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鲸铜锣”是一家奇怪的咖啡店。第二天,三尾按时下班,前往四谷三丁目。这家咖啡店在地铁四谷三丁目站附近,面对新宿大街。表面上与一般的咖啡店没什么两样,店内比较宽敞,里面是柜台。客人稀少,与其说是咖啡店,倒更像饭店大厅的休息室。

三尾一进店内,就莫名其妙地产生一种异常的感觉。

男服务员过来,三尾要一杯咖啡,然后环视店内。他根本不知道滚珠贞吉长什么模样。

店里坐着二男一女,像是等人。其中的中年男人看似公司的负责人,一副沉着稳重的态度;另一个年轻的男人身穿白色运动上衣,没系领带。女性身着和服,30左右,似有夫之妇。

尽管是公司企业的下班时间,店内顾客却很少。咖啡店所在的地理位置并不坏,而顾客寥寥无几,这使三尾产生一种奇异的不悦感。

滚珠贞吉来了吗?如果他在店里,看来就是那个穿白色运动上衣、没系领带的年轻男人。

这时,走进来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姑娘。穿运动上衣的男人高兴地站起来,和姑娘手牵手走到柜台前面。三尾以为男的给姑娘要什么饮料,两人却径直走进柜台后面。后面大概有情侣专座。或者他就是滚珠贞吉,要把这个姑娘介绍给买主。

又走进来一个公司女职员模样的女性。这回是公司负责人站起来,和女职员一起走到柜台后面,进入里间。

店里只剩下那个女人。这时,三尾终于意识到这家咖啡店其实是饭店的前厅。

表面上是普普通通的咖啡店,里面却是与情侣旅馆连在一起。这是为避人耳目偷情幽会的男女,或者考虑到初尝禁果难以走进旅馆的心理而设置的伪装。

当然,也有的客人不知道其中的构造,就当作一般的咖啡店。

由于两个男人带着各自的伴侣走进旅馆,三尾断定滚珠贞吉还没有露面。服务员过来收拾刚才那两个男人的桌子。三尾毅然向服务员询问滚珠贞吉来了没有。

“你是问滚珠吗?”

服务员惊愕地瞪眼看着三尾。这时,坐在稍远处的那个女人的肩膀突然抽动一下。因为她背对三尾,所以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似乎她用整个后背观察三尾。

“呵,我是新来的,不清楚。”

从表情上看,服务员不像在撒谎。这时,那个女人站起来。

“您走啦。”

新服务员对她突然的行为感到吃惊。这说明她离开咖啡店似乎是临时决定的行动。

三尾一瞬间感觉到这个女人肯定与滚珠贞吉有关。他急忙付款后紧随其后。女人沿着新宿大街几乎一路小跑似地疾步往十字路口方向奔去。在十字路口的地方刚好碰到交通信号的红灯。三尾追上她。

“请等一等。”

“有什么事吗?”

女人表情严肃地转过身。她的脸上已显露一些赘肉,但依然残存着成熟女人的浓郁风韵。

“您认识滚珠贞吉吧?”

“不认识。你搞错了吧?”女人佯作不知。

“刚才我向咖啡店的服务员打听滚珠贞吉的时候,你做出了反应。你肯定知道这个人。”

“我是突然想起一件急事才出来的。你要是胡乱猜想,我就不好办。”

交通信号灯变成绿色,她像逃跑似地开始快步穿过人行横道。就在这时,三尾的身后传来竹皮木屐叭嗒叭嗒的晌声,两个地痞模样的人追上来。其中一个似乎与女人认识,说道:

“哎呀,这不是阿珠吗?伪装得还是这么巧妙。”

女人的脸上掠过一道惊慌狼狈的神情,但是她并没有像对三尾那样说的“胡乱猜想”,而是哧然—笑。

“好像又打扰你干好事了,在鲸铜锣干得心满意足,刚出来吧?”一个人带着会意的表情说。

“老是叫女人伺候你,偶尔自己也当一回女人吧。”另一个人说。

“我们可不是对你寻开心的啰。那你就尽情玩吧。不过,要想不传出去,可要付高额费用的哦。”

“没……没那么回事吧。”女人惊惶失措地反驳。

那两个人对她摆了摆手,一边说“行了,行了”,一边离开走去。

这时,三尾突然明白,眼前这个女人就是滚珠贞吉。

“你就是滚珠贞吉吧?”

“不,不是。”

“那你认识这个女人吧?她3月失踪了。我知道,失琮之前,她和你见过面。”

三尾把瑛子的照片伸到女人的面前。

“我不认识。”女人转过身。

“你看都没看,怎么说不认识?”

“没必要看。”

“她的东西原封不动地留在房间里,没有任何音信。风神的头头说有可能被人杀了。”

“你见过风神的头头啦?”贞吉的表情略为一动。

“是他告诉我到鲸铜锣找你的。”

“你怎么不早说呀?风神的头头就像我的亲人一样。”贞吉的表情完全缓和下来:“你是说有一个女人失踪了?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回鲸铜锣去吧。”

贞吉扭捏作态地笑了一笑。她完全解除了刚才的警惕性。看来风神头头对她具有绝对的力量。回到鲸铜锣,刚才那个男服务员照样接待他们,毫无惊讶的表情。

“坐一会儿。”

贞吉对服务员说,然后坐在一个包座里。店里的客人比刚才多一些,但都不是喝咖啡的,似乎都在等人。

“吸烟吗?”贞吉把“柔和七星”伸过来。

“我不吸烟。”

“哦?是嘛。”

贞吉点点头,把一只烟叼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她的手指骨骼粗大。虽然贞吉的容貌显得婀娜姣好,但手指粗糙。三尾不动声色地把目光从手指移到对方的脖子,只见脖子粗大,喉结突起,使他想起刚才那那个地痞流氓模样的人说的话。他们说的不是细致的化妆,而是巧妙的化装。看来贞吉不仅是易装癖,而是具有女性的心理素质,自己想变成一个女人,包括女人的特点习惯、一举一动、走路姿势、说话方式都训练得比女人更女人,所以完全瞒过了三尾的眼睛。

“嘿嘿,终于明白了吧。不过,我是女人心。只对男人感兴趣。风神的头头是我最理想的男人。”

三尾这才明白风神的头头对贞吉具有绝对力量的缘故。

“头头说他看见你和瑛子在一起。”三尾切人正题。

“我手里滚动着许多珠子,不可能每一个人都记得住。不过,你这么一说,好像有印象。”贞吉拿起瑛子的照片。

“你好好回忆一下。”

“她是你的恋人吗?”

贞吉用一种估价般的眼光看着三尾。这完全是看待异性的目光。这时,三尾才明白刚才在四谷三丁目十字路口遇见的那两个地痞嘲弄贞吉的话里的含意。三尾突然觉得背脊一阵发寒。但是,他现在不能拔腿逃走,必须打听出有关瑛子的消息。

“噢,就算是吧。”

“要是把你的恋人骗到不正经的地方去,你一定不肯善罢甘休吧?”

贞吉又点燃一支香烟,仔细端详着照片。

“不会是你干这种不正经的事吧?”三尾直盯对方。

“开玩笑!我对女人丝毫没有兴趣。所以才能做这个买卖。”

“说不定被人杀死了。”

“这是风神的头头说的吧。那个人有个毛病,什么事在他嘴里都夸大其词。这个人哪,大概介绍给‘月桂树’的老板娘了。”

“月桂树?”

“银座一家酒吧的女老板。说是酒吧,其实就她一个人经营的小酒馆。早就要求给她介绍一个好姑娘做帮手。”

“这家月桂树在银座的什么地方?”三尾第一次感觉到令人兴奋的消息,不由得探出身子。

“银座八丁目‘晚安大楼’的地下。我有一阵子没去了,那个老板娘还好吧。”

“肯定是介绍给她的吗?”

“你要让我打保票,我可说不准。但是觉得很相象。而且不知道后来是不是一直在那儿干活。我只是介绍而已。”

“我马上就去。”

“我把老板娘的住所也告诉你,万一她不在店里的话。我去过她家好几次。”贞吉一边把月桂树女老板的住址写在纸上一边说:“你要是找不到恋人,就到我家里来,什么时候都可以。你是我理想的那种类型。”

贞吉对三尾抛了个媚眼。三尾的脊梁骨又一阵寒冷。

2

月桂树酒吧在银座八丁目的一座楼房的地下2层。虽说是银座,其实与银座大街还隔着一条街,靠近新桥的一个角落里的旧楼房。楼房几乎都是酒吧和夜总会。

电梯只到一层,必须沿着又窄又陡的楼梯才能走下去。楼房地下室本来大概是仓库,以低廉的价格出租,改装成酒吧。

虽然挂着月桂树的照片,但是走到下面,门紧关着。按说现在应该是营业时间啊。三尾再仔细一看,门把上蒙有一层薄薄的灰尘,地面也很肮脏。看来好久没有人来过。三尾还是不死心,又敲一阵门,里面依然毫无动靜。这里如此宁静,人迹不至,与热闹嘈杂的银座形成鲜明的对照。都市白天的炎热空气沉淀在地下,尤觉闷热。

不过,既然招牌没有撤下去,说明这家酒吧并没有歇业。

三尾决定去女老板家,没想到贞吉写的住址这么快就发挥作用。他走上楼梯,到地下一层的时候,一个陪酒女郎打开酒吧的门,满脸堆笑地说:“您好,欢迎您。”

“对不起。我有事要找月桂树。是关门了吗?”

对方立刻兴趣索然,说:“啊,月桂树半年以前就关闭了。听说还是三更半夜溜走的。”

“半年以前就关了?!”

“生意挺红火的,不知道为什么。您不进来坐一坐吗?”对方没有忘记拉生意。

“这个女人在月桂树干过活吗?”三尾把瑛子的照片给对方看。

“我没有注意,不过,好像月桂树就女老板一个人啊。”

“没见过这个女人不定期地来帮忙吗?”

“我没有注意,大概没有这个人吧。”陪酒女郎见三尾没有进店里的意思,略显不耐烦地说:“对不起,我想上厕所。”

月桂树女老板松田佳枝住在丰岛区西池袋的出租公寓里。这儿离池袋车站西口很近,交通便利,位置略为偏僻,公寓楼不算太大。

松田佳枝住在4楼边上的405房间。三尾确认门牌以后,摁一下门铃。没有人回答。三尾又连摁几遍,还是没有动静。他转动门把,门锁着。

三尾趴在地上,从地面与房门之间的缝隙往里瞧。屋里黑乎乎地,好像没有亮灯。在走廊透进去的微弱光线映照下,看见房门里面堆着很多报纸杂志。房门外的地面上积着薄薄的灰尘。看来这个地方也长期没有人出入。一种不祥的感觉在三尾的胸中渐渐扩散开来。

松田佳枝是出门长期旅行吗?可是,一个酒吧女老板对店里的事情不闻不问,出外旅行半年,这可能吗?

“你在那儿干什么?”

突然传来一句严厉的声音。三尾惊恐地回头一看,只见一对夫妇模样的中年人站在不远的地方面目严峻地盯着他。三尾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我……我不是坏人。我找松田有点事……”三尾替自己辩解,但是说话结结巴巴,这更引起对方的怀疑。

“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事情要趴在房门前面往里面偷看?”

如果三尾的回答不能自圆其说,看来对方要对他采取不客气的措施。

“我名叫三尾。听说我的一个朋友到这里来,我来找他,可是门锁着,好像里面没有人。”

“里面没有人,就偷看吗?”对方并没有消除怀疑的样子。

“你们是这里的住户吗?”三尾终于反问对方。这时,他意识到,在对对方的身份一无所知的情况,没有必要一味屈从,自己已经自报名字,而对方却什么也没说。

“我的妻子是住在里面的人的妹妹。这一阵子没人接电话,今天过来看一看。”

“是你的妹妹?!”

“你有什么事要找她,跟我说吧。”

松田佳枝的妹夫走上前来。三尾递上自己的名片,并把自己来访的目的简略地告诉对方。

“噢,你是说你的女朋友曾经到这里来过?”松田的妹夫表情有所缓和,但依然保持警戒的神色。

“我来这里之前,去过银座的店铺,听说半年前就关门了。”

“您也去过银座的店铺吗?”

妹妹的脸上呈现出优心忡忡的表情。她本来以为姐姐没在家里,大概一直在店铺里忙着,现在听三尾这么一说,这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灭了。

“看样子好像长期没人出人。”三尾说。

“这可怎么办呢?”妹妹心慌意乱地靠在丈夫的胳膊上。

“不管怎么说,先进去看看吧。”丈夫抚摸着妻子的后背安慰她。

“可是,锁着门。”三尾说。

妹夫亲自确认的确锁着房门,对三尾说:“管理人大概拿着备用钥匙。三尾,你也一起来吧。”

妹夫大概为了防止他去管理人那里拿钥匙的时候三尾趁机逃走。因为他对三尾的怀疑还没有完全消除。

经向其他住户打听,知道这座公寓没有管理人,大概只有房东持有备用钥匙。而且是否把备用钥匙放在房东那里,完全出于居住者的自由意愿。公寓房东的家就在附近。把事情告诉他以后,房东突然神色紧张起来,说:“松田的房租,以及电费、煤气费、水费等全部都是通过银行自动支付,所以从来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如果说店铺和住房半年都关着门,这就怪了。”

幸亏房东拿着松田佳枝房间的备用钥匙。

“松田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除了原来的门锁以外,自己又安上一把辅助锁。这就是现在流行的所谓双重锁。其实我有一把可以打开所有房门的万能钥匙,这当然不能告诉住户。安装上双重锁以后,如果钥匙丢失,即使发生紧急情况,我也打不开房门。所以要求她把辅助锁的备用钥匙也放在我这里。”

房东手里转动着万能钥匙和辅助锁的钥匙一起出门。他放心不下,要亲自去看看。

回公寓的路上,三尾知道松田的妹夫名叫濑高,他的妻子名叫知枝。濑高夫妇在长野县上田市经营石材商店,知枝和松田佳枝没有别的兄弟。她们一般三四个月通一次电话,可是最近给松田的店铺和住所打电话都没人接,心里挂念,便来看看怎么回事。他们乘坐信越线来东京,所以先到池袋的住所。

他们来到公寓的405房间前面。为了慎重起见,又摁一遍门铃,确定屋里的确没人以后,房东先把万能钥匙插进主锁的锁孔里,一转动,听见喀嚓一声。房东转动门把推门,但是门一动不动,没有打开。

“辅助锁还锁着。”房东说。

辅助锁安装在与眼睛差不多高的位置上。房东把备用钥匙插进去,这是弹簧锁,没有把手,又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接着,房东使劲一推,房门依然纹丝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房东觉得莫名其妙。

“肯定是原先就没锁主锁,只锁着辅助锁。”三尾提醒说。

如果主锁本来就没锁,只锁着辅助锁,那么刚才房东开主锁的时候,实际上倒把主锁给锁上了,打开的只是辅助锁,这样现在是主锁把门锁住。

房东又把万能钥匙插进主锁里,转动一下,然后推门。房门仍然打不开。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房东看着三尾,可是三尾也摸不着头脑。接着,房东把钥匙在主锁和辅助锁里来回轮流插入转动,好不容易才打开房门。

“哎呀,紧急时刻,钥匙对双重锁根本不起作用。”房东的额头上渗出细汗。

“不知道从外面开双重锁还这么难。”三尾说。他本来以为只要有备用钥匙就很容易打开,似乎又长了见识。

“从外面看不见锁里面的状态,要使双重锁同时打开,还真不容易。好像做一道算术题那样的感觉。”房东的话和他的年龄一样显得老气。

好不容易打开房门,大家进入室内。屋里弥漫着一股霉味,说明这屋子已经很久无人居住。所有的灯都是关熄的。一进门的地方是半张榻榻米大小的洋灰地,一个多月的报纸杂志堆积如山,显然根本没人动过。虽然外面是酷暑盛夏,但由于整座公寓的中央空调调节的作用,无人居住的室内显得更加清冷。

濑高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报纸。

“这是4月的报纸。说明报纸只送到4月为止。”

“是不是没交订报费?”知枝问。

“大概是吧。送报人几次来收费,如果人不在,就停止送报。”

“这么说,姐姐很早以前就不在这里了?”知枝显得惶恐不安。

“松田,你在家吗?在家里的话,答应一声啊!”房东站在地板边缘,朝着黑乎乎的里屋叫一声。

里面是L形走廊,所以看不见里屋。整个屋子一片死寂。虽然明明知道里面没人,但还是要叫喊一声。房东也越发恐惧。因为经常发生孤独死在家里而无人知道的情况。

“到里面看看去。”房东说。

但是,谁也没有迈步,大家都被不祥的想象吓得不敢往前走。

三尾见没人动弹,自己先脱下鞋子。他知道瑛子不会在这里,但现在也不便转身离去。而且他想起风神头头说的“说不定被人杀死了”这句话。三尾先往里走,其他人跟在他后面。走廊右边是厕所兼浴室,走廊尽头有一道门,里面是10张榻榻米大的西式房间,西式房间两边各有6张榻榻米和4张半榻榻米的日式房间。这3间屋子的南面是阳台。6张榻榻米房间的北侧是厨房。所有的房间都拉上窗帘。房间的构造能够充足照射阳光,这在东京都内是很难得的。所以房租也比较贵。室内的家具、装饰品的配合也很协调优雅,反映出主人舒适温雅的情趣。

打开电灯,屋里没有人。一行人战战兢兢地把各个房间看了一遍,一个人也没有。从家具的摆设来看,一个女人在这里过着自由轻松的生活。屋子里没有受到査找的迹象,但残留着不久前还有人在这里生活的痕迹。西式房间的茶几上依然放着3只茶杯,里面还剩有余茶。厨房的洗物槽里还放着没有洗的餐具。塑料垃圾袋里的垃圾已经发硬,发出腐烂的臭味。

“如果姐姐出门,绝对不会这样不收拾屋子,凌乱不堪。”知枝说。

“即使出外,似乎也是因为什么小事,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的感觉。”房东半是自言自语地说。

三尾看着几个茶杯。

“要是有客人来,大概也是熟人。会不会是被来客带走的?”濑高说,不过他的口气没有把握。他还瞧了瞧厕所和库房,当然也没有人。

“好像有一种怪味。”知枝用手捂着鼻子。

“是垃圾的臭味吧?”

“不,好像味道是从这儿发出来的。”知枝的鼻子朝着四张半榻榻米的日式寝室。

“不是看过了吗?什么也没有啊。”濑高说。

寝室里没有铺着卧具,墙边放着一面三面镜。

“就是从这个房间发出来的。”知枝对丈夫坚持己见。

“这么一说,的确有味道,像是海边的腥味。”濑高说。

“是那种海岸边的腥味吗?”房东问三尾。

“是的。”

“这里不可能有海边的味道。”房东说。

大家的目光一下子全部集中到壁橱的拉门上。如果有什么味道的话,只能是从壁橱里散发出来的。

“知枝,你到那边去!”

濑高推着妻子的后背。她順从地离开房间,肯定因为感觉到不祥的想象即将变成具体的现实。

“我打开啦。”

三尾把手放在拉门上。濑高和房东点了点头。三尾一下子拉开拉门。腥味更加浓烈地扑鼻而来。这不是海边的腥味而是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但是,表面上看没有什么异常的东西。

三尾把被褥使劲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