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燕妮面前,黄江河已经丑态百出了,可刘燕妮依然不依不饶,动作太夸张,口气太张狂。过度的张狂叫黄江河无法忍受,他仅存的那点可怜的男人气概终于被刘燕妮的张狂和不可一世激发出来,写在了脸上,表现在行动上。

 他没有正面回答刘燕妮,而是背着手,转身背对着刘燕妮,做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冷冷地说:“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就赶快报警吧。如果我到了公安局,我不但会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说清楚,我还要告诉他们说,刘燕妮在报复我,原因是早在几年前,她曾经向我投怀送抱卖弄风情,结果被我拒之千里,她感到羞愧难当,所以就——”

 黄江河的话对于刘燕妮来说也是火上浇油,不等黄江河说完,刘燕妮就掏出手机,在键盘上狠狠地点了三下。

 “姑娘样的,别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是棺材摆在眼前还想摆出一副英雄气概,你连死都不怕,我还在乎什么名节。”刘燕妮点过了键盘,恼怒地说。

 狭路相逢勇者胜,黄江河发狠了,刘燕妮也发狠了。

 可是,两个人的发狠都是假的。黄江河要和刘燕妮赌一把,他坚信,如果刘燕妮想举报他,根本不会和他见面;刘燕妮更清楚,黄江河还没有傻到亲眼看着她报警而无动于衷,她也在赌。两人赌的气势,赌的是胆量,同时也在赌运气。

 同是赌博,刘燕妮赌得起,而黄江河却赌不起。

 三声键盘声“滴滴滴”传入黄江河的耳朵,他在犹豫着,是否阻止刘燕妮的疯狂行为。正在犹豫,刘燕妮已经出声:“喂,指挥中中心吗?我叫刘燕妮,我要报警——”

 黄江河的心理防线突然被突破,他知道自己赌输了,来不及多想,转回身来突然扑向刘燕妮,一扬手就打掉了她手中的电话。

 “你真的要报警吗?”黄江河胆怯地问道。

 “你以为姑奶奶和你玩耍。”刘燕妮回应道。

 刘燕妮要弯腰捡起手机,还没等弯下腰去,黄江河的两只手就分别抓住了刘燕妮的两个肩膀。刘燕妮想挣脱,可黄江河的两只手就想钳子,死死地抓住刘燕妮不放手,并使劲地摇晃着。刘燕妮挣扎着,愤然说:“你还想用对待胡雨薇的方式来对待我吗?松开,再不松开我就喊人了。”

 黄江河知道刘燕妮说到做到,突然就送了手。刘燕妮要再次弯腰捡起手机,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黄江河却突然跪了下来。

 不要说刘燕妮想不到,就连黄江河自己也想不到。生死关头,求生是他的本能,体面已经被他扔到了脑门后。他清楚,此刻,唯有示弱才是他唯一感化刘燕妮的方式。

 由于动作太猛烈,他的膝盖疼痛,痛彻肺腑,但他已经顾不得了。黄江河这一跪,颜面尽失,但为了安慰自己,他在心里想着:大丈夫能屈能伸,反正没有人看见,自己当初上了这个女人,作为回报,自己就姑且跪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

 刘燕妮见黄江河彻底成了软蛋,也不再坚持要捡起手机。其实,她刚才并没有报警,只是随便在键盘上摁了三个数字。黄江河这一跪,她瞬间明白,在这个回合的较量中,她胜利了,黄江河失败了。

 黄江河抬头看看刘燕妮,眼睛里流露出乞求刘燕妮可怜的目光,说:“我输了,彻底输了,现在这里没人,我这一百多斤任你处置,吃肉喝血随你的便,只求你不要报警。”

 一个高高在上,怒目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一个低低在下,抬头看着曾经伺候过自己的女人。站着的是胜利者,以非凡的气势目空一切,跪下的是失败者,仰人鼻息,把刘燕妮当做了高山。

 胜利者必须以胜利的姿态发号施令,于是,刘燕妮说:“你说话可算话?”

 “算话,我拿脑袋担保。”黄江河说。

 “你的脑袋已经不值钱了,它只是暂时寄存在你的脖子上。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自古天经地义。我暂时只有两个要求。第一,三天之内你把信用社主任王亚迪免职——”

 刘燕妮还没说完,黄江河就点头如捣蒜,说:“谨遵教诲,我一定要你满意。”

 刘燕妮轻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我还没说完呢,不但要免职,还要开除公职。”

 黄江河看着刘燕妮,摇摇头,说:“没有充足的理由,我怎么能把他开除公职。”

 刘燕妮眯起眼睛一笑,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想你当初你怎么把我逼疯,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不过,既然你问了,我不妨提醒你一下,当初从世界银行贷款了一笔款,你们违规作,把这笔款贷给了农场的李旭东,这是一次严重的失误。据我所了解,那笔款到现在还没有还清。像这种情况,就是定他个玩忽职守罪,走法律程序也不为过。”

 理由充分,在事实面前毋庸抵赖,不由黄江河不点头答应。

 刘燕妮缓了一口气,再说道:“第二,是关于我的——”

 黄江河还是不等刘燕妮说完,就猜测道:“我知道了,开除王亚迪之后,你就能顺理成章地到信用社走马上任,是这样吗?”黄江河望着刘燕妮,希望他的判断能得到刘燕妮的认可。

 刘燕妮哈哈大笑,指着黄江河说:“你还真的不是猪脑子,我这么点小心事一下子就被你猜中了。得到的将要失去,失去的还会返还,循环往复,丝毫不爽,你说得对,我就是要夺回本来属于我的职位。”黄江河好不容易看见刘燕妮开心大笑,又听到她的褒奖,心里放松了许多,就提出了自己的反对意见,说:“按照政策,你身为私人企业的老板,不能兼职公职领导,我看——”

 黄江河还要说下去,刘燕妮突然变了脸色,训斥道:“放屁。不合政策不合常理的事多了,我问你,你的夫人蒋丽莎身为农场的场长,政策允许她承包国家的土地吗?李旭东作为南方的私企老板,允许在国家的可耕地上建设工厂吗?你作为市委书记,能在外边沾花惹草风花雪夜吗?”黄江河被刘燕妮问得哑口无言,再次低头。

 黄江河跪的时间太长,两个膝盖疼痛麻木,他不再和刘燕妮争论,低声下气地问道:“我能站起来吗?”刘燕妮退后两步,坐回到沙发上,翘起腿慢悠悠地说:“是你自己犯贱要跪的,我也没强怕你,你愿意起来那是你的事。”

 黄江河如同得到圣旨,一手撑地,慢慢地才地上站起来。他站起来之后走过来,垂首站在刘燕妮身边,恭敬地问道:“刘总,你说的事我都答应了,只是我还有个小小的要求,你看能不能把这些资料给我。”

 刘燕妮不停地晃动着二郎腿,瞥了黄江河一眼,说:“你是市委书记,日理万机,我怕交给你后,你一不小心弄丢了。这么珍贵的资料,还是暂时放在在我这里保险。你要是表现好了,我会在适当的时候把这些交给你,如果表现不好,哼哼。”黄江河知道刘燕妮心意已决,不肯把见不得人的资料交回,眉头一皱,又生出一个计策。他想和刘燕妮重温旧梦,如果得逞,他和刘燕妮就能合二为一,那些资料对自己暂时就构不成威胁。他很清楚,他这一计策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几乎为零,可是,对付刘燕妮,他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黄江河壮了胆子把手去拉刘燕妮的手。

 刘燕妮似乎已经看出黄江河又在搞阴谋诡计,就没有挣扎。

 黄江河一手抓着刘燕妮的手,见刘燕妮没有挣脱,就把另只手搭上去,轻轻地在刘燕妮的手背上抚摸两下,温情脉脉地说:“燕妮,以前都是我的错,我有眼无珠,错把黄金珠宝当成了土疙瘩,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刘燕妮没吱声,黄江河以为她心有所动,就把刘燕妮的手慢慢抬起来,想放到自己的嘴边。

 就在留言你的手离黄江河的嘴巴还有两公分时,刘燕妮突然发力,把手从黄江河的手里抽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高高扬起,狠狠地扇了下来。

 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黄江河的脸上,黄江河顿时眼冒金星,头昏脑胀。他摇摇头努力使自己清醒过来,怕刘燕妮再一个巴掌打过来,就赶快捂住了脸。

 刘燕妮走到墙边,拔掉电脑的连线,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提在手里后看了黄江河一眼,不屑地说:“别胡思乱想,事隔这么些年,你还没有一点长进,总是想做梦娶媳妇。你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现在的刘燕妮还是不是那时候的刘燕妮。顺便告诉你,房钱我已经付过了,你在这里可以住到明天十二点以前,拜拜。”

 刘燕妮也够顽皮的,她再转身的瞬间,把手放在嘴巴上,然后一扬“啧”给了黄江河一个滑稽的飞吻,然后,她迈着胜利者的步伐,走出了房间。

 黄江河回到家里时,分针和时针重合,都指向十二点。

 蒋丽莎在走廊上看见黄江河回来,朝黄珊和高寒的卧室喊道:“喂,两位,你爸爸回来了,赶快出来吃饭。”

 话音未落,黄江河朝蒋丽莎吼道:“那么大嗓门,母鸡叫似的,报丧呀。”说完走进卧室“咣当”一声关了门。蒋丽莎知道黄江河在外遇到了烦心事,也吓得不敢吱声。

 黄江河进到卧室,连鞋子也没脱就斜躺到床上。他精神疲惫,两眼无神,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满是留言你的脸。刘燕妮一会儿朝他笑,一会儿朝他扮鬼脸,黄江河讨厌刘燕妮的那张脸,闭起眼睛。可是,黄江河刚闭上眼睛,就听见刘燕妮哈哈的笑声。黄江河不由问道:“你笑什么,我就那么可笑。”刘燕妮收了笑,大声地说:“你不但可笑,而且可悲。你知道吗,你被我耍了,我不会去告你的,我就是想看到你魂飞魄散,六神无主,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咯咯咯咯…”黄江河气愤到了极点,再次睁开眼睛,指着刘燕妮想要反驳几句,却看见刘燕妮嬉笑着遁去,顿时无影无踪。黄江河叹了口气,暗自想道:如果听凭这个女人如此摆布下去,自己不就就会精神崩溃。他不由开动了脑筋,想着自己如何才能对付刘燕妮,从未反败为胜,转危为安。可一想到刘燕妮就像练了金钟罩铁布衫,汤水不进,刀枪不入,一时倒也束手无策。

 餐厅正要吃饭,黄珊没见到爸爸,就问蒋丽莎说:“爸爸怎么还不来?”蒋丽莎在黄江河那儿碰了钉子,不好意思说出来,就对黄珊说:“我看你爸爸气色不好,没敢叫他过来吃饭,你去叫他一声,如果他不想吃饭,也别勉强。”

 高寒还没落座,听到蒋丽莎如此一说,就对黄珊说:“你别动,还是我去。”

 高寒来到黄江河的卧室,站定后敲门。黄江河以为蒋丽莎在敲门,就不耐烦地说:“我都说过了不吃饭,你不长记性啊。”

 高寒推门,门裂开一道缝。

 “爸爸,是我。”

 “是你呀,我不想吃饭,你们先吃吧。”黄江河说。

 高寒不好勉强黄江河,关了门转身正要离开,黄江河突然喊住了高寒。

 “你进来,我有话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