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珊告别了高寒,开着宝马车来到了酒店。

 刘燕妮坐在沙发上,大腿压着二腿,不断地晃悠着,冷眼看着黄珊。黄珊垂手站在刘燕妮面前,一动不动。

 刘燕妮瞪着黄珊,但黄珊就是不抬头,害得刘燕妮白费力气干瞪眼。刘燕妮在等着黄珊说话,而黄珊也在等着刘燕妮先张口,两人谁都不先说话,就这样僵持着。

 表面看,黄珊是刘燕妮的员工,但两人谁都清楚,她们在较劲。

 最后,刘燕妮终于失去了耐性,突然一拍茶几,厉声地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喊来吗?”

 “我是你的职员,你随时可以任何理由把我叫来,我也必须听从你的召唤。吃人饭,受人管,天经地义,无可厚非,我不敢有任何怨言。”黄珊不亢不卑地回答道。

 “你还知道我要吃饭呀,协议上关于我的吃饭这条是怎么写的?”刘燕妮见黄珊的话无懈可击,只能谈到了协议。

 黄珊装作谨慎地样子,像背诵课文一样,倒背着双手,说:“协议第二条第三款上说:‘作为办公室主任,一日三餐都要给刘总打饭。’”

 “我的饭呢?”

 “我吃了。”黄珊理直气壮地说。

 “为什么吃我的饭?”

 “我给你准备了四菜一汤,久等不见你来,我怕浪费,所以就吃了。你不记得那句古诗了吗,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黄珊的话虽然罗嗦,带着刁侃刘燕妮的意味,但依然无懈可击。刘燕妮走之前没给黄珊打招呼,理屈在前,她不能随便责怪黄珊,但她还是能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于是就问道:“行了,别卖弄了,说说你的四菜一汤都是什么?”

 黄珊仰起脸来,脱口而出,说:“小鸡炖蘑菇,冷调牛蹄筋,小葱拌豆腐,一份羊肉烧烤,外加一份米饭,一份三鲜汤。”

 “为什么要准备这些,你不觉得这是浪费吗?”

 “这四菜荤素搭配适宜,不但营养丰富,还不至于增加体重。你是总裁,身体和生命是第一位的,我身为你的办公室主任,理应考虑到这些。再说,你在吃饭前又没交代我,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准备的四菜一汤,除了营养丰富,还能美容养颜,比如豆腐就是女子养颜的精品。作为女人,你年长于我,但至今仍未成家,我有责任使你青春常在,美丽永驻,以便以后能找到好的归属。”黄珊的话啰啰嗦嗦,但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只把刘燕妮的责问逼了回去。

 刘燕妮这时才明白,黄珊这是在故意惹她生气。

 已经气急败坏的刘燕妮大声地斥责道:“乱弹琴。”

 黄珊一愣,问道:“原来刘总下班后弹琴去了,下次走之前一定告诉我,再就是你别怪我多嘴,既然想弹琴,就不能乱弹,一定要规规矩矩的。有为伟人说过,生命是以时间为计算单位的,你乱弹琴就是浪费时间,浪费时间就是慢性自杀——”

 刘燕妮再也听不下去了,她终于明白,表面上看起来唯唯诺诺的黄珊,其实就是来捣乱的。如果再这样下去,她就是不被工作累死,也会被黄珊气死。想到这里,刘燕妮忽地站起来,指着黄珊的鼻子,说:“你被解聘了,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黄珊装作吃惊的样子,傻乎乎地问道:“刘总,按照咱们的协议,只有在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时你才能解雇我,现在我没有犯错误,所以你还没有解聘我的资格。如果你执意孤行,咱们只好在法庭上见了。”

 黄珊如此一说,刘燕妮不得不重新坐了下来。

 工作了一下午的刘燕妮又往水上世界跑了一趟,和高寒磨了半天的嘴皮,早已饥肠辘辘了。她瘫坐在沙发上,再也打不起精神来。

 “刘总,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难道你看不出来我饿了吗?”刘燕妮反问黄珊说。她虽然想大声说话,但已经没有了力气。

 “我马上就去给你打饭,你稍等。”黄珊说完,恭敬地退出了房间。

 黄珊出去后,刘燕妮脱掉了鞋子,斜躺在沙发上,对黄珊此次到公司来的行为进行了认真的思索。

 一开始,她认为黄珊是来监视她的,怕她和高寒有过多的交往;现在她才知道,黄珊不仅仅是来监视她的,同时也是来捣乱的,是故意来气她的。思来想去,刘燕妮以为黄珊的目的还不止这些。市委书记的千金小姐,要想在北原市找一份好工作,不需要她的爸爸出面,随便给市委或市府的人打声招呼,那些人都会拿出溜须拍马的看家本领,给黄珊安排一个十二分满意的的工作,她怎么就偏偏提出要来自己的公司。

 正想着,黄珊推门进来了。

 黄珊两手端着一碗米饭,碗底似乎还垫着一包袋装的东西。她走到刘燕妮面前,把碗放在了茶几上,然后把袋装的东西撕开。

 刘燕妮看看,然后抬头望望黄珊,说:“就这些?”

 “还有呢,有饭没菜怎么吃呀,这不,四川的榨菜,特产。”

 “就这些?”刘燕妮再次问道。

 “就这些。我说过,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都会谨遵你的教诲,你不要我浪费,我只会替你省钱。”黄珊笑笑说。

 “你想折磨死我吗?”刘燕妮把腿盘在沙发上,皱着眉头问道。

 “你可不能死,你要是死了,公司里就没有了领路的人。你刚才不是说我浪费吗,就省着点吧。”黄珊说着,弯腰把榨菜包的口子又撕得大了些,说:“刘总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我也该回家了。”

 刘燕妮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米饭塞进了嘴里,说:“好,不错,你这是在用木头刀子杀人,杀人不见血,还能给人带来痛苦,好,我服了你了。以后啊,你只要能端来,我就什么都能吃,看你的心有多狠毒。你到卫生间去,把我换下的衣服洗一洗。”

 黄珊转身道了卫生间,不久就拿了一条裤头和一个出来,走到刘燕妮身边扬了扬,说:“刘总,这些也要洗吗?”

 黄珊的动作很大,手起手落,似乎想把裤头和上的污秽尘埃扬到刘燕妮的碗里。刘燕妮蹬了黄珊一眼,把碗推到一边,不吃了。

 “洗,一定要洗。洗完之后拿到烘干房烘一下,我明天还穿呢。”刘燕妮说。

 黄珊洗完了刘燕妮的脏衣服,然后又替刘燕妮洗了碗,就拿着洗好的衣服到烘干房去了。黄珊刚出门,冰莹就进来了,后边还跟了一个人,是她的男朋友李时民。

 喜欢打麻将的冰莹一进门就提议说:“刘总,咱们打牌吧。”刘燕妮今天心情不好,正不知道该如何打发今晚的时间,冰莹的提议正合了她的心意,于是就同意了冰莹的要求。

 等冰莹拿来麻将,李时民才说:“三缺一啊,没办法玩。”刘燕妮对冰莹说:“你到隔壁看看郝老板在不。”

 不要出去不久就回来了,告诉刘燕妮说,郝琦不在房间。刘燕妮铺开麻将牌,说:“咱们先玩,一会儿就有人来。”

 当然,她指的肯定是黄珊。

 三个人刚打了两圈,黄珊抱着衣服进来了。她从牌桌旁经过时,一眼看到李时民,就赶快低头急匆匆地走到床边,把手里的衣服放在了刘燕妮的床头柜上,然后背对着三人就想走开。

 她和李时民是老同学,和刘燕妮斗心眼是女人之间的战争,黄珊不想被李时民看见,更不想和他在这种场合见面。

 冰莹和李时民都把所有的精力集中在自己的牌上,只感觉到有人进来,认为是酒店的服务员,没想到会是黄珊。

 黄珊快退到门口时,刘燕妮冷冷地喊了一声。

 “你要到哪里去?”

 “我,衣服我已经洗好了,我该回家了。”黄珊停住了脚步,低声地回答着。

 “你现在还不能回家,你的老同学和你爸爸的原来的司机都在这里,我邀请你陪我们打牌,过来吧。”刘燕妮命令黄珊说。

 说话间,李时民才发现他所认为的服务员原来是黄珊。又发现刘燕妮在黄珊面前颐指气使的,不由吃惊地站了起来,转身问黄珊说:“老同学,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时民吃惊的模样不亚于发现了外星人。

 刘燕妮见李时民对黄珊表示出极大的关心,也不好再说什么。黄珊这时反而落落大方地说:“刘总的公司人手不够,聘请我来协助她工作,我们是多年的朋友,所以——“

 “呵呵,知道了,珠联璧合,刚好,我们三缺一,来陪我们打会儿麻将,平时大家都忙于工作,很难 聚在一起。择日不如撞日,真的巧合了。”

 黄珊站着没动,脸有难色地说:“对不起,我没拿钱,你们是不是先等一会儿,等我回家——”

 刘燕妮把牌合起来,打开坤包从里面拿出几百块钱放在了桌子上,说:“我这里有钱,你只管打,输赢都是我的。”

 她说话还是冷冷的,不带一点人情味道。她想叫李时民知道,他的老同学,市委书记的千金现在在她的手下做事,是她的办公室主任,更是她的奴隶,她不但要为打饭洗衣,就是打牌也要为自己打。

 可惜,李时民没有给刘燕妮这样的机会,他抓起桌子上的钱就对黄珊说:“刘总借给你钱,你就坐下来吧。”他以为,黄珊和刘燕妮现在是好姐妹,刘燕妮邀请黄珊,是看在黄江河的面子上,是为了自己事业更好的发展。

 黄珊也没有给刘燕妮这样的机会,她把李时民推过来的手放到一边,说:“谢谢刘总的好意,书上说了,赌钱有三不赌,没钱不赌,人不合适不赌,地方不合适不赌——”

 “难道你认为今天的人不对你的胃口?”刘燕妮生气地问道。

 “不是,我没钱,所以不赌。”黄珊说。她说着看了李时民一眼“老同学你说是这样吗?”

 李时民这时才看出来,刘燕妮和黄珊之间在较量什么,但又说不上来。

 刘燕妮见说服不了黄珊,就换了一副面孔,假意地笑笑,说:“看不出来,你还挺坚持原则的。好,我不难为你,你回去拿钱,我们等着。来,咱们继续。”

 黄珊关好门出去了,身后传来了麻将牌的稀里哗啦的撞击声。

 她身上有钱,车子里也放有钱,千儿八百的常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她之所以要回去,还有别的事。即使刘燕妮不邀请她打牌,她也会回来。

 换句话说,牌局的三缺一给她提供了一个机会。

 刘燕妮虽然和她签写了协议,但黄珊一直认为刘燕妮只是想用一张协议来羞辱黄珊一番,至于洗衣打饭她不会当真的,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刘燕妮给她来真的。

 黄珊虽然在履行合同,但心里难受的滋味可想而知。在家里,她都要享受保姆的伺候,她倒反过来伺候刘燕妮,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很生气,但她不能生气,为了那份爱,为了高寒。

 但她不能不报复。在给刘燕妮买饭时,她曾经想到了毒药。她恨不能买一包毒药放到刘燕妮的盘子里,毒死这个曾经夺走自己老公,并且至今还在痴心妄想的女人。但她也只是想想而已,她不但是善良的,同时也知道毒死人是要偿命的。

 现在,机会来了。刘燕妮要她洗衣服,她从想起了很早以前闹新房时折磨新人的把戏。那些恶作剧的人把一种叫养养草的草本植物晒干后磨成末,撒在新郎和新娘的床上,晚上睡觉时两人就浑身痒痒。

 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一种药物,药店里就有,黄珊想回去买一些,然后悄悄地撒在刘燕妮的内衣上,叫她尝尝浑身难耐的滋味。

 想到这里,黄珊笑了。她是个成年人,但她的心还是童真的,对付刘燕妮这种女人,她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