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古庄出差了好长时间才回家。

好久没有回来,他觉得还是自己的家好。晚餐时,他一边品着妻子做的佳肴,一边斟着洒,深切地感到了家庭的温暖。

“你明天不去涩川吗?我想出去买点东西,好久没有和你一起出去了。咱们明天一起出去看看好吗?”妻子娇声娇气地向丈夫恳求。

“真的吗?”古庄似乎有些不情愿地问。

偶尔逢上个休假日,他真想在家里悠闲一下。不过,能和妻子一起出去买买东西,看看电影,也没有什么不好。

“求求你,陪我一起去吧!”

妻子看到他不太情愿的样子说。她本来已经过了三十一岁,可能是没生孩子的原因,还象个二十几岁的姑娘一样幼稚活泼。

“好,那就去吧!”古庄点点头。

“啊,太好啦!”妻子高兴得跳起来。

第二天,两人乘电车。来到了高崎。古庄先是陪妻子看了妻子最喜欢看的纯爱情电影,继而又去城址和高崎公园等地散步。最后,他们才来到繁华的街上买东西。

“你到底想买什么?”

“噢,各种各样的……”

她想买的东西,本来在长野原也能买到。可是对女人来说,买东西也是一种消遣娱乐。没有办法,古庄也就只好依从妻子了。

其实古庄自己也很满足。他本来是为迎合妻子的爱好,才陪她去看了纯爱情电影,结果自己也受了感动,连散步都觉得格外愉快。

——在人生道路上,能度过象今天这样美好的假日,极其稀少。其他的时间,人们几乎每天都要在艰苦奋战中打发时光——古庄内心这样暗想。

突然,他又觉察到,这美好的假日,时间太短暂,很快就要过去了。

是在长时间辛苦的监视工作之后,又沉醉在这温馨的假日之中。两者一对比,时间的速度仿佛不一样,一个是过得太慢,一个是过得太快。时间不早了,该回去啦。

妻子正在兴头上,挨个店看了这家看那家,可总也没有找到自己特别想要买的东西。

悠闲自得地随意浏览一下商店的橱窗,大概也是一种乐趣吧!多么漂亮的女式西服,还有那昂贵的宝石之类的东西,只是看看,也不用花钱。对那些豪华昂贵的商品,明知和自己没有缘份,可是至少看一看,也可以体验一下那豪华的气氛!

古庄看了妻子的这种状态,一时觉得很可怜她。他想,她一定是想买又不敢买什么东西。回想他们自打结婚以来,自己还从来没有为妻子买点什么东西。

他们走到一家妇女用品商店前。店内的项链、耳环、戒指、帽子、手提包等灿烂夺目地摆放在那里。他看了看,觉得妻子的手包已经旧了。

“喂,你那手提包快不能用了吧?”

“哎呀!”妻子象是含羞似地赶紧把手包藏在身后。

“你看看,喜欢哪一种,就买一个吧!”

“不过,我这个还能用呀!”

“别客气啦!我们很难得一起出来。趁我们心情好的时候,看有称心的,就快选一个吧。”

妻子仍在犹豫。古庄把她硬拉到手包的陈列柜前。他们挑来挑去,总也拿不定主意买哪种好。最后,她选择了一种铜质卡口的两侧带有口袋的手包。她想,这种包比较实用,重要东西放在里面,手套和手帕一类的东西,由于频繁地装入拿出,放在两侧的口袋里比较方便。

古庄却认为,与其重视实用价值,倒不如豪华一点为好。可是既然妻子喜欢,他也就没再说什么。

“这一种夏天冬天都能用。”

古庄意识到,妻子在选购物品时,是根据丈夫的金钱收入考虑的。想到这里,他不免有点儿心酸。

“请把那个放下!”店员一边说着,一边随手将一个已经包装好的手包拿给了她。

“到底买上新的啦,那就提上吧!”古庄对妻子一劝说,妻子立刻说:“哎呀,你也太性急啦!”

“我性急?怎么,这个时候不用,你要留到什么时候用?”

“什么时候用都行。好不容易买了件新东西,包装得崭新崭新的,当场就打开,那不是太性急了吗?”

“你想到哪儿去了呀!”

“啊呀!这张包装纸有点儿破了。是不是去换一下?”

“只是包装纸破了没什么关系。别去换啦!”

“不行!好不容易买了件新东西,有一点儿伤损也不行。”

“女人的心细,原来是这样呀!”年轻的女店员一面给换了新包装的一件,一面说:“我理解夫人的心情。一样的东西,我也是要选择完好无损的包装。”

“好细的心呀!若是我,只要里面的东西一样,包装怎么样都无所谓。”

古庄本来若无其事地说完这句话,之后,脑子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假若那也是……”

古庄呆呆地站在那里,目光凝视着前方。

“你怎么啦?”妻子看到丈夫的神态突然变化,不觉吃惊地问。可是古庄似乎没有听到妻子的问话,仍呆呆地站在那里沉思。

妻子的脸色仿佛很失望。

2

古庄顺路走到了高崎警察署,给速水建设的主任工程师大山打了一个电话。大山前几天曾经到搜查本部去过,就单元房的相互调换问题,作了专门说明。

古庄就受妇女用品商店的店员在谈话中给他的启发产生出来的新疑问向对方请教了几个问题。

大山在电话中对他的问题作了圆满的回答。这是古庄已经料到的。这样一来,他对杀害海原的犯罪方法问题,其中的奥秘终于得到了解决。只是为了证实下来,必须作一次实验。

古庄的妻子在高峙警察署内的一个角落里莫名其妙地等着。他打完电话后,便催促妻子赶快走出警察署。此时,天色将要黑下来了。

第二天,古庄在搜查会议上陈述了自己的新见解。

“是呀,你的新见解有道理。但有什么办法来证实呢?”荒木警部问。

“10月下旬,浅间山爆发了火山,岩浆喷吐了一周多的时间,这一带降落了大量的火山灰。”

“不错,那时候是爆发了火山。”荒木象是不明白古庄的意图似地看着他。

“犯罪的时间是在10月29日早晨0时前后。这个时间,火山灰已经降过了。”

“是呀!”荒木想起了当时赶往现场验证时的情况。当时,别墅建筑工地内的道路上,火山灰象霜一样落满了所有的地方,这光景至今还记忆犹新。

——但是,古庄为什么要提起这火山灰呢?——

荒木突然恍然大悟。古庄提出的这个谜底,他终于解开了。

“马上调查清楚高根泽的家,确证一下不好吗?”古庄点着头说。

搜查本部找到了高根泽,向他说明了来由,要求高根泽给予协助。高根泽情不自愿地同意了他们的要求。他知道如果拒绝,警方就要签发搜查证,那就变成强制性的了。

另外,警方还要求别墅管理事务所和速水建设给予协助。那一天,从东京来了单元房间安装队,还有管理事务所的人,吊车也来了。

加上搜查本部的成员,一行将近30人集中在高根泽家门前,开始了作业。

和安装作业相反,这是将高根泽的家解体的作业。那二楼上杀害海原的现场,经熟练作业人员的操作,眼看着就卸下来了。

“准备起吊!”

大约经过了二十多分钟,作业员向吊车操作者招手示意。

“起吊开始!”

随着吊车发动机的响声,车臂渐渐上升起来。屋顶四角已经挂上了钢丝绳。一会儿的工夫,那单元式房间就从别墅就从整体上离开了。

“好——就那样转90度!”

作业员站在二楼的阳台上指挥着吊车。单元式房间被吊落在庭院里。

“刑事先生,好啦。”作业员在阳台上说。早已等急了的搜查员赶紧朝梯子跑去。

“怎么样,有火山灰吗?”

“没有。”

“到底是密封严实的预制房呀,连灰尘都没有。”

一楼和二楼的接合处,在一楼的天棚上盖着嵌板,搜查员们一面观察嵌板,一面嘟嘟哝哝地说。嵌板上尽管连灰尘都看不到,鉴识负责人为了更加慎重,还是想从嵌板上刮下点微尘。

他们的目的达到了。

“好啦!请把单元房间再吊回原处安装起来。”在荒木地吩咐下,吊车又沿着刚才的路线,把单元房间吊了上去,重新和别墅的整体接合起来。

3

在高根泽家别蜜的一楼和现场(二楼)的接合面,没有发现火山灰。古庄的判断果然是正确的。

古庄一开始就考虑,单元式房间根本就没有交换。假如是交换了,那就是10月29日的半夜。有泽在这之前就是想交换;但他没有钥匙,也无法进出高根泽的别墅。

再说,有泽没有什么必要,10月29日之前也不会去交换。正好,浅间山喷吐岩浆,火山灰大量降落。在这期间,如果进行了交换,一楼和二楼的接合面上不会不落上火山灰,可是,从嵌板上刮下的微尘中没有发现火山灰。这证明古庄的判断是正确的,就是说杀人现场并没有交换,至少在犯罪的这个时间带内没有交换。

那么,那预制扳上的号码不对,又怎么解释呢?这个谜古庄已经解开了。他是在妻子购买手包的时候,。细微地观察了女人的心理之后解开的。当时妻子曾说:

“好不容易买了件新东西,就是有一点伤损看着也不舒服。”

古庄在去速水建设调查的时候,发现制品装车的时候,要加包装,可能是为了防止在运输中会受到损伤。

制品上除了号码之外,还要拴上买主的名签。名签是塑料作的,后面有胶,很简单就能贴在制品上。高根泽和有泽两家的别墅的各个单元房间,是同时运到工地的。

在安装时除了作业人员外,只有鸨子一个人在现场。她为建造自己的别墅,一定是十分高兴的。从此以后,古庄推测:

安装工程进行之前,鸨子仔细检查了自己别墅的用件。她看到二楼部分的地面略微有点损伤,要想索赔,又觉得太不值得。

这时,她就想,“反正是一样的东西,倒不如把完好无损的那一件……”另外,她也不知道各个单元件上都打印着号码,为了把有泽的相同的部分换过来,她就把名签给更换了。

大山曾经说:“安装工作主要是根据各个用件上的名签进行,至于制品上的号码,并不去一一核对,即便是制品上的号码不符,也能安装起来,因为都是精密的规格制品。”大山的话证实了古庄的正确推断。

现场安装的作业员也决不会想到单元件上的名签会被人更换。两家别墅的安装,如果相隔远一点,谁要更换名签,也许是不可能的。然而这两家别墅是比邻安装,单元件的组合计划几乎完全一样,在这种情况下,作业员也难以分清了。

高根泽鸨子把根本没有更换的杀人现场说成是有泽的家。实际上,杀人现场从一开始就在她家里。——她想利用地面上的痕迹使人相信,现场真的被人更换了。

——她为什么要撒谎呢?——

只能说明她就是犯人。她把罪责嫁祸于有泽也好,她说把自己的钥匙寄存在车站寄存柜里也好,由于交换现场的谎言被戳穿,那些谎言也都跟着不攻自破了。警察署以杀人嫌疑罪,签发了对高根泽鸨子的逮捕证。

高根泽鸨子被追到了穷途末路,她还是嘴硬,什么也不说,照旧拼死抵赖。她避而不谈自己为什么要撒谎,只是反问说:

“我没带别墅的钥匙,怎么能进去杀死海原呢?”

“没带钥匙,也能杀人。预先把掺进毒药的威士忌放在别墅的什么地方,再估计着适当的时间,用电话告诉海原酒在什么地方,不是也可以吗?”

被荒木警部这么一说,鸨子的脑袋立即搭拉下来。但她还是抵赖说:

“我为什么一定要杀死海原先生?不错,我是讨厌这个人。我讨厌他厚颜无耻,讨厌他下流。只是因为他是我丈夫的朋友,我不好拒绝他到家里来。不过,仅仅是这点原因,我就能产生杀死他的动机吗?”

鸨子和海原之间是不是有过乱伦关系,海原又抓着这一秘密来威胁她?警察也从这一点猜测过。可是,这种关系的任何证据也没有。现在逮捕了她,却没有确凿的证据能够制服她。拘留期就这样无可奈何地过去了。

不论怎么说,警察对鸨子的怀疑仍然毫不动摇,连杀害深杉启子的嫌疑,也更深地落在她身上。仅仅把这些材料集中起来,她就是不承认犯罪事实,也够起诉条件了。其实,检察官也是打算充分利用拘留期,对鸨子进一步深入调查。

被送进拘留所的鸨子没有想到,拘留期延长了,这对她来说是一个更沉重的打击。她恳请会见丈夫。在她的这种情况下,因为没有特别禁止接见外人,会见丈夫还是可以的。可是她所说的会见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会见,而是含有别的意思。

鸨子想和丈夫来一次“夫妻”式的会见。地拐弯抹角地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检察官。开始,检察官不明白“夫妻”式的会见是怎么回事。后来,他终于明白了。他这时候的表情,与其说是发怒,倒不如说是愣住了。

在年轻的男性嫌疑犯中,露骨地说出性饥渴的人是有的。可是眼前的这个女性,看上去不是那种放荡的女人。她的语言虽说委婉,可终究还是把意思表达了出来。检察官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女人。

检察官教训她说:拘留所不是旅馆。她好象羞耻地低下了头。可是下一次再向她讯问的时候,她又提出了那个不可思议的要求,并且比上次要求得更强烈,更急切。

——这个女人是个色情狂呀!——检察官心想。

对杀人嫌疑犯,怎么能让她在拘留所里过夫妻生活呢?就连她自己也知道不行,可她还是反复多次地提出这个要求。

在通常情况下,一个年轻女子作为初犯被拘留起来的时候,由于身心的紧张和不安,不会有那样强烈的性欲要求。独有高根泽鸨子与众不同,露骨地提出了对丈夫的需要。

在法律上有准许保释的规定,不过那是在起诉之后才可以。但对犯杀人罪的犯人来说,就是起诉之后,也不允许保释。

看来鸨子想以“夫妻生活”的方式会见丈夫的要求,是没有希望了。

检察官听警察说,鸨子在丈夫出差期间,曾和工人到旅馆里去偷情,这一事实进一步确证了她就是那人不可貌相的“魔性”女人。

拘留期限迫近,鸨子的请求越来越没有希望的时候,有个绅士来访问检警官。他不是别人,而是嫌疑犯的父亲中道逸郎。

“这一次,我的女儿给你们添了很大的麻烦!”

中道一边把名片递给检察官,一边恭敬地作初次见面的问候。中道这番来申述的内容,检察官听了大吃一惊。

“实际上,我是来申述我们一家人的耻辱。鸨子是一个石女,先天性没有阴道。为什么会是这样,谁也不明白。她到了青春成熟的年龄时,连月经也没有。这时我们便意识到,她是肯定不能生孩子啦。当然,知道这一点的,只有她的父母亲。她本人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先天性的缺陷。我们作父母的,为女儿的这一残缺十分焦急,心想,能不能用人工办法为她修正一下那残缺的部分,起码能够结婚,并在婚后能过正常的夫妻生活。我們为此曾想尽了各种各样的办法。”

中道夫妇终于得知,医生可以为先天性缺损阴道的女性做人工阴道的手术。但是,这种手术不能在结婚前过早地做,否则,人造的肌肉组织就要萎缩,阴道也就失去了它应有的机能。

“所以,我们就一直等到她将要结婚的适龄期,才让她接受手术。即使是手术之后,如果在婚后不发生性行为,那人工阴道也会萎缩并失去机能。当然,由于没有子官,生孩子是不可能的。可是,如果是有规律的正常的性行为,普通的夫妇生活是能够维持下去的。所以对作手术的日期和术后依复所需要的时间,都要作合理的计算,并根据这个来决定订婚和结婚的日期。”

“她丈夫知道这一情况吗?”检察官惊奇地问。

“不,不知道。假如他知道了,连订婚也不可能,更不用说是结婚了。”

“这么说,她丈夫是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和嫌疑犯,不,和姑娘相亲之后,就结婚了,是吧?”

“我们和我们的姑娘,都没有把姑娘的缺陷告诉她丈夫。我们是为了让姑娘能够和普通姑娘一样结婚,不得不这样作。”

“但是,不生孩子,这是确定无疑的,单从这一点上,姑娘身体内的秘密,不是也就知道了吗?”

“结婚之后,夫妻之间只要爱情深了,丈夫就是知道了她不能生孩子,也不会离婚。说不定,丈夫还会误认为是自身的缺陷。这样的话,也许就不想要孩子了。不管怎么说,只要作为夫妻的既成事实已经成立,这就是先决条件。我作为父亲,很想让女儿能和普通姑娘一样得到结婚的幸福。”

“但是,那样的活,她丈夫……”检察官的话说了半截又停住了。他在想,父亲为女儿所作的这一切,不用说,是极端自私的表现。可是那被蒙在鼓里的丈夫,应该怎样为他想一想呢?

“正是因为这种情况,若是女儿就这样长期拘禁下去,她那被手术的器官就要萎缩不能再用了。特别需要的是,手术后必须经过二三年规则的夫妻生活,被移植的阴道壁才能固定在人体的肌肉组织上。怎么样,能不能给以特别照顾,让女儿和高根泽特别会见一次?”

中道在检察官面前两手伏地表示恳求,眼看就要叩头的样子。

想子心切的父亲,已经到了愚蠢的地步。如果冷静地考虑一下,这种事情决不是恳求所能达到要求的。他忘记了,这样作,反而更把女儿逼到了走投无路的绝境。他已经完全急疯了。

可是,无论中道怎么恳求,问题的性质已经决定,他决不会得到容许。

4

拘留期满之前,高根泽鸨子终于承认了自己的犯罪行为。她说:

“海原是我杀的。他胁迫我,逼得我无路可走。海原掌握我的弱点,并以此强迫我和他发生关系。假若我不从,他就要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我丈夫。真若是这样的话,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幸福家庭,就要被彻底破坏。我被逼无奈,终于下了杀死他的决心。

“别墅二楼单元件上的名签,是我把我们家的和有泽先生的换了,但那不是为杀人作准备,而是巧合。当时同时运到现场的二楼部分,正巧被我碰上。运往我家的那部分,外面包装很脏,连里面的东西都让人怀疑是不是有缺损。我便趁着谁也看不见的机会,把我家的名签和有泽先生的名签给换了。我曾经听我丈夫说过,各个单元件的规格是一样的,所以我敢这样作。

“别墅建起来之后,我又听现场作业员说,各个单元件上都打印着号码。在这期间,我丈夫到美国出差去了。海原趁此机会,强迫我和他发生关系。就在这时候,我想起了我曾经通过更换名签的办法,把有泽先生和我家的别墅单元件调换了过来。这一点使我想到,可以利用来设下杀死海原的圈套。

“把海原诱到轻井泽的别墅杀死他,同时,再把有泽诱到现场,就能把杀人罪转嫁到他身上。我先把钥匙存放到车站的寄存柜内,制造出不能出入现场的假象。然后,我把有泽约了出来。给他音乐会的票,也是抹掉他不在现场的证明,骗他真的到轻井泽去。但我决没有想到,他在中途因为轮胎爆炸耽搁了时间,使他有了不在现场的证据。

“我考虑好了计划之后,便若无其事地装作串门的样子来到有泽先生家,在有泽先生别墅的地面上,用小刀戳上了伤痕。再让他围绕着海原和我形成一种三角关系的假象,大体上,动机也就有了。有泽先生不知道,但他的未婚妻确实遭到了海原一伙的袭击,这就能抅成为他杀害海原的更大动机。不过,由于这事牵涉到我的秘密,我不能明确告诉他。

“作好了这些准备之后,我便开始实施杀人的计划。我在11点半左右从东京的朋友家里给早就在别墅里等我的海原打电话,让他在别墅里饮下了我预先准备下的毒酒。这酒是掺了毒药的威士忌,放在二楼单元房间的固定装饰书架上。

“那时候一定要确认门是锁着的。如果锁门有破绽,好不容易作的各种工作都白费了。这样一来,能够出入海原死的现场的人,只有有泽一个人。因为我制造了交换杀人现场的假象,这交换杀人现场的人又只有他。

“海原被杀之后,他的同伙山际和尾贺误认为是有泽为了复仇杀了他,结果他们就杀了有泽。这一情况,我事先没有预料到,这就使事件更加复杂化了。有泽先生被杀的时候,我不知道是山际他们干的,一时感到束手无策。但是,如果帮助有泽先生修车的那个司机不出来作证,有泽先生死了,反而对我有利。”

检察官听到这里,又进一步追她和“三人组”的关系,还有杀害深杉启子的问题。她自供说:

“我和探杉小姐,是那天在电车里结识的。我们知道是到同一个住宅区去,便一起叫车。‘三人组’的车便应声驶过来。我们若是一个人,不敢乘他们的车。但因为我有深杉小姐搭伴,又下着雨,就粗心大意上了他的车。三个人把我们拉到了沼泽畔后,就露出了他们的狰狞面目。

“但是,我的身体当时还没做人工手术,才使我免遭了这场劫难。准确地说,不是我免了灾,而是因为我的身体不完全,他们无法达到侵犯的目的。他们在深杉小姐身上满足了欲望之后,便把我们扔下,逃走了。当时候,我由子恐惧,昏厥了过去。直到听见深杉小姐的呼叫声,我才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几乎是全裸姿态倒在草地上。这时我意识到,我身体上的秘密被深杉小姐看到了。当时候,我们互相发誓说,谁也不许把这件丑事对外人讲。可是在这之后,深杉小姐又补充了一句说:‘你的身体情况,我对任何人也不说。’这时候,她以同情中交隔着轻蔑的目光看着我。一瞬间,我忘记了我是我自己。连流氓都无可奈何的身体缺陷,一旦被高根泽知道了,那不是什么都完了吗?深杉小姐说她的未婚夫是高根泽的朋友,这怎么能不传入他的耳朵呢?

“虽说是女人,但又不是女人,这一耻辱和自卫的本能一股脑儿涌了上来,被流氓侵犯的打击和愤怒反而理性地抑制住了。到后来,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有这种心理反应。我从身边拾起了一块石头,从后面朝深杉小姐的头部打去。深杉小姐被打倒在地,我又从手包里拿出水果刀,在她身体下部乱捅乱戳。她那完全的部分正是我身体上缺少的东西。

“我的连衣裙上多少溅了一点血,可是又被雨水冲洗掉了。从那以后,我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是怎么走的。我从大宫车站,乘电车回了家。我当时想,如果突然到高根泽那里去,必然会使他感到吃惊,也就没有和他联系。

“回到家里,我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父亲。开始时,父亲听了很吃惊,但他全部听完之后,又亲切地抱起了我,让我把今天的事情全部忘掉。他还对我说,一切都由他来处理,我只考虑自己的幸福就行了。凶器和衣物都由父亲给处理掉了。我确实象父亲说的那样,什么都由他去解决,我的主要任务就是接受手术,和高根泽结婚。我是靠父亲的努力,才好不容易得来了幸福。我觉得,我必须象珍惜生命一样珍惜这一幸福。

“不过,威胁这一幸福的暗影,早在结婚典礼上就出现了。那就是‘三人组’中的一人——海原。海原和我丈夫是大学时候的朋友,这一点我作梦也没想到。海原记得我的模样。不过,他没有发现我身体上的缺陷。他可能认为,我是因为处女的身体过于生涩,他们才强奸未遂。

“他看到结了婚的我,那时未遂的欲望又重新煽起,便开始对我进行威胁。他猜测杀害深杉小姐的可能就是我。当然,他不知道我杀害深杉小姐的动机,可是他知道我是事件的目击者。我为什么始终保持沉默而不去警方报案呢?对这一点,他有疑惑。海原对自己的猜测也不象是充分自信,但却刺中了我的要害。

“假若那次犯罪暴露了,那就不仅是我,连父亲也毁灭了。因此我就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把海原杀掉。”

鸨子作了这长时间的自供之后又说:“父母不惜一切手段,为我弥补了身体上先天性的缺陷。无论如何,我也要护理好身体的这一部分,使它既不萎缩,又不失去功能。我在新宿把过路工人约到旅馆里,也就是为了这一目的。因为丈夫出差延期不回来,我不得不这样作。丈夫出差干什么事,又是会社内的秘密,绝对不能告诉家属。这种事,我又无法要求父亲帮助解决。再说,父亲也在同一时间到国外去了。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不说也是浪费时间。现在,我把一切都坦白交代了,我服罪。”

5

鸨子自供之后,中道逸郞也承认了为女儿销毁罪证的事实。同时,他还犯有窝藏犯人罪。结果因为他是父亲,他是为了女儿而进行这些活动,也就免了对他的刑罚。

国际神秘学会和中道的关系也清楚了。中道是高根泽的岳父,由于他和国际神秘学会的关系,反而招来了严格地追究。这个团体诞生在欧洲,以和妖神混杂为目的,形成“崇拜恶魔”的一个流派。他们的宗旨就是破坏社会既成的道德,提倡所谓新时代的自由。这种自由的实质,也就是迷恋本能中心的肉欲和官能的快乐。

这个崇拜恶魔的团体,是以充满猥亵污秽的黑弥撒性宴为前提,以倡导性风俗的杂乱,不相信政治,对社会抱有绝望感等为背景,扩大蔓延到全世界。

绝望到无底深渊无力再爬起来的人们,往往都把希望寄托到对神的祈祷上,忘记了对社会的忿怒和反抗,结果就堕落到最简单的放荡行为中去。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迷信这个团体的人,多数来自上流社会。他们充满着一切欲望,想从钝化麻木的感性中寻求强烈的刺激,来到了冒渎神和社会的腐败的快乐中。

和过去数世纪的崇拜恶魔及黑魔术不同,现代的信奉者不相信通过怪诞的仪式,能够把恶魔和妖灵从地底下呼唤出来。

他们的目的是借着崇拜恶神的名义,助长趋向本能的腐败行为。

中道接近神秘学会,是因为他听小比类卷说,鸨子的生理不全,通过接受黑魔术的洗礼和做手术,是能够治好的。

小比类卷的话,中道从内心来说并不相信。可是小比类卷又对他说,在信奉者中,这方面的专家医生很多,这一点使中道动了心,结果就加入了这个学会。入会的时候什么制约也没有,只是让他们沉湎在充满妖气的感性世界中。崇拜恶魔,实际上就是进一步的接受洗礼,把人带进了不能摆脱的麻醉世界。鸨子没有成为这个学会的俘虏,是因为她那感性的重要部分有缺陷。

神秘学会认为,作为吸收新会员的绝好土壤就是日本。国民生产总值居“自由”世界第二位,具有世界上屈指可数的历史和文化,在机械文明中的规模和成熟程度仅次于美国,伴随着它的急速成长,各种各样扭曲变态的弊病,也随之带进了体内。比如说,精神上和物质上的不平衡,作为副产品急速地成长起来,这对崇拜恶魔集团的扶植和扩张,就是绝好的基地。

正好大峡谷这个根据地,对发展会员来说,面儿太狭窄,再加上州当局的责难又很厉害,这就迫使学会的根据地非常有转移的必要。

就在这时,小比类卷在进入日本的同时,为了筹谋学会根据地的转移,便让中道为学会把濑户内海的无人岛买下来,打算在那里为学会建立一个永久性的根据地。

鸨子的自供,使中道仿佛从梦中醒来一般。他把和速水建设签订的移动式住宅买卖契约取消了,当然,要支付相应的罚金。

速水为了把好友中道从“邪教”中解救出来,也情愿最小限度地收了罚金,中道和神秘学会的关系后来怎么样,没有人知道。不过,无论怎么说,他们不再到日本来活动了。

高根泽鸨子被以杀人和伤损尸体罪起诉了。高根泽卓也说,他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等着妻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