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家提着大包的营养品来到医院,找到了黄珊的病房。他把大包的礼品放在床头柜后,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由于凳子太矮,而李正家的个子太高,他又只顾着看黄珊,没有把握好和凳子之间的距离,落座后向后一仰,差一点摔了个仰天八叉。

 他笑笑,自嘲地说:“个子和凳子不般配,好马该配个好鞍马。”

 黄珊也笑了,不过 不是自嘲的笑,她的笑有点伤心。李正家无意之中的话点到了她的痛处,她的眼前出现了高寒高大的形象。于是,她一语双关地说:“是有点不般配,没有般配就没有平衡,其实很多错误甚至犯罪都是因为不般配引发的。如果是后天的还能弥补,如果是先天造成的,就只能望洋兴叹了。”

 李正家知道,黄江河若有所指,从以前和黄珊接触的情况看,黄珊指的可能是自己。他不是个搞七搞八的人,他感情的车无论快慢,都不能背离预先设计好的轨道。说白了,他不能出轨。他和老婆的感情很好,即使在世风日下的现在,也从来没有在外打野食的习惯。

 黄珊看着李正家,希望他继续和自己交流刚才的话题。

 这是个危险的话题,李正家不想继续谈下去,但又不能沉默,于是就问道:“你怎么就住院了呢?”

 黄珊抬起手来,把散乱在额头的刘海往后理了理,笑着反问李正家说:“正家,你看着我,看看我和以往有什么不同。”

 她的手没有放下来,始终按在不听话的刘海上。额头光滑油量,预示着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正家,希望李正家能发现她脸部的变化,然后夸奖她,表扬她,赞美她。男人的赞美对于女人来说是一种自信,一种力量,一种认可。

 李正家打量着黄珊的脸,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最后,他把眼光聚焦在黄珊的眼睛上,说:“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只是脸色有点苍白,少了些健康,不过没事,只要出了院,就会逐渐好转起来。”

 黄珊没有听到想听到的溢美之词,很失望。在失望中,她直接说:“难道你的真的没有看出来,我美容了,我的脸不是苍白,是白皙。”

 “呵呵,我崇尚自然的美。韩国的人造美女很多,十有八九都做过面部整容。即便是再丑陋的女人,经过医生的手术刀和化学制剂,也能美丽起来。可那是虚伪的美,恕我直言,虚伪的美只能代表一个人的虚荣,不喜欢的不止我一个。”

 李正家的话其实是在表明他的心迹,他明着在拒绝黄珊。而对于黄珊来说无疑是无情的打击,她顿感失落和沮丧。自己千辛万苦受尽折磨整了容,得到的却是这样的评价。不过她来不及伤心,她本来就没打算要和李正家怎么样。

 她估算着,高寒也该到来了。只要高寒到来,她就见机行事,演一场好戏给他看看,同时也看看高寒的反应。

 “能坐这里来吗?”黄珊朝床边努努嘴,忽闪着大眼睛,脸上充满了笑意。

 李正家不知道黄珊要干什么,想站起来又不想站起来,但他最后还是站了起来。他缓步来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他刚刚坐了下来,黄珊就掀起来被子,说:“你看看,我不但做了脸部美容,还做了抽了脂肪。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吗?”

 不需要回答,李正家就知道黄珊希望怎样的回答。聪明的他再次改变了话题,突然说:“盖上吧,别着凉了。”

 “穿着衣服呢,又不是十七八的少女,我都不害羞,你一个大男人还害羞什么?”

 “高寒呢?高寒怎么不在这里。”

 李正家一边问,一边抓住被子要替黄珊盖上。黄珊鼓足了勇气,伸手抓住了李正家的手,忽闪着大眼睛,说:“他要是在,我还敢叫你过来吗?”

 再笨蛋的男人,在黄珊明显的挑逗面前也不会一无所知。李正家想把手从黄珊的手里抽出来,可黄珊就是抓住不放。她朝门口看看,发现一双眼睛正透过门板中间的透明玻璃往里面窥视。粗黑的眉毛,大大的眼睛,棱角分明的嘴唇。她知道,高寒来了,那是高寒的眼睛。

 这时,李正家趁着黄珊不注意,终于把手从黄珊紧握的手里抽了出来。他刚刚想离开床边,黄珊突然说:“我浑身无力,你摸摸我的额头,看我是不是发烧了。”

 这样的要求很正当,李正家没有理由拒绝。他把手放在黄珊的额头上停留片刻,然后说:“正常,很正常,没发烧,要么我去叫医生来给你量量体温。”

 “不要,大概是心里热。你能给我倒杯水吗?”黄珊阻止了李正家要去喊医生的请求,并且重新提出了新的要求。

 高寒听不到里面的谈话,只看到两张嘴的轮番启合和两人之间亲密的动作。他不知道这是黄珊有意的安排。想不到一个堂堂的旅游局长,竟敢勾引自己的老婆,而自己的老婆却是市委书记的女儿,自己又是组织部的临时负责人。色胆包天,胆大妄为,高寒很快给李正家下了定论。他气炸了肺,突然一脚踢开了门,冲了进去。

 李正家回头,看着满脸怒气的高寒,赶快解释说:“高寒,是这样的,我——”

 “你什么你,深更半夜的你在我老婆的房子里干什么?”高寒不分青红皂白就质问道。耳闻不如眼见,他亲眼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幕,李正家竟敢掀开黄珊的被子偷看她的身子,而黄珊竟然没有拒绝。可见,这两人之间已经发生了不可见人的勾当。

 “现在不是深更半夜,这也不是你老婆的房子?”李正家摊开两手,文绉绉地解释说。

 “不是深更半夜难道是白天吗?太阳在哪里?在你阴暗的心中吗?不是我老婆的房子难道是你家?你为什么不好好呆在家里?”

 李正家遭到高寒的训斥,顿时张口结舌。他还想解释,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闭口无言。

 这一切都在黄珊的预料中。她本来能镇静的,可她装出慌张的样子。只要慌张,才能真正引起高寒的怀疑。她需要叫高寒尝尝看到自己的女人出轨后,他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冲着高寒抱歉地说:“其实李局长也是刚到,其实我们之间根本没什么,其实他来这里有事,偶然发现了我在住院,所以就过来看看我,我们真的没做什么,不信你问问李局长。”

 黄珊知道自己说的都是废话,但她就是想拿那些废话来刺激高寒,叫高寒发现她的心虚。她太需要高寒的嫉妒,更需要他的愤怒。只有看到高寒的嫉妒和愤怒,她心里才能高兴起来。高寒越是发火,就说明他心里还装着自己,反之,自己就彻底完蛋了。

 李局长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麻烦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看看黄珊,又看看高寒,镇定地说:“这种事只能凭良心,说不清楚的。黄珊都动了手术了,你说我们能做什么。”

 “我说的是以前。”

 “以前也没有,真的没有,所有的事情都是你的想象,不信你问问黄珊。”

 高寒哈哈冷笑,说:“废话,这种事,没有铁证,谁会承认。她要我问你,你要我问她,那么我请问,我该问谁!说,我该问谁?”

 “信不信由你,该问谁问谁去,我先走了。”李正家不耐烦地说。

 李正家也来不及和黄珊打招呼,转身开门离开。

 门还没关好,高寒狠狠地瞪了黄珊一眼,也跟了出来。

 “有话好好说,别找事!”黄珊冲着高寒的背影喊道。黄珊嘴上那么说,心里却在幸灾乐祸地想:“最好打起来,不管谁受了伤,我都是胜利者。”

 娘的,老百姓为吃饭住房犯愁,这帮权贵们却整日为了狗走窝的复杂感情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天下的公理到底在什么地方。

 李正家从走廊出来,直接到门诊部前打开车门想上车。高寒跟在后面,跨前一步,抓住车门狠狠地摔了一下。铁和铁相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李正家心里不由一颤。他知道,今天要迈过高寒这道门槛,很难。

 “你想干什么?我劝你别无理取闹。”李正家警告高寒说。

 高寒不说话,抓着李正家的胳膊就往草坪走。李正家不想去,可已经由不得自己。他并不是不敢和高寒动手,如果真的动起手,高寒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即使他不是高寒的对手,他也敢动手。但是,这是医院,又是人来人往频繁的地方,真的动了手,谁输输赢倒在其次,关键是李正家丢不起人。旅游局长和人打架,好说不好听,他要的是名声,而不是暂时的盛气凌人。

 高寒死死地抓着李正家,李正家只好被动地跟着高寒。他很清楚,高寒要把他拽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去理论,动手也在所难免。

 草坪的中心地带,高寒抓着李正家,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李正家打了个趔趄,站稳后说:“我知道你怀疑什么,可你别忘记了,我也是一个局长,而你的老婆是市委书记的女儿,你应该相信黄珊,不能无端地对她进行怀疑。当然,如果说我们之间有那种朦胧的感情,也许不是我的错。你好好想想我这句话的含义,你就看着办吧。”

 李正家似乎想告诉高寒,黄珊一直在有意勾引他,只不过他始终对她心不在焉。这就是他要高寒所要理解的“含义”

 一提到朦胧,高寒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握紧拳头跨前一步,对着李正家的脸就是一拳。李正家早已预料到高寒会出手,但没想到会没有前兆地出手。他身子往后一歪,倒退两步,然后就捂住了脸。高寒又往前跨两步,刚举起拳头,李正家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了手,突然就抓住了高寒的手。他抓住高寒的手之后,然后又猛地一拽,迅速地闪身。顺手牵羊,借力打人,这是太极拳的招式。

 高寒一时大意,被李正家这么一拽,就趴在了地上。李正家站在高寒身边,说:“这个招数很简单,叫顺手牵羊。你刚才的趴地动作也很简单,叫猪啃泥。你现在起来,咱们来几个回合,然后再坐下谈谈今天的事。”

 高寒从地上爬起来,摸摸疼痛的脸,说:“好,谁要先撑不住谁就是孬种。”

 李正家见高寒这次没有急着出手,也说:“既然过招,咱们也得讲个招数,不能乱来。咱们既不能借用外物,比如砖头棍子之类的,也不能用掐呀咬的,那是动物们的本能,更不能打脸和敏感的部位。我这样说纯粹是为了你好。”

 高寒在学校学过少林长拳,根本没把李正家放在眼里。等李正家制定好原则,高寒就来了个抬眉望月,他要等待先发制人时再给他来给后发制人。

 而李正家也不是主动进攻的人,他摆好了一个太极拳中的懒扎衣。俗话说,摆开懒扎衣,不怕各路拳。他也在以静制动,等待高寒的进攻。

 双方都不想主动,等着对方进攻。高寒年轻气盛,最先沉不住气。他弯腰起步,一个纵身就来到了李正家跟前,然后挥拳横打,直击李正家的头部。

 说时迟,那时快,李正家左手一挡,同时转身,右手迅猛无比地出手,又抓着了高寒的胳膊,然后一牵一送,用腿一挡,又把高寒摔倒在地。

 高寒觉着李正家的招数很怪异。他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李正家控制,好像老虎困在笼子里,干着急就是摆脱不了控制。

 他再次从地上爬起来,退后两步,突然起步,离李正家还有一米距离,突然腾空而起,直接来了个连环腿。他的第一脚还没踢出来,就被李正家紧紧抓住。

 李正家抓住高寒的一只脚,用手一拧,然后又一送,高寒从空中落了下来,直挺挺地躺在了草坪上。

 “,你这是什么怪招。”高寒哎呀着,从地上坐了起来。他认输了,他知道自己不是李正家的对手。

 “我这叫太极拳。我也看得出来,你用的是少林长拳,可惜,我的太极拳刚好是以柔克刚。不说拳了,咱们还是谈谈今天的误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