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冰莹信口开河的那样,吴黎真的还没睡,但他没有哭鼻子,他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几天来,他不断地拨打冰莹的电话,可冰莹要么关机,要么不接冰莹的电话。新婚燕尔,床单还没换洗,新娘子就离家出走,想起来就闹心。晚上躺在床上,吴黎晚上躺在床上想了很多方案,比如到市委去问问,或者贴个寻人启事,不管怎么样,只要能找到冰莹,他什么招数都能想出来。在临睡之前,吴黎甚至想着,只要冰莹回来,他就悄悄地和她商量,要她在身边找一个相好,在她柔软的充满活力的温床上播撒一粒种子,生个小宝宝出来,然后拴住冰莹的心,把她永远留在身边。

 市委书记的秘书,现在的重点中学的校长,由于不能生育,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这是传统思想的悲哀。

 两天来,吴黎就是在自责和幻想中进入梦中。

 早上起来,摸摸身边空荡荡的,失落感又重新爬上了心头。母亲在门外喊他吃饭,吴黎待理不理的。自从冰莹出走之后,吴黎对母亲的态度也冷淡起来。要不是母亲找事,也许冰莹还能慢慢地接受他不能生育的现实。吴黎把对母亲的冷淡表现在了脸上,但却没有责备过他的母亲。

 母亲也很知趣,知道吴黎的心思,再也不提起冰莹的话题。

 吴黎洗漱之后,只喝了一杯牛奶就去上班了。

 上班的时间,大街上人涌如潮,各种车辆穿梭般来来往往。吴黎慢慢地开着车,不停地扫视着骑着电动车的少妇和美女,他希望能看到冰莹的影子,但人来人去,带给他的总是失望。

 吴黎进来时,办公室的门开着。一个小巧玲珑的姑娘刚刚擦过了桌子和沙发,现在正在拖地板。

 吴黎进来,走在刚刚拖过的地板上,姑娘抬头看看吴黎,说了声“吴校长好”手没有停,拖把依然在地板上运动。

 吴黎走到办公桌前,姑娘把拖把移到了吴黎的身后,抹去了吴黎的脚印。吴黎坐下来,姑娘也把拖把靠到一边,然后碎步走到饮水机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茶杯,麻利地放倒了一杯手,转身要放到了吴黎面前。

 由于地板的光滑,水杯就要放下时,姑娘脚底一滑,被子翻倒,热水烫到了姑娘的手。水顺着桌子往下淌,吴黎站起来,后撤了身子。

 姑娘烫到了手,顾不上疼痛,转身拿了毛巾,擦拭着桌面,抱歉地对吴黎说:“吴校长,对不起。”

 看到姑娘一脸的歉意,吴黎说:“以后小心点,烫伤了没有,我看看。”

 姑娘听话地伸出手来。她的手和她的人一样,小巧玲珑。一只白嫩,一只通红。通红的一只就是刚被烫到的手。

 吴黎想伸出手来,无抚摸一下姑娘的两只小手,但他控制了自己。

 姑娘顾不上手被烫伤的疼痛,又拿起杯子,再给吴黎倒水,被吴黎拦住。吴黎从姑娘手中接过杯子,然后走到饮水机前。

 水流的声音,哩哩啦啦的,很清脆。杯子满,吴黎拿起杯子正要转身,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声音。

 “吴校长,一大早挺忙活。”

 这是蒋丽莎的声音,吴黎再熟悉不过。

 吴黎转过身来,一边向蒋丽莎问好,一边给她让座。蒋丽莎站在沙发前,怔怔地看着姑娘。姑娘满脸通红,叫了声:“阿姨”然后拿着拖把和水桶转身离开。

 “这姑娘,见了熟人害羞呢。”蒋丽莎笑笑。

 “怎么,你和她认识。”

 “她叫莲花,是我把她弄进来的。她怎么会在这里?”蒋丽莎好奇地问道。

 “这样的,王德贵走后,我连个打扫办公人的都没有,偶尔在教材科碰到她,顺便一说,她就过来了。咱们不说她,请问你这么早过来有何指教。”吴黎谦虚地说。

 “指教谈不上,我是来请教的。我想问问你,冰莹辞职和你商量过吗?”蒋丽莎表情严肃地问。

 早上起来,她和黄江河商量了一下,决定无论如何要叫冰莹回到市委,拆了刘燕妮的台面。两人商定,蒋丽莎来学校找吴黎,黄江河给冰莹打电话,双管齐下。

 吴黎这两天联系不到冰莹,本想打个电话问问黄江河,但又觉着不好意思。自己的老婆竟然下落不明,这事不光彩,所以就一直隐忍。

 吴黎震惊,他什么都想到了,包括冰莹可能要和自己离婚,但他就是没想到她会辞职。

 市委书记的司机,令多少人羡慕的职位,冰莹竟然能狠下心来辞职。吴黎想不通。他忽地站起来,用怀疑地目光看着蒋丽莎,说:“不会吧。”

 “现在不是讨论可能性的时候,你只需要回答我你是否知道,你对她的辞职抱什么态度。翅膀硬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把市委当成什么了,一摔钥匙就走人,太目中无人了。不说王法,连点最起码的家教和修养都没有嘛。”

 蒋丽莎说着,表情由严肃转成了愤怒。她是来兴师问罪的,看样子不仅仅对冰莹,把吴黎也包括在内了。吴黎是冰莹的老公,他有责任对冰莹的行为负责。蒋丽莎之所以以这种口气对吴黎说话,是因为她以为吴黎和冰莹串通好了,想避开黄江河。吴黎曾经是黄江河的秘书,黄江河对冰莹的那点意思,吴黎不会不知道。

 吴黎一脸的无辜,依然站着,摊开两手,无奈地解释说:“本来我不想说,家丑不可外扬,我和她正闹矛盾呢,已经几天没见到她了,打电话也不接。这个婆娘,她究竟怎么想的呢,令人费解。”

 听了吴黎的解释,蒋丽莎的面部表情才松弛下来。他使个眼色让吴黎坐下,然后叹了一口气,说:“她辞职是她的自由,可你知道她到哪儿上班了吗,一个风险投资公司,连证照都没有办好的风险公司。女老板以前在北原市信用社干过,后来去了南方,两年后又回来了。她和冰莹不熟悉,怎么就混到一起了呢。你费解,我和黄书记都费解。要不是对你们的关心,我和黄书记才懒得管呢。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我看你还得赶紧想想办法,把她弄回来。”

 “好好,我尽量想办法。”

 蒋丽莎见吴黎对冰莹的辞职确实不知情,也不想再呆下去,就起身告辞。吴黎也没远送。

 蒋丽莎刚出门,吴黎就拨叫了冰莹的电话。嘟嘟的声音连续不断,可就是无人接听。吴黎心烦,狠狠地把电话摔在了桌子上。

 外壳破裂,电池弹跳了两下,蹦到了桌子下面。吴黎气哼哼地坐到了椅子上。

 莲花走进来,来到吴黎的身边,弯腰捡起电池,拿起桌子上的机体想把电池装进去,可是一看手机破裂,就摇摇头对吴黎说:“吴校长,废了。”

 “废就废了,无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该走的是一定要走的,留也留不住。”吴黎靠在椅子上,伤感地说。

 这话好像是说给自己的,又像是说给冰莹的。说完之后,他攥紧了一只拳头,举到胸前。拳头颤动着,发泄着他内心的愤怒。

 蒋丽莎和吴黎谈话时,莲花就在门前的水龙头洗拖把,听到了一部分内容。看到吴黎愤怒的样子,她在想,如果那个叫冰莹的在眼前,吴校长会把拳头砸向她。

 莲花把手机用纸包好,然后轻声地对吴黎说:“吴校长,我先走了。”

 吴黎没理她,但莲花还是冲吴黎笑笑,然后款步走了出去。

 莲花人小,但负有心机,她要去给吴校长修理手机。作为校长,怎么能没有手机呢。

 中午十点,黄江河忙完了工作,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想起冰莹的辞职,一肚子的不快。从认识冰莹的那天起,他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他给她钱让她学驾照,然后把她塞进了市委,成为自己的司机,吃着黄粮,拿着财政工资,开着奥迪。他改变了冰莹的命运,希望她能主动地回报自己。可是,盼来盼去,冰莹却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自己。

 为什么?是因为自己对她的纠缠吗?即使是,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一个市委书记,难道就不能有个人的喜好。古今中外,多少伟大的人物对于生活的细节都满不在乎,难道到了他这儿就丧失了这种权利。

 如果说冰莹当初还是个黄花大姑娘,那么现在呢,她已经是结过婚的女人了,她怎么就不能和自己有一段婚外情呢。

 黄江河想不通,越是想不通就越要想通。他咽不下这口气,在气息不畅中拨打了冰莹的电话。

 还好,嘟了两声后,电话接通了。

 黄江河调整了呼吸,先呵呵地笑,笑过之后才说:“是冰莹吗?我是干爸。你在哪里呀,几天了也不来上班,忙什么呢?是不是还在生气?那天我心情不好,给你脸色看了,干爸在这里向你赔罪。不想干了,好呀,无论你干什么,干爸都支持你。告诉我你在哪里,如果不方便,我去接你…”冰莹那头没吱声,停了半分钟,冰莹才爽快地说:“我在帝豪大酒店呢,和朋友在一起,你过来吧,我朋友说了,她很想见识一下市委书记,她想请你吃饭。”

 按照冰莹的性情,黄江河以为冰莹会冲他几句,所以他一说话就很客气,显示出了领导的风范。出乎他的意料,冰莹比他还要客气,这让黄江河喜不自禁。

 其实,双方说话客气都有各自的理由。黄江河是为了和刘燕妮赌气,想用他的客气把冰莹重新拽会到自己的身边;而冰莹曾在学习驾照时借过黄江河五千块钱,到现在也没有归还,她怕把黄江河惹毛了,向她索要借款。

 当然,五千块钱冰莹还得起,只不过添了不少的麻烦。

 另外,冰莹之所以客气,还有另外的一个原因。刘燕妮当时就站在冰莹的身边,当黄江河问起冰莹在哪里,并且要来接冰莹时,冰莹向刘燕妮讨了注意,刘燕妮暗受她机宜,才说要黄江河亲自过来。

 两年多了,刘燕妮身在海岛,尽量想忘记北原市的一切,连她深爱的高寒在内,但就是忘不了黄江河。她忘不了自己主动勾引过黄江河,也忘不了黄江河曾今提拔过自己。黄河边奥迪车上的一幕,刘燕妮至今记忆犹新,难以忘怀。

 可更让刘燕妮刻骨铭心的是,黄江河最后伸出脚来,伙同王亚迪一起,把她踢得体无完肤,精神和都遭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打击。

 她要报复,即使她不是省委书记的女儿,她也要报复,在她的身后。站在香港宏昌贸易公司,她有这个能力。

 刘燕妮一回来就想去拜访黄江河,只是不得机会。现在,他终于主动送上门来,刘燕妮要看看黄江河那副丑恶的嘴脸,然后再好好地羞辱他一回。刘燕妮要让黄江河知道,她要拿回她曾经失去的一切,她要把黄江河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黄江河开车来了,他是来接已经决定离开他的冰莹的。市委书记到酒店了接从他身边逃跑的司机,听起来有点可笑,但在黄江河看来一点也不可笑。他想明白了,刘燕妮无论以何种方式拉走了他的司机,目的昭然若揭,一个用心良苦,一个是居心不良。

 黄江河西装革履站在303房间门前,犹豫了一下,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最后还是举手敲响了房门。

 他以为,刘燕妮会亲自来给他开门。他猜测刘燕妮可能记恨他,但还是想见见刘燕妮。

 房间里,刘燕妮正和冰莹讨论着怎么来招待北原市的一号人物,听了敲门声,刘燕妮朝冰莹努努嘴,然后自己脱掉了鞋子,歪在了沙发上。

 冰莹向门口退着,看着刘燕妮,她不知道她这位刚认识的姐姐要玩什么花样。她只知道自己够胆大的,没想到还有比她更大胆的,竟然不穿鞋子来接待权倾一方的土地爷爷。

 冰莹到了门前,通过门镜往外看看。黄江河焕然一新地站在门前。

 “谁呀。”

 冰莹故意问道。

 好多次,她敲门进入黄江河的办公室,这位父母官都要故作深沉,轻咳两声之后慢条斯理地问来人是谁,然后才吐了宝贵的一个字:进。

 今天,她也拿一回主人的架子。

 “是我,黄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