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侦破工作在着眼于国际贩卖人口集团的同时,开始追查李秀兰和赵王丽的户籍上的丈夫田代行雄和大山勇的去向。两人都没有和“妻子”在同一卧室,邻居们也断定他们没有和“妻子”同居。此外,一个饶有兴味的事实是,田代和大山的原籍,同属于群马县吾妻镇嬬恋村。

“和两名南朝鲜女性结婚的人都是同乡,这意味着什么?”

“而且,几乎都是同一时间结婚。”

刑警们没有放过这些一致的疑点,不相信事情会这样偶然,认为他们的婚事很有可能是一场骗局。但是这两名同乡为什么要选择同一时间,都和南鲜朝女人结婚?外事科认为,这是为了延长这两名南朝鲜女性在日本的居住期限而伪装结婚。从南朝鲜到日本,入境手续十分严格。以官妓身份应邀来日,受艺人待遇,也只能滞留四个月。可是倘若和日本的男性结婚,至少可以居住三年。在三年期满后还可以继续申请,实际上能够长期居住下去。

虽然是伪装结婚,田代和大山在法律上都具有完备的结婚手续,都向嬬恋村村公所提交了结婚申请单。因此,不撤消这个申请(即离婚),他们就不能再与其它女性结婚。这样,如果他们只是为了延长这两个南朝鲜女人在日本的居住时间,而借出自己的户籍,自然要因此而承受到相应的损失。如果只是单纯出借户籍,不是同乡也完全可以,可见这两人是有着某种共同的利害关系。鉴于两人下落不明,只能到他们的家乡调查。

配合作战的外事科,也认为这种伪装的婚姻是补充妓女来源的新的途径,决定插手协同侦破。流浪汉被害案件所泛起的涟漪,越发朝意想不到的方向扩散。

到嬬恋村出差的任务,仍然由太田和下田承担。

从地图上看,嬬恋村位于群马县的西北端,与长野县县界接壤。交通方面,可以乘国营铁路吾妻线到万座鹿泽口下车。事先通过电话联系,得知田代和大山的老家就在吾妻线终点站不远的大前附近。

“是浅间山的北面吧!”

“‘嬬恋’?真是一个很有情趣的地名哟。”

“那一带富有浪漫色彩的地名不胜枚举。除了嬬恋以外,还着暮坂岭、小雨、花敷。郡名也叫吾妻!”

“‘嬬恋’中有‘吾妻’吗?还有些地名也挺耳熟呀。”

“确实,暮坂岭曾经是若山牧水喜爱的地方,被称作‘牧水之旅’,妇女们都愿意到那儿去旅游。”

“牧水之旅,我好象在哪儿听说过”

“那里的牧场也很多。”

“不知为什么,那块土地总是给人以浓厚的山村生活情趣。”

随着对地名的遐想,两人眼前浮现出想象中的赏心悦目的风光:绵延的浅间山的山麓下,广阔的原野铺向天边,天地间浑然一体。片片落叶松林,点点牧舍,悠闲吃草的牲畜群。浅间火山的上空蒙蒙胧胧,分不清是云还是烟,在天空浮动。

两名刑警为“牧场”这个单词所包蕴的浪漫色彩所陶醉,以与追查犯人毫不相称的甜蜜情感,描绘着这块土地。

可是没有多久,他们就切身感受到这块牧场已经成为鲸吞的对象,集中了某些人的丑恶欲望。

2

两人乘坐早晨从上野出发、直达万座鹿泽口的快车,到达时已是晌午稍过。从上野算起,恰好是三个小时的列车旅行。由于不是节假日,车厢里空空荡荡,旅行装束的年轻人和田涉川上车的当地人零零散散地下了车。车站建筑依然崭新,站前是国营144号公路,路边设有游艺厅和银行,没有穷乡僻壤的感觉。用车也很方便,令人感到汽车社会已将都市风气扩散到全国的每一个角落。

国营公路的另一侧,有公共汽车站,站前停放着开往万座温泉、鹿泽温泉和新鹿泽口去的公共汽车。大前位于从此地向西四公里远的地方,太田和下田乘上站前待客的出租汽车,从火车站开始,国营144号公路两侧断断续续地盖有低矮的农舍,多是马口铁葺顶的平房。

汽车行驶了一段路程,公路便被两侧丘陵相挟,不能远望。沿着公路右侧奔流的吾妻川,逐渐分成两条支流,据说右侧的支流就是万座川。从分流点稍稍向前,视野豁然开阔,浅间山岩峦磅礴,远远横亘。从这一带开始,吾妻川的两条支流分列左右,簇拥公路向前。

耕地稀少,荒漠的火山灰地上散落着落叶松林和矮小的农舍。虽然公路两侧偶尔也有房屋栉比的村庄,但转眼就到了村子的尽头。无论是街道,还是田野,都寥无人迹,车辆也是星星点点。

“这一带的农民种些什么?”太田下意识地低声问。

“高原甘蓝和莴苣。越到河的下游,海拔就越低,待到海拔一千公尺以下的地方,养蚕的人就多了。”司机背着身子回答。

“好象有挺多的别墅呢。”

“这一带是火山灰地,收成不好,在一九六五年前后,大部份土地都被买去盖房子了。”

“确实是风景秀丽的好地方,真希望我也有资格在这里,盖幢别墅啊!”

“不仅是景色美,而且慕地名而来的人也挺多哩!”

“嬬恋什么的,象是为青年人起的地名,”

“传说日本武尊征讨东夷,回师时路过这里。他站在鸟居岭上,思念在走水海替代自己捐躯的妃子弟橘比,仰天长叹一声‘吾妻呀’,据说这就是吾妻郡和嬬恋村地名的由来。”

“真是浪漫的传说啊!”下田插言道。

“固然浪漫,也有些悲剧色彩。”太田又一次把视线投向车窗的外面。虽然天空晴朗,他却感到似乎有片阴影笼罩了这周围的大地。

过了一段时间,车到达大前庄,司机是当地人,认识田代的家。嬬恋村的村公所就设在这里,是全村的行政中心。大前紧贴公路,据说田代的家却在从公路稍稍向北的村头,车开不进去。两人向司机详细打听了地址,便下车步行。

离开公路,沿着司机指点的小道向北。登上一个漫坡,高原风光尽收眼底。大前庄分布在公路两侧,显得细长。大前汽车站空荡荡,只有一间房子。嬬恋村的经济中心似乎在刚刚路过的万座鹿泽口。

田代行雄的家位于高坡上,是一座屋檐低矮的小木房,马口铁葺的房盖已经生了铁锈,上面压着石头。大梁倾斜,整个房子都显得有些歪;横钉在木房外墙的板皮翘起,板上残留有剥落的抹墙土。

走进木房前面的小院,一个老太婆正在玻璃窗外的凉棚下剥柿子皮。玻璃窗大开的屋里,白墙壁已经被煤烟熏成了灰黑色,屋里的东西拾掇得还算整齐。这间八席铺大小的屋子和一间四席铺大小、兼做厨房的屋子,中间由板墙相隔,室内全是土地。这是一户只须一眼就可以饱览所着家当的贫穷人家。可是在房屋的一角,却摆放着一台电视机。

做为别墅区,这一带开发得很快。大资本家们左一块右一块地购置土地;农民们也觉得与其死守这瘠薄的土地,种少得可怜的农作物和养牛喂马来维持生活,莫不如把土地卖成现钱,弃农去找新的出路。

田代和家里没有一件农具。由此看来,他们或者是己经卖掉了土地,或者是从一开始就没有一寸土地吧。

发现远道而来的两个人,老太婆抬起头。蓬乱的白发下面,两眼发出狐疑的目光,她大概就是田代行雄的母亲。

太田和下田自我介绍后,老人斜楞着眼睛,愤愤地说;“又是行雄吗?那个孽子的事儿,俺什么都不知道!”

连父母都不通知,就和外国女人结婚,。所以老人发火是合乎情理的。不过,刑警们觉得,老人痛骂“孽子”,大发雷霆,还有其他的原因。

“我们突然登门打扰,很是抱歉。在以前也有什么人,为令郎的事情来过吗?”太田宽慰老人似的,平心静气地问道。老人刚才说的是“又是行雄吗?”田代的父母知道儿子结婚的消息,是在几天以前,侦察总部通过村公所和当地警察局调查田代去向的时候。当时,可能两位老人吃惊不小。可是仅为这一件事情发火,是不会用“又”这个词的。田代行雄肯定在这以前也曾因为什么事情而惹怒过双亲。如果只是因为弃象出走,老人对说不定能带来有关儿子消息的刑警,是不会说出这番话的。

“警察来过了!”

“警察?哪儿的警察?什么时候,为什么事情到这儿来的?”

田代没有劣迹,莫非警察来是为了调查别人吧。如果那样,老人完全可以直截了当地拒绝嘛。

“你也是警察,能不知道吗?”老人的脸色越发显得阴沉。

“不,虽然都叫警察,实际上却各有各自的工作。”

“要想知道,你们自己去打听好了。”说着,老人用菜刀切下一片剥开的柿子,放进嘴里。

“您别那么说,还是告诉我们吧!”

“你们来有什么事情?”

两人只是做了自我介绍,还没有谈到此行的目的。确实,这件事情很棘手。本来是为调查田代和大山把户籍借给外国女人的原因,可是田代的父母直到侦察总部来函调查时,才知道儿子结婚的消息,他们怎么能知道这桩婚事的内幕呢?本来想和两家的老人多方攀谈,趁机了解,现在对方却拒绝交谈,实在令人头疼。

“我们想会见令郞。”

“不在这儿,自打两年前离开家后,是死是活都不清楚。就在前几天,也没和爹妈商量,竟和外国女人混到一起去了。这个不孝的东西!”

“你们之间没有联系吗?”

“哼,那个胆大妄为的臭小子!这回,田代家也就绝户喽,俺怎么有脸见先祖啊?他竟和洋娘们勾搭哟!”

看来,老人以为儿子是和白色人种的女人结了婚。澄清老人的误解,并不是太田等人的任务,即使告诉她对方不是白人,也不见得能使老人息怒。

“警察以前来,也是为了令郎的婚事吗?”太田巧妙地试探说。

“啐,当时要是知道有这么一天,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和洋娘们成亲。那是三年前的事情喽!”

这样,弄清楚了警察上次来,是在三年以前。

“令郎当然不会干什么坏事。”太田趁机诱惑似地说。

“是呀,行雄不会干坏事,他是个胆小、心善的孩子,不象大山那小子,满肚子坏水。”

“大山?”没想到正要去调查的人的名字,从老人的嘴里迸了出来。太田暗暗向下田使个眼神。

“您说的是大山勇吗?”

“是他!都是大山那个臭小子教唆俺儿子。行雄要是不跟他来往,也不会走上邪道。”

几句诱导的话,产生了巨大的效果。

“大山尽教唆令郎干了些什么?”

“警察先生,给我把大山那小子抓起来吧,如果放任不管。他是不会做好事儿的。”

“我们也正在迫查大山勇的去向。”

“行雄没和那小子一块儿又干什么坏事吧?”老人突然惦念起自己的儿子来,又显出慈母的面容。

“没有。我们只是为一个案件提供参考,想征求令郎的意见。”

“抓大山吗?”

“他要是干了坏事,就抓他。”

“肯定干坏事了,那是个天地不容的坏小子。”

“不过,大山唆使田代干了些什么呢?”

听说能够抓大山,老人的态度稍微平和下来,太田趁机追问道。

“把牧草地都卖啦!”

“卖牧草地?”

“他上了大山那小子的当,去当假佃户,卖给了建筑商,卖个精光哟!”

“等一等……把什么卖给建筑商了?”

老人好不容易才启齿说话,却又说得太快,让人摸不着头脑。

“卖国有土地呗!那本来是作为牧草地养牛放马用的,他却把它统统地卖给建筑商,然后把钱平分了。现在,牧草地盖上了别墅,修起了髙尔夫球场喽!”

“您附才说当佃户,是怎么回事儿?”

“当假佃户。”

“为什么是假的?”

老人的话不得要领,太田费力地诱发和疏整她这语言的长河,想看清波动在水面上的图像的轮廓。

根据老人的介绍,再加上推断,她似乎在讲这样的事情:田代行雄受大山勇的敎唆,为了廉价购买国有土地,便名义上去当佃户。当土地順利地买到手后,又把地转卖给建筑商,用卖得的钱吃喝玩乐,沾染了一身恶习。在这以前,尽管他并不是那么热心,还是能帮着父亲种些甘蓝和莴苣。有了这笔只借出姓名、就赚大钱的买卖,便以为安分守己的劳动是傻子才干的事情。他誇口说什么,“死绑在这个火山灰地上种什么甘蓝,一生也翻不了身,连媳妇都混不上。从今以后,要动脑筋,要凭脑袋决一胜负。”胡混了一阵子后,钱花得一干二净,于是,根本不听老人的规劝,弃家出走了。

按照老人的说法,这一切都是大山的过错,行雄和大山是幼时的朋友,一起念到中学。在老人的眼里,“大山是个滑头,行雄总是上他的当。”似乎田代弃家出走,也是受大山的诱骗。

田代出走后,他的父亲也丧失了继续干农活的兴趣,听说现在在附近的旅店和别墅当临时工。

“您除了儿子外,还有什么人?”

“他有两个姐姐,都出门了。”老人的语调,随着交谈,渐渐和缓下来。估计再也问不出什么了,太田劝住正要沏茶的田代的母亲,没等她再说什么,就从凉棚下站起身。

下一步准备去大山家。本来可以向老妇人打听大山家的住址,可是为了不破坏她好容易才快活起来的情绪,便决定向别人去打听。估计也就住在附近。

两人走到院外,午后的太阳使村庄的日影更加深重。由于逆光,山峦显得模模糊糊。

“对了,我们去找驻村警察。”

长野原警察局在大前设有派出所,到那儿或许能打听出大山家的地址,了解到田代母亲讲的“卖国有土地”的详细情况。

派出所设在朝向国营公路的一座普通的民房里,里面正好有一名上了年纪的警察。两人通报了身份后,老警察惶恐地把二人让到屋里。警视厅的刑警到这种地方访问,这还是第一次。

太田一边喝驻村警察的妻子端来的热茶,一边询问从田代老母亲那儿听来的购买国有土地的事情。

“啊,那件事情都传到您的耳朵里啦?由于有了那种事情,这一带的名声都臭了。”驻村警察显现出被人触痛了伤疤似的痛苦表情,确实象他说的那样,这的确是当地人不愿触及的伤疤。

“不,是刚才偶尔听到的。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详细介绍一下?说实话,我们手里的一桩案件,很可能与田代行雄和大山勇有关。”

“前天,局里来通知,提的也是这件事情。我在这个村呆有很长时间了,也认识那两个人。看来,他们又干什么其他的坏事了?”驻村警察呷口茶,皱起眉头。如果是听说本乡本土的人到东京,建树了显赫的成就,那是另一回事情。此次却是警视厅的刑警亲自下来调查,总不会干的好事儿。警察的脸上露出优郁、沉思的神态。

综合驻村警察的介绍,转卖国有土地原来是这样的一桩事情。

嬬恋村有大片国有地。虽然是国有的土地,倘若村里有无地可种的佃户,就可以用低廉的价格将地买下来。这个村的农民协会发现有利可图,在一九六七年迅速纠合了三十多个人,冒充佃户,以每三点三平方米(每坪)十钱到一元的难以置信的低价买了下来。此后,连马也不放,白白撂荒几年,然后背着县里,用买时价钱的两千倍至一万五千倍的高价卖给建筑公司和观光旅游部门。转卖后,协会的人和冒名“佃户”分成,每人可以牟利一百万到五百万元。

这个事件是三镇十一村的农民协会相勾结,总共非法廉价买下四百六十七公顷国有地,然后非法转卖给他人的大规模行动。似乎幕后存在有强大的势力,所以尽管当地百姓纷纷反对,仍然糊里糊涂地不了了之。

从那以后,连身边的小块土地也卖个精光,农协一度成为徒有其名的幽灵协会。倒买倒卖获得了大笔钱财的人,从此不愿在瘠薄的土地上从事农业劳动。弃农经商、流入大城市的人络绎不绝。

这种用非法手段牟取的钱财,腐蚀了农民的思想,弃农出走的人的结局也都很悲惨。他们中间的大多数人,不是经商失败,就是不适应城市生活,迷失了生活方向。即便想回家乡,已经没有了自己的土地,结果只得到当年从自己的手中买走了土地的观光部门当临时工,艰辛地维持生活。他们和土地一道,失去了故乡。

田代和大山也被找去充当这种冒牌佃户。田代在转卖土地时,背着父母,还卖掉了自家的土地。现在,他的父亲不得不拖着衰老的身躯,去干临时工;老夫妻含辛茹苦,苟延余生。

“竟有这种事情,我一点也不知道。”听罢介绍,太田吃惊地说。这个外表给人以和睦升平、世外桃源般的山村,竟然也被卷进鲸吞大片国有土地的这伙人的欲望和权谋术数的漩涡中。

“这件事情,曾经在一家地方报纸上报道过,后来好象有某个部门施加压力,马上就压下去了。”

两人打听清楚大山家的位置,正要离开派出所,刚好沿着公路从长野原方向开来一辆小面包车。两名刑警看到车体上写着的公司名称,顿时收敛起笑容。

“啊,那辆车……”下田手指飞驰而来的面包车,车体上写着“帝都观光公司”六个大字。

“噢,那辆小车呀,就是他们那家公司,几乎买下了全部的国有土地。”

“真的吗?”下田不禁失声追问一句。又是帝都观光公司!田代和大山还在家乡的时候,就已经和这家可疑的公司紧密勾搭了。想到这里,下田又泛起一个念头:

“在原来的那片国有土地上,有没有东洋开发银行和农林货币金库的什么建筑?”

“有哇!”驻村警察并不知道这个问题具有多大的份量,轻松地回答。

“真有吗?”

“东洋开发银行藏书网宿舍和农林货币余库的疗养所就在这附近。东洋开发银行和帝都观光公司合伙出卖别墅区,他们的头头和理事的别墅也盖在别墅区里,豪华得象宾馆一样。”

“日本渔业金库呢?”下田进一步追问。

“有!东洋、农林、渔业的先生们都有,这些大人物都是帝都观光公司高尔夫球场上的常客。除了别墅外,他们在这周围的最好地界,都有自己的领地哪。”

太田和下田相互对视,仿佛在说演员都齐备了。以东京米原丰子家为接头地点,相互串连的这些人,就是鲸吞群马县大片国有土地的集团。

“这些要人在这里盖别墅、占领地,肯定是在从农协手中买下国有土地之后吗?”太田提示般地问道。

“是的,是帝都观光公司买下土地后,建造的高尔夫球场和别墅区。这些人在别墅区以外的领地,原来也都是国有土地。”

尽管还没有抓住真凭实据,但是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一个巨大轮廓:溟蒙中,出现了一副令人僧恶的怪兽的大脸,还没等看清它的具体形状,首先闻到它不断散发出的腐烂的臭味,全身冒出渎职的脓汁。眼看着这头巨大的怪物张开狰狞大嘴,露出吃人的牙齿。

3

嬬恋村倒卖国有土地事件,无论是规模还是牵涉的人数,都非同一般,是件充满恶臭的丑闻。但是土地的主人为什么对此避而不谈?在驻村警察介绍的基础上,本想进一步详尽深挖内幕,资料却只限于人们的传闻和现在修上了高尔夫球场、别墅的原国有土地。也曾想到上揭发这件事件的那家地方报馆调查,可是采访这个事件的记者早已离开报馆,去向不明。实际上,那篇报道也只是“当地农协将国有土地倒卖给观光部门”,寥寥数语,如同标题一样简练。

查阅土地倒卖以后的有关卷宗,也没有任何记载。了解当地的警察部门,他们却不高兴地说:“确实,当地人吃了苦头。不过没有理由禁止转卖土地,把农协碰头商议转卖土地,看作是合谋欺诈,并追究刑事责任是没有道理的。”

向村里的人打听更是困难。他们中间的有势力的人,大部分因倒卖得到了不少的好处;没有势力的人,在有势力的人的控制之下。尽管有人痛苦地认为这种做法坑害了当地的乡亲,但由于所有的倒卖,都是农协经手,也就无可奈何了。在农民的眼里,农协就是地方官。粮食销售、农业生产、水利设施、资金调配、地方公共团体下达通知等,农家生活的一切都同农协密切相关。心中明明知道倒卖的实情,,谁也不敢泄漏出去,否则将被农协视为仇敌。而且,掩盖事实真相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完善,没有人知道具体内幕,调查来调查去,反倒是驻村警察介绍的情况最为详尽。

两名刑警就这样失望地结束了这场调查,深感有一块巨大的阴影,把倒卖事件自始至终地隐匿在暗处。表面上两人的调查渐渐偏离了本职的山根被杀案件,实际上,他们的心里总是摆脱不掉这起杀人案和倒卖土地事件一样,都是出于同一巨大阴影的预感。正因为这样,他们才不辞辛劳地对本来属于侦察二科职权范围的这起倒卖事件,进行了详尽的调查。

“总好象有什么背景。”在归途的电车上,太田疑团满腹地说。

“看来,记者离开报社,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下田也是疑雾重重,迎合着说。

“消息发表后,受到压力了吧?”

“连驻村警察都不大愿意讲哩。”

“决不会是司法部门施加的压力,他们甚至没有派人来调查。”

“我也是这样想。”

“刚才,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家地方报纸的报道,或许触及到事情的真相了吧?”

“真相?”

“下田君,你还记得那条报道吗?”

“这里,我复印了一份。”下田从衣袋里掏出一份复印的剪报。

“报道和驻村警察介绍的一致,这是标题。”太田手指《当地农协勾结,倒卖国有土地》的标题。

“你看这个标题怎么样?”

“照报纸的提法,是当地农协相互勾结套购国有土地后,又转卖的。难道这种大规模的行动,只靠农协自己的计谋就干得了?”

“幕后有后台!”

“我也这样想。这个标题没有击中目标啊!”

“那么,后台是不是帝都观光公司?”

“现在不能肯定。如果帝都观光公司为了获得国有土地,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把农协当成了傀儡。记者没有看透这一点,只是从语言形式的工整对仗来考虑,在标题上用了‘勾结’二字。实际上,大概农协自始至终充当了帝都观光公司购地的挡箭脾。”

“太田君,我看那是很有可能的。”下田依然凝视手中复印的剪报深深地点点头。他接着说:“这种手段真是狡诈,纵令有人怀疑这个事件,也不会想到幕后的观光公司,前合喝黑脸的是农协。而且,如果农协失去土地、名存实亡的话,它的责任也就没有了。”

“幕后策划者,绝不是帝都观光公司一家。”太田的话中有话。

“还有其它的后台吗?”

“东洋开发银行、农林货币金库不是也有份嘛?”

“一丘之貉……”

“……聚集在米原丰子的家。”

两人相互对视,发出一阵苦笑,心中不照而宣:“一丘”内含有“淫窟”之意。

太田和下田返回侦察总部。他们出差期间,案件的侦破工作有了新的进展。监视米原家的监视小组又查清了出入这幢公馆的几个人物。

“你猜都是些什么人?都是目前在山林厅任职的要人。”

“山林厅?”

“农务省的一个厅,是负责国有山林的管理、经营、营造和指导监督的行政官厅。这个厅的几名官员在米原家出出进进。”

那须警长的介绍和嬬恋村倒卖国有土地事件,在两人的脑海里交替浮现。嬬恋村的国有土地也归山林厅管辖。

“不仅如此,农林货帀金库的常务董事多渡津治平,曾经担任过农务省次官;董事中上政志是前山林厅长官;东洋开发银行的山口恒市是这个厅的林政部长,田渊友次郎是水产厅次长。也就是说,都是农务省这条线上的人。”仿佛在询问是否理解其中的奥秘,那须分别瞅了瞅太由和下田的脸。

“他们在职的时候,都是什么时间?”

“有早有晚,可大都是在五十年代后期到六十年代左右。”

很清楚,倒卖嬬恋村国有土地时,他们正在山林厅担任要职。

“这就是说,当年营私舞弊的那伙人,又都凑到一起了。”听罢两人的汇报,那须睁开他那双眯缝的小眼。

“贪污的关键人物还没有摸准。”

太田的话音刚落,下田就发问道:“直到现在,现职的山林厅官员还到米原家来,这一点应该怎么解释呢?”

“可能是为了巴结前辈,求得提拔;也可能现在还在进行什么有魅力的活动吧。”

“侦察二科好象还没有动手哩!”

“光是在米原家出出进进,构不成犯罪嘛。”

“我总觉得,公馆里潜藏着一个不便露面的大人物。”

“有这种迹象。不过,仅仅是迹象,还不能说明问题的实质。”

“还没有查清米原丰子的男人吗?”

“有可能是其中的一只貉,也可能是另外的什么人。”

“与貉的数目相比较,女人的数目有没有不够的时候?”

如果女人数目不足,可以想象是由米原丰子补缺。这样,那一天来的男人中,有一人就是米原的男人。

“貉数和女人数都是一致的。”

“能不能出于伪装,在来的女人中,有一名只是起掩护的作用呢?”

“不排斥这种可能。可是他们肯定还不知道已经处在我们的监视之中;所以不会做出那种安排。”

“青田孝次郎看见凶手掐女人时,看没看清那对男女凶手的脸?”

“他说只是瞬间的事情,一晃而过,记不得脸部有什么特征。”

“找不到尸体,事情就不好办。”

追查杀害山根的犯人期间,腾起层层奇怪的迷雾,混淆了事实真相,使人无从下手。青田目击的被害者的尸体,犹如消溶在迷雾的另一侧,不留丝毫痕迹。表面上案件有意想不到的进展,实际上是迷失方向,徘徊在崎岖小道。

“总而言之,通知二科,如果他们发现这群貉有什么动向,请立即告诉我们!”那须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