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王子旅馆坐落在中之岛一角,拥有一千个客室,居于关西旅馆界的首位;在整个日本也是屈指可数的豪华旅馆;是大阪的象征。

十二月二十日,这座王子旅馆挤满了“协电”人员。成为话题中心的MLT-3产品销售会,从早晨起就隆重地开幕了。

租了名叫“大淀轩”的大宴会厅,若是站着用餐,可容纳三千五百人。在这里,一方面举行以MLT-3型电视机为中心的“协电”家用电器展销会,另一方面在宴会厅开设了摊亭。从清晨起,有关人员蜂拥而至,好不热闹!

“头,开得不错哟!”

花冈俊一郎眯起眼睛,瞧着络绎不绝拥来的客人。

“照这样,客人午前就能到一半。”

就在前天刚对“星电研”干部抡过大斧的花冈进,极为得意地点了点头。

“问题是午后的产品介绍会。只要这一关过了……”

“已经采取了万无一失的措施。出席者几乎都是我们收买的新闻记者以及客人,我想不会提出难缠的质问的。”

“反正,不可大意哟。因为不知道会混进些什么人。”

俊一郎心神不安地抚弄着胸前的经理徽章。从清晨起,他就一再地把正楷恭书“经理”二字的胸花正了又正。纵使象他这样的人,也显得很不沉着了。

也难怪。午饭后将在宴会厅举行的新产品介绍,是产品展销会的重要项目之一。会上的主人公应该是新产品的发明者涉谷夏雄。

即使他人可以代行介绍,而回答就机械原理方面的复杂质询,不由涉谷直接作答是不行的。

这是常规。很象剧场首次公演,由名星致词,是个加演节目。并且已经决定当天的大阪电视台将向全国播报“电子工业第三次的革新者——涉谷夏雄。”

无须赘言,涉谷与电视播音员的一问一答被限制在最小范围内。他们已经安排好,大部分的话要由花冈进代答,只让涉谷说简单的“是”或“不是”。

如果进展顺利,这样好的广告宣传倒是难得的。不过,一步走错,就要出丑于天下,不但俊一郎和花冈进要完蛋,还将招致弱电派的致命失败。

本来不愿对这样的危险孤注一掷。可是,如果拒绝难得的电视台对全国广播,又怕强电派多疑。

即使怀疑涉谷痴呆,但那不过是公司内部的事,强电派也不至于干出揭开涉谷老底的事情吧。可怕的是第三者提问。

凡是可能采取的措施都采取了。只要敌对公司的人不混入,新产品介绍应该是在保护涉谷的技师组和捧场人的密切配合下圆满结束。

但是,很难保证敌对公司的人没有人潜入。虽然不这样想,可是强电派的部下有可能装扮第三者进来捣乱。

总之,决不容许乐观。在高高的舞台上,歌坛最红的一对孪生姐妹,正在唱悦耳的歌曲。客人们渐渐地活跃起来。

展销会上的销路也意外地好。甚至连一般的旅馆客人也跑进展销会来买货。

整个上午是在买卖兴隆之中度过的。花冈进心想:该来的时间就要来了。新产品介绍于下午一时起在十楼中心宴会厅举行。他虽然没有食欲,为了迎接战斗,还是钻进了食堂。

吃了少量的奶油烧牛舌鱼和栗子甜点心后,便向九楼的一个客室走去。涉谷就被藏在这里。

“怎么样?”

他问了与其说侍从,莫如说警卫的人,但似乎并不指望对方作答。

“照旧。”

“嗯。”他点点头说道:“让他把饭吃得饱饱的了吗?日常的那种丑样子若是出现在会上,可就惨不忍睹了!”

“这一点您放心。让他吃得快撑破肚皮了,连一滴水也装不下了。”

“那好,咱们走吧,还有十分钟。”

终于临阵了。花冈进和三个部下把涉谷挟在中间,穿过不见人影的走廊,向电梯口走去。

十楼的中心宴会厅“天满轩”里已经聚集了近百人。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花冈进的熟朋友。问题是混在其中的一小撮“陌生人”。

人数虽然不算多,可是这次会的实况将由大阪电视台向全国播报。花冈进临阵有些胆怯。少顷,时间到了。

“这里是大阪王子旅馆十层楼的‘天满轩’。今天的‘午后时光节目’,在展销会现场采访了被誉为完成了第三次电子工业革命的、袖珍微型彩色电视机的发明者、‘日本的爱迪生’——涉谷夏雄先生。”

随着播音员柔和的一段导言,转播开始了。接着是一段背诵台词似的油腔滑调的对话。

不能让涉谷开口讲话!然而,广播既已开始,却又很难办得到。

尽可能让花冈进和护理员若无其事地代替涉谷作答,无论如何只让涉谷说几句不得不说的话。即使这样,也吓得花冈进如履薄冰。

俊一郎、花冈进以及了解事实真相的弱电派干部们,每当涉谷开口,就都捏一把冷汗。

然而,那天的涉谷却异常地表现很好。也许由于正面迎着照明的缘故,原来呆滞的双睛也炯炯生辉,叫人感到他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回答播音员的简短提问,完全与正常人相同。

莫非痊愈了?那天涉谷的表情好得很,几乎令人不由得产生错觉。

“若是这样,进展会顺利的。”俊一郎和花冈进紧张的心弦开始松弛,趋向于乐观。

质问者全是收买的捧场人以及同伙。

多么令人惊讶!涉谷甚至主动地回答问题,而且回答得正确。

“大概是真的康复了吧?”

花冈进开始相信了。强电派的人本来敏感地抓住“涉谷神经错乱”这番传言,以怀疑的目光到场来观望。终于也因涉谷安详沉着的神态而开始放弃了疑心。

潜入的敌对公司的人也沉默了。电视正在转播。如果提出不合情理的质问,暴露了身分,就要当众出丑了。岩村派进来的“菱电”部下也一直没有找到进攻的机会。

时间无情地流逝。电视转播不久就结束了。场内气氛轻松了。捧场的人大胆地提出了不少有高水平的质问。对那些质问,涉谷都对答如流。谁都相信这次的会一定会胜利地结束。

“涉谷恢复了健康!”花冈进确信无疑。在万分危险之时,他的病痊愈了。难道这又是技术人员的禀性在起作用?他的精神错乱症,即使诉说青春往事,也未能治愈。但在MLT-3的面前,却轻而易举地就恢复了健康。

“我做错了。不该陪这小子上山,早该把他关在研究室里。”花冈进虽然难以抑制涌上心头的喜悦,可又为自己的粗心懊悔。

如果涉谷真地恢复了健康,有一件事必须赶快处理,那便是立即撤销对星川副经理等人的解雇令。为了下达这个取消令,他使个眼神,把一名心腹人叫到跟前。

就在这时,涉谷突然做出了奇怪的动作。最初,在场的人都没有弄明白涉谷究竟要干什么。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向全国转播中的电视摄影机前,正因为涉谷的动作出乎人们的想象,人们仍然平心静气地在继续观看。

他们哗然大骇的是,涉谷解开了皮带,脱下了裤子。

涉谷上身穿着黑色布料西服,下身露出了雪白的衬裤。多么奇特的姿态,继续做着奇特的动作。因为奇特得过分,广播员也惊得目瞪口呆。在真空般寂静之中,只有电视摄影机悲凉地旋转。真是实况转播。把这件珍闻如实地映现在全国电视观众的面前了。

呀,涉谷还要脱衬裤。

花冈进终于从惊愕中惊醒,跑了过去。

“涉谷!干什么?”

“干什么,粪想出来。”

“粪?”

“拉屎呀,要漏啦。”

涉谷眼里刚才流露的光辉不见了。

眼睛象死鱼一般,眼球就要冒出来,再三说他要大便。四周终于扬起了忍不住的笑声。

“关机,关机!”导演大声喊道。

照明灯熄了。自然光迅速增强了亮度,从窗口泄了进来。失笑声越发高涨,最终发展到不可收拾的混乱地步。

“疯了!”

“看,涉谷夏雄疯了!”

明明知道大喊大叫声出自敌对公司的人们之口;但是,已经没法挽救了!

“涉谷的病依然没好!”

花冈进把嘴唇咬出了血。他发现,眼前的混乱与一年半前自己亲手使“星电研”的MLT-3在名古屋旅馆的公开实验归于失败时的混乱,相似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