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经久战阵的沙场老将,方先觉颇谙围城之道和守军之心理。第8团胜利归来,意义重大,他指示政工部门组织各部队派出代表,组织了小规模的纪念集会,举行欢迎仪式。

7月7日上午,纪念集会上方先觉亲自到会,发表讲话:

“弟兄们、朋友们:今天我们在这里集会,因为今天有特别重要的意义,它既是七七抗战纪念日,也是热烈欢迎我英勇的第8团的兄弟们胜利归来的大好日子。8团的勇士们冲破敌军的重重阻击,打破日军的铁壁合围,胜利地回到本军的怀抱,与大家会师城内,真是大快人心啊!我提议:向胜利归来的第8团兄弟们表示热烈的欢迎和敬礼!

我第8团以一个团的力量就打破敌阵,冲进城来。这充分说明了日军阵地并非坚不可摧;日军所谓的铁壁合围并非铁桶一个无懈可击。

我第8团1000多勇士们和其他守城的部队一样都是好样的。有了他们这批生力军加进守城部队行列,我们的力量更强了,信心也更足了。鬼子兵没什么好怕的。现在我们已经打退了鬼子的第一次全面进攻和重点进攻。鬼子伤亡惨重,正在忙于增兵和补给,他们还在打他的如意算盘。不管他们再怎么狡猾如狐狸,但我们手里的家伙不是吃素的。照样叫他有来无回!

我们有全国民众作坚强后盾,有各兄弟部队的支援和助攻,日军的围攻终将失败;只要我军众志成城,上下一心,就可以进可以攻破它;退可以守住衡阳这个战略核心,待周边的兄弟部队反包围过来,就可以将万恶的日本鬼子聚歼于衡阳城下。”

哗哗哗!会场上掌声雷动,彩旗飘舞,群情激奋。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小鬼子,滚回老家去!”

“胜利属于中国!胜利属于第10军!”

7月7日下午,第10军军部会议室,正在召开营长以上的军官参加的军事会议。方先觉军长正在调整部署:“各位官长,衡阳开战以来,我军与敌寇血战兼旬,成功地打败了鬼子的第一次总攻和所谓的重点进攻。这是我军各级长官指挥得当,士兵兄弟们听令用命,奋力搏杀的结果。以目前战场态势来看,可能不会像委座说的那样:坚守两周即可。统帅部在衡阳举行大决战的方略还不见有实际的动向出现,看来有待时日;而小鬼子绝不会甘心失败,必将还会卷土重来,更大更惨烈的战斗还在后头。因此,我们要做好更长时间的战斗准备,无论是战备物质装备上,还是人员心理素质上,都要早准备,早按排。切不可掉以轻心,麻痹大意,被暂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

从敌人的攻势来看,其重点始终防在西南城郊。我第8团能顺利冲入城内,更证明了北面围城敌军的兵力甚弱。因此,下一期作战的重点还将在西南城郊。为此,军部决定调整防御部署如下:

一、第3师除第7团担任易赖庙前街、青山街、杜仙庙、杨林庙主阵地之手背外;第8团即占领五桂岭高地北半部至接龙山之第二线阵地;第9团将城西北阵地交由第190师接替后,即占领天马山、岳屏山之第二线阵地。

二、第190师,即接替第3师第9团易赖庙前街、演武坪、杜仙庙、石鼓嘴一线阵地的守备;仍负责铁炉门码头以北之沿江警戒。

三、湘江左岸,铁炉门码头以南之沿江警戒,由暂54师(仅有一个营兵力)接替。

四、其他部队无命令下达之前,坚守原阵地任务不变。

会后,各部队要密切关注日军动向,抓住战斗间隙,赶紧换防;加固好工事,以备再战!”

时至今日,方先觉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他手中的兵力就这么多了;该抓的都抓了,一个也不会再多啦!暂54师实际只抓住了一个营加一个师部;第3师第8团也如期拉入了衡阳城。就这么多了。大家只有和衷共济,生死与共,死守衡阳!我方先觉必须要用好每一个连队,每一个士兵、每一个工事、每一个山包、每一块阵地,充分发挥其阻敌价值和效用。

此时此刻,方先觉想到这些年来艰苦的战斗、派系的争斗、个人的升迁,心情十分复杂,个中况味,难以言表。若不是为了国家、民族的危亡,真想退隐山林,到南岳山上做一个自由自在的和尚,岂不更好!

顺手拿起衡阳市市长赵君迈送给自己那本〈〈衡州诗抄〉〉,翻阅起来。见唐代著名诗人宋之问的“晚泊湘江”一诗颇合心意,不觉雅兴大发,于是忙叫勤务兵过来笔墨伺候,想挥毫将这饱含深意的诗句抄录下来,诗曰:

五岭栖惶客,三湘憔悴颜。况复秋雨霁,表里见衡山。

路逐鹏南转,心依雁北还。唯余望乡泪,更染竹成斑。

方先觉先是凝神静气,摒去杂念,然后提起饱含墨汁的大笔,挥洒而下,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一副流光溢彩、疏密相间、布局严整而又气势磅礴的行草书法作品就这样诞生了。

如此看来,有些美好的东西往往产生在不经意间啊!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荫这是也!

“好!好笔力!好气势!好书法!好作品!”不知什么时候,参谋长孙鸣玉陪着葛先才师长悄悄地进来了。见方军长如此好雅兴,如此好作品,不禁连声叫好起来。

方先觉经这一番挥洒,居然大汗淋漓,如虚脱一般。看来好久没动,都有些生疏了。但心中块垒顿出,还是觉得好不畅快,轻松了许多。对二位部下微微点一下头示意,笑纹不经意掠过嘴角,眼睛还是离不开那副作品。好象刚生下孩子的产妇,紧盯着自己的产品不放。

那可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都是心血之结晶,只不过是产妇有十月怀胎之苦,而我这却要十年面壁之功呵!

“军座,这副作品归我了!怎么样?”葛先才抢先发话。

“就你会抢!早知道你们要来,我晚点才写!”方先觉按耐住内心的欢愉,故作姿态地说。

“那好,那就归我了!嘿,战后我要好好将她装裱装裱,挂到我的书房里,作为镇宅之宝!”葛先才真诚地说。他的确喜欢这副作品,并无阿谀奉承之意。“参座,你可别跟我争!你天天跟在军座身边,好东西多得去啦!”葛先才又赶忙堵孙鸣玉的嘴,生怕这副字给人抢了去似的。

“葛师长,我怎么能跟你争呢!你别急嘛!的确是好东西多得很呐!嘿嘿,你瞧,这是什么?”孙鸣玉说完拿出一样东西来。

“什么好东西?”葛先才定睛一看,眼睛发亮,盯住就放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