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沉前一小时,“海湾女士”号犁过明亮的、波光粼粼的海水返航了。朱利奥·戈麦兹朝前坐着,他那硕大的背部靠着舱顶,那穿着软拖鞋的一双大脚搁在前甲板上,正心满意足地吸着一支波多黎各的方头雪茄。刺鼻难闻的烟味飘向了毫无怨言的加勒比海水域上空。

这个时候,他是一个真正快乐的人。在他身后的10英里处是水下的陡坡。在那里,大巴哈马海岸落下去后形成了圣特伦海峡;在那里,大海鱼追逐着刺跋,金枪鱼追猎着狐鲣,刺鲅和狐鲣反过来去追捕酯鱼,而所有这些鱼偶尔会遭到姥鲛和大旗鱼的追杀。在船艉露天捕鱼甲板上那只油漆斑驳的旧铁箱里有两条精美的鳍鳅,一条是他的,另一条是船长的。现在,船长正掌着舵柄,驾着他的休闲渔船驶向普雷桑斯港。

倒不是说两条鱼是戈麦兹的整天捕获量;曾经有过一条精致的旗鱼,被做上标记后放回了大海;一堆较小的狐鲣曾被用来作为鱼饵;一条黄鳍金枪鱼,他估算有70磅重,但后来那条鱼一个猛子潜入深海,使他不得不割断鱼线,要不然就会失去卷筒内所有的渔线;还有两条长背狮,每一条都是他经过30分钟的战斗才钓上来的。他已经把它们全都放回了海里,只留下那两条鳅,因为它们是热带海域中味道最鲜美的鱼类之一。

朱利奥·戈麦兹不喜欢杀生;使他一年一度来到这些水域的原因,是卷筒和鱼线运行时的咝咝震颤感,是鱼竿折弯时的紧张感,是呼吸空气的人类与怪物般强壮好斗的鱼类在竞技时的刺激感。刚刚过去的一天是快乐的一天。

在他左边的远处,在德里托图加斯后面已经无法看见的西方地平线之下,一轮红日正在沉入大海,收敛起它那灼人的赤热,最后将让步于晚风和正在来临的夜间的凉爽。

在“海湾女士”号前方3英里之外,那座岛屿耸立在水域之中。他们将在20分钟内泊岸。戈麦兹把他的雪茄烟蒂弹在了泡沫飞溅的海水中并擦了擦他的手臂。虽然他的肌肤是天然的灰黄和橄榄色,但在回到他的寄宿房后他需要涂上一层晒后护肤霜。握着舵柄的吉米·多布斯没有这个问题;他是在这个岛上土生土长的,拥有他自己的渔船,把它租给想去钓鱼的游客,在他那深乌色的皮肤上太阳是不起什么作用的。

朱利奥·戈麦兹把他的双脚从前甲板转过来,从舱顶下到了船艉。“让我来,吉米。你去冲洗一下吧。”

吉米·多布斯微微一笑,把舵柄交出后,拿起一只提桶和一把扫帚,开始把鱼鳞和内脏的碎块从排水孔里冲洗下去。六只燕鸥不知从什么地方飞过来,吃掉了漂在尾流上的那些碎片。海洋里从不浪费任何东西,不会浪费任何有机物。

当然,还有更为现代化的出租渔船航行在加勒比海;这种渔船配有与发动机相连的水泵软管用于冲洗;配有鸡尾酒吧、电视机,甚至还有录像机;配有寻找鱼群的电子技术设备以及各种航海仪器可进行环球航行。“海湾女士”没有这些设备;她是用木条送接建造的一艘旧船,装了一台冒浓烟的琅金斯柴油机,但她历经风雨创伤。她有一个小小的前舱,一捆鱼竿和鱼线,散发着鱼香和油香,还有一个露天的后甲板,上面安装着10只钓竿固定器以及一把自制的橡木工作椅。

吉米·多布斯没有硅片帮他寻找鱼群;他是靠自己找到鱼的,用他父亲教过他的方法,用眼睛去观察海水颜色的细微变化、不应该出现在水面上的波纹、远处一只俯冲下来的海鸟,而且凭本能知道这星期它们会游向哪里、会去吃什么。但他确实能找到它们,每天。这就是朱利奥·戈麦兹每次度假都来找他一起去钓鱼的原因。

朱利奥钟情于这个岛屿的纯朴和“海湾女士”的简陋。他的专业工作是操作美国的现代化设备,在电脑里查询资料,在迈阿密市中心驾车穿行。在他的假期里,他需要大海、阳光和海风,还有鱼,因为朱利奥·戈麦兹的生活中只有两个爱好——他的工作和他的垂钓。对于后者,他只有五天时间,现在还剩下两天——星期五和星期六。星期天他将飞回在佛罗里达的家中并于星期一上午去与埃迪一起上班。他不由得对这个前景叹了一口气。

吉米·多布斯也是一个快乐的人。这一天与他的客户和朋友过得很愉快,他的口袋里有了几个美元,可为老伴买一条裙子,还有一条味道鲜美的鱼作为他们夫妻俩和一大群孩子的晚餐菜肴。难道生活还有其他乐趣吗?他想。

刚过5点钟,他们靠上了那座摇摇晃晃的破旧的木质鱼码头。该码头似乎在多年前就应该倒塌,但却没有发生。前任总督曾说要向伦敦报批新建一座,但后来他离任了。继任人马斯顿·莫伯利爵士对渔业不感兴趣。如果说茅屋镇酒吧里的那些闲谈是可信的话,那么新总督对岛民也不感兴趣,而酒吧闲谈聊天往往说得很准。

当“海湾女士”号系妥泊夜的缆绳后,通常,孩子们会匆匆跑过来观看捕获的渔货,并相帮着卸到岸上,岛民们会用轻快的歌声般的口音打趣说笑。

“你明天有空吗,吉米?”戈麦兹问道。

“有空。你还想去吗?”

“这正是我来这里的目的嘛。那就早上8点见。”

朱利奥·戈麦兹给了一个小男孩一美元以替他把他的鱼提过去,于是他们两人离开码头进入到普雷桑斯港那些尘土飞扬的街巷。他们要走的路不远,因为普雷桑斯港是一个小地方。它不是一个大市镇,实际上只比一个村庄大一点。

这是一座在加勒比海的大多数小岛上都能见到的小镇,是一堆乱七八糟的主要由木头建造的房子,漆成了鲜亮的颜色,屋顶上盖着石板瓦,房子之间的小巷里铺着碎贝壳。那个小小的港口外围有一条弯弯曲曲的珊瑚礁丛作为它的天然防波堤,一周来一次的贸易班轮就是在那里靠泊。海岸上有几座更为华丽的建筑——海关、法院和战争纪念馆,全都是多年前用珊瑚块堆砌起来的。

镇子里面有镇政厅、小小的英国圣公会教堂、警署和主要的旅馆——后甲板旅馆。除了这一些和在港口一头的一座不起眼的皱纹铁皮仓库之外,房屋大都是用木材建造的。在刚出镇子的海岸边,竖立着总督府和政府办公房,全都剧成了白色,围墙也是白色的,前门旁竖着两尊古旧的拿破仑时代的火炮,在精心保养的绿草坪中央有一块旗杆石。白天,英国的米字旗在旗杆上迎风飘扬,当朱利奥·戈麦兹穿越小镇走向他所住宿的寄宿房去时,正在进行降旗仪式,由一位警官把那面米宇旗降下来,旁边站着总督的副官。

戈麦兹是可以入住后甲板旅馆的,但他喜欢麦克唐纳夫人寄宿房的那种宾至如归的氛围。她是一位寡妇,满头银色卷发,与他本人一样极为相称,爱吃海螺杂烩。

他转入她居住着的那条街道,没去注意贴在许多墙上和篱笆上的色彩鲜艳的选举海报,看见她在打扫她那独立式住宅的洁净的门前台阶,这是她每天要进行好几次的一种习惯。她用她通常的那种笑容招呼了他和他的鱼。

“哇,戈麦兹先生,好漂亮的一条鱼呢。”

“作为我们的晚餐,麦克唐纳夫人,我想这够我们大家一起吃了。”

他把钱付给了那个男孩。小家伙带着他的新财富蹦蹦跳跳地离开了。戈麦兹上楼去了他自己的房间。麦克唐纳夫人回到厨房去准备在铁格栅上薰烤那条鳍鳅。戈麦兹洗澡、刮脸,换上了一条奶油色的宽松裤和一件鲜亮的短袖海滩衬衫。他想喝一大杯冰镇啤酒,于是穿越镇子往回走向后甲板旅馆的酒吧。

这时候才7点钟,但夜晚已经来临,小镇里黑乎乎的,只有从窗户里透出来微弱的灯光。走出后街,他来到了议会广场。广场的中央是一个围成了方块的洁净的绿化地,种着一些棕榈树,广场的三边分别是英国圣公会教堂、警署和后甲板旅馆。

他经过了警署,那里的电灯还亮着。电力是由安装在码头边的发电机发送过来的。在这座小小的、珊瑚块砌制的建筑物里,布里安·琼斯警长和为人正直的两名警官以及八名警员组成的警力,在这个西半球地区犯罪率最低的社区里维持着法律和秩序。戈麦兹来自于美国佛罗里达州迈阿密,他为似乎没有毒品、没有黑帮、没有行凶抢劫、没有卖淫、没有强奸,只有一家银行(没发生过抢劫)和一年六次的盗窃案而感到纳闷。他叹了一口气,走过黑暗的教堂前面,进入到后甲板旅馆的门廊。

酒吧在左边。他选了远处一个角落里的吧凳,为自己点了一大杯冰镇啤酒。他的那条鱼烧好需一个小时,好事成双,他有足够的时间再喝一杯。酒吧内已有一半客人,因为这是镇里的游客和移民们饮酒的一个好地方。酒吧服务员萨姆是一个快乐的人,他穿着白西装,正在调理晚间的糖酒混合甜饮料、啤酒、果汁、可乐、代基里酒和苏打水,以冲淡烈性的盖伊山朗酒。

8点差5分时,朱利奥·戈麦兹把手伸进口袋抓出一把美元要付他的酒账。当他抬起眼皮时,他停住了动作,他的表情僵化了,他盯视着那个人走进酒吧在吧台的另一头点了一份饮料。两秒钟后,他缩回到他的吧凳上,以让他旁边的那个大个子饮酒客人挡住他的视线。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知道他没有搞错。你不会花四天四夜的时间面对面地与一个人坐在一张桌子旁,凝视着对方的那双眼睛,看着向你流露出来的憎恨和蔑视,然后忘记那张脸面,即使是在八年以后。你不会花四天四夜的时间试图从一个人的口里得到一句话,结果什么也没有得到,连一个名字也没有,于是你不得不给他起了一个浑号,为的是在档案上作个记号,而在后来忘记那张脸面。

戈麦兹朝萨姆做了个手势示意加满他的杯子,付清所有三杯的酒钱,走到了阴影中的一个角落座位。如果那个人来这里,他就有来这里的理由。如果他住进了一家旅馆,他就要有一个名字。戈麦兹要的就是那个名字。他坐在角落里,等待并观察着。9点时,那个一直独自喝着盖伊山朗酒的人起身离开了。戈麦兹从角落里出来,跟在了他后面。

在议会广场,那人爬进一辆日本产的敞篷吉普车,转动点火钥匙,驾车走了。戈麦兹绝望地打量着四周。他没有自己的交通工具。旅馆进口处附近停放着一辆轻骑摩托车,钥匙仍插在那里。戈麦兹骑上去后驾着它摇摇晃晃地跟在了吉普车后面。

整个岛上只有一条环岛的海岸公路。吉普车沿着这条道路平稳地行驶着。坐落在山丘里的房屋,都有其自用的一条土路通到这条惟一的海岸公路上。吉普车经过岛上的另一个居住社区——被称为茅屋镇的那个当地村庄,然后经过了杂草丛生的简易机场。

汽车一直行驶,直至抵达了岛屿的另一端。这里,公路从蒂奇湾的侧翼穿过。这个海湾是以黑胡子海盗爱德华·蒂奇命名的,他曾在湾内锚泊,装上补给的食物。吉普车离开海岸公路驶上了一条通向一对铸铁大门的土路。铁门里面是一座环绕着围墙的大房子。如果说驾车人看见了自从后甲板旅馆起一路上一直跟在他后面的那只惟一的摇摇晃晃的车头灯的话,那么他没有显露出看见的迹象。但他肯定已经看见了。在大门口,一个男人从阴影中走出来为吉普车打开铁门,但驾车人减速停了下来。他伸手从头顶上方的货架上摘下一盏大功率的强光灯。当戈麦兹经过土路的路口时,强光灯的光束从他身上照了过去,又回来固定地照在了他的身上,直至他在路上消失为止。

30分钟后,戈麦兹把那辆轻便摩托归还到旅馆外面的老地方,然后步行回家。他现在思虑重重。他已经看见了他曾经看见过的那个人,并知道他没有搞错。他现在还知道了那人住在哪里。但是,他自己也被对方看见了。他只能指望经过八年之后,在加勒比海一个黑暗的晚上,骑着一辆轻便摩托在几秒钟之内一晃而过时,他没被对方认出来。

麦克唐纳夫人对他没能准时来吃晚饭而是晚了两个小时之后才到来感到有些不安,并表达了她的挂念。她还是把鳅端了上来,看着她的客人毫无食欲地吃着。他陷入了沉思,只说了一句话。

“胡说,”她责备说,“我们这岛上都没有那种东西。”

朱利奥·戈麦兹躺在床上一夜没合眼,一直考虑着他的选择。那人要留住岛上多长时间是他所不知道的。但他在这个岛上的出现是英国人应该知道的,尤其是他的确切位置。那肯定是具有重要意义的吗?他可以去找总督,但那个官员能做什么呢?那个人很可能没有可被拘捕的理由,他现在不在美国的领土上。他也不相信琼斯警长及其装装样子的警力能比总督更有权力。这事需要一个来自于伦敦的命令,经山姆大叔亲自提出要求之后。他可在上午打电话,但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岛上的公用通信手段,是一条老式的公用话线通到巴哈马的拿骚,再转往迈阿密。这种方法不行,他必须在上午返回佛罗里达。

同一天晚上,三角洲航空公司的一架客机从华盛顿飞过来后降落在迈阿密机场上。乘客中有一位疲乏的英国公务员,他的护照上说他是法兰克·狄龙。他还有其他证件,但他没有必要在乘坐美国的国内航班时出示。这些证件说明他是英国秘密情报局的一名职员,并请各有关方尽可能为他提供帮助和便利。

他的护照和其他证件都没有说明他的真名叫山姆·麦克里迪。这只有在弗吉尼亚州兰利的一组中情局高级官员所知道。他在那里停留了一周时间,参加一个关于90年代自由世界情报界的作用的研讨会。

麦克里迪在机场航站大楼外招了一辆出租车,要求把他载往在基比斯开的索尼斯塔旅馆。他在那里登记入住并给自己点了一份对虾晚餐,然后就可回到房间去痛痛快快不受干扰地睡一觉。他面临着或者说他认为他面临着七天饮酒休闲的前景,轻轻松松地看几本间谍小说,偶尔抬头让目光离开一杯冰镇的代基里酒,去看一位佛罗里达姑娘扭着腰肢从旁边走过。世纪大厦远隔重洋,欺骗、误导及心理行动科的工作可让他的得力助手——新近被任命为副科长的丹尼斯·冈特去负责处理。当他人睡时他想,现在该是让骗术大师麦克里迪晒一点太阳的时候了。

星期五上午,朱利奥·戈麦兹在麦克唐纳米人的寄宿房结账离开,没有要求退还少住两天的住宿费,还说了一大通表示抱歉的话。他提起旅行袋走向议会广场,坐上镇里两辆出租车的其中一辆,要求把他载到那座简易机场。

他的机票是星期天上午的BWIA定期航班赴拿骚,再转机飞赴迈阿密。虽然去迈阿密的路程很短,但没有定期的直飞航班,只能去拿骚中转。镇里没有旅行社,订票总是在简易机场里直接办理,所以他只是希望星期五上午有一个BWIA的航班。他没有注意到当他坐出租车离开广场时他正被别人注视着。

在简易机场,他感到失望了。机场建筑是一座长长的仓库,里面设有海关柜台及其他少量设施。这时候机场虽然没有关门,但几乎是空荡荡的。一名孤独的护照检查官坐在上午的阳光下,在阅读一份一星期前的《迈阿密导报》,该报纸是某个人——很可能是戈麦兹本人留下的。

“今天不行,先生,”他快活地说,“星期五没有航班。”

戈麦兹打量了一下杂草丛生的机场。在那座惟一的机库外面,停着一架那伐鹤飞机,一个身穿帆布裤子和衬衫的人正在对它作检查。戈麦兹走了过去。

“你今天要飞吗?”戈麦兹问道。

“是的。”飞行员回答。是一位美国同胞呢。

“能租一个座位吗?”

“不行。”飞行员说,“这是一架私人飞机,属我的雇主所有。”

“你去哪里呀?拿骚吗?”戈麦兹问。

“不。去基维斯特。”

戈麦兹的心一热。从基维斯特有许多定期航班飞往迈阿密。

“能否与你的雇主谈谈?”

“克林格先生一小时内会到这里。”

“那我等着。”戈麦兹说。

他找到机库墙边的一个荫凉处坐了下来。灌木丛中的某个人退出去,取出隐藏在树丛中的一辆摩托车,朝向海岸公路驶去了。

马斯顿·莫伯利爵士看了看手表,从政府办公室后面围着围墙的花园里的早餐桌旁站起身,朝着通往他的一楼阳台和他的办公室的台阶信步走去。那个令人头疼的代表团随时都会到来。英国在加勒比海地区只有少数几个前殖民地。殖民帝国的时代早就结束了。再也不叫殖民地了,这是一个不能接受的词语,现在叫做附属领地。一个是蒙塞拉特。另一个是开曼群岛,以数量众多和极为隐蔽的海外银行业务而闻名。在由伦敦提供的就独立事宜举行的全民公决中,开曼群岛的三个岛屿居民以压倒多数投票赞成继续留在英国的领导之下。此后,与他们的邻国相比,他们像绿色月桂树般地繁荣昌盛起来了。

另一个古怪的群体是英属维尔京群岛,现在是游艇族和垂钓者的天堂。而另一个是小小的安圭拉岛,岛上的居民进行了殖民史上惟一已知的革命,为的是想留在英国的保护之下,而不愿被两个相邻的岛屿所强迫吞并,因为他们对那两个岛屿的首相抱有很大的怀疑。

更为古怪的是特克斯和凯科斯,在棕榈树和米字旗下面,那里生活安宁,不受毒品贩子、秘密警察、军事政变和选举舞弊的干扰。在所有这些地区,伦敦以相当轻松的手段实施统治,对于后三个地区,它只是制定一年一度的财政预算。作为交换,当地的居民同意每天在旗杆石上升降英国米字旗,并在他们的货币上和警察的头盔上保留伊莉莎白女王的头像。

1989年冬天,最后的一组岛屿是巴克莱,由八个小岛组成,坐落在巴哈马群岛的西翼,在巴哈马的安德罗斯岛西侧,古巴哈瓦那的东北和佛罗里达群岛的正南方。

至于当巴哈马群岛取得独立之时,为什么巴克莱没有并入巴哈马,恐怕只有很少人能够回忆起来。外交部一位爱说笑打趣的人后来提议说,他们也许只是被疏忽了,他的话有可能是对的。这个微小的群岛上共有两万多人口,八个岛屿只有两个住着人,主岛和政府所在地名叫阳光岛,是垂钓的一个极好的去处。

它们都不是富裕的岛屿。岛上没有工业,收入不多。主要来自于年轻人去别处的豪华宾馆受聘为服务员和行李生而挣来的工资。

其他收入来自于少量的旅游业,偶尔经拿骚来这里的休闲垂钓者、机场使用权费、向过路的游艇出售供应他们那些奇异的邮票以及对虾和海螺。这些菲薄的收入使得他们能够通过一周一班的货船进口一些海岛上所没有的基本商品。

阳光岛上有两座山,小望远镜山和外科医生山,山坡上的果园里出产水果,此外,慷慨的大海提供了大多数食物。

1989年年初,英国外交部有人决定,巴克莱群岛的独立条件已经成熟了。建议成为提案送交上去了。那年,英国内阁正在竭尽全力以减小巨大的贸易逆差赤字,还因与欧洲的政策不合拍而正在失去公民的支持和遭到责备。加勒比海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群岛独立事项未经辩论就获得了通过。

当时的总督提出了反对意见,但他很快即被召回了,并由马斯顿·莫伯利爵士去继任了。新总督是一个个子高大、爱慕虚荣的人,以自己长得酷似已故演员乔治·桑德斯而引以为自豪,他被派往阳光岛之前只听取了一次简单的情况介绍,是由加勒比海司的一名司长助理向他传达的。巴克莱人民将要接受他们的独立。总理的候选人要去征求意见,大选的日期要确定。经民主选举产生出巴克莱的第一位总理后,要给他和他的内阁一段宽限(比如说三个月),在这段时期,全面的独立将被获准同意,不,将会坚持下去。马斯顿爵士要保证该计划的实施,并卸去英国财政的一只包袱。他和夫人是在7月下旬抵达阳光岛的。马斯顿爵士已经按意愿确定了他的职责。

两位富有潜力的候选人很快就开始角逐未来的总理职位。马库斯·约翰逊先生是当地的一位富商和慈善家,在中美洲发财致富后回到了他出生的岛上,居住在外科医生山另一侧的一座漂亮的房子里,他组建了“巴克莱繁荣同盟”,发誓要开发岛屿和为人民带来财富。更为粗鲁但更受欢迎的是霍雷肖·利文斯通先生,他住在茅屋镇,并拥有该镇子的一大部分,他创建了“巴克莱独立阵线”。大选已定于1月5日举行,只剩下三个星期时间了。马斯顿爵士高兴地看到选举的宣传活动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双方候选人正在真诚地向岛民们发表演说以争取获得支持,传单和海报贴满了大街小巷。

只有一件事使马斯顿爵士感到美中不足,那就是“三C会”——“关心公民委员会”,由那个令人头疼的当地基督教新教浸礼会的瓦尔特·德雷克牧师所领导。马斯顿爵士已经同意在那天上午接见的,是“三C会”的一个代表团。

代表团由八个人组成。那个英国圣公会的教区牧师,一个脸色苍白、没精打采的英格兰人他知道他是可以对付的。六个是当地的知名人士——一位医生、两个商店老板、一个农场主、一个酒吧业主和寄宿房业主麦克唐纳夫人。他们全是老人,只受过一点点初级教育。他们无法与他的流利的英语和具有说服力的辩论口才相抗衡。他可以为他们的每一个人找到十个赞成独立的人。

“巴克莱繁荣同盟”的候选人马库斯·约翰逊,将得到机场经理、码头业主(约翰逊已经表态要大力发展国际港口业务)以及大多数因开发而将受益致富的工商界人士的支持。利文斯通正在争取无产阶级和贫困人口的支持,向他们承诺在对财产和资产实行国有化以后将奇迹般地提高生活水平。

问题是那个代表团的领导人德雷克牧师,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大个子黑人,现正在擦去脸上的汗水。他是一位有鼓动能力的传道士,思路清晰,说话声音洪亮,曾在美国本土受过教育。他在西装翻领上佩戴着一条鱼的标记,是一个再生的基督徒。马斯顿爵士不知道他原先的出生国是哪里,也不曾开口问过。德雷克牧师把一大叠纸放到了总督的书桌上。

马斯顿爵士表示没那么多的椅子供他们全体入座,于是客人们都站着。他自己也站着。这能使会见早点结束。他去看那一堆纸。

“总督,”德雷克牧师开始说,“那是一份请愿书。是的,先生,一份请愿书。由我们的一千多位公民署名签字。我们要求把这份请愿书送交伦敦,放到首相撒切尔夫人的案前。或者甚至呈送给女王。我们相信这两位女士都愿意倾听我们的呼吁,即使你不愿意。”

马斯顿爵士叹了一口气。这将会……他在脑海里搜寻他最喜欢的形容词……比他原先指望的更加令人头疼。

“我明白了,”他说,“那么你们在请愿书里提出了什么要求?”

“我们要求一次全民公决,就像英国人对欧洲共同市场表决过的那样。我们要求一次全民公决。我们不想被迫独立。我们要求维持现状,如同这么多年我们一直过来的那样。我们不想受约翰逊先生或者利文斯通先生的统治。我们向伦敦提出呼吁。”

在那座简易机场里,一辆出租车到达了,巴尼·克林格先生从车上走下来。他是一个矮矮的、圆滚滚的人,住在迈阿密旁边科拉尔盖布尔斯的一座西班牙式的大房子里。陪伴着他的那位歌剧合唱队女演员长得既不矮也不圆;她有着惊人的美貌,年轻得足以充当他的女儿。克林格先生在小望远镜山的山坡上有一座小房子,偶尔他去那里秘密度假,以避开克林格夫人。他打算飞到基韦斯特,把他的女朋友送上一架去迈阿密的定期班机,然后他坐自己的飞机回家,以独自一人经过枯燥的业务洽谈而疲惫不堪的姿态回到家里。克林格夫人将在迈阿密机场迎接他并将注意到他是孤身出差回家。小心不为过嘛。克林格夫人认识许多有名的大律师。

朱利奥·戈麦兹站起身走上前来。

“请问您是克林格先生吗?”

克林格的心跳加快了。是一个私家侦探吗?

“谁想知道呢?”

“哦,我有一个困难,先生。我原在这里度假,刚刚接到了我老婆打来的一个电话。我们的孩子在家里发生了一次意外事故。我不得不回去,真的。今天没有航班。没有。连包机航班也没有。我想,您能否让我搭乘到基韦斯特?我将永远记住您的人情。”

克林格犹豫了。那人仍有可能是克林格夫人雇请的私家侦探。他把他的手提包递给一名行李搬运工。后者开始把它装上飞机,他的其他旅行袋也被装进了机舱。

“这个,”克林格说,“我不知道……”

停机坪上有六个人:护照检查员、行李搬运工、戈麦兹、克林格、他的女朋友和另一个帮着递行李的人。行李工认为第六个人是克林格团组的人,克林格团组认为他属于机场的工作人员。飞行员在机舱里面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出租车司机在20码开外的绿地上休息。

“我说,亲爱的,这是急事。我们应该帮助他。”歌剧合唱队的女演员说。

“好吧。”克林格说,“只要我们能准时起飞。”

护照检查员很快在三本护照上盖了章,行李舱关上了,三名旅客登上了飞机,飞行员增大了两台发动机的转速。3分钟后,那伐鹤飞机从阳光岛腾空而起,按航行计划飞往基韦斯特,巡航时间需20分钟。

“我亲爱的朋友们,我希望我能够称呼你们为朋友们。”马斯顿爵士说,“请你们理解女王陛下政府的地位。在这个时候,一次全民公决是不适合的。行政上的复杂达到了不可能的地步。”

不学会施恩他是成不了曾在英联邦国家和地区担任过一系列职务的一名高级外交官的。

“请解释一下,”德雷克粗声粗气地说,“为什么一次全民公决会比一次大选更为复杂。我们要求享有我们是否要进行一次大选的决定权。”

原因是非常简单的,但不能说出来。一次全民公决需由英国政府承担费用;而大选的宣传鼓动费用由候选人自理,虽然马斯顿爵士没有询问确切如何操作。他改变了话题。

“请告诉我,如果你有这种想法,为什么你自己不去竞选总理呢?根据你的观点,你是可以获胜的。”

代表团七名成员似乎怔住了。德雷克牧师把一根香肠般的手指指向了他的方向。

“你知道为什么,总督。这些候选人正使用印刷机器、公众演讲系统,甚至从外地带来竞选活动经理人。而且还向人民群众搞了许多花招……”

“这我可没有证据,一点证据也没有。”总督插嘴说,他的脸微微有些涨红。

“因为你不肯走到外面去看看正在发生什么。”浸礼会牧师咆哮起来。“可我们知道。这事大街小巷里都在发生。还对反对他们的人进行恫吓……”

“如果我接到琼斯警长的报告,我就会采取行动。”马斯顿爵士反驳说。

“我们需要的肯定不是争吵。”那位英国圣公会牧师劝解说,“问题是,你是否会把我们的请愿书送到伦敦去,马斯顿爵士?”

“我当然会的。”总督说,“这是我能为你们做的最起码的事情。但恐怕,这也是我能为你们做的惟一的事情。我的权力,天哪,是有限的。现在嘛,恕我失陪……”

他们走出去了,完成了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当他们离开这座房子的时候,那位碰巧是琼斯警长叔叔的医生说:“你们认为他真的会那样做吗?”

“哦,那当然了。”英国圣公会的教区牧师说,“他说他会的。”

“是的,用平信发送,”德雷克牧师怒冲冲地说,“到伦敦时已是1月中旬了。我们必须甩掉这个总督并为我们自己换一个新的。”

“恐怕这是不可能的。”教区牧师说,“马斯顿爵士不会辞职。”

在防止毒品流入南海岸的持续不断的斗争中,美国政府已经采用了一些昂贵的、先进的技术设备。其中有一系列秘密气球,拴在由华盛顿拥有的、购买的和租赁的偏僻的地方。

悬挂在这些气球下的吊篮里的,是一排高科技的雷达扫描器和无线电监视器,覆盖着从西部的尤卡坦至东部的阿内加达、从北方的佛罗里达到委内瑞拉海岸的整个加勒比海地区。每一架飞机,无论大小,一经在该区域起飞,会立即被发现。每一艘游艇、旅游船、货轮或客轮离开港口时,就会被远处高空中隐形的眼睛和耳朵所发现和跟踪。这些吊篮里的技术设备主要由西屋所管理。

那架那伐鹤飞机从阳光岛升空后即被西屋404所发现。飞机在以310度航向跨越海洋飞往基韦斯特的航程时受到了例行的跟踪。由于风从南方吹来,飞机将会掠过基韦斯特的进港灯塔上空。在距基韦斯特50英里时,那架飞机在空中解体并在雷达荧屏上消失了。一艘美国海岸警卫队的快艇被派往出事海域,但没能找到飞机残骸。

星期一上午,米特罗戴德警察局刑警朱利奥·戈麦兹没来上班。他的搭档埃迪·法瓦罗刑警极为恼火。原定那天上午他们要一起去法院,现在法瓦罗只能一个人去了。那位女法官说话尖刻严厉,法瓦罗不得不去承受她的冷嘲热讽。半晌午时,他回到位于西北十四大街1320号的米特罗戴德警察局总部,去找他的上司布罗德里克中尉。

“朱利奥是怎么回事?”法瓦罗问,“他没在法院露面。”

“你在问我吗?他是你的搭档。”布罗德里克回答。

“他没来报到吗?”

“没来过我这里。”布罗德里克说,“没有他你不能处理了吗?”

“不行。我们正在处理两个案子,被告除了西班牙语不会说任何其他语言。”

考虑到当地的人口构成情况,管理迈阿密大市范围的米特罗戴德警察局雇佣了不同种族的警员。米特罗戴德的一半人口是西班牙人,有些人只会讲非常糟糕的英语。朱利奥·戈麦兹的父母是波多黎各人,但他在纽约长大并在那里加入了警察队伍。10年前他移居到了米特罗戴德。在这里,没人叫他为“斯比克”,在这么一个种族势力强大的地区这么说是很不明智的。他的流利的西班牙语是很有用处的。

他的长达九年的搭档埃迪·法瓦罗是意大利奇的美国人,他的祖父母刚结婚就从卡塔尼亚移民过来以寻求美好的生活。克莱·布罗德里克中尉是黑人。现在他耸耸肩。他已经操劳过度,人手不足,有一大堆案子需处理。

“去找到他,”他说,“你是知道规定的。”

法瓦罗确实知道规定。在米特罗戴德,如果你度假后没有正当的理由三天不来报到上班,你将被视为自动离职。

法瓦罗查核了他的搭档的公寓,但那里根本没有任何人度假返回的迹象。他知道戈麦兹去了哪里——他总是去阳光岛——于是他查核了头天晚上从拿骚飞过来的航班旅客清单。航空公司的电脑显示出订座和预付机票,但在登机旅客中没能查到。法瓦罗回到了布罗德里克那里。

“他有可能发生了意外,”他急切地说,“休闲钓鱼可能很危险。”

“那可以使用电话呀,”布罗德里克说,“他知道我们的号码。”

“他或许处于昏迷之中。也许住院了。也许他请别人为他打一个电话,但人家没给他打。那些岛上的人很懒的。我们至少应该把事情查清楚。”

布罗德里克叹了一口气。

“好吧,”他说,“把这个岛的警察局的电话号码找来,它叫什么来着?阳光岛?名字倒很好听呢。给我接通当地的警长,然后我与他们通话。”

半小时后,法瓦罗为他找到了那个号码。奇怪的是该号码未被列上国际电话查询。他是从英国领事馆得到的,领事馆把电话打到阳光岛上的政府办公室,他们把号码报过来了。又花了30分钟时间布罗德里克才接通了电话。他很幸运;他把电话拨过去时琼斯警长正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这时候已是中午。

“琼斯警长,我是刑警中尉克莱·布罗德里克,我在迈阿密。喂,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是这样的,作为同行,我想请你帮一个忙……我的一名部下曾在阳光岛度假,但他没有回到这里。我们希望没发生意外……是的,一个美国人,名叫朱利奥·戈麦兹。不,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他到那里是去休闲钓鱼的。”

琼斯警长认真地接听了这个电话。他的警力也许是微弱的,而米特罗戴德则阵容强大。但他要向美国人显示一下,他琼斯警长并不是吃干饭的。他决定亲自处理这个案子并指派了一名警官和一辆越野吉普车。

自然地,他从后甲板旅馆开始侦查,但碰了壁。他去了鱼码头并找到了在船上忙碌着的吉米·多布斯,因为那天没人来租船。多布斯说戈麦兹说定了星期五要租船但结果没来,这很奇怪,而且他住在麦克唐纳夫人那里。

女房东报告说,星期五早上朱利奥·戈麦兹匆匆离开,去了机场。琼斯去找机场经理了解情况。机场经理召来了护照检查员。检查员确认星期五上午戈麦兹先生搭乘克林格先生的飞机去基韦斯特。他给了琼斯警长那架飞机的登记号码。琼斯在下午4点钟给布罗德里克回了电。

布罗德里克中尉挤出时间打电话给基韦斯特警方。对方与他们自己的机场进行了核对。刚过6点钟,中尉召来了埃迪·法瓦罗。他的神色很严肃。

“埃迪,很遗憾。朱利奥突然决定在星期五上午回家。因为没有定期商业航班,所以他搭乘一架私人飞机去基韦斯特。但飞机没能抵达。它在距离基韦斯特50英里的地方坠入大海。海岸警卫队说没人存活。”

法瓦罗坐下来。他摇摇头。

“我不相信。”

“我自己也难以置信。嗯,我很难过,埃迪。我知道你们两人很要好。”

“九年时间哪,”法瓦罗耳语般地说,“九年来他一直坐在我的后面。现在怎么办?”

“按规定办。”布罗德里克说,“我会报告局长的。你知道程序。如果我们不能举行一个葬礼,我们就会举行一个悼念仪式。隆重的仪式。我保证。”

疑点是在那天夜晚和第二天上午出现的。

星期天,一位名叫乔·法内利的出租小船船长载着两个英国男孩去伊斯兰莫拉达岛上的布达玛丽游艇港池外面钓鱼。伊斯兰莫拉达是基韦斯特北面佛里达群岛上的一个度假胜地。当他们在阿利盖特岛礁外6英里处垂着鱼竿朝向亨普驶去时,其中一位小伙子的鱼线被重重地咬住了。斯图尔特和沙恩兄弟俩开始收线,心里指望着能捕获一条大海鱼或刺鲅或金枪鱼。当捕获物被拖到船尾水中时,船长乔·法内利俯身向前,帮着把它拖上了船。它原来是一件救生衣的残体,仍带着其曾经所属的那架飞机的编号,以及一些烧焦的痕迹。

当地的警方把它送交到迈阿密。在那里,刑事技术室经分析检测后确定,该救生衣的残留物来自于巴尼·克林格先生的那架那伐鹤飞机,那些焦痕不是汽油所留,而是塑胶炸弹所留。这成了一件凶杀案子。凶杀科所做的第一件事是调查克林格先生的生意事务。他们所发现的致使他们认为案子很可能陷入了一条死胡同。毕竟美国的警方在英国领土阳光岛上没有管辖权,而且对小岛上薄弱的警力能否查清职业犯罪失去了信心。

星期二上午,山姆·麦克里迪舒适地躺在基比斯开索尼斯塔旅馆的水边休闲区里,把他的早餐后第二杯咖啡放在身边的小桌上,翻开了《迈阿密导报》。

他没有特别的关心,测览了国际新闻后他去看当地事件报道。主要新闻的第二条是关于上星期五上午在基韦斯特东南方海面上空失踪的一架轻型飞机的最新消息。

《导报》的新闻密探不但发现该飞机也许是被一枚安放在机内的炸弹炸毁,而且揭露出巴尼·克林格先生原来是佛罗里达州南部地区脏物非法交易和航空备件洗钱的无冕之王。

在毒品之后,这种非法活动的深奥区域很可能是最有利可图的。佛罗里达到处都是飞机——客机、货机、私人飞机。还有一些世界著名的主要合法的公司,提供经常性所需的全新和二手零配件。阿维奥饵公司和依尔斯公司在全世界提供更换备件。

非法的“产业”专门把这种不会打听来源的部件偷偷地售给其他操作人(通常是第三世界的),或者提供那些使用寿命已快结束但经修整改造后还留有一大半使用寿命的部件。后者需伪造证书。因为有些部件的卖价高达25万美元,一名黑心的经营人的利润是巨大的。有推测说,有人想把克林格先生赶出这一行业。

“在人到中年的时候……”麦克里迪轻轻地说,然后去看天气预报。是晴天。

在同一个星期二,布罗德里克中尉召来了埃迪·法瓦罗。这一次,他的表情更加严肃了。“埃迪,在我们为朱利奥举行隆重的悼念仪式之前,我们不得不考虑一个令人麻烦的新因素。朱利奥到底为什么要与像克林格那样的黑社会人物同坐一架飞机?”

“他想早点回家。”法瓦罗说。

“是吗?他在那里干什么?”

“钓鱼。”

“是吗?那他怎么会在同一个星期与克林格一起在阳光岛上呢?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业务要商量?”

“克莱,听我说。不可能,朱利奥绝对不是黑帮人物。我不相信这个。他想早点回家。他看见了一架飞机,他要求搭乘,就这么回事。”

“我希望你是对的。”布罗德里克认真地说,“他为什么要提前两天回家?”

“那就是使我感到迷惑的原因。”法瓦罗承认。“他喜欢钓鱼,一年到头一直在盼望着。他决不会无缘无故地缩短两天钓鱼时间。我想去那里查清原因。”

“你不能去,理由有三条。”中尉说,“本部门已经人手不够了,这里的工作需要你,而且任何炸弹,假如确有炸弹的话,是冲着克林格的。那个姑娘和朱利奥是意外碰上了。很遗憾,内部事务处还要查核朱利奥的财产状况。这是不可避免的。如果他在星期五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过克林格,那么这仅仅是一次悲剧的意外事故。”

“我有休假,”法瓦罗说,“我要度假,克莱。我现在就要度假。”

“是的,你还有一些假期役休息过。我不能剥夺你这个权利。但你只能以私事去那里,埃迪。那是英国的领土,我们没有管辖权。而且我要你把枪交出来。”

法瓦罗交出他的那支警用自动手枪,离开警察局后去了银行。那天下午3点钟,他降落在阳光岛上的那座简易机场,付清这架四座包机的租费后看着它朝迈阿密飞了回去。然后他搭上其中一名机场工作人员的汽车进入了普雷桑斯港。他不知道还能去其他地方,于是登记住进了后甲板旅馆。

马斯顿·莫伯利爵士坐在他那个有围墙围着的花园里的一把休闲椅子里,喝着兑有苏打水的威士忌。这是一天中他最喜欢的仪式。位于政府办公房后面的这座花园虽然不大,但很隐秘。一块精心料理的草坪占据了大部分面积,从围墙上垂挂下来的叶子花属植物和蓝花属植物万紫千红。以三面围住花园(第四面是房子本身)的围墙有8英尺高,墙头上铺着碎玻璃。其中一面墙上有一扇7英尺高的旧铁门,但早已不用了。外面是一条小巷,可通往普雷桑斯港中心。这扇铁门在多年前就被封住了,门外的两只半圆形的搭扣被用一把有小菜碟那么大的挂锁拴住了。这些东西全都锈住了好长时间。

马斯顿爵士享受着晚间的凉爽。他的副官在屋内另一头他自己的房间里;他的妻子有事外出,在访问当地的一家医院;他的厨师、服务员、男管家杰斐逊在厨房里准备晚餐。马斯顿爵士悠闲地品尝着他的威士忌,当他的耳朵听到那声惊雷般的钢铁撕裂声时他差一点噎住了气。他只是说了声:“我说,到底……快看这里……”

第一颗子弹的爆裂声使他怔住了。弹丸穿透他那件棉布衬衣袖子上起了皱折的织物,撞到他身后用珊瑚块砌成的房墙上后落到那条小径上,扭曲变形了。第二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