时是毫无意识的,佐佐木所说的“路已经开出来了”也就不成立了。再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了。把那天夜里在有纪子身上得到的短促的感觉当作心灵深处的偶像给他的纪念品,永远铭记在心头吧。

再说久高。那天夜里的事对他来说神奇得完全超过了理解的领域。就在他睁着的双眼下,512室那个男人消失了。他清楚其中必然有什么花招,可就是看不出来。这使他越发困惑和焦躁起来。

久高贴墙的那只耳朵里至今还晌着那人呼唤女人的声音——“KIYOKO”。他又发现其中的一个奇妙的现象。住在那个房间的女人叫麻野有纪子,这个名字的发音和“KIYOKO”绝无相似之处。

久高通过登记卡上的地址查清了确有麻野有纪子其人。莫非是别人冒用了她的名字?可是问了一下承办她的住宿手续的服务员和她工作单位的人,似乎是她本人住宿的。可是那个男人喊出来的却是“KIYOKO”,久高觉得这也和那个人的神秘消失不无关系。

正当久高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古谷打电话来了,问恐吓者有没有向他提出新的要求。久高把512室那件事对他讲了。

“绝对没有其它路可逃吗?”

“是的。唯一可溜的路是与之相连的514室,但那个房间我占着。”

“一定还有其它漏洞。那人又不可能是幽灵,而人是不可能从密室中蒸发的。”古谷笑了笑,没把久高说的往心里放。

“不然就是您的幻觉。”

“不是幻觉,我还清清楚楚地听到那个人说的话。”

“说什么来着?”

“好象舞在呼唤一个叫KIYOKO的女人的名字。”

“KIYOKO?”古谷好象认真想了一会。

“别是在喊中条希世子吧?”

“中条?”久高想了想,“不,他只喊了名字。这个中条希世子是什么人?”久高觉得似乎听到过这个名字。

“您不知道就好。和自己无关的事还是不知道为妙啊。”

“我不认为这事和我无关。不管怎么说睡在512室的那个女的是深谷克己的未婚妻,和我并非毫无关系。杀害深谷的细川清惠是撞在我的车上的。说不定他们从清惠手里搞到那张照片的。”

“照片?这是怎么回事?”

久高无意中说出的话被对方敏感地捕捉到了。因为久髙说话时一直在想恐吓者是不是从细川清惠手里弄到那张照片的,所以冲口说出了照片的事。当时他跑到快要咽气的清惠旁边时,她好象是伸手想把什么东西交给他似的。

因为当时绝对不能被人看到他和前川容子在一起,所以连看也不看清楚就溜掉了。现在回想起来她手里拿的也许正是那张照片。照片也许落到了后来出现的那个恐吓者手里。因为恐吓是在和清惠相撞三天以后发生的。所以恐吓者的照片是从清惠那里得到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不过古谷倒好象是第一次听到有关照片的事。这么说他在追寻的不是那张照片?对久高的个人秘密毫无兴趣的古谷是不可能在追寻那张照片的。总之,现在虽然由于联想的缘故把这事漏了出来,但没有把事情告诉古谷的必要。

“您刚才说的照片是怎么回事?”古谷紧追不放。

“不,不,没什么。”

“您说东西可能是从清惠手里出去的,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务必请您告诉我。”

真是个不易甩掉的角色。不过这么一来古谷不知道照片的存在和他追寻的不是照片这两点是清楚了。

“那好,我们交换情报吧。你先告诉我那个叫中条希世子的是什么人,我再把照片的事告诉你。”久高提出了交换条件。

“我认为您还是不打听为妙,这样对您有好处。”古谷晓以利害似地说。

“你太专横了,只知道打听别人的!”

“好吧。中条希世子是个曾在你们饭店住宿过几次的女人。话说到这里差不多了吧?其余的事您可以通过贵店的记录去了解。不过,对于这件事千方不要发生什么不必要的兴趣。您若是胡来一气,将危及您的性命。作为您的同盟者我真心诚意地忠告您。”

古谷的话剌耳地在久高耳边响着。虽然从一开始起就有这样的感觉,可是从说这句话的口气里可以感到不仅仅是恫吓的压力。

“现在得请您讲讲照片的事了。”古谷迫不及待地要求对方提供交换情报。

“那张照片拍下了一个对我相当不利、或者甚至可以说是致命的镜头。”

就这么一句话,古谷好象已经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细川清惠和您的车撞了以后没过几天,就有人拿着那张照片向您恐吓了?”

“是的。”

古谷好象又认真想了一会,说:“怎么样,能不能把照片让我看一下?”

“看一下?给你?”久高一时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了。

2

“别胡说八道了!你以为我会把那张抓住了我的致命弱点的照片给我这个来历不明的人看吗?”久高对突然提出这么个无理要求的对方提高了声气。

“哎呀,您先别那么激动,听我把话说清嘛。您知道,我虽然没有在您面前露过脸,但我和您保持联系本身就是一种危险的赌博。我已不得不在某种程度上透露了我的身份。您是个聪明人,对于我是干什么的大致已经清楚了吧?可是我仍然保持和您联系,因为我相信您。您也有难言之隐。我们的关系应该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基础上。

“在您面前露面,这对我来说更是极大的危险,不过我决定还是冒险去找您。我已经不知说过几次了,对于您的个人秘密我毫无兴趣。因为我并不穷,根本用不着凭这么件东西到您那儿诈几个小钱。我只是对清惠死了以后恐吓者紧接着出现这件事很不放心。怎么样,把照片给我看一下吧。看一眼就行了。”

“不过……”

“如果您不放心,我可以到您指定的地方去和您见面。您也许担心那张照片会被我抢走,招来新的恐吓吧?那我们就在您的势力范围内见面吧。”

“你看了那张照片准备怎么样?”

“我只是想确定一下它不是出于清惠之手。我也估计这东西八成跟清惠无关,但只要有一丝的可疑之处那就非确定一下不可。”

“你到底是在找什么东西?”

“这和您毫无关系。请决定地点和时间吧,不管什么地点,什么时间,我都无所谓。”

古谷不容商量地要久高马上定下来。久高觉得和他见一面也无妨。自己和容子的事对方大致已经知道了,而且凭古谷这么个人,说不定早已把事情调查得一清二楚了。

再说只是让对方看一眼照片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管您指定什么地方我都可以欣然从命,只是我认为最好不要在你们饭店里。我不希望让恐吓者看见我们会面。”

古谷敏感地察觉到久高正在考虑地点,便及时提出了忠告。久高对这个处处想在自己前面的对手产生了几分畏惧。

“好吧。明天下午三点钟,赤坂格兰特饭店大厅。”

“赤坂格兰特饭店,下午三点?我一定去拜会您。我认得出您,就由我先招呼您吧。”

事情谈妥,通话也结束了。赤坂格兰特饭店是赤坂新建的一家大饭店,它虽然和久高他们皇家饭店没有资本上的关系,但作为同业者,两店之间还是有着一定的联系的。在大厅这样人多的地方和古谷见面,不必担心古谷会舞动凶器把照片抢走。

出门时只要注意一下有没有尾巴,这次和古谷的会面也没有被恐吓者知道的危险。

第二天,遵照约定时间,久高在约定饭店的大厅里等古谷。他略微早到了一会。三点正,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影。此人是赤坂格兰特饭店的服务员。久高正觉得奇怪,那服务员开口说道:

“您是久高先生吧?刚才有个叫古谷的客人让我把这封信交给您。”

那服务员微弯着腰递上一个饭店备有的专用信封。久高拆开一看,一张饭店的信笺上写着:

要劳您多走几步,真是万分抱歉。请乘电梯四上四下后到三楼的“梅丽安达”茶室来。这是为预防万一的对付跟踪的措施。此外,这封信不要扔掉,把它放在口袋里。

久高觉得古谷的警戒确实非同一般,也许自己早已在古谷的监视之下了吧。从古谷这一番小心谨慎的措施中,久高越发感到对方是个可怕的人物了。

久高在他自己的专业上好有些小聪明,因此前川礼次郎对他很有赏识。正因为如此,他才爬到了今天这个地位。不过他的所作所为基本上都没有越过法律所允许的范围。且不说道义上的,作为一个社会人,他一直是生活在法律允许范围内的。

可是他将要见到的对手看来和他从来打交道的人截然不同,象是一个无视法律、栖息在阳光照不到的黑暗的地下的人。

古谷暗示过清惠是他杀的。他是约了追寻细川清惠握在手里的物证和久高接触,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隐隐约约地承认自己的罪行的,可是对久高来说,和杀人凶手(嫌疑很大)见面却还是破天荒第一次。

而且,久高是为了对付那个躲在暗处的恐吓者才和这个十分可疑的人物合作的。这虽然可说是为了保身,但古谷难道就不是座踏上去有危险的桥吗?

他已经在这上面踏了几步了,想再掉头往回走危险更大。因为自从被古谷的追踪触手抓住的时候起,他就已经落入不管情愿不情愿都得和古谷结成“同盟”的处境了。

他按着古谷的吩咐,乘电梯上下四回,在三楼下电梯直奔“梅丽安达”。这座茶室的外壁面是用单面可视玻璃装成的,只有里面的人可以看到外面的情景,从外面却看不见里面的样子。

久高见古谷选了这么个迪方,又一次皎服他的办事精明。他走进茶室里,拣个临窗的位子坐下。一个坐在进门处不远、年龄大约三十五六,有一副运动员体魄的男人站起身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是久高先生吧。浪费了您不少时间,真是对不起。我是古谷。”

古谷用他那久高在电话里已经听熟了的、共鸣很强的声音说着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嗯——,出于我们会面的殊特性,名片我就不递上了。但见到您我还是很高兴的。”

古谷和颜悦色地说。也许是为了遮掩本来面目,他戴着一付墨镜,看不出眼睛的表情。能看清楚的是他挺直的鼻梁和紧闭的嘴角。他的脸略呈四方形,有些不怒自威的感觉。一套色泽鲜亮的西装合身可体地勾出他那肌肉紧绷的漂亮身段。

“到这儿来我并不感到怎么高兴。”久高防范谨严,极为冷淡地说。

“这我知道。不过我到这儿来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要是能办到的话我也不想和您见面。因为我不希望任何人认出我。不过只有这样我们的同盟才能具备实质性。我也不和您多客套了,把上次说的那张照片拿出来让我看一下吧。”古谷说。这时候侍者过来了。

“我们正在商谈要事,过会儿再来!”被墨镜后面的两只眼睛一瞪,那侍者吓得赶紧逃开。

“可以给你看,但你必坐在原处,而且不能把它拿在手里。我还没有完全相信你。”

“行。那我就从我这个角度看一眼吧。”古谷微微一笑,那笑容似乎在说,不管你多么小心谨慎,如果我存心想要那还不是易如翻掌?久高把恐吓者送到他手里的那张照片按对方可以正着的方向放在桌子上。他好象生怕被古谷一把抢走,用双手在一旁护着。

“唔。”隔桌看着照片的古谷象是有些同情似地说,“这张照片捏在别人手里倒也确实难于动弹了。这位女士是个有夫之妇吧。是谁啊?”

“这和你没有关系。”

“是的是的。当然,我若是去调查一下马上就能知道的。不过这可是个要命的镜头。好象是在哪家旅馆里呀,该不会是你们饭店里吧?不过从室内装饰看倒很象是东京皇家饭店。”

古谷抬起头来,一双隐藏在墨镜镜片后面的眼睛久久地观察着久高的表情。久高觉得瞒不过对方,便点了点头。

“您也真是个有胆量的人哪,从今以后可要对您刮目相看了。把女人带进自己所在的饭店,没有一定胆量是干不出来的。”古谷用不知道是称赞还是揶揄的口气说。

“看够了吧?”

久高正要把照片收起来,古谷拦住了他。

“慢着。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您心里有数吗?”

“当然有数。”

“什么时候?”

“没必要告诉你那么多,这不跟你无关吗?”

“不,不一定。光看一眼我还无法断定这张照片是不是从清惠手里出去的。如果摄影日期是在清惠死后,那就肯定和她无关了。”

“照片是在四月三日夜里拍的,时间是午夜零时前后。”

“四月三日?”古谷的墨镜一动,飞快地闪了一下光,“无疑是今年四月三日吧?”

“是的。”

“久高先生!”古谷紧张地喊了一声。不仅是声音,连他那副悠闲自得的神情也不见了。古谷顿时浑身充满了一股杀气腾腾的紧迫感。

久高感到一阵仿佛马上就要遭到危害似的恐怖,准备起身逃走。

“是今年的四月三日,这绝对不会有错吧?”古谷紧追不放。

“错不了。”

久高对古谷特别关心摄影日期很觉得奇怪。四月三日这一日期显然使古受到了冲击。久高受容子之邀偷偷地溜进她丈夫的房间共度良宵也就那么一夜。

当时的紧张气氛作为一种战栗性剌激,他至今还能感觉到。可是四片三日对古谷来说又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呢?

“这个房间的位置在哪儿?”

“这也必须讲吗?”

“那至少请告诉我它的朝向。”

古谷那用墨镜无法尽遮的部分里闪露着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表情,使人感到他在这个问题上寄托着一丝希望。

“东面,朝皇居方向。”

“皇居方向!”

好象有什么地方正好和古谷心中想象对上了号,从古谷的神情看这仿佛是在确认某个绝望。皇家饭店的房子南北伸展,长长的走廊两旁,是一排朝东朝西的房间。

正大门朝西,朝西的基本上都是单人房间。在它后面的朝东房间窗户对着皇居方向,这一面大都是双人或夫妇房间。

“朝东又怎么样了?”久高察看着古谷的表情问道。

“久高先生,我追踪的人和恐吓您的人越来越可能是同一人物了。要是这样的话,我无论如何也要设法把他抓住。”

“这张照片有什么关系?”

“现在不便详告,我能够先告诉您的是,事情如果闹大了,有成为国家级大事件的可能。”

久高觉得古谷说这将成为国家级大事件有点故弄玄虚,可是一看古谷紧张的表情却又好象不是在撒谎。

“这事您还是少知道些为好。我们也不希望无辜的市民卷进去,您偶然地被卷进了一个巨大的旋涡,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过请不要再往前跨了。这是我对您由衷的忠告。恐吓您的那个人有可能已经窥见了国家机密,不过他可能还没有意识到。我必经在对方意识到事情的真相以前把他捉住。为此活动着的并非我一个人,我背后有一个专门为此活动着的巨大的组织,我不过是这个组织的一分子而已。请您永远停留在恐吓被害者的范围内。如果您能不产生不必要的好奇心协助我工作,我们也将保护您。对您的个人秘密我们也负责保密。怎么样,久高先生?”古谷用丝毫不容反驳的口气说。

“明白了。我只要保住我个人的秘密就足够了,国家机密什么的大事我毫无兴趣。”

“对,这就行了。请放心吧。只要您不产生那些不必要的好奇心,我就是您最可靠的自己人。”古谷露出一排洁白健康的牙笑了。

3

接下去古谷对512室的那个男人怎么从密闭的房间里出去的绞尽脑汁思索了一番,结果都是找不到结论。

“今天我因为还有其它事情要办不能去了,过几天我到现场去勘查一下。”古谷这句话算是对那个谜的研究的结束语了。

“不过,久高先生是怎么想到去监视512室的?”

“麻野有纪子是被细川剌杀的探谷的未婚妻,不能说和我毫无关系。”

“关于这个姓麻野的女人,能不能把您所知道的情况和我谈谈?”

“我了解的无非也只是登记卡上写着的。”

“这就够了,其余的事我会去查清的。”

古谷对麻野有纪子兴趣很大,他好象一直不知道深谷还有个未婚妻。那天,两个人说好如果恐吓者再有什么新动向,事无巨细一律互通讯息便分了手。

和古谷分别后,久高在归途中渐渐产生了疑问。首先使他感到奇怪的是,古谷为什么对深谷的未婚妻如此感兴趣?久高想着想着渐渐发现了把有纪子和古谷连在一起的重大的锁环。

古谷把细川清惠推下楼去的可能性很大。如果真是这样,他为什么要杀害清惠?想到这个环节上浮现出来的是深谷。他是被清惠以正当防卫的理由剌杀的。久高也渐渐地看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是古谷操纵清惠杀害深谷的?

对于其中的理由久高尚未明白。古谷再三嘱咐他不要产生多余的好奇心,可既然已经猜到了这一步,要想克制住越发旺盛的好奇心已是不可能了。

——只要别让古谷知道,暗暗地调查一下就行了。

古谷故弄玄虚地说这是什么国家级大事件,国家机密,恐怕是为了封住我的好奇心吓唬吓唬我的吧?事情既然值得如此吓唬人,这就更引起人的好奇心了。

好奇心常常超越人的保身本能,这是一种想见识见识可怕的东西的心理。

和这件事相关联着使久高想起的是古谷对那张照片的摄影日期和房间位置流露出的表情。太阳眼镜并没有把它完全遮住。

——古谷为什么对四月三日这个日子和房间的位置反应强烈?这个反应和那个叫中条希世子的女性有关。

——也许,四月三日那天在那个房间附近发生过什么事情。

久高得出了一个结论。为了证实这个结论的正确,他一回到饭店就开始了调查。四月三日一定发生了事件,得把它找出来。

久高立即决定从饭店所承办的各类盛大活动着手进行调查,饭店每天都有人举行结婚仪式,婚礼宴会、国际会议、股东总会、各种讨论会、法事、新产品发表会、时装表演、慈善义演、授奖宴会、欢送欢迎会、就任披露宴、谢恩会等无数集会活动。

从这些集体活动看,人类虽说是孤独的,却也是一种喜欢聚集在一起的动物。为了分享或分担喜悦和悲哀,人们便找出种种借口聚集在一起。也许是因为太孤独了才喜欢群聚的吧。

人们聚集在一起必然要吃喝一通。可以说,在现代大城市的旅馆,其主要商品已从房间转到饮食品上去了。在旅馆的总营业额中,饮食品的营业额已远远地超过了客房的收入。

在这样的发展趋势中,各大旅馆都围绕着提高饮食品收入大动脑筋,拼命增设餐厅、宴会厅、酒吧间、游泳池、上门宴会服务等附带设施以招徕顾客。

随着饭店经营的多样化,客人的利用目的也越来越多了。在现代大城市的旅馆,单纯把旅馆当作睡觉场所的“寝室性利用”为数已寥寥无几了。

商业性利用、结婚、法事等“家事性利用”,情事卖春博戏等游戏性利用、年初岁末以及夏季较多的休养性利用,为隐藏行踪的逃避性利用等,就投宿为例利用目的也极其多种多样。

在这些名目繁多的利用项目中,凡特别重要的集会,旅馆便把它记录在营业日报中保存起来。

四月三日发生过什么集会?记录表的头一行上赫然记着这么一条内容:

——四月三日,A国国务长官阿纳斯特·M·勃鲁逊到达——

那天果然有过这么一件不可忘怀的大事。古谷说过的“国家级大事”这个词象燃着了导火线的火似地,和这件事一结合,闪出一片火光。

4

勃鲁逊的来日目的未被公开,但是从政府当时郑重其事的态度和警备森严的情形看,他好象是带着相当重要的使命来的。

有关省厅派来大量的陪伴大员,这些人一遍又一遍地检查接待准备工作,生怕还有什么不到之处,其仔细程度都有些叫人不耐烦了。看阵势这已经是国宾级待遇了。旅馆方面也采取了相应的行动,一概回绝当天其它的大宗生意,专心一意对付勃鲁逊。为此,皇家饭店眼睁睁地放走了一个相当有油水的团体。

勃鲁逊预定住宿时间为两夜,为了这两夜,在这其间前来投宿的团体也一概回绝。对于饭店来说,“连宿”是最理想的客人,尤其是团体,油水更多。

房间每换一次客人都必须彻底整理收拾一番,所有备品也必须换成新的。可如果是连宿只须稍稍整理、补充一下就完了。这样不但服务员的工作量减少,成本也相应下降,而且房间也不会乱七八糟。

皇家饭店付出这么大的牺牲,可勃鲁逊一行却在第二天,也就是四月四日仓皇出发了。

——奇怪呀……

久高弄不懂了。象勃鲁逊这样的重要客人按理是绝对不会突然改变日程安徘的,他虽然不是正式国宾,但政府对他的接待已无异于国宾了,其日程安徘是极其精密细致的。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先例:国宾到达下榻宾室稍迟了十分钟,其后的日程安排都因之受到了影响,闹了个不亦乐乎。甚至还有因为搞错了随行列车的车次,陪伴大员被革职的先例。

可是勃鲁逊一行却突然提早一天起程了。久高因为是这方面的专家,对于这一大幅度更变将引起的混乱清楚得尤如亲眼目睹一般。

这不是单纯改变住处的问题。因为所有有关人士都知道他将在这儿逗留两天,第二天自然还在皇家饭店。连络便都集中在第二天,而且还都是些重要的连络。皇家饭店将一一对付,告诉他们新的联系地点。发给各有关部门的印刷品也必须加以订正。

VIP的预约变更,尤其是下榻处的变更可谓是一种“迁都”。

好在勃鲁逊之行是“秘密旅行”,知道的范围不会太大,可把预定住宿时间从两天改成一天,这在他这样的VIP来说几乎是令人不敢相信的大变更。

久高因为是分管营业的经理,对当时的情形还记得很清楚。在一般情况下住两夜改成住一夜的手续在到达时就该办好了,可勃鲁逊一行却是到第二天早晨才突然告诉店方今天要动身的。

此举纯属独断独行,可店方是无法阻止客人离店的,只是惊愕万分地送走了一行人马。而且勃鲁逊一行连到哪里去都没有说一声。

店方赶紧问陪伴大员是否是因为有什么服务欠周之处,可对方只说突然有其它事要办,什么情况都没有告诉他们,饭店因此所受的损失着实不小。

如果是正式的国宾,因为有新闻界的报道,至少也为饭店作了宣传,可勃鲁逊的来日是非正式的,连这点好处都捞不到。

住宿费是永进商事支付的。如果是正式的国宾,钱当然由政府有关门支付,因为勃鲁逊的来访是非正式的,才由永进商事做东的吧。

——永进商事的经理长良冈公造也参与了这次活动。

表面上长良冈和勃鲁逊一行是互不相干的,可作为店方接待委员长的久高却早已被人告知,长良冈实际上是勃鲁逊一行不露面的主办人。

因此长良冈和勃鲁逊一行同时改变计划提前离开是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使久高疑虑重重的是另一现象。

勃鲁逊下榻的房间是处在客室空间最上层——五十楼的“帝国套间”。

勃鲁逊所住的套间由两个卧室、一个会客室、一个起居室和一个侍从室组成,住一夜的租金是十万元。其总面积相当于三十个普通单间。贵宾室下面两层就是前川总经理的房间。

那天夜里前川去出席九州饭店的开业招待会去了,没有在家。前川本来就是个不管事的摆设,何况勃鲁逊又不是正式的国宾,所以他在不在也无所谓。勃鲁逊一行平安到达,久高正觉得松了一口气,被前川容子叫到总经理室去了。那个房间和勃鲁逊下榻的房间在同一方位,两者之间相距也很近。

——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久高苦苦思索。古谷的警告早被他忘到脑后去了。他如今已成了旺盛的好奇心的俘虏。

——还有,中条希世子这个名字好象在哪里听到过?

那个在512室神秘地消失的男人为什么对着麻野由纪子叫希世子?四月三日、勃鲁逊、帝国套间、总经理的房闾,这一连串的记忆似乎马上就要形成一个有机的形状了,可就是缺少其中共通的锁环。

5

另一方面,山名觉得有一种不吉利的预感。自从弄到那张底片以后,他在久高面前直占着绝对体势。从久髙那儿拿到的三十万元就是证明。可是自从溜进麻野有纪子房里,差点被久高捉住以后,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优势开始崩溃了。

虽然靠着佐佐木的机智终于脱了险,可当时他已经产生了绝望的思想。当然,只要底片还在自己手里,即使被久高捉住,最终也可以亮出这张王牌来对付他。

不过他还不希望在久高面前暴露自己,在这以前他还有许多事镥要做。杀害中条希世子的凶手还没有找到,对长良冈口公造也尚未进行任何报复。

目前能隐瞒住自己的身份从各方面说都是有利的。这是毋庸置疑的。然而他怎么也拂不掉久髙正步步向他逼近的感觉。

“难道我们做得还有什么漏洞?”他总觉得自己犯了什么在久高面前暴露自己的疏忽。他把他的担忧告诉了佐佐木。佐佐木笑他是神经过敏。

“不,不是我过敏。久高为什么特意监视512室?”

“监视?久髙是有准备地监视的?”

“是的。事后我调查了一下,514室是在麻野小姐办完住宿手续后马上定为‘公司内部使用’的。久髙是下意识守着512室张网捉人的。”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可能是因为他曾受过在室死去的深谷的恐吓才特别注意那个房间的。而且麻野小姐也有可能曾经替深谷保管过那些底片。”

“知果久高不知适有麻野小姐这么个人,又作如何解释?”

“你这是什么意思?”

“在麻野小姐出现以前,我们也不知道深谷有未婚妻。久高不知道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可是,为了打开停用了的512室,山名让麻野有纪子在预约时亮出深谷的未婚妻的底子。

“还不是我们自己特意去告诉久高的!”

“是的。”

山名咬住了嘴唇。与其说是答应有纪子浪漫主义的请求,还不如说是为了达到自己对她所抱有的野心,山名冒了这个险。而在有纪子办手续时故意回避这步棋又起到了使久高知道了有纪子的身份的反作用。

“从现在起你最好还是少明目张胆地和麻野小姐联系为好。当然这对你来说是一种痛苦。”佐佐木取笑似地说。

“不,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

“什么事情?”

“杀害深谷的凶手知道麻野小姐的存在。”

“就是知道了又怎么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大有关系。深谷掌握了对凶手很不利的情况,所以凶手才借清惠这把刀子把他干掉了。深谷把自己掌握的情报告诉自己的未婚妻的可能性难道还不够大?”

“不过麻野小姐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吗?所以她才去找你,问深谷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事实上知不知道倒无所谓,可怕的是对方估计她知道。我不该让他们知道深谷有这么个未婚妻。”

“凶手也许早已知道这个情况了。”

“有可能。也许他们还没来得及顾上她。目前敌人拼命想干的是抓住那个从清惠手里拿到钢笔逃走的男人。”

“喂,别吓唬人好不好。”佐佐木见矛头转到自己身上了,吓得直缩脖子。

“就算久高知道了麻野小姐的存在,也不会去告诉杀害深谷的凶手吧?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一条路上的。”

“我担心的正是这一点。”

“怎么个担心法?”

“深谷想拿照片恐吓久高,结果被半路里杀出来的细川清惠干掉了。这一着棋的动机好象是因为深谷对中条希世子事件上作了大量的调查。久高和清惠之间没有联系是可以肯定的。”

“我说嘛他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久高是不可能杀害从半空中掉到他车上的女人的。”

“凶手可能发现你在久高离开后跑到清惠身边去过。也就是说,他也同样可能看到久高在你以前就到过清惠身边。如果是这样的话,凶手第一个怀疑的可能是久高。”

“可能,太可能了。这么说凶手和久高……”

“也许已经接触过了。不用说,久高是拿不出钢笔来的。那么拿了钢笔的除了在他之后跑过去的你还会有什么人呢。”

“我看凶手即使已经和久高接触过了也没什么的,这两个家伙总不会马上成为好朋友。”

“接触以后他们会怎么样不知道,但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被深谷抓住了把柄。就算没有这个共通点吧,一次接触后保持联系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那又怎么样?”

“我打算告诉麻野小姐,要她多留心周围的情况,而且我决定最近一段时间不再和她见面,只通过电话联系。在捉弄久高上也还是以谨慎为好。”

“嗨,好不容易找到的财源却偏要暂停使用了。早知道这样上次真该多诈他一点。”佐佐木惋惜地说。

“贪心可是要坏大事的。杀害清惠的家伙可不同于久高。我怀疑中条希世子,深谷都是这个人杀的。我还感到这一连串的事件是有着巨大的背景的。”

“你这不是小题大作吓唬吓唬人的吧?”

“我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今后对久高绝对不要一个人单独采取行动。”

“明白了。”

山名的紧张也传到了佐佐木身上。总而言之,他已经清楚地感到自己和敌人之间无形的距离正在飞快地缩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