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斯特幻影驶进黑夜,科基·马林森没再掌舵了。他用抹布擦干净受伤的小腿,又用胶带把伤口一层一层包扎起来。胶带用完了,他整条小腿,从脚踝到膝盖,都紧紧地包在一个绷紧的银色套子里了。血止住了,不过他的衣服和手上还是血糊糊的。

  这时,科基惊恐万分地发现由于每人掌舵,他又循原路折回了。他仍在鲨鱼众多的强卷流中。

  双髻鲨能嗅到一英里以外的一滴血的味道。科基看着自己包着胶带的血淋淋的腿和手。

  直升机很快就会追上他的。

  科基曾得知,动物用尿液来标志他们的领地,因为尿酸是其体内所能产生的气味最浓的液体。

  比血的气味更浓烈,他希望。科基觉得自己今天晚上该多喝一点啤酒,他抬起受伤的右腿放到甲板边缘,试着在胶带上小便。快点!他等着。在有直升机追赶的情况下,还得使出浑身解数撒尿,这样的压力可是没有什么能比得上。

  终于来了。科基把尿撒到胶带上,把胶带全都泡湿,用膀胱里仅剩下的那点尿打湿一条破布,接着用这块布裹住全身。真痛快!

  黑暗的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红色的激光,直升机弯了一个斜角出现了。

  科基飞快地穿上一件高浮救生衣,走到快艇的尾部。汽艇那血迹斑斑的地板上,离科基所站之处仅五英尺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炽热的红点。

  时候到了。

  “戈雅”上,迈克尔·托兰没有看到他的克雷斯特幻影2100在烈焰中炸开和在烈火及浓烟中飞上天空又落了下来的情形。

  不过,他听到了爆炸声。

  这个时候,西侧厅里所有在场的员工都在寻找坦奇。

  助手告诉总统坦奇和皮克林晚上通过电话,但是现在两人的手机都联系不上。这时,一名特工匆匆赶过来,告诉总统晚上在罗斯福纪念馆发生了一起汽车爆炸案。

  “一小时前,”特工神情很严峻,“而且联邦调查局刚刚确认了死者的身份……”

  三角洲三号清醒过来了。他感觉得到自己的双臂被绑在背后,双腿也被绑住了,朝后弯曲,跟他的手腕绑在一起,把他绑成一个朝后弯曲的弓形,动弹不得。他试图喊叫,却叫不出声。他的嘴巴也被堵住了。

  三角洲二号听到枪声,小心翼翼地来到船尾甲板,吃惊地发现三角洲三号躺在那儿——五花大绑,还被堵住了嘴,他被粗鲁地扔在了“戈雅”的小潜艇的正下方。即使是在远处,

  三角洲二号也能看清楚他的同伙右脚缺了一大块。

  他走近那艘潜艇,走到了他那正痛苦挣扎的搭档跟前。他看到了他眼里警告的神色,但已经太晚了。

  一道银光不知从哪儿倏地闪了出来。

  特里同的一个操纵爪突然朝前飞过来,落下来狠狠地钳住了三角洲二号左边的大腿。他想挣脱,可那爪子已压了下来。他痛得尖叫起来,觉得一根骨头都要断了似的。他把目光投向潜艇的舵手座。透过甲板的影子,三角洲二号这时看见他了,他就藏在特里同舱内的阴影中。

  迈克尔·托兰待在潜艇里,坐在控制器旁。

  失算了,三角洲二号怒火中烧,他忍着痛,扛起机关枪。他向上瞄准,对着托兰胸部的左边,托兰在潜艇普列克斯玻璃圆顶的另外一边,只有三英尺远。他扣动扳机,机枪砰地发出一声巨响。三角洲二号对自己被耍感到无比愤怒,他疯狂地扣动扳机,直到最后一发子弹咔嗒掉到甲板上,机枪发出空响为止。他气喘吁吁地扔下武器,怒视着跟前这个被捣碎了的圆顶。

  “去死吧!”他咬牙切齿地叫着,用力把腿从那个夹子里往外拉。他一扭身子,铁夹子马上撕破了他的皮肤,切开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操!”他立即伸手去拿别在皮带上的加密对讲机。但是当他把对讲机放到嘴边时,又一只机器手啪哒一下突然在他面前张开,向前伸过来夹住了他的右臂。加密对讲机掉到了甲板上。

  就在这个时候,三角洲二号看到了他面前玻璃窗里的幽灵。只见一张苍白的脸侧向一边,从一处没有受损的玻璃边上向外觑视。三角洲二号惊呆了,他看着圆顶中央,这才意识到子弹竟然根本没有打穿厚厚的外壳。这个圆顶上到处都是子弹坑。

  一会儿,潜艇顶上的门开了,紧接着迈克尔·托兰走了出来。他看上去很虚弱,但是却安然无恙。托兰爬下铝制舷梯,走到甲板上,注视着他的潜艇那遭毁的圆顶窗。

  “每平方英寸一万磅的压力,”托兰说,“看来得给你一把大一点的枪才行。”

  在水下实验室里,雷切尔知道时间所剩不多了。她找到纸笔,潦草地写下一条两行字的消息。她把这个便条跟她手中那一堆控诉文件放在一起——透地雷达的拍摄图像、深海巨虫的图片、有关海洋球粒的照片和文章,还有一份电子微扫描仪的结果图。那颗陨石是个假货,这就是证据。

  雷切尔把全部文件塞进水下实验室的传真机里。她小心翼翼地按下了那个人的传真号码。

  她按下“发送”键,祈祷她选这个接受者是明智之举。

  传真机响了起来。但是,“戈雅”的通讯系统仍受到干扰,信息传送不出去。

  雷切尔丢下传真机让它搜寻拨号音,她冲出了水下实验室,恰在此时,直升机的桨叶又在头顶轰隆隆地响了起来。

  在距离“戈雅”一百六十英里的地方,加布丽埃勒·阿什正盯着塞克斯顿参议员的电脑屏幕,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的怀疑原来是对的。

  加布丽埃勒独自坐在黑暗中,下一步该怎么走,她发现自己竟全然不知。

  在“戈雅”上,“基奥瓦”倾斜着机身在船尾甲板上打了个弯,三角洲一号看着下面,注视着完全出乎意料的一幕。

  迈克尔·托兰正站在甲板上一个小潜艇旁边。三角洲二号悬在半空,在潜艇的机器手中晃来晃去,挣扎着试图摆脱两只巨大的爪子。

  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同样令人震惊的一幕是,雷切尔·塞克斯顿刚刚走上甲板,占据了一个有利位置,俯视着潜艇底下一个五花大绑、还在流血的三角洲三号。雷切尔拿着一支三角洲部队的机关枪瞄准他,抬头注视着直升机,好像在激他们进攻似的。

  三角洲一号觉得就是在平常蒙受这样的羞辱也够难堪的了,何况今晚指挥官就坐在旁边。

  一切都该结束了。就在现在。

  指挥官从“基奥瓦”上注视着下面的雷切尔·塞克斯顿,她面无表情地仰视着直升机那反光的挡风玻璃,并举起了一只加密对讲机,放到唇边。当她那被合成的声音在“基奥瓦”舱内响起来时,指挥官料想她肯定是要求直升机后退或是关闭干扰系统以便托兰能够呼叫求救。但是雷切尔·塞克斯顿嘴里说出的话远比这让人心寒。

  “你们来得太晚了,”她说,“并不是只有我们才知道真相。”

  考虑到雷切尔·塞克斯顿严格遵守有关机密数据的苛刻协定的好名声,指挥官觉得很难相信她会决定把这个消息告诉外人。他觉得雷切尔是在吓唬人。

  “你打算赌一把吗?”雷切尔挑衅地说,“我先前用电话联系不上威廉·皮克林,所以我吓坏了,就采取了一些保险措施。”

  指挥官面露愠色。这倒是有可能的。

  敌人不上钩,托兰带着一种决绝和愤怒,猛地拉下了操纵杆。特里同下面甲板上的一道巨大的活板门打开了,那名被绑的士兵从这个开口骤然跌落下去,霎时葬身于鲨鱼腹中。

  指挥官勃然大怒地摇摇头,担心三角洲二号将是下一个给鲨鱼果腹的人。

  “好了,”指挥官对着加密对讲机咆哮,“等一下,等一下!”

  雷切尔站在下面的甲板上注视着空中的“基奥瓦”,拿起加密对讲机放到嘴边。“你还认为我们是在虚张声势吗?”她说,“呼叫国侦局的总机,问问吉姆·萨米利安。他在企划和分析部值夜班。我把陨石的全部情况都告诉了他。他会证实这一点。”

  听到这句话,指挥官坚定了决心,让手下关掉干扰机以证实雷切尔是不是在撒谎。

  在费尔法克斯,国侦局中央总机的接线员都不耐烦了,“我刚跟你说过,企划和分析部没有吉姆·萨米利安。我们的员工中,哪儿都没有叫吉姆·萨米利安的人。所有的拼写都试过了。”

  奇怪的是,打电话的人听到这个消息显得很高兴,“这么说你确定国侦局里没有叫做吉姆·萨米——”

  电话线路里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有人大叫起来。打电话的人大骂着一下子挂断了电话。

  在“基奥瓦”上,三角洲一号愤怒地尖叫着,急忙重新启动干扰系统,然而,他启动得太迟了。

  在水下实验室里,那台传真机欢快地响着。

  载波找到……传真已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