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侦破工作正在顺利进展时,出入米原家的人,如风停雨歇,不再露面。米原家藏有通过提供女性,或者依靠贿赂拉拢对方的证据。如今,这关键的场所无人出入,在现场获取证据的计划也就落空了。

根据往日的情况分析,基本上可以断定,他们是以女性为诱饵,大搞交易。但是,为了准确证明这一点,必须查明这些男女既不是夫妻,也不是正常恋爱的情人。正因为他们是在密室里干这种勾当,所以调查起来格外困难。倘若在证据不充分时同怀疑对象交锋,对方完全可以以“单纯聚会”或“自由恋爱”为借口,逃脱过去。

在尚未充分掌握证据期间,敌人已经察觉危险,迅速退却了。

“水木阿莉莎在关键时刻,给一一〇挂了电话,招惹一场风波,所以他们心惊了!”得知二科和保安科的侦破工作陷于停滞状态,太田一个劲儿地顿足捶胸,懊丧不已。然而,这只不过是个开始。接踵而至的报告,使侦察总部坠入难以自拔的深渊:田代行雄和水木阿莉莎,一前一后到海外旅行去了。

——远走高飞了!

谁都意识到这一点。火燃眉睫,所以立即逃向国外。两人逃跑的事实,恰恰证明侦察正沿着正确的方向进行。

方向尽管正确,不尽快缩短与被追捕者间的距离,也是不行的。

“想什么办法呢?”

问归问,办法确实想不出来。就连限制田代和阿莉莎的行动自由都很困难。如果阿莉莎的控告属实,田代就构成杀人未遂罪。问题是没有证据,而且可能是受到广告主的指使,阿莉莎在事后不久,又撤回了自己的控告:

“我们吵架了,我一时失去理智,给一一〇打了电话。是我错怪了田代,实际上他并没想杀害我。”阿莉莎解释说。只要本人提出新的声明,就难以把它推翻。

“看来,田代对于那伙人,还十分重要哩!”那须依然是一副晒太阳似的懒洋洋的表情,自言自语说。

“是呀,一个司机,竟然到海外旅行去了。”下田应和说。

“不,不是那种意义的‘重要’。索性说,他是个危险人物吧!肯定是田代知道于他们十分不利的事情,所以一发现被警察盯上了,立即让他逃到海外。”那须补充说。

“果然是他对李英香下的毒手吧?”

“好象田代也很关心李英香,这说明,他是和李英香有某种联系。他掐水木阿莉莎的脖子,不能算是‘流放海外’的理由。况且只要阿莉莎本人撤回控告,那件事情也就算不了什么事了。这说明,田代是由于李英香的问题而被撵走的。”接着,那须用谨慎的语调说:

“李英香被害的可能性很大,恐怕青田孝次郎见到的被害人,就是李英香。青田说是一男一女合谋杀死了那个女人,那个男人大概就是田代。当然,恐怕不是出于田代本人的意愿,而是受金崎或宫村的命令,只是起着杀人工具的作用。倘若事情真是这样,田代的存在,就是他们最大的隐患。”

“流放到海外,早晚也得回来呀!”

“早晚?哼,他要是永远回不来,金崎不就放心了吗?”

“怎么?”

几个人不由咽口唾沫,屏息静听。

“按我的猜想,田代现在在国外有个三长两短,最大怀疑对象就是金崎和宫村。虽然心想干掉田代,在日本却不便下手。可是在海外,那是日本管不着的地界,他们怎么收拾都行。”

“可是,阿莉莎怎么办?”

“说他们情死在国外了,根本不会有什么影响。”

“想不到对阿莉莎……”

“想不到对阿莉莎能下毒手吗?要知道,情死是最不容易引人怀疑的。”

“这两个人在国外的处境,是很危险的。”

“再说危险,他们也已经在国外了呀!”

如果是已经下令逮捕的嫌疑犯,通过国际刑事警察机构可以追缉,也可以通过外交途径要求协助引渡。可是田代并没有犯下什么罪而图谋逃亡国外;即使他果真已犯有罪行,也还没被最终查明,因此没有理由限制他的人身自由。

“田代果真这样人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海外的什么地方,事情该会怎样?”下田期望能在绝望中探索出新的希望,问道。

“案件到此终结。”太田给添上一个残酷的休止符。他们都隐约感到,迄今为止捋出的细线,噗哧一声被切断了。

2

塞纳河畔一条阴暗的马路,一辆轿车疾驰而来。天下着雨,这是巴黎特有的雾雨。雨丝遮住人们的视野,眼前雾蒙蒙、阴沉沉;街灯时隐时现,路上渺无人踪。司机闷闷不乐,寒风更加助长了他空腹的饥饿和满身的疲劳,他盼望着能早些赶回家里,洗个热水浴,吃上热饭菜。司机把他的情绪,毫无保留地发泄在加速器和方向盘上,车开得象发疯一样。不见人影的马路,也促使他不象平素那样精力集中。

对面驶来一辆轿车,看来对方也是出于同样的心情,毫不减弱车灯的亮度,光柱径直射来。两车贴身而过的瞬间,强烈的灯亮直刺眼睛,司机一时间眼前一团漆黑。他忽然感到在前方黑暗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当然,他不是用眼睛看到的,而是凭一种动物的察觉感觉到的。他下意识地踏紧刹车踏板,车体如同全力抗议这突如其来的无理刹车似地磨蹭路面,发出悲鸣。

但是,紧急刹车也无济于事,仿佛撞上了什么,给人以质量不同的两种物体接触所产生的令人厌恶的感觉。车虽然完全停了下来,司机心中的冲撞却依然平息不下。他好容易才清醒过来,慢吞吞地从司机座上站起身,走下车。虽然他不愿多此一举,查清缘由,但必须看看与车接触的物体现在何处。路面上,一个男子汉如同碎布片一样,横卧在那里,借着远处的灯亮,看得出血混杂着雨水,如同黑油一样,从男人的身下向马路的低处缓缓流去。

“死了!”司机蹲在牺牲者的身旁呻吟说。躺在地上的这个人,已经还原成无生命的物质。多亏光线暗淡,看不清他的惨相。估计再抢救也不会给死者带来任何微弱的希望,即使残存有一线希望,也改变不了司机的绝望心理。

雨势越发猛烈,冰冷的雨水淋透衣衫,渗进体内。他感觉不到冷,绝望已经夺走了他的表皮感觉。

迎面开来的那辆间接促成肇事的轿车,早已不知去向。路上既无行人,也无车辆,塞纳河对岸人家的灯光,温暖地向他眨着眼睛。

“如果没有这起肇事,我现在已经回到那灯下了吧!”

司机咒骂自己竟然坠进这种深渊,眼前浮现出交通刑事所阴冷的班房。法国对交通肇事犯的处罚十分严厉,只要导致人身事故,造成当场死亡,就休想从轻发落。司机想到自己判刑后,家属的命运。家里生活并不富裕,如果作为全家顶梁柱的自己被捕,全家将会怎样?他又仔细看看受害者,血流比先前少多了,可能是全身的血都已经流尽的缘故吧!他环视四周,雨雾笼罩了阴暗寒冷的夜。

“没人看见。”黑暗中,仿佛有人压低声音对他说。听见这声音的瞬间,司机如同控制不住、急着上厕所的孩子一样,打个冷颤。他依稀听见的恶魔的声音,这声音发出回声,深深地刺进他的心灵深处,拨动了潜藏在他这个善良人心中的邪恶的琴弦。

“没有人看见,就这样逃走,谁也不会知道是自己干的。”思想促使了行动,他抓住死者的两条腿,滑唧唧地向河边拽去。待到河边,又迅速观察一下对岸的动静,然后把尸体推下河堤,坠进翻滚的塞纳河。这样,即使尸体被人发现,也得需要一段时间。暗夜、雾雨、时辰和天气都为他创造了有利的条件。只要死者被冲向遥远的下流,交通肇事的现场就无法查清;况且死者淌在路面上的血,也将被雨水冲刷干净。司机处理完尸体,又检查路面上有没有留下车体的残片和脱落的零件。虽然相撞时很猛烈,但由于车体坚固,所以破损很小。司机平心静气地回到车内。车又发动了,尾灯刺破黑暗,转眼间又被黑幕吞没。

雨继续下着,路面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听见雨滴的溅落声。

次日清晨七时三十分左右,这具尸体同垃圾一起,被冲上塞纳河右岸的一个叫耶鲁多·休特的遥远的地方。行驰在附近的疏浚船上的船员们发现了他。检查结果,发现头盖骨骨折、内脏破裂,从尸体表面明显留有的被车轧压的伤痕,可以分析出被压当时的情景。警方断定被害者是让车压死后,被加害者投进河中。根据身上的证件,得知死者是在巴黎逗留的日本人大山勇。有关部门立即同日本大使馆和死者生前投宿的旅馆联系。

3

侦察总部仍然艰难地工作着。水木阿莉莎和田代行雄两人的远走高飞,使总部失去了重要的线索,但是对以金崎末松为核心的政官财界集团的怀疑,毫无动摇。这伙人在干着某种罪恶勾当,杀人也好,国际贩卖人口也好,只不过是暴露出来的一小部分罪行。对此,侦察人员深信不疑,侦察二科和保安科也在继续采取秘密行动。

五月上旬的一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突然给下田刑警打来电话。不巧,下田当时正在忙于和别人通话,所以总机让对方等了一会儿。下田刚接过听筒,立即响起女人急促的声音:

“下田先生,救救我!有人要杀我!”

好熟悉的语声,仿佛在哪里听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请您安静。您是谁?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是水木,水木阿莉莎。有人在追我,吓死我了,救命啊!”

“你不是到国外去了吗?”

似乎是公用电话,听筒里传来通报通话时间即将结束的布布声。

“回来了,现在在轻井泽。”

“轻井泽的什么地方?”

“入轻井泽!”

阿莉莎的话音刚落,电话便喀嚓一声挂死了,大概是到了结束通话的时间。下田马上向总机了解,电话是由对方挂死的。由于是用拨号盘即时通话,查不清楚发话人在什么地方,又因为对方不是拨一一〇号码,所以总机也随即把电话撂了。

分析刚才电话所讲的情况,似乎水木阿莉莎处于十分危急的环境中。果真这样,估计过一会儿还会再来电话,可是怎么等也没有再来。难道是受到什么人的强制,她才不得不挂死电话?下田听到的报时声响,莫非是错觉,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杂音?

阿莉莎说有人要杀她,关于她的住处,只留下“入轻井泽”这四个音。不管怎么说,下田先给轻井泽警察局打电话调查,对方却回答轻井泽地区没有“入轻井泽”这一地名。这就难以寻找了。

“除了刚才的那轻井泽以外,还有没有叫这个名的地区?”太田刑警启发说。

“有道理,说不定查地图索引能查出来。”

下田马上翻开百科辞典的日本地图地名索引。索引中,除长野县的轻井泽外,还有六个地方叫“轻井泽”:秋田县三处,福岛县二处,静冈县一处。

“真没想到,有这么多轻井泽。”太田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不过,我听到的不单单是轻井泽,面是‘入轻井泽’。索引上没有这个地名。”

“是不是你听错了?”

“虽然不能打保票,但我想不会听错。我问她是轻井泽的什么地方,她回答是‘入轻井泽’。”

“这么说,在轻井泽的什么地方,还有个‘入轻井泽’啰!”

“问长野县的轻井泽警察局,他们却说没有这个地名。”

“是不是长野县以外的哪个轻井泽?”

“如果那样,阿莉莎应该说明是在哪个地区的轻井泽呀。东京人一提轻井泽,谁都以为是长野县的嘛!”

“是这样。”

两人苦苦思索,时间无情地流逝。水木阿莉莎的性命处于危险之中,可却不知道她所在的地点,无从下手援救。

“请稍等一下。”下田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

“想起什么了?”太田投去期待的目光。

“和谈到全国闻名的地名一样,人们在谈自己熟知的、亲切的地名时,往往也是不加详细解释的呀!”

“从自己的角度考虑,是这样。”

“水木阿莉莎呼救,当然只是考虑到她自己的角度。”

“有道理。这样,顺嘴说出自己亲切的地名?”

“比如自己经常去的地方,时常留恋的场所。不!比这些要令人感到亲近的是养育自己的家乡。”

“原来是这样,水木阿莉莎的家乡,说不定有个轻井泽呢?”

“快查查看!”

他们查出水木阿莉莎的出生地是长野县小县真田郡镇后,立即查对真田镇及邻近地区的地图。

“有啦!”查找地图的下田和太田同声喊道。确实,在真田镇一带有“入轻井泽”的地名。他们立即通知当地的上井警察局,委托他们保护水木阿莉莎。与此同时,两人踏上旅途。

只要保护水木阿莉莎平安无恙,就有可能从田代行雄、李英香,乃至宫村健造和金崎末松的联系中,获得山根被害案件的线索。沉默的侦察总部,又充满生气。

4

去真田镇路过上田市。几年前上田还保留有电车,后来由于汽车的竞争,电车亏损太大,终于拆除了。事先与上田警察局打了招呼,一辆警车在站前等待着他们。当地一名相貌和善的代理警长,向表示谢意的太田二人自我介绍说,他叫盐泽。

两人心急如焚,立即上车。据盐泽介绍,接到侦察总部通知的同时,驻真田镇的两个派出所,立即派警察赶到入轻井泽,可是据说没能完成保护水木阿莉莎的任务。

水木阿莉莎是真田镇入轻井泽生人,她年迈的双亲把家产让给了长男(阿莉莎的哥哥),在家过着隐居生活。

“三天前,阿莉莎形容憔悴,默默地回家来,她说她很疲乏,想歇四、五天。她家里的人看见大名鼎鼎的女儿突然探家,又惊又喜,腾出最好的房间让她休息。可是,昨天下午三点左右,她突然失踪了,大伙都很惦念。”

昨天下午三点,正是阿莉莎打来电话后不久。从“轻井泽”一直查到真田镇的“入轻井泽”,前后花了一个小时,接着马上通知上田局派人保护,可以说侦察总部的行动十分迅速。而且上田警察局接到通知后,行动也很敏捷。

“我们听说水木阿莉莎有生命危险后,立即同有关派出所的警察联系。与此同时,局长命令在本局管辖区内实行重点警戒,并且要求邻近局配合行动。水木阿莉莎是当地人,又是出名的模特,这一带的人几乎都认识她。我想她肯定没出我们的警戒网。”盐泽大概感到对阿莉莎的失踪负有责任,所以,喋喋不休地为他们采取的措施辩解。

警车沿着144号公路走了一段后,向左拐,驶上只能通过一辆车的小道。路旁高山危耸,新绿中的桃花溢光流彩。据说,这一带的桃花开在樱花的后面。

眼前耸立一座旧式火警瞭望塔,鲤鱼旗随风飘荡,与瞭望塔竞相比髙。可能是孩子们怎么也够不着,才把它留在空中的吧!

汽车爬上斜坡,前面是一座为群山环抱的村落,这就是入轻井泽。从小道向右拐,再过一条河,平地上一幢用稻草葺顶的房子就是阿莉莎的家,是这一带很有气派的建筑。

看见警车,派出所的警察从家里飞跑出,迎来敬个礼。

“她以后再没有联系吗?”

“是的,没有!”

刑警特意从东京赶来追查重要案件的干系人,使驻村警察十分紧张。

阿莉莎的父母在家种植水稻、高原蔬菜和苹果;她大哥几年前就弃农务工,到上田市的一家地方名果公司干活,全家也变成了兼农户。据说这一带农民生产的农产品,只够自己消费。

这个深山里的和平小村,也受到滥伐树木乱辟土地的波潮的冲击,不少人被迫离开土地。

阿莉莎学生时代就图虚荣,迷恋大都市生活,在当地高中一毕业,就同一伙人集体去了东京,此后音讯全无。可是,从去年年末开始,竟作为受人爱戴的模特儿,花枝招展地在电视上露面。父母亲戚和当地的乡亲都惊喜万分,引以为荣。

几天前,阿莉莎事先没打招呼就突然回家来;昨天又和来时一样,飘然不知去向。

“她的行李呢?不会两手空空回来的吧?”听罢阿莉莎父母的介绍,下田问道。

“啊,带回来一个皮箱,扔在那儿就走了。到哪儿去,总该和家里打个招呼呀!”阿莉莎的母亲眨着眼角堆满皱纹的小眼,诉苦说。阿莉莎的父亲耳背,她大哥夫妇两人出去干活,还没回家,只好和这位老妇人对谈。

“可以让我们看看那件皮箱吗?”下田问道。

“行啊,行啊!在里屋储藏室里放着呢。那个玩意儿能起什么作用吗?”老母亲说着,慢慢地站起身,她要亲自去取。

一会儿,老人从屋里拖出一件旅行用的皮箱,上面贴满航空公司和海外旅馆的标签。从标签判断,阿莉莎一直住在巴黎。

“就是这个,没有上锁,请看吧!”说着,她把皮箱拽到下田身边。

“请让我看看。”

下田打开皮箱,里面大都是衣服和妇女化妆用品,没有一件可以提供线索。不愧是高级模特儿,随身携带的一切,都很奢侈豪华。

“她把这些东西扔在这儿,是还想回来,还是……”下田本想说还是出于谁的压力,而被强行带走了。但注意到老母亲不安的目光正留神地注视自己,他又闭口不说了。大概老母亲靠这件皮箱宽心,还满怀希望地等待女儿归来吧?她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为了名利,付出了什么代价。她还以为下田他们追踪而来,是为了其他的事情哩!

“好了,请收起来吧。”下田正要盖上箱盖,从几件衣服间露出一个小玩意儿。

“咦?”

太田和盐泽的视线,也集中在下田用指尖挟起的小物件上。

“好象是什么动物。”

“熊吧?”

“不,这是克阿拉”盐泽代理警长说。

“克阿拉?”

“是生活在澳大利亚森林中的一种动物。近来,人们认为它是仅次于熊猫的一种珍兽。我的小孩很喜欢动物,我也就随着从图鉴上知道了。”

“好象还有声音哪!”下田感到手里的克阿拉在悉悉抖动,一摇晃,发出金属撞击的声响。

“这是储蓄箱,一般储蓄箱都做成猫呀、兔呀的形状。用克阿拉的图案,还真少见。”

“上面写着什么字呢!”太田手指处,依稀辨认出用金粉淡淡涂写的文字。

“大荣商场八云分店开业纪念”,盐泽吃力地辨认说。这个克阿拉多半是新建商店初次营业时,赠送顾客的礼品。

“八云?不就是山根贞治被害的目黑区那个八云吗?”太田眼中闪出光芒。

“问问大荣商场马上就会清楚。可能在那一带有它的分店哩!”

大荣商场是一家在全国各地都设有分店的新兴超级商场。

“大荣的开业纪念品,怎么跑到水木阿莉莎的皮箱里?”

“大概她原来就住在商店的周围,偶尔赶上商店开业。后来一直把这个克阿拉当作储蓄箱用了。”

“也有这种可能。”

关于储蓄箱,就追究在这里,从储蓄箱根本查不出阿莉莎的去向。

“对不起,您能不能尽量详细讲一讲您女儿失踪前后的情况?”下田还回皮箱,对老母亲说。

“她说到外边蹓蹓,就出去了。再也没有回来。真是的,到哪儿去了呢?”

“在这之前,有什么人来找过她吗?”

“没有。”

“有什么人打来电话吗?”

“家里没有电话。要有人打来电话,前面的多味店会来人找。可是女儿回来后,一次也没有人给她来电话。”

“多味店?”

“村里的一家杂货店,一些日用品都是从那儿买的。他们挺乐意给大伙传个话,找个人的。”

“要想打电话怎么办?”

“多味店有公用电话。”

“您女儿有没有在多味店给别人打过电话?”

“噢,那我就不清楚了,也没总跟在她的后面。”

下田和太田相互示意,意思是应该去多味店了解一下。

多味店面朝车道,是这一带唯一的一家杂货店,经销食品、烟酒和其他嗜好品以及生活必需品,堪称这个地区的“超级商场”。店内装有一台红色的电话机。

正在卖货的老板娘介绍说,昨天午后三点左右,看见阿莉莎来这里挂电话,不过听不清说了些什么。这也合乎情理,如果店里的人总是好奇地竖起耳朵听打电话的人讲话,卖货就要受影响,而且打电话的人也会有意见。

老板娘指的那个电话,多半是打给下田的。是阿莉莎在通话的中途,单方面挂死电话。既然是求救,却又不把话说完,只能认为这里有谁从中作梗,果真这样,自然要被多味店的老板娘看见。于是,下田继续追问:

“水木阿莉莎打电话的时候,有没有谁靠近她的身边?”

“没有。”

“她电话打了几分钟?”

“喔,实际上也就二、三分钟吧!”和下田的通话,也就是这么长时间。

“她撂下电话后,又干些什么?”

“她在打电话中途,好象没有十元的硬币了,一度象是要上我这儿换钱,可又马上改变了主意,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下田听到的嘟嘟声,果然是通报通话时间已到的声音。阿莉莎既然要打告急电话,诉说生命危难,为什么不准备零钱呢?

“是匆匆忙忙走出去的吗?”下田叮问一句。是不是阿莉莎看见了什么,然后才想逃走的?

“是的,急匆匆地,一副吃惊的样子。离开商店就奔大道那边去了。”

“当时阿莉莎站在什么地方?”

“正好站在电话台的旁边。”

下田站到那个位置,通过多味店的店门,看得见车道的两端。

“阿莉莎可能在这儿看见什么人奔自己来了,所以吓得逃了出去。”下田对太田说。说话间,更加深了自己脑海里的设想:“很可能是开过来一辆汽车,车上坐有她的熟人,所以她大吃一惊。”

“很可能是这样!”太田赞同地说。

“如果是这样,阿莉莎会不会是被车上的什么人绑架走了?”

“所以,提箱什么的还扔在家里,人却去向不明。”

“请问太太,在水木阿莉莎离开商店后,您看没看见有辆小轿车或者是生疏的车辆开过去?”这次,是太田向老板娘发问。

“从松代那边,开过一辆象是私人用的绿色轿车。”

“水木在车上吗?”

“唉呀,我在店里面,哪能管得那么多呀!”

“这条道是通向松代的吗?”

“原先只是通到前面的新田。最近延伸到松代了。”

刚才,她曾经说车是从松代方面驶来的。

“阿莉莎如果是被那辆车上的人抢走,她总得挣扎呼救呀!”太田侧首深思。虽说这里是人踪寂寥的乡间车道,可杂货店就在近旁。

“那辆车驶过的时候,您听没听见水木的悲叫和呼救声?”下田继续询问老板娘。

“不大清楚。”老扳娘为难地回答。

“不大清楚?”

“好象听见了,又好象没有听见。那天,电视播放美国西部电影,我边看电视边卖货。当时正巧电视上也是坏人绑架妇女的画面。”

“您是说分不清是现实的惨叫,还是电视中的惨叫吗?”

“实在对不起。”老板娘似乎感到自己也负有责任似的,侷促地鞠躬道歉。

“我想,即或水木阿莉莎被什么人绑架了,也不会走得太远。”一直默不作声、在旁细听的盐泽代理警长说。太田和下田把脸转向他。

“我们一接到你们的通知,立即派驻村警察到了水木家,听说水木阿莉莎外出未归,当即在我管辖区内实行重点警戒,并通知邻近各局配合搜查。如果水木阿莉莎真被绑架,肯定会被发现,出不了这个监视网。”

“可是,等到我们查明了入轻井泽在什么地方时,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这一个来小时,也是可以走得很远哪!”

“尽管那样,只要他们带着阿莉莎,总会在什么地方落网。因为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邻近的警察局和其他有关部门都接到我们发出的协助寻找、并注意保护阿莉莎的通知了。如果他们还没有被网住,我看就是躲藏在这附近的什么地方。”

“原来是这样。”

大田和下田有所醒悟般地交换一下眼神。

“怎么了?”

“纠缠阿莉莎的那个叫作田代的人,老家就在群马县的嬬恋村,那里离这儿不是很近吗?”

“嬬恋村,沿着144号公路,翻过乌居山谷就是,还不到三十公里哩。”

“或许就藏书网躲藏在那儿。”

“嬬恋村的什么地方?”

“大前庄。我们知道他家的住处。”

“马上就去吧!”盐泽代理警长干事迅速利落。

可是,田代没有回大前的老家,室内狭小,也不可能藏身。他的父母亲听说儿子就躲藏在附近,惊恐得许久说不出话来。

太田和下田赶到大前派出所,要求他们进行重点警戒。同时,决定再返回真田镇,他们对阿莉莎老家所在地的这个镇,还放心不下。阿莉莎向下田呼救说“有人追赶她”,究竟是谁在追赶她?虽然没有详细说明,但从以往发生过的用一一〇号码报警的先例来分析,很有可能追者就是田代行雄。倘若果真是田代在追赶她,那么对这一带的地形就了如指掌。如同盐泽所说,不管有没有时间远逃,他都可能隐藏在附近的什么地方。

5

在太田等人苦苦寻找阿莉莎的同时,位于都下三鹰的金崎住宅的内室里,金崎末松正当面训斥宫村健造。

“糟糕,太糟糕了!”

“真是的,我万没想到他和阿莉莎是同乡呀!”宫村战战兢兢回答。

“看来,田代这小子是经过一番打算,才跑到那儿去的。”

“真他妈有主意。”

“那小子反应象动物一样灵敏,大概是觉察到危险了。恐怕是为了便于警察寻找,才故意选中那个地方。他把警察的注意力都吸引到那一带,咱们就不好向他下手啦!”

“难道田代打算总猫在那个地方?”

“我想时间不会太长,目的是要引起警察的注意。他逃到那儿,是在向我示威呀!”

“他想密告那件事情?”

“料他不敢,如果密告了,最先倒霉的就是田代他自己。他这一招是恫吓我们;如果我们对他下手,他就会把所有一切都抖落出来。现在想起来,不该放田代到海外去。让大山监视田代,更是适得其反,反倒刺激了他。”

“是田代在巴黎伪装车祸,干掉大山的吧?”

“也许是他,也许不是他,我心中有数。”

“这小子竟敢随便回来。”

“嗯,看来他是估计到在海外,会人不知鬼不觉地被干掉吧!”

“他这么一闹,警察能不注意咱们的那件事吗?”平素惯于装腔作势的宫村,今天也是惊魂未定。

“只要田代不讲,问题就不大。那小子是不会松口的,他不敢出卖我们。索性说,他这是向已经厌恶他的我们,发出警告。老实说,这真是个绝招哇!带着迷恋的女人,逃到那种地方,丝毫不意味他要倒戈叛变,而是为了保身,阻止我们对他釆取行动。”

“随田代的便,不去管他,也没有多大关系吧?”

“你这个人满嘴混帐话,真可气!要知道,警察找到田代和阿莉莎,只是时间的问题。一旦警察把注意力转到你的身上,稍一疏忽,就会自掘坟墓!”

“对不起,我,我是太慌乱了。”

“我说,那小子逃到那个地方,消息确实可靠吗?”

“我让手下的人核实过了。”

“暂时不要让任何人在田代的周围露面,免得刺激他。”

“警察发现了田代和阿莉莎,会怎么办?”

“那得看阿莉莎的证词怎样,说不定判田代个拐骗罪或监禁罪。”

“这样一来,我倒担心田代会吐露真情。”

“所以,我要好生地叮嘱阿莉莎,让她对警察说,她和田代纯属情奔。估计阿莉莎不会不听我的话。田代心里也明白这一点。”

“真是越想越觉得田代这小子有脑瓜。”

“是呀,不光从我的眼皮底下偷走了阿莉莎,而且还连哄带骗地想让这个骚货给他当助手。”

金崎那对裹在厚眼皮里面的眼珠,发出刀刃一样的寒光。这个老头眼中闪出寒光之后,要干些什么?与他共事多年的宫村是一清二楚。宫村仿佛感到这刀刃正对向自己,后背不由一阵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