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海岛两年,刘燕妮雷厉风行的作风不但没有改变,还有增无减。

 有的人在坎坷中消沉,有的人在逆境中崛起,刘燕妮属于后者。在香港宏昌贸易公司,刘燕妮凭着她对财务工作的熟练和忘我的工作精神,博得了总裁李德辉的信任。当李德辉验证了刘燕妮是省委书记女儿的身份后,对她更是信任有加。现在,刘燕妮被李德辉派回来了,要在内地成立一家风险投资公司。

 借钱生钱是发财的捷径,成立风险投资公司是刘燕妮的主意,并且得到了李德辉的认可。公司派刘燕妮回来,不仅仅是李德辉看中了刘燕妮理财的才能,更重要的是看重了刘燕妮爸爸省委书记的身份。

 封疆大吏,权倾一方,能量不可小视,即使香港的公司也深谙此道。

 就在刘燕妮登机前,她向李德辉提出了附加的条件,她要把公司设在北原市,而不是省城。

 这是个意外的要求,也是个过分的要求。当李德辉问刘燕妮为什么时,刘燕妮慎重地说:“你在考虑公司的利益的同时,我也在考虑我的利益。我要要回我曾经在北原市失去的一切,其中包括金钱。”

 这个理由不是理由,很可能被李德辉驳回。但当他看到刘燕妮坚定的目光时,李德辉相信了她。刘燕妮这才补充道:“我只要公司的启动资金,其他的不用你管。挣了钱是公司的,我只分得一小部分。如果赔了钱,全算在我的头上。”

 难干的不是事业,而在于人,人是一切事业的主宰。刘燕妮要在北原市大刀阔斧地干一番事业,当然离不开人。刘燕妮要组建风险公司,首先要网络人才。她所认识的人大部分在金融系统,但她不想利用熟识的人。冰莹的到来就是一滴新鲜的血液。她曾经是黄江河的司机,有相当的人脉关系,在适当的时候,会给刘燕妮提供很多有价值的信息。

 家属院,高寒的房间内,刘燕妮通过电话给高寒打了招呼,然后开车带着冰莹回到了北原市。她要先给冰莹找一家酒店——当然,刘燕妮本人也需要住进酒店,她之所以以冰莹为借口,是为了让冰莹承她的情。

 人情,是最难还清的债务,从感情的漩涡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刘燕妮深有体会。

 帝豪大酒店是北原市最豪华的酒店,凡是有身份的大公司,都把他们的总部驻扎在这里,郝琪就是其中的一个,虽然他公司的总部不在酒店,但他常年在酒店包房。

 世界上有很多巧妙的事,刘燕妮和冰莹的包房就被安排在三楼,而且还是303房间。

 如果大家没有忘记的话,郝琪的包房是302。

 刘燕妮和冰莹都不认识郝琪,但为郝琪工作的黄珊却和这两个人再熟悉不过。一个是她曾经的情敌,一个是她爸爸的司机。不过,黄珊现在还不知道冰莹已经辞职。

 碰巧的是,黄珊来找郝琪汇报资金情况临走时,恰好在楼道里碰见了冰莹姑娘。

 刘燕妮安排好了房间之后,派冰莹去买几件日常生活用品,在回到楼道就要进入房间时,黄珊看到冰莹,于是就打了招呼。当然了,她现在还不知道,冰莹已经和高寒融合了一次。她更不知道,房间里还有一个曾经给过她伤害,她也伤害过的情敌刘燕妮。

 “喂,冰莹,你怎么在这里。”黄珊看到冰莹,情不自禁地打了招呼。听到熟悉的声音,冰莹回过头,看到是黄珊,惊讶之后才支支吾吾想说个明白,但最终没选择到合适的词语。她只能一笑,以掩饰她不好回答黄珊的窘迫。

 “这两天我在门口没见到你,你不用上班吗?”黄珊继续问。爸爸的司机在她的眼里和佣人没有太大的却别,虽然冰莹比她年轻漂亮,但她依然这么认为。最少在潜意识里她这么认为。

 高高在上也能成为一种习惯,尽管她不是故意可以养成的,但骨子里的东西很难消除。这也许叫贵族的血统。中国没有贵族,但至少有高贵。

 面对黄珊的问话,冰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说:“对不起,我不是司机了。”

 “为什么?”

 “回去问你爸爸,是他炒了我的鱿鱼。更准确地说,是我炒了他的鱿鱼。不管怎样,我都自由了,包括时间和空间。”

 不知怎么了,冰莹突然成了个哲学家,用隐晦向黄珊述说了在黄江河身边的难堪和无奈。

 冰莹说话时,没有感到丝毫的难为情,她不认为黄江河炒了她的鱿鱼是下岗的耻辱。相反,她有点自豪。她回答黄珊时脸上始终带着微笑,自豪的微笑。

 也许,在没有碰到刘燕妮之前,黄珊如果这样问她,她兴许会感到难为情,但现在她很自豪。她用自豪的神色告诉黄珊,她尽管离开了她的爸爸,但她依然活得很有价值。天下的工作岗位,不仅仅只有市委书记的司机才令人骄傲,也不是只有奥迪车才叫轿车。

 如果在内心深处鄙视一个人,即使这个人是美国的总统,你也会把他看成一对臭狗屎。此时的黄江河在冰莹的心中,就是一堆臭狗屎。躲开这堆臭狗屎,她没有感到悲哀。

 黄珊从冰莹自豪的笑容里感到冷落,但她还是热情地问道:“你被炒了鱿鱼,我怎么不知道。你现在干什么?”

 “呵呵,天下之大,不会没有我的立足之地。我现在一家风险投资担保公司工作,这里公司的总部。我们刘总说了,等公司正式运作之后,就把这层楼全部包下来。”冰莹有意地卖弄着,想让黄珊把她的这番话捎给黄珊的爸爸,找回她的自尊和失落。报复无处不在,现在,冰莹对黄江河充满了仇恨。

 也许黄珊对刘姓有一种天然的敏感,听到冰莹说刘总,就问道:“刘总,哪个刘总?”

 “刘燕妮呀,省委书记的女儿。她刚从海岛回来,怪不得你不知道。听说她原来在本市的金融系统工作,后来工作上出了点小问题,才到了海岛。现在,她代表香港的公司要在这里开一家风险投资担保公司。有时间我给你牵个线,你们没准还能成为朋友呢。”

 冰莹要是不说的那么详细,也许黄珊还认为这个刘燕妮和她认识的那个刘燕妮是重名重姓,但经过冰莹详尽的讲述,黄珊才知道,是她的情敌刘燕妮回来了。

 省委书记的女儿,在外漂泊两年后回来了,还开了一家投资担保公司,她要干什么,她还会和自己争夺高寒吗,她一回来怎么就认识了冰莹,高寒知道冰莹辞职吗,知道刘燕妮回来了吗?

 无数个问号充斥在黄珊的大脑,并不断地在脑海中蹦迪,个个充满了强烈的个性。顷刻间,黄珊有点晕头转向。

 她扶着墙壁,摇摇头,然后对冰莹说:“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望着黄珊远去的背影,冰莹也摇摇头,心里想着,市委书记的女儿和省委书记的女儿就是不一样。市委书记的女儿给人打工,而省省委书记的女儿自己就是老板。市委书记的女儿是打工女,自己也是打工女,从这个层面上说,两人具有相同的意义。黄珊消失在电梯里,但冰莹却自豪起来,本质上说,她认为她和黄珊没有太大的区别。

 身份的不同,的确早就了地位的差异。冰莹想着,推门进了房间。

 冰莹在外和黄珊说话时,刘燕妮在卫生间洗澡。她隐约听到了门外的说话声,但并没有挺清楚说话的内容,更不知道是谁在说话。

 冰莹进来时,刘燕妮刚好洗完澡出来。她一边照着镜子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问:“刚才是你在外说话?谁呀?不愧当过市委书记的司机,走到哪儿都认识人。”

 “呵呵,巧了,你是省委书记的女儿,我碰到的是市委书记的女儿,你比她牛。”

 “是黄珊吗?跛子。”刘燕妮漫不经心地问道。

 “怎么,你们认识?”

 “岂止认识。不说她了,我们现在到外边吃饭,然后我带你去拜访一个老朋友。”

 刘燕妮要拜访的这位老朋友不是别人,是曾经和高寒有过一段生死恋情,现在已经是朱志明老婆的米兰。刘燕妮早就打听到了种子公司的地址,她知道,米兰曾经在税务局干过,通晓财务,如果可能,刘燕妮会把她招进风险公司。

 黄珊从冰莹的嘴里得知了刘燕妮的回来,整个中午都忐忑不安。

 虽然时隔两年,但她永远忘不了高寒和刘燕妮之间的那点破事。她曾经天真地以为,刘燕妮去了海岛,现在可能已经在在那里安家落户了。即使回来,也不会再回到北原市。刘燕妮的爸爸是省委书记,在省城安家落户天经地义。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不想呆在大都市。

 可是,刘燕妮回来了,她没有往高处走,而是像水一样流到了北原市,并且还组建了风险投资公司,看样子要在这里安家落户了。更令她疑惑的是,冰莹并不认识刘燕妮,为什么刘燕妮一回来就和爸爸的司机搞到了一起,高寒在中间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所有的一切对于黄珊来说都如一团团迷雾,在她的心间飘荡着。

 由于心不在焉,一份普通的财务报表黄珊返工了三次。不是表格打错,就是填错了数字。她的眼前总是晃动着刘燕妮的影子,那张曾经仇视她的脸对她总是咪咪地笑,笑得她毛骨悚然,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以前,即使刘燕妮想法设法偷走了高寒的心,黄珊也没有害怕过。而现在,她竟然有点恐惧。她不是恐惧刘燕妮这个人,她恐惧的是她的身份。

 好容易捱到了下午四点,还没到下班,她就开着她的雷克萨斯风驰电掣般回到家里。在潜意识,她预感到了某种潜在的危机,只有回到家里,把这一切告诉她的爸爸黄江河,叫他替自己分析一下,然后才能平静下来。如果条件许可,她还要旁敲侧击一下高寒,问问他知不知道刘燕妮回来了,他在冰莹加入刘燕妮的公司中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黄珊不希望高寒和刘燕妮再有什么瓜葛,更不希望是高寒把冰莹介绍给了刘燕妮。如果这样,黄珊将会感到从未有过的失落。

 黄江河和高寒几乎同时回家了。

 冰莹坐在餐厅里,既没有帮着端饭也没有起来迎接黄江河和高寒。开饭后,她低着头只顾吃饭,可稀饭里还是映着刘燕妮的脸庞。一会儿笑脸,一会儿鬼脸。黄珊几次都想问问高寒刘燕妮回来的事,但她又怕破坏了大家吃饭的兴趣,只得把嘴边的话咽到了肚子里。

 黄珊食不甘味,欲说还休,最终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就问黄江河说:“爸爸,这两天怎么没见你的司机呀。”

 黄江河看了黄珊一眼,说:“还是女儿有观察力,连冰莹不上班你都能察觉到,不愧是搞财务工作的。”

 “人家问你正经的呢?”黄珊感觉到,爸爸在有意回避她。

 “我不是说过了吗,她请假了,过几天就回来。女人做司机,还真的麻烦,事多。”

 黄珊既然打开了话匣子,就没打算关上。听爸爸在撒谎,就想揭开谜底,于是就直言道:“她不会是不给你开车了吧。”

 “哪会,她不舍得。”黄江河满不在乎地回答。

 “我今天碰到她了,在帝豪大酒店。她在那里和别人一起注册了风险投资公司。”

 “嗯?有这回事?我怎么不知道。她只是请假,没说过要开什么公司呀。”黄江河装模作样地说。

 “可有人知道。”黄珊说着,看了高寒一眼。她的意思在明白不过,指的是高寒。

 高寒一进门就看出黄珊的脸色不好,一直想问,但由于心中有鬼,怕问话不当引起麻烦,没有吱声。黄珊一提起冰莹,高寒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

 黄珊的目光似乎意味深长。高寒不知道深浅,只能装作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装聋作哑,是明哲保身的最佳处世哲学。

 可是,很多事不是想躲避就能躲避的,它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黄珊见高寒的表情不自然,就故意把脸转向高寒,大声地问道:“高寒,爸爸不知道,你在来斌书记的身边工作,你难道也不知道吗?”

 高寒故意一激灵,问道:“你说什么?我能知道什么?”

 “省委书记的女儿回来了,还注册了一家风险投资公司,你难道就真的没听说过。别人不知道有情可原,你怎么就会不知道呢,来斌书记没有说过吗?”

 面对黄珊的质问,不知道高寒究竟要说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