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夏天,何成浚和时任汉口特别市市长的刘文岛等人在汉口俱乐部赌博,玩摇骰子押单双。刘文岛当庄家,何成浚下注。何成浚那天的运气不好,还没赌一会儿,就输了几万元。之后他看准一宝(即押宝),在“双”上押回了两万元,其他人也纷纷在“双”上押注。

这个赌博游戏的道具包括酒杯、碟子和骰子。骰子放在碟子上,用被称为“宝盖”的酒杯盖着,如果摇过之后,骰子的点数显示是“双”,那么作为庄家的刘文岛就输了;反之则赢。

刘文岛很精明,他怀疑这一宝可能就是“双”,不敢贸然揭宝,便要将“双”卖出,可是因为赌注太大,无人应买。于是,刘文岛就宣布这一宝作废重摇。

作废重摇本是赌博中允许的,但是赌桌上另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即凡作废的宝,不能打开宝盖,必须接着再摇,让众人重新下注。

不管这一宝是“单”还是“双”,就成了永远的谜。刘文岛太想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了,他不顾规矩,伸手将“宝盖”揭了开来。

大家一看,果然是个“双”。

何成浚平时在钱财方面非常大度,输赢对他来说无所谓,但刘文岛这一举动让他非常生气,当场说了声:“不玩了!”便甩手而去。

何成浚对于玩是很认真的,绝不苟且。那些杂牌军头有的出身行伍,有的出身土匪,有的属于三教九流,讲江湖义气,有的嗜好鸦片,热衷吃喝嫖赌,但他们无一例外都不仅引何成浚为同道,而且视其为老手。

肃然起敬之余,军头们转而乐于和何成浚亲近,反正是大家一起玩嘛,何分彼此?

为蒋介石拉拢杂牌,何成浚还有一个独特优势,那就是他和蒋介石有着很深厚的私人关系。老蒋尚未发迹时,两人曾一起在上海证券交易所做买卖,算得上是一道吃过、喝过、玩过、乐过的老朋友。

何成浚或许无真知,但大事不糊涂。他这一辈子,一没有办过军校,二没有当过军事教官,三没有训练过军队,更没有说建立属于个人的军政小组织或单独成立军队了。

他曾对人说过:“我一生当过几次总指挥,但我手里实际没有兵权,如果我直接带兵,蒋介石就不会相信我。”

由于深得蒋介石的信任,同时蒋介石也不像阎锡山在给官给钱方面缩手缩脚,所以何成浚就敢于替蒋当家,他去拉拢杂牌的时候,腰包里都装满空白委任状和钱,只要事情能谈妥,要官给官,要钱给钱。

后来到了抗战,军统局有个专职搞策反的处长,他认为何成浚是策反方面的老前辈,便特地前来求教。何成浚对他的策反经验毫不隐讳:“搞策反工作就要大量用钱。我在天津搞策反,不知用了多少钱,如果蒋介石要清查我的账,恐怕我的脑袋都保不住。”

当时国民党内有三个官员都擅长奔走拉拢和周旋应付,除了何成浚外,尚有陈调元、刘镇华。何成浚字雪竹,陈调元字雪喧,刘镇华字雪亚,人称“三雪”,但以何成浚在杂牌中的号召力最大。

对杂牌们来说,何成浚近乎等于一种信用的保证。有的军头说:“只要何雪公(何成浚)说一句话,我们就过来。”有的说:“我们只认你何雪公。”

有一个何成浚招抚过来的旧式军人,听说老蒋要召见他,也不知是福是祸,心中十分害怕,就打电话给何成浚说:“我要求先见了你,再去见委员长,万一出了事,我死了也甘心。”

蒋介石委任何成浚为第三军团总指挥,真不需要考虑来考虑去,因为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好的人选了,而且军团里的很多大小杂牌军头本来也是由何成浚给收编过来的。

第三军团总指挥部设于漯河车站,何成浚就在由武汉开来的一列专车上办公。漯河是豫南粮食集中市场,商业相当发达,各种物资供应非常齐备,但这些都是土货,何成浚看不上眼,他所需要的日用品全都是从汉口运来的:不但山珍海味应有尽有,高级烟酒样样俱全,而且还有四川、云南及印度的大烟。

如果仅仅为了个人享受,何成浚没必要搞得这么铺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日用品实际上是他指挥作战时必不可少的“战略物资”或者说“战略手段”。

以上仅属初级。何成浚专门从汉口调来一批中外名厨,日夜制作各种各样的点心和筵席,流水般地用于招待所有杂牌军头。就“战略物资”而言,这算中级。

最高级也可以说威力最大的“战略物资”,是成批从汉口搜罗来的高级妓女。何成浚一面将这些高级妓女乱点鸳鸯谱式地分配给各个将领(他自己也不例外),一面在漯河街上一所相当宽大的四合院里布置了一所陈设考究的“军人之家”。然后他就和将领们各自带着妓女住进院子,并且每天在院子里吃喝吸赌。

这是其他那些洁身自好或自命清高的高层官僚绝对做不到的,但人家何成浚不在乎:说好要一起愉快地玩耍嘛!

战争期间,只要能帮他哄好杂牌,蒋介石也同样视而不见。他以后搞“新生活运动”,专跟黄赌毒作对,那都是在自觉屁股已经坐稳,暂时无人能对之构成威胁的情况下。

负责向漯河供应“战略物资”的大员,就是蒋介石的兵站总监俞飞鹏。俞飞鹏由于擅长赌博,还是各个赌局的组织者。他和何成浚一拍一档,配合十分默契。

何成浚既是收编杂牌的能手,又是统驭杂牌的内行,用蒋介石在公文中最喜欢使用的一句话就是“运用之妙,存乎一心”——酒桌前的杯盘狼藉,赌博台上的吆五喝六,烟灯旁的吞云吐雾,乃至和身边妓女们的嬉笑谑浪,都不过是他用以交好这批难以应付的杂牌军头,并最终将其玩弄于股掌之上,使之服服帖帖的专用手段。

冯玉祥也派人收买平汉线方面的杂牌军头,但都在何成浚面前败下阵来。徐源泉收到冯玉祥送来的一份委任状,上填“第十八路军总指挥”,他马上将这份委任状交给何成浚,再由何成浚转交蒋介石。事隔不久,蒋介石便委任徐源泉为“讨逆军第十六路军总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