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奕森带了巴法奴和雷诺,乘上华云道遗下的那辆老爷汽车要驶离“闵家花园”了。

闵三江是老泪纵横,他们一家三代,全屹立在门前相送。金姑最感到难过,因为她曾经对仇奕森有过误会。其实仇奕森是局外人,他被卷进了漩涡,似乎已经脱不了身。“魔摩岛”被称为是魔鬼之岛,生番出没无常,到该岛的人,九死一生。仇奕森被逼,为救凤姑而去,仇奕森是为什么呢?他连什么目的也没有。

银姑和柯品聪的内心也惭愧不已,现在他们要肩负起保护“闵家花园”之责了。

仇奕森驾着车,出了“闵家花园”。

驶至C岛的小镇,他命巴法奴和雷诺在镇市上采购一些需要应用的物资。

市镇上有一家猎具店,他们需要更多的弹药,可是猎具店缺货,适合他们用的弹药不多。

仇奕森便直接到了警察厅,他趋进门,向值日的警察声明拜会警官里卡度。

里卡度刚好巡查归来,正在卸除武装。仇奕森走进门,他很感到诧异。

“仇先生,有何指教?”

仇奕森说:“我是求助来的!”

里卡度笑了起来,说:“‘闵家花园’的三爷是最反对和警察合作的,听说你也一样有这样的毛病!为什么竟求助来了?”

仇奕森说:“现在不是抬杠的时候了!闵家的三小姐凤姑被‘魔摩岛’的番人俘掳了!”

“就是那天被选中做王妃的那个?这样说,掳她的必就是那位新加冠的土酋哈德门了!”

仇奕森很觉奇怪,说:“你全知道了?”

“我是凭猜想而已!”

“这样我说实话也无妨!”仇奕森说着,移了一把椅子,自动坐了下来。掏出衣袋中画好的一幅地图,在桌面上展开,又说:“里卡度警官,你是研究土着民族的,这是一幅我凭记忆力绘下的图案,你是否能指出它的所在地点?”

里卡度警官似乎被提起了兴趣,他聚精会神地去注意仇奕森所绘的那幅地图。当然,仇奕森的绘图技术不会高明,但是也绘得十分清楚醒目,上面有山有水,有丛林,还有蛇窟,摩特毛神像,和草屋……

“瞧那地图的边缘形状,很有点像‘魔摩岛’!”里卡度警官揣测说:“但是‘魔摩岛’我只去过一次,印象十分模糊了!”

仇奕森说:“当然它是‘魔摩岛’,我现在需要找出的是供奉‘摩特毛’神像的族人的正确位置!”

“这并不困难,祭祀‘魔特毛’的摩洛族人是来自东部的!”里卡度说着,就去书架上翻查他的参考书,边说:“你可知道,摩洛族也分为许多不同的支系,其中还有猎头族在内!”

在他的办公室的墙上,悬挂有一幅巨型的菲岛地图,他指着“魔摩岛”的末端,对照着参考书看,不断地点头。

“唉,假如估计没有错误,就是在这里了!”

仇奕森看着里卡度所指的据点,不免有了困惑,因为那位置是在“魔摩岛”的末端山谷中,由C岛过去得绕好大的一个圈子。

“到那地方去,按照你的估计,需要多少的日程?”仇奕森问。

里卡度拉开了抽屉,取出一张类似档案的卡片,递交给仇奕森,说:“你先报了案再说!”

仇奕森摇首说:“闵三爷是反对报案的!”

“报案人并不限定是闵三爷,发生掳人勒索的案件,任何人都可以报案!”

“这内中并无勒索!……”

“掳人就是不寻常的案子,何况这还是有关山地族人的问题呢!”里卡度警官郑重地说:“要不然,我无法帮你的忙!”

仇奕森双眉扬,说:“警官打算怎样帮我们的忙呢?”

“除了我,没有人能带你们到‘魔摩岛’去,找着哈德门和被掳的凤姑的!”

刹时间,仇奕森喜出望外,立刻就将报表填妥了,签上了他自己的名字。

“别忙!”里卡度又说:“据我最近所得的情报,‘闵家花园’遭遇了歹徒困扰,有这事吗?”

仇奕森知道为救凤姑的性命向警所报案,闵三江是会应允的,若为海盗问题,闵三江是无论如何也通不过的。

里卡度又说:“C岛是我的管区,‘闵家花园’的事情闹得这样大,我不可能会连一点信息也没有,问题是我们尊重闵三爷的地位,他自己又有足够的武力抵抗,我们不便强制执行插足其中!”

“既然你已经了解,何须要再盘问呢?”

“我奇怪的是闵三爷为什么不肯和官方合作?这是有关我们治安上的问题!”

仇奕森不愿多在这问题上加以讨论,说:“其实闵三爷正需要官方的援助呢!”

“你可否为闵三爷报案?”里卡度又递出另一张报案卡。

仇奕森说:“不!我负责闵凤姑的问题,我须得起程了,可否借一份‘魔摩岛’的详细地图给我!”

“到‘魔摩岛’去,只有我能够领路,请等我收拾一下!”

里卡度倒是一位很热心又很负责的警官,他立刻将职务向其他的四位警员交待一番,并牢嘱他们多对“闵家花园”加以注意。

不一会,他已收拾好行李,携带了一支卡宾枪和两支短枪及足够的弹药。

他有详细的“魔摩岛”地图,贴身藏起,并携带了指南针。

巴法奴和雷诺已购好了大批的罐头食物,全置在汽车之上,另外还有一些轮船上所用的信号弹。

里卡度说:“你们携带信号弹何用?还想求救么?”

仇奕森笑了笑没有回答。

里卡度再说:“我们要爬山涉水,携带的行李是愈简单愈好!”

仇奕森说:“罐头食品是一定非要不可的,我们带了火药,食后的空罐可以制成炸弹!”

里卡度笑了起来,说:“原来你是打算大战一场呢!摩洛族人惯用的人海战术,几枚炸弹是吓他们不退的!”

“船雇好了没有!”仇奕森问雷诺说。

“刚好有一条游艇,是由M埠来的,有六成新,大概不会抛锚。”

“好的,我们就雇用这条船。价钱谈妥了没有?”

“掌船的和巴法奴是老弟兄,不用谈价钱!按照规定再赏一点小费就行了!”

巴法奴和雷诺帮同里卡度警长将行囊装上了汽车,他们一行不久便到了海岸码头。雷诺雇好的那一条汽艇,说它有六成新,那等于是替它抹了油彩——那是一条“老爷船”,连船上的铁皮和钢板全腐锈了。

在雨季期间,C岛不再会有什么游客,他们能雇到这样的一条船,已经是不容易了。

里卡度警官是很细心的,他先行上船检查了一番,最重要的是引擎没有毛病,有部分地方漏水倒是小事情。

掌船的也是一个摩洛族的混血儿,和巴法奴是弟兄之辈。他们谈得很投机,并且给大家保证,这条老爷船必定行。

仇奕森先付了部分的钱,教他添足来回两程的燃料。

日正当中时,天空间洒下了些雨点,看天色十分不妙,好像是暴风雨光临的预兆。

他们正升火待发之际,忽的码头上气喘喘地跑来一个彪形大汉。

那是彭澎,他高声吼叫说:“仇大哥,你怎么把我忘记掉了!”

他自动跨上了船,仍然喘息不止。

仇奕森说:“‘闵家花园’正需要用人,假如你也跟着我们走,万一‘闵家花园’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

彭澎摇手说:“闵家的几位小姐都是能人,她们懂得怎样照料!而且,二姑爷已经拍了电报,请大姑爷和周之龙他们火速回来,人手是绝对够了!”

仇奕森说:“‘魔摩岛’是魔鬼岛,大多数的人有去无回!你是打算送死么?”

“唉,仇大哥,你可以去,我又为什么不能去呢?和你生活在一起,也比较够刺激一些!”

他们相对大笑,汽船便出发了。驶离了公用码头,驶出海湾,朝他们的目的地——那恐怖的“魔摩岛”而去。

海洋上不时有阵雨,风浪很大,好在每一个人都没有晕船。

仇奕森开了罐头食品,吩咐大家尽量地吃,只是空罐子可不要弃掉。他撬开了火药桶,利用那些空罐装满火药,还掺了部分的铁砂子,封了口,再插上火引,那便成为土制的炸弹了。

里卡度警官看着天色,又不时在指南针比对,他摇着头说:“在这样的情形下,风大浪急,恐怕在天黑之前,到不了‘魔摩镇’!”

“为什么要到‘魔摩镇’去?”仇奕森问。

“我们需要有人带路,而且携带的用具太多,须要雇掮夫呢!”

傍晚时,骤雨倾盆而下,风浪更大,仇奕森仍督令着掌舵的全速前进。

“恐怕引擎要吃不消了呢!”掌舵的说。

“不管!反正我们不要在海上过夜!”仇奕森说。

果然的,当游艇将接近“魔摩镇”时,机器发生了故障。幸而抢修得快,游艇在海浪汹涌之中飘流了几分钟,继续航行。抵达“魔摩镇”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魔摩镇”是一个死滩,三面环山,只有一条进山口道,有十多间草房子。这地方是山地人与平地人交易的所在,一般的商人假如没有熟番带路,谁也不敢到这里来交换什么物资。土着番人,需要的是食盐、烟草、酒和铁器,他们用野果、兽皮、矿石和木材作为交换。

据说番人的交易是很君子的,他们说一不二,干净俐落,但是绝不能欺骗他们,否则必会被杀死。

“魔摩镇”也有一名警官,那是受过教育和训练的平地番人,维持该地的秩序。平地人没得到特别的许可是绝对禁止上山的。和番人的交易有几项违禁品:枪械、火药和麻醉品。

里卡度冒雨登了岸,找到那位山地警官,领取了入山许可证,又请他代找了二个熟番,作为领路的掮夫。

他们在海滩码头畔的长屋(那是敞开的草屋,用竹子搭得很长,故称为长屋。)歇息了一夜。

次晨,骤雨稍歇,他们在细雨蒙蒙之中又登上了船。山地警官已经把两位掮夫——领路的土人——带来了。

这两个掮夫形状十分可怕,铜铃眼、岔鼻子、厚嘴唇,十足像只猩猩。他们穿的也是未开化的番人武士一样,裸着上体,腰间下就是一块花布,遮盖着丁字裤,配带了腰刀,手执着长矛。

他俩像木头一样,死板板地坐在艇尾之上,绝不和任何人交谈。

游艇绕着岸向前出发。到了近午时,天色放晴了,大家又吃罐头食物,然后利用空罐制造炸弹。

再继续向前进,里卡度警官展开地图查看,那是“魔摩岛”最凶狠的部落,他们就不敢再贴岸行驶了,尽量将距离拉开。

不时地,可听得土人的梆鼓声响,此起彼落,传递在山林间,大概是土人们已发现他们的这条游船了。


差不多日落时分,里卡度警官按照地图和指南针的计算,认为是该选择登岸的时候了。

一轮橙红色的艳阳,向海平线徐徐沉下去了,海面上散开万道金蛇,和天空间的霞光相映,衬出了一幅精彩的图画。

这时候,还有谁会有闲情来欣赏这大自然的美景呢?每一个人的心情都是忐忑的。

游船渐拢近岸边,沿岸都是暗潮和岩石,幸好这时候是风平浪静,只是沿岸略有些波涛。

经过了一番艰险,好不容易才贴了岸。巴法奴首先跃上岸去,将船的绳缆在株椰树上缚牢了,他们一行六人相继踏上陆地,仅留下那掌舵的一个人守在船上。

里卡度凭指南针的指示,说:“我们向东南方进行就对了!”

忽然间一阵梆鼓像春雷似地在天空间掠过。

里卡度又说:“不好,我们被发现了!”

“我们是否回船上去再找寻登岸地点?”彭澎问。

“来不及了,我们要设法避过他们就行了!但是这条船拢在岸边,却不大安全,万一被他们摸走了,我们就连退路也没有了!”里卡度说。

仇奕森懂得里卡度警长的意思,即回转身向那掌舵的吩咐,教他驶离海岸。

他指着海岸对出去的一些巨大的礁石堆说:“你把船隐蔽在那礁石中,我们也或许在一天之间回来不了,若有土人向你追逐,你可以逃出外海去,但是发现我的信号枪,可要立刻驶回来接我们!”

“什么信号枪?”那掌舵的问。

“是鲜红色的,打上天空去,像是开花弹,像放烟火一样!”

掌舵的领悟,立刻解缆驶船离岸,往礁石堆里找地方藏身去了。

里卡度警官是一个冷静而又非常有头脑的人,他将卡宾枪上了弹,在前领路,小心翼翼地带着他们上路。

仇奕森和他并肩而行。在这种险要的环境里,是需要目观四方、耳听八方的,摩洛族的番人出没无常,最善于偷袭,尤其是他们的毒箭最为可怕。

巴法奴和雷诺和两个土人掮夫行在中央,他们分掮着行囊、粮食、火药罐和各种零星用物,彭澎持枪断后。

深入丛林,是遍地荆棘和野草,简直是寸步难行。

梆鼓的声浪仍是此起彼落,在蛮荒的丛林中,这种声浪是颇为恐怖的。

雷诺年纪小,有点沉不住气,他用土语和巴法奴说话,意思是说:“可能会就此一去不回了!”

巴法奴安慰他说:“我们有足够的枪械和炸弹,相信土番们不敢来犯的!”

雷诺说:“你不知道,‘闵家花园’的枪械库失窃了,现在土番也有枪械了呀!”

里卡度警官听得懂土语,忙问仇奕森说:“闵家枪械库失窃可是真的?”

仇奕森觉得没有否认的必要,说:“可不是么?闵三爷太信任人,疏于防范,所以出这样的纰漏!”

“多少枪支被窃走了?”

“整个械库搬空了,究竟里面有多少枪械我没有问过……”

“大致上有多少支长枪,多少支短枪?弹药有多少,总该有个数目吧?”

“长短枪总有十余支以上吧?”

里卡度警官便跺脚说:“唉,枪械火药流入番族,是违法的呀!”

仇奕森说:“这是被窃!”

“枪械被窃,就应该报案!”

“那是闵三爷的事情,他不报案,我又奈何?”

里卡度警官皱着眉头,叹息说:“我就不懂,闵三江老是把治安人员当做对头,这是什么道理?在不久之前,有一个商人勾引摩洛土番购买枪械图利,被判了重刑!”

仇奕森说:“失窃枪械不致于会被判刑吧?”

这会儿,忽的梆鼓声响如骤雨般从四方八面而起,而且部分鼓声和他们十分接近。

“不好,这是战鼓……”里卡度警官也着了慌,他急忙低下身去四面观察。

“他妈的,仇大哥,被你说中了呢!我好像抢渡鬼门关赶投胎来的,刚登上岸就逢着遭遇战不成?”彭澎紧持着枪,混身开始有点发抖。

雷诺紧拉着巴法奴,两只眼睛瞪得贼大,不断地四下观看。

巴法奴将腰间的砍山刀也拔出来了。

两个掮夫也躬下身子,扬起了长矛准备接战。

里卡度警官说:“我们还是得要避免和他们接触,否则很难抵达预定地呢!”

仇奕森已经看到一座峭壁峻岩了,说:“我们到那座山上去,躲避一阵……”

“来不及了!他们已经包围在四周,就是我们看不见罢了!”里卡度警官说。

“一定要杀他们几个,让他们知道厉害,也许就不敢了!”莽汉彭澎说。

“给我两枚炸弹!”里卡度忽然灵机一动。

于是,雷诺急切解下了行囊,取出两枚用空罐子制的炸弹,插上了引线。

里卡度警官用火柴将两枚炸药的引线全点着了,他没有目标,一枚扔向左方,一枚掷向右方,隆然火光起处两罐炸药爆炸,没炸着什么东西,几株树倒下了。

这好像相当的生效,梆鼓的声响没有了,丛林内惊起一阵鸟兽乱窜,但刹时间显得鸦雀无声了。

“嗯,他们受惊了,趁在这时候我们赶快到峭岩去,也许他们还需要考虑是否向我们追赶!”

土人武士的休静是短暂的,他们无非是受到两枚炸弹威力的惊吓,暂时停止了进攻,等到再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时,又会重新进犯的。

里卡度领在前路,向着一座陡峭的山壁奔过去。抬头看那绝崖的形势,但见它高耸云霄,峭立千仞,怪石嶙峋,根本没有可供上山的道路,不过由那些裂开的石缝,可供他们踏足爬行而上。

里卡度警官向大家招呼说:“大家千万不要迟疑,从速上山!也不要回头看!”里卡度是一位受过严格训练的山地官,对爬山而言,他有着特殊的技巧。藉山壁上裂开的石缝作为踏脚,只见他一蹬一纵的领在前面,很快的攀登上悬岩去了。

两个土人掮夫和巴法奴也是爬山能手,他们虽背着了有笨重的背包,但是毫不迟疑地紧紧追随在里卡度之后。

雷诺到底年纪较轻,容易胆怯,手脚很不俐落,战战兢兢、没头没脑地往上爬。这样是很危险的,稍不小心失足滑下山去,必然会粉身碎骨。

仇奕森跟在雷诺的后面,稍为给这孩子照顾一番。他接过雷诺背上的背包,自己背在身上,还不时地给他搀上一把。

“雷诺,要镇静一点,跌下山去你的命就只有这样的大了!”仇奕森向他说。

番人们没有任何动静。梆鼓声息了之后,不复响了,也或是他们真被两枚炸弹吓怕了?

虽然里卡度警官曾有关照过,大家只管向山上爬上去,不要回头看,但是彭澎好奇心理:为什么那些来袭的土番刚才这样热闹,现在竟连一点声息也没有了呢?

他偷偷地回首窥觑。他不看犹可,一看之下,魂飞胆裂,几乎一个筋斗栽下山去。原来,山底成千成万的番人,像麻蜂窝似的,整个的山林里站得密层层。他们戴着了羽毛,脸上涂了油彩,手执各型的武器,有持着长矛的,有持利刀的,怔怔地呆立在那里,在瞪着他们向山上爬行呢!

奇怪的是,他们在刹时间停下就不再追赶了,仅围堵在那里看热闹似的。

彭澎这一回头,立时飞上来好几支长矛和毒镖,幸好他们已经爬上了相当的高度,毒镖和长矛的力量已经达不到了。

彭澎一慌乱之间,踩了一块滑石,脚下一空,几乎整个人倒头栽下山去,那是必然粉身碎骨的!幸而彭澎手快,双手攀着了一条石缝,没把命给送掉。

“仇大哥,请拉我一把!”

仇奕森和彭澎相隔已有六七步的距离,他得重新退回来,伸出手去把彭澎扯上来。

“好险,几乎是我首先活到此为止了!”彭澎拭着冷汗说。

“要千万小心,一个人只能掉下去一次,下一次要等来生了!”仇奕森说。

“你看山底下没有?”

“还是不看为妙,免得心里起疙瘩!”仇奕森说着,又继续向山缝上爬上去。

再向上爬,山势更是陡险,而且因为连日降雨的关系,有些石缝里渗出水来,顺着山势往下淌流着,湿滑得更是寸步难行。

里卡度警官观察过地形之后,已经解开了他的行囊,囊内有爬山用具和带挂钩的绳索。他寻着了适当的地方,将挂钩抛上去,拉牢了之后,即用荡秋千的方式荡过了那渗流着水淌的地点。找到落脚的地方,复又把绳索抛回来,指示他们每一个人照着他的方式这样做。

“荡秋千”这玩意不是闹着玩的,全凭两只手劲,假如脱了手就栽下山去了。

彭澎十分不自在,他又向仇奕森说:“仇大哥,我们这样冒险,是否确实有把握能找到凤姑呢?”

“当然,非找到不可的!”

“我们选择上山的路线正确吗?怎么走这样可怕的道路?”

仇奕森说:“我们都没有到过‘魔摩岛’,对这地方的地势也完全不熟悉,现在无非是凭分析和研判决定向这方向进发罢了!”

彭澎叹了口气,有悔不当初之意:“唉,恐怕我们就只有去,没有回了!”

两个土人掮夫,虽然他们背了很重的背包,但是对于爬山,他们毫不含糊,很轻松地“荡秋千”,已站立在里卡度所在的地方。

巴法奴也跟着过去了,轮到了雷诺,仇奕森恐怕雷诺的手劲不够,若滑脱了绳索,必然丧命无疑。

仇奕森特地将绳索给雷诺拦腰缚起,然后很用力往前一送。雷诺飞身过了水溪,巴法奴将他接住,没出什么意外,仅是被岩石擦伤了肌肤。

仇奕森也安然过去了,最后一个轮到了彭澎,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有畏高目眩症,却又老爱向山底下望。

那些像麻蜂窝似的土人使他感到心惊胆战。抓牢了绳索,正准备要跳纵的时候,一斜肩,肩头上背着的行囊便滑脱了肩膊,直坠下山去了。行囊内装置着的是用空罐头装好的炸弹,经过在山石上打滚和磨擦,蓦然爆炸,火光一闪,山石泥土翻飞。

那些把守在山底下的土番,被惊吓得胆裂魂飞,像一窝蜂似地东窜西奔四面逃散。

“唉,怎么搞的!彭澎,你把我们最重要的东西丢失了!”仇奕森叫嚷说。

彭澎气喘喘地说:“我自己没掉下去,已经算大幸了!”

经过了几重惊险,总算避过了土番的袭击。他们继续向山头上上去,爬到山峰上时,细雨绵绵,略带几分寒意。大家要歇息,找着能避雨的地方,再次开罐头食物。

因为有部分的炸弹被彭澎丢失,他们须得利用空罐再重新做起。

里卡度关照大家说:“这山头上充满了山烟瘴气,毒蛇最多,大家要千万小心!”

彭澎是个酒徒,他携带有一瓶白兰地,藏在衣袋之中,这时候取出来一口气就喝了小半瓶。

仇奕森说:“这时候喝酒,可太不适宜了!”

彭澎说:“我无非是压压惊罢了!山烟瘴气这样重,喝两口避邪!”

里卡度警官又在展开他的地图,以指南针比对,指着一个山峰向仇奕森说:“这是我们现在所在的部位,现在须要下山,向西南行,再越过蛇山,就是目的地了!”

“蛇山?”听见这个山名,雷诺就打了寒噤。“是否山上全是蛇?”

“那仅是山名罢了!”

歇息了有二十分钟,他们一行人又背上行囊启程了。

他们的队形,仍保持着原状,由里卡度警官和仇奕森领在前路。

“警官,你认为我们已经避过了土番们的袭击了吗?”仇奕森问。

“假如土番们追踪的话,他们也须要越过山!”

“我觉得我们仍然被窥觑看着呢!”

里卡度便止下了脚步,静下神色,四周打量了一番,说:“番人们不习惯在高山上生活,即算有出现的,也是他们的狩猎队!”

“我就觉得附近有人!”

里卡度再次关照说:“在这高山上,回声很大,我们在不是逼不得已时,千万不要开枪,否则惊动了附近的蛮人,我们就很难脱身了!”

他们选择有可供掩蔽身形的丛林行走,每个人都小心翼翼,预防被突然间暗袭。

里卡度警官仍然领在最前面,仇奕森紧随在他的背后。

两个土人掮夫是死板板的,他俩一直保持着缄默,很少说话。

雷诺嘴馋,向彭澎索了一口酒。

“小心!”仇奕森忽的叫喊,声犹未已,“嗖!”的一声,斜刺里飞来了一支长矛,贴里卡度警官的脸而过,拍的一声插到树上了。

那不只是一个番人,他们像是被包围了,他们同时拉枪机上膛。

蓦地一声怪叫,一个脸涂油彩、赤身露体、手执长矛的番人已经冲过来了,对准了仇奕森就刺。

仇奕森连忙闪身,举起枪柄猛击。

“砰!”枪声响处,树顶上坠下一个人来,手中握着吹毒镖的喷筒。

那是里卡度警官,他逼不得已开了枪。

“彭澎你后面……”雷诺叫着。

彭澎猛然回头,又是一个番人持砍山刀砍到。“砰!”彭澎开了枪,番人应声倒下。那把锋利的铁刀,已在彭澎的头上掠过,插到树桠上去了。

跟着,树丛外有好几个土番溜走了,他们自知不敌,拔脚而逃。

彭澎要追,里卡度喝止说:“我们已经惹祸了,还是快离开是非之地吧!”

检查那三个被杀死的土番,他们的下体间都有着一小块麻布,上面绘有蛇形的花纹。

里卡度警官说:“他们是属于蛇山的族人!”

仇奕森说:“我们正要到蛇山去!”

“这该怎么办呢?我们惹的祸不小……”彭澎惶恐地说:“我们可否绕道而过?”

“绕道过去么?”里卡度警官犹豫着,他又展开了地图,再加以考虑一番。“假如绕道,需要三倍以上的时间!”

“我们的目的,是为救凤姑而来,踏上‘魔摩岛’,本来就是冒险来的,还在乎什么危险么?”仇奕森说。

里卡度警官当然不能表现他的懦怯,说:“我们不需要绕道,只需要谨慎!”

由那座不知名的高山下去,经过一条水溪。他们越水而过,这时候随时随地都会出现毒蛇,蛇山就在跟前了。由于那座山的形状,像一条曲鬈着的毒蛇一样,且蛇头是特别翘起来的,所以被命名为“蛇山”。

蛇山的番族,有部分是称为猎头族,他们不欢迎外来的族人。武士出猎,猎取敌人的脑袋,用它炼制成拳头大小,悬挂起来,作为装饰的战利品。人头挂得愈多,表现他们的战功愈高,更受同族的崇敬。

踏上了蛇山,那儿有着一条宽阔的河道,假如傍水而行,比较容易防避蛇兽的侵扰,但是一般的番族,都可能靠水居住生活,里卡度决定向丛林走。

那似是一座原始的森林,参天的树林,几乎把天都蔽住了,很难看到丝毫的阳光。落叶遍地,潮湿不堪,植物也有生存的竞争,它们极力向上发展以争取阳光,所以许多植物都是畸形的。

蛇鼠虫蚁到处可见,四周是阴森森的。有时候,腐烂了的植物会形成池沼,踏下去,会有半人多深。

“王八蛋,我们好像闯进鬼门关来了!”彭澎在惊起一群潜居在枯树洞里的蝙蝠时发牢骚说。

深入原始森林,几乎有些地方伸手不见五指,须得用手电筒探路。别的没什么大关系,最为可怕的还是毒蛇。

忽的,仇奕森拔出了腰间的闵家飞刀扬手向左侧一掷。

一声惨叫,一个头戴羽毛冠、手执喷筒的番人倒了下来,飞刀正掷中他的胸脯心脏部分,立时死亡了。

“妈的,在森林里也有这些妖怪藏着!”彭澎丧魂落魄地说。

“没关系,这些土人只是零星出来捕蛇或是采菌的,他们不会集伙而来!”里卡度警官说:“用刀对付他们是最合理的!”

“本来,我无须要杀他,但是他举起喷筒对着你呢!”仇奕森解释说。

“不用解释,反正在我们到达目的地之前,我们尽量不被番人发现最好!”

里卡度警官命巴法奴他们分头搜索,再看附近有没有番人潜伏着,一面将那被飞刀刺毙的番人,拖了出来。仇奕森收回了飞刀,又拉来了一些废烂的树叶将它掩盖起来。

“不被番人们发现最好!”里卡度向仇奕森说。

附近并没有其他的番人潜伏着,彭澎、巴法奴他们都回来了。因为发现了有番人出现,此地不安全,他们没敢停留,继续向前进发。

因为林木参天,看不见阳光,也分不出方向,里卡度警官全凭指南针走路。过了好几个钟点,大家全疲乏了,便停下了歇息,又吃了些许乾粮食物。

彭澎不免自怨自艾,后悔赶上这场热闹。

再次出发不久,渐走出森林了,已经看见阳光,可惜日已西垂,已近黄昏。

一座高耸云霄的峻山在望。

那便是“摩特毛”族的盘据地了。

里卡度拭着汗说:“凤姑和哈德门是否在这地方,还得看他们的劫数了!”

彭澎已有疲倦之色,他又拧开了酒瓶,猛喝了大口的酒藉以压惊。

“我们能活着走出这个魔鬼之岛,就算万幸了!”他说。

忽然,梆鼓的声浪又起,在远空中飘忽着。

里卡度注意倾听,说:“没关系,那是刚才在树林里逃出来的番人在向他们的族人报告罢了!”

“我们已经被发现了,随时都可能遭遇到袭击呢!”彭澎咽着气。

“到了目的地,也免不了会有一场恶战!”仇奕森拍着他的肩膊说:“彭澎,你怎么胆子小起来了,平日间充好汉的姿态到哪里去了?”

彭澎摇首说:“不是怕死的问题,和那些不穿衣裳的野蛮人拼,好像有点不大划算!”

“一个人只会死一次,不会死两次的。等两条腿一伸,穿了衣裳与不穿衣裳没什么大差别的!”仇奕森说。

他们将枪械弹药分配好,每个人都分配了有炸药罐和雪茄烟,因为那些炸药都须得用火去燃点药引,吸着雪茄烟比较方便。

“没得到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扔炸弹!”里卡度警官说着,一挥手,又领在前面进展。

他们没走出十来步的地方,雷诺叫了起来:“仇奕森,两个掮夫不肯走呢!”

大家同时回过头,只见两个木头木脑的土人掮夫,呆立在那里不肯举步。

里卡度打了手势,命他们启步,但是两个土人犹摇头还发出了怪声。

很显然的,可能是有什么意外发生,被他们发现了。

里卡度警长趋了过去,用土语和他们说话。

两个土人指着丛林底下,发出了恐怖的怪声,大家随着他们手指的方向,追寻过去。

原来那儿有好几具土人尸体横陈在树丛下。

他们趋上前去查验过尸体,被屠杀的全是摩洛番人,由衣饰上监别,不是蛇山族,而是“摩特毛”族呢!有好几个脑袋全被切掉了,是猎头族干的么?

“嗨!是枪杀的呢!”仇奕森忽然发现,尸体上有弹孔,指出那是枪杀。

果然的,里卡度警官也加以证实,差不多被杀的都有枪伤,在现在附近的石头间,树木间,还有一些弹痕。

在一株树上,又发现有枪弹的铅头嵌在里面。里卡度警官拔出刺刀掏挖,一枚圆溜溜的弹头被挖出来了。

“猎枪五零五号弹头!”里卡度摊在掌心之中给仇奕森看。里卡度又说:“是否闵家失窃的猎枪?”

“不知道,我不知道枪械库内有着些什么枪械?”仇奕森皱着眉宇说:“但是假如枪械在这里发现,我们的目标更接近了!”

“假如番人们会用枪械,我们更不是对手了……”彭澎喃喃说。

里卡度警官继续发现现场上仍还有铁砂子弹药的痕迹,说:“这种弹药是属于大号猎枪的,除了闵家惯用以外,番人们不购买这种枪械的!”

“我们姑且判断这是闵家失窃的枪械吧!里卡度警官是否有权向他们追缴呢?”彭澎语带讥讽地说。

嘿,又有好几具尸体呢,现场上是血迹斑斑的。

番人的尸体,还不止在一个地方发现,还有许多尸体继续在树林内发现。

那好像是一场大屠杀,尸体有数十具之多,是否就是哈德门率领他的弟兄收复失土?争夺回了他土酋的地位?

梆鼓的暴响愈来愈是紧密和接近了,逼使他们继续登程。

里卡度仍然主张向山路进发,以避免和土人们发生接触战。

仇奕森说:“看情形,哈德门登上土酋的宝座是成功了。他在‘闵家花园’内早学会了布防线置哨眼,我们千万不能大意,最好上到半山然后等到天黑!”

他们一行,又开始向高山进发。路途是崎岖的,所幸并没有遭遇任何番人的侵袭。

过了半山,仇奕森便不主张继续前进,他说:“我们等到日落之后,再继续前进吧!”

梆鼓声响仍然在四下里飘忽不定,里卡度警官是懂得听梆鼓的,他说:“仇老哥,被说中了,也或许我们要展开一场大血战呢!”

“梆鼓在说些什么?”

“土番已发现有人进山,土酋已下令全面戒备作战!”

“这样说,哈德门知道我们到了!”

“所幸他们并没发现我们的行踪,仍在搜索之中!”

仇奕森打量了山势,了解了地形,要越过那座山去实在也不困难,问题是哈德门了解平地人的战略,追兵既到,必然会在各处布哨。假如稍一不慎,踏进了陷阱,非但凤姑救不出来,就连他们自己也无法脱身呢!

“先找地方掩蔽起来,等到日落之后,我们再继续上山!”仇奕森再次说:“我们在没有找到凤姑之前,绝对避免大战!”

劳顿了竟日,每一个都是疲乏和口渴,他们分配了乾粮和饮料,各找地方歇息。

彭澎又拧开了酒瓶,喝尽他剩下的小半瓶酒。一个不留神,空酒瓶滑下山去,“乓”的一声,摔得粉碎。

“嗨,彭澎,你是要引起番人们对我们注意么?”里卡度警官申斥说。

彭澎脸色尴尬,说:“我不是有意的!”

“现在假如再大意,随时都会有丢性命的可能!”

雷诺年纪轻经不起刺激,他一直是怯怯不安的,连吃也没有心思。

他摸出了分配给他用以预备燃点炸药引子的雪茄烟,竟划着了火柴,猛吸起来。雪茄烟的气味,在这清幽的空气之中是显得特别的芬香的。

“喂,把雪茄烟灭掉!”里卡度警官又命令说。

“我们连吸烟的自由也没有了么?”雷诺反抗说。

“你是想把番人招来么?我们若被困在这半山之中,休想有一个人能活着逃出去!”

“我是躲在石隙里吸的!”

“番人的嗅觉极为灵敏,在山地里他们最缺乏的就是烟草,几里地内外,他们嗅得出烟草的味道!”

仇奕森插嘴说:“雷诺,里卡度警官是为你的性命安全着想!”

雷诺无可如何,自怨自艾地将雪茄烟在石头上捺熄了。

在半山腰上,远眺海洋观日落,那是最美不过的,但是谁还有闲情逸致去观赏这种诗情画意?

时间像蜗牛移步,过得真慢,尤其是彭澎更是烦躁不安。

“妈的,真是活受罪!”他发牢骚说:“歹活不如好死,这样拖着真难受!不如干脆冲上山去,拼也拼个痛快!”

“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别胡乱冲动!”仇奕森说。

天色已逐渐灰黯,里卡度警官又再度展开地图,研究天黑后的步骤。

仇奕森凭山形测判哈德门可能会派人安桩布哨的地方,他在地图上给划上了记号。

“摩洛和哈德门除了窃盗‘闵家花园’的枪械库之外,还盗走了一些捕兽机,在他们的部落的四周,可能还会有一些陷阱,我们要切实注意!”他说。

天色黑齐了后,他们一行又继续向山上上去。他们不敢用任何照明的用具,全凭摸索前进。

里卡度警官领在前面,大家保持着最接近的距离,当然,这种行动方式是至为艰苦的。

过了约数十分钟,眼看着就可以抵达山顶上了,里卡度警官忽然间像受了阻,他挥手,轻声吩咐大家停下。

原来,在那山头的岔道山口间的一栋大树上,盘据了有一条碗粗的大蛇,它已发现了来人,张开了血盆大口,气呼呼地喷着毒舌,像是饥饿了,等候着猎物吞噬。

山顶上确实的情形谁也不知道,那条山道的岔,却是他们必经道路。里卡度不敢用枪,恐防惊动附近的番人,但是他们必须要将那条毒蛇驱走才能继续前进。

下望是千丈峭岩,他们是欲进不得,欲退不行。

仇奕森轻说:“让我来吧!”

他和里卡度警官交换了位置,摸出了飞刀,继续摸索上前。

那只毒蛇见有人接近,已曲蜷起首部张开了血盆大口,随时准备袭击。仇奕森故意逗它窜了好几次,忽的一扬手,施展飞刀绝技,“嗖”的一声,飞刀正中毒蛇的首部,穿过了颈项间,几乎连头也割下来了。

刹时间,那条毒蛇由树上堕了下来。大家吁了口气,算是顺利上到山顶了。

这时候,又听得阵阵的梆鼓声响,透过了树林,向山谷望下去,还隐约可以看到一些火花。

嗨,那里果然是一座番人的村落,可以看到有许多茅草屋宇,其中有称“长屋”的,以竹子作为支架,搭成一大长条,上面盖有茅草和芭蕉叶。

村落的正中央,是一块极大的广场,广场上架有火堆,在熊熊烧着。许多番人武士脸上身上全涂了油彩,全身披挂着羽毛兽皮和各种乱七八糟的装饰品,手持长矛正围绕着火堆跳舞。

里卡度警官伏地蛇行,找着一个有利的地点,摸出了望远镜缜密窥探一番。

仇奕森已经看到哈德门所在的地方,那是一座竹子新建筑起的高台,四面有支架,用豹皮作为篷帐。哈德门头戴高耸的羽毛冠,身上披着豹皮,身前挂着金光灿烂的金牌,还有各色各样的宝石和装饰品。他除了手持长矛、背刀之外,腰间还别着一支短枪,高坐在竹台之上,真俨如土王爷似的。

“哈,我们没有白费心思,终算找到‘摩特毛’族的村落了!”仇奕森很自满地说。

“全凭你的记忆力,和那幅兽皮地图的功劳!”里卡度警官说。

“应该是里卡度警官带领我们来到目的地的功劳!”仇奕森说。

“假如说按照你所述的那幅兽皮地图的形势,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里卡度问。

这句话可把仇奕森问住了。仇奕森问:“什么地方?”

“蛇窟里!”里卡度说。

蛇窟是够可怕的,和那些未开化的番人拼命,已经是不划算了,再落在蛇窟里,那些没有灵性的东西,被它咬上一口,比吃枪弹和中毒镖更要受罪。彭澎和雷诺最为吃惊,连情绪也乱了。四周又黝黑的,连什么也看不见,随时随地都好像有毒蛇在他们身畔爬过。

里卡度警官已经将望远镜交给了仇奕森,指着村落中的长屋旁一个角落,请仇奕森看。

那是一座敞房,内中有着许多兽笼子,关着有许多动物走兽。其中却有着一只笼子是关着人——是个女人呢,长长的头发,穿着沙龙。

“嗨,那是凤姑!”仇奕森自语说:“这位任性、娇生惯养的小姐,这时候可受罪了!”

如何救凤姑出险?这是当前最需要考虑的。仇奕森和里卡度需要研究这座蛮荒村落的战略布置。

坐上土酋“王位”的哈德门是在平地生活里长大的,闵三江曾教导他许多海贼帮的战略。这个野人村,已不和一般的蛮族可比,况且他们已有了枪械。

仇奕森他们一行,总共只有七个人。雷诺是个孩子,两个土人掮夫又不管用,在人力上他们就处在劣势,除非出现奇迹,想攻进这座村落绝非易事。

仇奕森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该村落的战略布置。

哈德门是什么把戏全学会了,在村落的四周都有着新建筑高竖起的了望台。建造的方法虽然十分简陋,但是在一里内外发生有任何动静,了望台上是一目了然的,相信了望台上把守着的还一定是晓得用枪械的武士呢!这就是“闵家花园”内筑了了望台使他们学了乖!他们所差的,就是没有铁丝网,否则防范更严密了!

“了望台旁边的大树上躲藏着有人!可能是他们的喷筒队!”仇奕森将望远镜交给里卡度警官,指出他看的破绽!

“嗯,这样的蛮族,在‘魔摩岛’确实是可以称王了!怪不得哈德门宁舍弃平地生活!”

“我们在山谷的背面,正好是一个缺口!我很奇怪,他们连一个守卫的也没有!”

“他们把重点布置在前村,不考虑到会有任何人由后山的峭岩峻壁摸索下去,况且这儿是蛇窟……”

“不!哈德门偷走了大批的捕兽机,也许在这个缺口里所布置的全是陷阱!”

“唉,可怕!”里卡度同意仇奕森的说法。

彭澎向他们两人爬行过来,情绪紧张地说:“你们两位商量得如何?凤姑发现了没有?我们该如何进行?”

里卡度将望远镜让给彭澎看,边说:“你现在可看看,凤姑平日的刁蛮和威风到哪里去了?”

彭澎望了半晌,他的注意力被那批围着火堆打转跳舞的武士吸引,没发现凤姑的所在处。“我没看见凤姑呢!”他说。

“你能寻着兽笼,自然就可以发现凤姑了。”仇奕森说。

彭澎笑了起来,“他们将凤姑当做野兽看待了!”

里卡度说:“凤姑被困在兽笼子里,我们若用硬攻,凤姑的安全恐怕会有危险!”

仇奕森说:“我们最低限度应该先给凤姑有自卫的能力!”

“如何办得到呢?”

“雷诺可以办到!”仇奕森招雷诺至身边,摸出腰间的左轮枪,交给雷诺的手里,一面向他授计。

雷诺的身体小,又有着混血的血统,混进村落里去不容易被发现。他可以将手枪交给凤姑,至少任何人要伤及她时,凤姑可以自卫。

雷诺的身上别着有一柄锋利的小刀,里卡度拍了拍他的肩头说:“番人的兽笼子是用木干和兽皮缚合的,假如有机会,你可以割断几段兽皮,凤姑就可以逃跑了!”

雷诺战战兢兢,甚感到恐惧。

仇奕森说:“别耽心,我们会给你掩护的!”

于是他们研究了决定的战略,大家分配了信号枪和炸药,由仇奕森、里卡度、彭澎、巴法奴四个人,分头先行炸毁他们的四座了望台,两个土人掮夫给他们把守退路。

里卡度也分了一支短枪给巴法奴,边说:“凡是持枪的土人武士一定先发制人,给他们格杀勿论!”

决策已定,他们便展开行动,仍然由仇奕森和里卡度在前领路,蛇行下山,在乱草和荆棘丛中摸索前进。他俩用长枪探路,先要寻出前路有无陷阱和捕兽机,若有发现时,即给它做上记号。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蛇行着,随时还要注意着身旁有没有毒蛇。

蓦地“拍!”的一声,里卡度手中的卡宾枪被捕兽锥夹住了。

也幸好他是伸着卡宾枪去撩拨前路的一丛草堆,触着了捕兽机的机关,假如说他是冒然踩上前去的话,那情形是不堪设想了。

由于番人们猛击着梆鼓,摇头摆脑像乐极忘形似地在跳着舞,捕兽机的声响,却没有被发现。

“好险,幸而早计算好,他们会在这一条缺口道上布置陷阱!”仇奕森说着,爬上前,帮同里卡度将捕兽机撑开了,取出被捕兽机钳住的卡宾枪。

“相信还会有其它的陷阱呢,我们千万要小心!”里卡度说。

彭澎爬了上前,情绪很不安地说:“那些番人围着火堆乱跳乱蹦的,他们的用意何在?有着什么含意呢?是故意吸引我们注意么?”

“他们是在备战!”里卡度警官说:“听梆鼓传达的意思就可以知道了!”

“备战为什么要跳舞?这是很不可能的事情……”

“土人的脑筋简单,用这种方式容易使他们集合,以跳舞的热闹提高作战的情绪!”

彭澎诅咒说:“梆鼓的声响,把脑袋都震得昏沌沌,真烦极了!”

仇奕森安慰他说:“现在我们的战略,是以一当百,要冷静一点!”

他们一行继续蛇行下山,连续发现有好几个陷阱,是挖好了的泥坑,上面架有软竹和蒲叶,虚掩上泥土和乱草,不论人兽踏到上面,一定会掉进坑里去。番人的习惯,在泥坑底下,削竹为刀,密层层地在坑里布满了,谁掉进去了准保没命。

渐渐地,和村落更接近了。村前的地面,布了好几个哨眼,手执长矛,呆若木鸡,虽然有任务在身,但是野人还是野人,却在羡慕着那些围着火堆在跳舞的。

仇奕森打了手势,吩咐大家谨慎,小心摸索上前,忽的一踪身,兜手用腕臂夹住了一个哨子的咽喉,使出生平气力,没命地压下去。

那个野人,呼吸窒息,刹时间无声无息地倒下去了,里卡度再窜上前用枪柄向他的头上猛击了一下,他便安静地躺下了。

仇奕森招雷诺上前,指点他混进村落里去时该走什么路线,潜至凤姑被囚禁着的地方给凤姑传递武器,并将兽笼子绑着的带子割开。

雷诺是战战兢兢的,他好像有点丧魂落魄,犹豫再三,经仇奕森一再鼓励,终于硬着头皮,按照仇奕森的指点匍匐而行,混进村落。

雷诺终归是孩子,有生以来还没有遭遇类似像这样恐怖的场面,大家全为他捏一把汗。

番人们围着火堆,仍在疯狂地舞着。

“摩特毛”族人,好像有重男轻女的迹象,武士们围着火堆跳舞,妇孺却围在另外的一旁,她们同样的在跳舞,好像就是不能和武士混在一起似的。

土着番人男女分别只在胸部上,其余地方根本分不出他们的性别来,他们的上身都是赤裸的,妇女们跳舞,乳波颤动,幌荡幌荡的,煞是好看。

雷诺须要越过他们,才能到达长屋,好在他的肤色及长相和那些野人们没有多大差别,很容易的便混过去了。片刻之间,他已钻进屋底下去了,由长屋过去,便能到达凤姑被囚禁着的地方。

仇奕森、里卡度、彭澎、巴法奴四人,见雷诺已经可以达成任务,互相打了手势,遂分道而行,各人摸索向了望台去。

番人们的歌舞仍在继续,而且好像是愈来愈起劲了。哈德门过瘾地高踞在他的王座上。

过了不久,“劈,劈,劈……”那是信号枪的声响,只见一连串,一枚一枚的火光升了天,有红的、有黄的、有蓝的、有白的,像流星似的奔上了天空,形成万点花朵,像天女散花,又渐渐落下来,像是照明弹……

那些野人们非常吃惊,歌舞刹时停止了,梆鼓也停了声息。这又是仇奕森的诡计,耍了把戏,他利用信号枪弹吸引番人的注意。

“土皇爷”哈德门自幼在平地长大,懂得很多文明生活的知识,他立时警觉,知道是追兵到了。平日跟着他的那些已经懂得用鬼枪的土人孩子,也曾经看见过烟花,不以为奇。

但是那些刚被征服的野人武士,却全傻了,他们误以为是天神在发怒,也或是魔鬼已下凡,集体惊惶地抬着头,凝视着天空。

哈德门叽呢哇啦地用土语叱喝起来,吩咐武士们全体备战,各把守自己的岗位,但是谁也没理睬他。野人们怕看那些朵朵形色发亮的花朵,甚至于有些已弃下他们的武器以双手蒙着了脸,或是已经跪到地上去祷告请天神息怒,形形色色就是不听哈德门的指挥。

“闵家花园”的那个女佣摩洛出现了,她由长屋仓惶奔了出来,只见她身披着豹皮和项间饰物,头戴高耸的羽毛冠,那是巫师的打扮,向着哈德门指手划脚的,大意是教哈德门指挥大家作战。

只有哈德门由“闵家花园”带来的几个持长短枪的孩子武士仍听指挥,他们奔走着,加强几个“战略”岗位布署。

正在这时,蓦地一声爆炸,火花冲天,东角门的一座了望台榻下去了。跟着“轰,轰!”村子的四周了望台全被炸毁,把守在了望台上的武士立时丧生。他们都是哈德门由“闵家花园”带来的,受过哈德门严格训练懂得用枪械的武士。了望台被毁灭,哈德门非但损失好几个武士,还损失了许多费尽心机偷窃来的枪支。

野人们受到突如其来的袭击,情绪更乱,立时拖男带女,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纷纷躲进屋子。

“砰,砰,砰,砰……”卡宾枪声响了,一排子弹向一棵古树扫射,炸得枝桠也折了,树叶纷飞,树上同时倒下两个武士,那是喷筒队,惯躲在暗处以毒镖伤人的。

彭澎是负责由山背面向下突击的,他炸掉了了望台后也发现一棵树上躲藏着有喷筒手,省得麻烦,干脆一枚炸弹扔过去,那株大树被炸得折为二截,喷筒手由树上栽下来,脑袋炸得稀巴烂。

另外的一个喷筒手扔下喷筒,由另一棵树上跃下来。彭澎也不饶他,“砰”的一枪,喷筒手一声怪叫,便踉跄倒下去了。

那座野人村的广场上所有的武士已跑得精光,只剩下哈德门和几个手足无措持着短枪的武士。

这时候,雷诺早已趋至兽笼附近,将短枪交给了凤姑,又拔出腰刀,用力将缚着笼子的兽皮带子割开。

“哈德门,你被包围了,快些放下武器停止抵抗!”仇奕森在广场上出现,手持双筒大号猎枪,跟着将一枚炸药罐扔进火堆里去了。

火堆内的火势正旺,炸药罐落进去,很快地就爆炸,轰的一声,火堆内熊熊烧着的火柴,有些飞到草屋顶上着了火。

一个不知死活的土人孩子举起由“闵家花园”窃盗来的猎枪,瞄准,正要向仇奕森射击。仇奕森枪快,砰的一声,铁砂子猎枪轰开了火,像一团火似地向他喷过去,土人孩子应声倒下,连站在他身畔的另一个武士也遭了殃。

哈德门满以为在“闵家花园”里学了有足够的文明人战略,岂料三两下子就被敉平了。

彭澎也露身出去了,手持着短枪高声咒骂说:“哈德门,你好好的文明日子不过,跑到山野里来做野人,怎么你不反抗了呢?你们只管出来,有一个杀一个!”

忽然,枪声响了,是那个土妇女佣摩洛用左轮枪向仇奕森射击,“砰,砰,砰……”一连打了好几枪。

仇奕森匆忙闪身落地,正要举起枪来还击之时,摩洛已奔向长屋去了。

她同样的溜进屋底,在那些高高架起的竹架子内穿行,很难用枪把她击中。

里卡度警官手持卡宾枪也出现了,他高声说:“哈德门,你盗窃‘闵家花园’的枪械,你被捕了!”

哈德门见大势已去,唯有束手被缚。

忽而,摩洛已冲至那些兽笼子的近旁。雷诺年纪小,心又慌,意又乱,他用腰刀替凤姑割兽笼子缚着的兽皮,一直没割开。摩洛赶至,这孩子还算机警的,一溜烟,躲开了。

摩洛满面杀机,用手枪对准了凤姑,高声向外喊话:“谁敢碰哈德门一下,我先杀凤姑!”

“砰!”枪声响了,是凤姑开的枪,打中摩洛的胸膛。

摩洛中枪,惶然,两眼瞪得圆溜溜的,肥大的身躯仰天倒下去了。她好像还死不瞑目呢,仍要举起枪来射凤姑。

凤姑毕生之中,从没有这样面对面的杀死一个自己所熟识的人,打摩洛的这一枪,也不知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摩洛倒下去,她自己却魂飞魄散,惶然不知所措。

摩洛死不饶人举起了手枪,正要扣扳机之际,忽而雷诺匆忙奔出来,持刀没命地向摩洛的手砍去。“嗤”的一声,鲜血四溅,摩洛的手连同握着的手枪也被砍下。

摩洛惨叫,两眼翻白,一命呜呼了。

“女人祸水……”摩洛临气绝前还喃喃地念着。

摩洛是个有领导欲的女人,她自幼一手将哈德门扶育长大,在“闵家花园”为人作佣仆,委曲求全十七八年,为的是有朝一日哈德门如能重登这王位,她就能以巫师及义母的身分高高在上发号施命。现在,哈德门登上王位不过短短几天的功夫,她尚未尝足这向往已久的权势就丧了命,实在是死不瞑目。可是由于平日作恶多端,落得如此下场也可谓恶贯满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矣。

雷诺为救凤姑,没命地砍了那一刀,只见鲜血四溅,摩洛死亡,把他也吓呆了,腰刀落地,立在那儿直抖索。

幸好巴法奴过来了,他拾起那把刀子,帮同雷诺,替凤姑将兽笼子割开了,凤姑即恢复了自由。

这时候,哈德门俯首就擒,里卡度警官要给他戴上手铐。

仇奕森拦阻说:“哈德门还是此地的族长,我们要给他留点余地!”

里卡度高声说:“盗窃枪械,杀人绑票勒索,我们还需要替他留什么余地?”

“不!”仇奕森指着躺在地上的摩洛的尸体说:“那个妖妇才是祸首!哈德门不过是从犯!”

凤姑持着枪气急败坏地向他们奔过来了,仇奕森一行,冒尽了千辛万苦赶来救她出险,她非但没表示任何感激,连招呼也没打,指着哈德门就咒骂:“哈德门,你为什么这样不要脸……”

哈德门已经气馁了,俯首无语。

凤姑环手指着那些番人,咒骂说:“这里的野女人这样多,你竟别出心裁劫我来做什么新娘子,真是岂有些理,混帐加一级,我们还是兄妹称呼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吃到家里来了?……”

凤姑这一骂,仇奕森机彭澎他们一起都笑起来了。

凤姑扬着枪说:“你们谁再笑,我就打谁!”

仇奕森说:“凤姑,你穿着沙龙,也真好看!”

那是真的,凤姑穿着沙龙,做了“赤脚大仙”,她本来就是够健美,这种打扮,更是曲线毕露,喷火撩人。

“做土王爷,谁都要选这样的妃子。”彭澎也讥讽说。

凤姑以枪口对准彭澎。“你再噜嗦我先宰你!”

彭澎连忙挥手,说:“凤姑娘,请把枪口调到外面去,我们经过重重惊险,就差点没吃长矛毒镖,赶到这里来就为了救你!现在吃你的莲子羹的话,那就太不划算了!”

这座野人村算是给他们敉平了,场面逐渐回复安静。那些逃走躲进茅屋里去的番人妇孺武士,一个个鬼头鬼脑地溜出来,以惶恐的心情来看热闹。

番人的眼光,对平地人多是敌视的,在形色上也不友善。

仇奕森便关照哈德门说:“关照你的族人,教他们不得再有什么反抗行动,否则我们会扫平这座村子,杀得鸡犬不留!”

哈德门知道,反抗也没有用处,他们绝非是对手,枉自牺牲许多族人罢了。

他双手一举,口中喃喃有词,像念经似的,那些番人武士便纷纷跪倒,向着他的那座“王台”膜拜。

里卡度听得懂土语,哈德门在向他的族人解释,所到的是他的友人,不会对他们伤害,一面他吩咐大家去收拾残局。

仇奕森又命哈德门将盗窃自“闵家花园”的枪械悉数交出来。

哈德门说:“我为闵家做牛马多年,这点枪械该算是给我的报酬,我是要用以镇压邻邦的!”

仇奕森说:“里卡度警官在此,任何人售卖枪械至‘魔摩岛’,是会判重刑的,窃盗罪也相同!”

彭澎和雷诺、巴法奴已经绕着四座被炸毁的了望台各处,将把守了望台的枪械全捡回来了,有大号猎枪、鸟枪和短枪。

最着重的是弹药问题,番人们也搞不清楚那一种枪该用什么弹药,每具尸体上都有乱七八糟一大把。

里卡度警官叹息说:“野蛮人拿了枪,和猴子拿了刀是一样危险的!”

忽然,远处有梆鼓声响飘传,大家全怔住了,里卡度警官贯注全神,倾听鼓声意义。

彭澎咒骂了起来:“他妈的又是什么把戏?”

里卡度也感到诧异说:“那是战鼓!”

在广场上的那些土番们起了阵阵的混乱,惶恐不迭,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哈德门忽的扯住了仇奕森说:“仇先生,我们已往是无怨的,现在,我请求你给我帮忙!”

“我能帮忙你什么呢?”

“请你把枪械发还给我,这是一场我族人生死存亡之战……”

仇奕森不解,说:“怎么回事?”

“我母亲的堂兄,杀害了我的外祖父,篡了族长之位,好容易我将他和他的恶党赶跑了,现在他又集合了全力向我反攻。这是一场空前未有的生死搏斗,恐怕要血染‘魔摩山’呢!”

仇奕森叹息说:“唉,你好好的有平地生活不过,回来争夺这野人村做什么?”

哈德门摇首:“我在闵家的地位,比奴隶还不如,在这里我是一族之长!”

“这野人村有什么前途?”

“我现在求你,把枪械发还给我们,否则我们的族人没有抵抗能力!”

“枪械管制的问题,是里卡度警官的权力!”

战鼓的声响愈来愈接近了,哈德门恐慌不已,他忽的扯着了仇奕森的胳膊,异常紧张地说:“仇奕森,我曾多次救你性命!”

仇奕森一愕,说:“我今天没杀你,因为我欠你一命,你们的大祭典时,摩洛用掺毒的食物害我,你一连两次将我的食物碟子打翻。”

“还有一次,你搜索摩洛的屋子时,摩洛躲在暗处,打算用毒镖杀你,被我用石块向她袭击,将毒镖斜里打歪!”

“这样说,我欠你两命了!”仇奕森说。

“不管你欠我一命或两命,现在,敌人实行屠村而来,他们人多势众,我们须要反抗,请你把枪械还给我吧,要不然,你将会看见我的族人尸横遍野……”

仇奕森便和里卡度警官商量。哈德门的族人,已在广场上惶恐不安了。

里卡度说:“我们要阻止这场战争!”

哈德门说:“这场战争,谁也阻止不了的,你们是我的客人,我须得保护你们的安全!”

里卡度说:“唉!我已经说过了,把枪械交给野人,等于让猴子拿了把刀一样!”

倏地,杀声大起,番人们如排山倒海地涌到了,哈德门即向他的族人下令抵抗。

哈德门的武士们已遭受到一次的败北,军心大乱,斗志全失。他们犹豫着,集合在广场上,窃窃地议论着。

一片杀声,攻进了这座村落。首先是飞进一些长矛和镖,跟着,几个身涂油彩的野人摸进村子里来了,第一个照面,抓住了几个番人便杀,把头猎走了。

哈德门的族人大恐,刹时间,各自逃命,又纷纷躲进了长屋。

“把枪械还给他们,让他们抵抗!”仇奕森向里卡度警官说。

敌人刚才摸索进村,猎了头就撤退的,似是一种试探性的战略。第二次进扑,情形就不同了,他们有如排山倒海似地而来,蠭拥扑进村口,见人就杀,大有屠村之势。

“把枪械还给他们!”仇奕森叫喊着,他首先开了枪,但是那大号猎枪在这时已不显威力了,而且笨重不够灵活,每次打两发弹药就得重新装子弹。

野人的长矛、火箭、毒镖已如雨点般射过来,凤姑和彭澎也同时举枪射击了。

但是野人们用的是“人海战术”,前仆后继,如洪水般涌过来,一面怪叫怪喊的,煞是恐怖。

他们愈来愈是接近了。

“傻瓜!用炸药……”里卡度警官叫嚷着,他举起了卡宾枪来了一阵疯狂的扫射。

“哈德门,你还呆着干嘛?叫你的族人取枪械作战呀!”

哈德门大喜,取起那些集中起来的枪械高声向他的弟兄呼唤,刹时,草间屋里奔出来了一行人,多半是哈德门由“闵家花园”带来的所谓武士,他们对于用枪械虽是弄懂了,但仍显得手足无措的,也或是敌人进扑得过猛,使他们不战自乱。

“轰!”火光一闪,第一枚炸弹是彭澎扔出去的,它生了效,七八个野人躺了下去,血肉模糊的。

雷诺也燃着了分配给他的那支长型的雪茄烟,在帮同巴法奴燃点炸药的引子。

第二枚炸弹爆炸,阻挡了野人攻势的气焰,他们忽的撤退了,掉头便跑。

雷诺还继续扔第三枚、第四枚炸弹,把广场上炸得砂石翻飞,尘烟滚滚,充满了火药硝烟的气味。

“雷诺,别再浪费炸弹了!”仇奕森喝止说。

野人几乎全部退走,退出村外去了,广场上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渠,使人触目惊心呢。

火箭仍在燃烧着,长屋的篷顶也着了火,但是这时候谁也没有闲情去将火扑灭,各守着岗位,等候着敌人第三次进犯。

“他们还会再来的,大家安静着等候!”哈德门关照说。

假如凭肉眼外望,村落外根本就不见人迹,大概是他们在森林内隐蔽起来了,显得一片宁静,好像战争已经结束了呢。

凤姑趋至仇奕森的身畔,仇奕森让雷诺传递给她的一支左轮枪六发子弹全打光了。

“骚胡子,把你的弹带解下来给我!”她说。

“呵,我好久没听到骚胡子这个称呼了!”仇奕森笑着说,一面解下腰间左轮枪的弹带,又说:“凭心而说,凤姑,你穿沙龙着实比穿猎装美得多了!”

“骚胡子,你到这时候居然还会有闲情开这种玩笑!”凤姑娇斥说。

在那黝黑宁静的丛林里,忽的起了一阵单调的梆鼓声响。

“这又是什么?”仇奕森问哈德门说。

“他们在集合被击散了的残部!”哈德门答。

“嗯!那么在这个空间,我们还可以有充分的时间休息一番!”仇奕森说。

“不!他们只是被炸药的威力吓退的,很快就会重来的!”

“哈德门,到现在为止,我的心中仍有着一个悬疑,我希望你能诚实回答我!”

“我对仇先生一直是崇敬备至的!”

“记得我抵步‘闵家花园’的第一天晚上,在月下散步时,几乎被人用飞刀暗算,过后我在园中发现了你,慌慌张张的,是否就是你要暗算我呢?”

哈德门摇头,“不!那是华云道!”

“华云道?”仇奕森一怔,有点不大相信,说:“华云道为什么要暗算我?”

“不知道!”哈德门郑重说:“反正那天晚上,我发现华云道慌慌张张地向树林里跑进去,过后我就被你发现了!”

“奇怪,这个老秃贼为什么要暗算我呢?”

“也或是他要一试你的胆量!也或是他不愿意你干预‘闵家花园’的事情!凭心说,很多人都不愿意你干预闵家的事情,连我和摩洛在内;仇先生,你是危险人物,你知道得太多了。”

仇奕森也自觉好笑,他经常好管闲事,把自己掉进泥淖里去无以自拔。“闵家花园”就是个例子,几乎把性命也玩掉了呢!可惜华云道已经丧命,死无对证了!

“譬如说,我收复一个部落,我就曾猜得到你一定会追到的,摩洛曾三番四次鼓励我杀你,但我一直不肯下手,现在不免还有点后悔呢!”

“你为什么不下手呢?”

“我们‘摩特毛族’是崇敬武士的!”

“啊,你们竟把我当做武士了!”仇奕森失笑。

“你是用枪的文明人武士!”

树林里的梆鼓声响忽的改变了,一阵急促,一阵缓慢,重复又重复的。

“这又是什么?”仇奕森问。

哈德门挥手,制止仇奕森说话,他由“王台”上跃了下去,指挥他的梆鼓手,以急快的手法击出鼓声似乎和树林外的鼓声答话呢。

里卡度警官是懂得梆鼓的,仇奕森又赶过去向他询问。

里卡度说:“对方说哈德门有外来的力量相助,现在要以武士的方式和他解决问题!”

凤姑也有点吃惊,忙问:“什么叫做武士方法?”

“那就是决斗,以胜败来决定谁来做酋长!”里卡度说。

这时候,哈德门倒是神采奕奕的,很兴奋地弃下了手中的枪械,卸下了豹皮披肩,拔出腰间的那柄锋利无比的砍山刀,站立在广场口的中间。

不久,村落口间的丛林处野人出现了,大批浑身上下涂油彩的武士拥着一个漆黑、健硕、白发苍苍的野人,他的打扮和哈德门相同,头戴羽冠,身披豹皮,腰间还有乱七八糟的饰物,相信他就是哈德门母亲的堂兄了!

武士们替他卸下了羽冠和身上的豹皮,这就是说明他们都已解除了族长的地位了。

那位老人也拔出了一把锋利的砍山刀,气昂昂地朝村子内的广场过来了。

他首先和哈德门答了话,叽哩呱啦的,那是“摩特毛”的土语,里卡度警官也觉得很难懂。

老人指着躺在地上的尸体,念念有词地大概意思是说摩洛已死,哈德门已经没有巫师,不足为领导族人的酋长了。

哈德门却指责那老人串通了刁蛮残暴的“摩洛奇族”水鬼,将他的外祖父谋杀后篡位自封为王。他要代外祖父报仇!

老人举刀便砍,哈德门架起了刀迎接,一场凶恶的决斗便告开始了。刀光剑影,一来一往,各不相让。别看那老儿白发苍苍的,他浑身是劲;哈德门因为有一只胳膊受了伤,动作不大灵活,大家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这种族长争位之决斗,是不能有第三者介入的,否则决斗便不生效,两个争位的还须得合力将介入者先行解决。

老人带来的那些土番武士,已经全面散开,把整个村落包围了。在外表上,他们是围着观战,而实际上呢,可能会是有着什么阴谋。万一哈德门有失,他们便会一涌而上实行屠村的。

仇奕森吩咐大家不要光注意决斗,要严密防范外围的动静。

雷诺解开了行囊,将剩下的其余炸药全取出来了,分配给把守各要道的每一个人,只要番人有什么动作,他们便实行全面开火。

老人的攻击力量甚为旺盛,哈德门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击之力,一直在败退,似乎是且战且走。

哈德门因为负了伤,体力不支,他不得不用诡计。在广场中央高架起的土堆,已被仇奕森用炸药炸散开了。那些木柴的余烬未熄,满地星散了一些零碎的火炭,哈德门穿了鞋子,跳跃在其中,并不烫脚。未开化的番人,没有穿鞋子的习惯,脚底下便吃了亏,一不小心,火炭便灼了脚。

哈德门虚砍了一刀,跃登到一堆木柴之上,那儿还有熊熊的火焰,哈德门挥刀,在其中猛力一挑,一团烧红了的木柴便飞到了老人的脸上、身上。他受了灼痛,倏地一声惨叫,急忙向后退,可是他已被木堆围困住了。

哈德门不放过机会,急冲上前,拦腹一刀,立刻见了血。番人惨叫回身反抗,哈德门手起刀落,整个的胳膊给他砍了下来,老人便倒下去了。

哈德门好像着了魔似的,举刀乱砍,报了二代冤仇。“摩特毛”原是猎头族,战胜者要猎取对方的头颅,方算光荣。

哈德门是战胜了,老酋长已被砍杀,但是未猎取头颅还未算全胜。

在他周围的一些武士高声呼喊,意思是要哈德门割下老酋长的脑袋。

哈德门高举那把染有血腥的砍山刀,用土语高声说:“‘摩特毛族’猎头的习惯由今天起开始废止!”

土人武士的叫声更烈。

哈德门已趋至“王台”前,让他的几个弟兄给他戴上羽毛冠冕和豹皮披肩,各样的饰物也披挂上,然后向“摩特毛”神像膜拜。

他第二次又举起血刀,宣布说:“武士之中有任何人不服从命令,一律处死!”

怪嚷的声响始才逐渐平息下去。

老人已死,蛇无头不行,那些围堵在村外的野人已失去了蛇头,他们惶悚地欲实行撒退了。

哈德门却指着他们,命他们一律归降。

土番的头脑简单,他们被这血淋淋的械斗吓呆住了,尤其是统治了他们十多年的老酋长被活活地砍杀。

他们犹豫不决,不知道该逃命好,还是归降好。

哈德门是受过文明生活薰陶的人,他懂得进行说服,举着那柄血迹斑斑的砍山刀,口中念念有词地命令那反叛的番人归顺。

只有里卡度警官懂得哈德门在说些什么,大致上,哈德门是表示既往不究,希望他们放下武器,和家族团聚,重建家园。

“哈德门在说些什么,你们谁听得懂?请告诉我……”凤姑很着急,向着身旁的几个人问。

“你为什么这样关心呢?”彭澎得意谑笑着说。

“为什么我不能关心呢?我们是兄妹的称呼……”

“你要小心,哈德门当了族长,仍还是要娶你做新娘子的!”

“混蛋!彭澎,你耍贫嘴,我不饶你!”凤姑仍然赌狠说。

“奇怪呢!”里卡度警官也取笑说:“凤姑,你既然和哈德门是兄妹称呼,为什么他说的话你听不懂?”

正在这时,蓦地树林里跃出一个脸涂油彩,鼻子上串有铁环,头戴荆草编织的长帽,上面插有许多羽毛的野人。

他举着一支手杖,手杖上击缚了许多缩小了的人头,拉大嗓子,指着哈德门狂叫。

这一来,有一部分的野人也张牙舞爪,杀气冲天的。

“大家注意,这是老酋长的巫师,他主张替老酋长报仇,要杀退哈德门的死党……”里卡度警官向大家提出警告:“……他说,哈德门借平地人靠火枪的力量屠杀族人……”

大家的枪口一齐调转来了,对着那些有蠢动企图的番人。

哈德门仍在以说服的方式向巫师劝说,双方争吵剧烈,忽然,那巫师用手杖猛地一指,那些番人便疯狂进扑,长矛毒镖齐齐出手。

“开火!”里卡度警官一声号令,他实行先发制人,扣了卡宾枪枪机,一排子弹扫射出去,冲在前面的一群番人立时便倒下去了。

仇奕森等也帮同作战,那等于是大屠杀,番人们赤身露体的,怎能和枪弹对抗,遂相继倒下。

不愿意打仗的番人已经弃下了武器逃亡了。

彭澎仍将一枚炸弹扔出去,隆然一声爆炸,炸得木石翻飞,倒下的番人血肉模糊的。

“停止,停止……”哈德门高声呼喊,他不慎被一支长矛射中了腿部,血流如注!倒下去了。他自地上挣扎起来,仍高声呼喊:“停止……这是疯狂的屠杀……”

但是谁也没有听他的,一阵猛烈的枪声过后,差不多作最后进扑的番人全倒下去了,连那个凶恶的巫师也在内。

他的那支悬有许多人头的手杖仍插在地上,那些被猎的人头,一颗颗被炼制得如同拳头大小,发丝随风飘飘,煞是可怕。

“请停止屠杀……”哈德门挣扎起来并冲上前向他们喝阻。

“妈的!哈德门,你竟起了菩萨心肠了!你不杀他们,他们一样会杀你!”彭澎说。

哈德门珠泪涟涟,说:“我回‘魔摩岛’来,主要的目的是要改善他们的生活,把我在平地生活所学到的,带回来教导给他们……”

“你真变成菩萨了!”彭澎说。

“他们都是我的族人,我为什么不这么做?”

仇奕森便示意里卡度向空中击放信号枪,那是吩咐大家熄火的信号。接着,他问:“哈德门,你真的不打算回C岛去了么?”

“我要留在此地改善族人的生活,教导他们开化,将荒山化为良田,把野林变为果园……我在‘闵家花园’里所学的一切,要全用在此。”哈德门似像动了真感情似地,泪流满脸,泣不成声。

凤姑到底是和哈德门自幼在一起长大的,她自动在沙龙上扯了一大幅布,趋上前,为哈德门包扎为长矛所刺伤的大腿。

“哈德门,你想改变这个野人村,恐怕是无能为力的!还是跟我们回去吧!”她说。

“不!我决心要留在此,我在‘闵家花园’的地位,不过是一个野种,受大家的岐视、奚落,不如在这里做一个野人王……”

这时候,野人们都停止抵抗了,他们在等着安抚。

里卡度警官掏出了手铐,朝哈德门说:“哈德门,你被逮捕了,你不跟我们回去是不行的!”

仇奕森向里卡度警官说:“你打算控告哈德门什么罪名呢?”

里卡度说:“窃盗‘闵家花园’的枪械库!掳人勒索!”

仇奕森说:“窃盗枪械库的是摩洛,摩洛已经死了!你可以把尸体扛回去!至于是否绑票,应该问凤姑,是否被掳?也或是凤姑自愿意到‘魔摩岛’来参加哈德门的就位典礼呢!”

凤姑被点醒了,忙说:“对的,我是自动来参加典礼的……”

里卡度不乐,申责说:“仇奕森,你为什么替哈德门开脱了?”

仇奕森却说:“事实的真相就是如此!”

“那我岂非白跑到‘魔摩岛’来一次了!”

“你并没有白跑,至少你做了一件好事,多了一个土着酋长的朋友,将来到‘魔摩岛’办案,可以方便一点呢!”

里卡度呆想了片刻,忽的笑了起来,他拍了拍仇奕森的肩膊,说:“你真不愧为‘老狐狸’,我全听由你的摆布了!”

仇奕森说:“里卡度警官是一位了不起的正直父母官,我相信哈德门和他的族人会永远怀念你的!并且假如说将来‘魔摩岛’开化了,而成为蛮荒中的一个乐园,就全是你网开一面之功了!”

里卡度被仇奕森的高帽子罩得无可奈何,耸了耸肩膊说:“好吧,反正我这趟到‘魔摩岛’来,是纯粹为了交朋友啦!”

忽然,梆鼓击起,首先传递到高山上,高山上有梆鼓声响应,继着传递出去,渐由近而远,但那只是平和友善的数声。

凤姑对里卡度的看法也大为好转,她插嘴说:“呵,里卡度警官你真好,我求你原谅从前所有我对你不友善的地方。”

里卡变不作正面答覆,反向凤姑取笑说:“凤姑,说老实话,我还不知道你是预备留在这里做新娘子,还是要跟我们回C岛呢?”

凤姑即刻露出愠色,说:“我已经警告过任何人不得再向我取笑!……”

里卡度连忙点头,不再回嘴,但他又向仇奕森取笑说:“老狐狸,相信我们再走出去的时候,不需要再由蛇窟走了吧?新酋长会派仪队相送,再也不会有任何人向我们侵犯了!并且假如我在‘魔摩岛’交不着朋友也没关系吧,老狐狸会替我把尸骨运回去的,对不对?哈!”

仇奕森却说:“那些枪械问题,警官打算如何处理?”

里卡度做个鬼脸说:“一个王位,不能没有自卫的武器,反正是这么一回事,你们中国人有一句古老的俗语,‘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

凤姑大喜,转告了哈德门。

哈德门感激涕零,他即招集了他的梆鼓手,关照他们击鼓,通知全岛“魔特毛”族的战事平息了,所有逃离的族人应该返族,接受安抚。

不久梆鼓的声响又改变了,变成了极度使人兴奋的声响。

那是哈德门的主意,他要设宴款待由远方而来的客人,举行庆祝大典。

村落里血迹未拖,火药的硝味未除,番人们已经在收拾现场,所有的尸体全被移走,重新架起了火堆。他们好像是很健忘的,刹时间就歌舞起来了。

哈德门要尽地主之谊,吩咐宰杀了两头山猪,以烤山猪飨来宾。

由“闵家花园”带来的酒仍有,哈德门一并拿出来待客,土番们表演了特别的歌舞,他们互相乾杯。

里卡度、仇奕森等人经过竟日竟夜的劳顿,着实也疲乏不堪,加上几杯酒下肚,未至宴会散时,他们已昏昏欲睡。不久即席地而卧,睡熟了。


当仇奕森张开眼睛时,艳阳已经高照,凤姑畏缩在他的怀里睡得正香呢。

仇奕森爬起身来,只见里卡度、彭澎、巴法奴、雷诺等人仍躺在地上直打呼。

彭澎的身旁有两只空着的酒瓶,他是抱着酒瓶睡觉,丑态难以形容。

仇奕森抚着脑袋,仍觉得是昏昏沉沉的,好像有点飘忽,又带着神经痛,这是怎么回事?他睡得这样死,好像忽然失去知觉似地睡着了,这是很少有的现象。

“莫非酒里面掺有蒙药?”他喃喃自语说,举目四看,广场上竟连一个人影没有了。哈德门和他的族人到哪儿去了,岂不奇怪么?那熊熊烧着的火堆,余烬未熄呢。

仇奕森再一摸身,再看里卡度他们的身旁,糟糕了,他们所有的枪械已告不翼而飞,全不见了。

是中计了么?哈德门利用蒙药,将他们昏迷了,然后解除了他们的武装。

仇奕森立刻将里卡度推醒。

里卡度也呼头痛。“怎么回事?”他说。

“你的枪械呢?”仇奕森问道,一方面将凤姑、巴法奴和雷诺也一并唤醒了。

“糟了……”里卡度发现枪械失窃,大感恐慌,他跺着脚说:“野人终究是野人,不能对他们太善待的……”

彭澎是饮了过量之酒,直在呼头痛不已。“哼,反正我们是拼死来的,十成是活不着回去了!”

雷诺最是惊恐,因为他用当作枕头的炸药包不见了。“完了,我们全完了……”

凤姑爬起了身,也一眼就看到村落四周被炸毁掉的四座了望台又重新建起了。

番人们的建设也真快呢!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那是距离天亮前后没有多久的事情。

“噢!了望台上有人把守着……还持了枪的……”雷诺叫喊着。

“他们是负责监守着我们的。”里卡度说:“现在我们连反抗的能力也没有了!”

“我们束手待毙么?”彭澎愤然说:“多少总要拼他们几个!”他开始在身旁找寻可供应用的武器。

“且慢!”仇奕森挥手命令他们冷静。“假如哈德门要杀我们的话,他在我们睡熟时,早就可以杀了!何必等到现在?”

“也说不定他不给我们好死!”彭澎说。

仇奕森环视了四周,矜持着说:“哈德门和他的族人一定在附近!”忽的,他发现广场上有着一只桶形的梆鼓,便向里卡度警官说:“你是研究这些的,懂得怎样运用,何不教哈德门出来和我们面对面说话?”

里卡度抓着头皮。“我懂得听,但是真实的还未运用过呢!”

“不妨试试看!”

彭澎自言自语的:“妈的,假如哈德门出现,我非杀他不可!”

“现在不是莽撞的时候!”仇奕森说。

里卡度便去击鼓了。鼓声咚咚,还满像那么回事。

片刻之间,远处的树林里起了梆鼓声的反应,一阵接一阵的,好像和里卡度警官是在对答。

“里卡度警官的击鼓技术还真管用呢!”仇奕森含笑说:“居然还通上话了!”

“哈德门怎么说?”凤姑很着急地问。

里卡度已扔下了梆鼓,双手叉腰,面对着村子广场上的进口处。

不久,哈德门已经在村口间出现了,他回复了他平常的形状,除了一条短裙以外,身上连什么披挂乱七八糟的饰物全没有了。

哈德门只是一个人,没带同什么侍卫,他以最快的速度向广场上跑过来了,由于他的腿部负了伤,所以一跛一跛的。

里卡变似乎仍在生气,和哈德门交涉,说:“我们放你一条生路,不料到你反用卑鄙的手段,悄悄地用蒙药窃盗了我们的枪械……。”

哈德门摇首说:“我要建立这座小村成为和平乐土,以后凡是在村子里的人,一律禁止携带武器,这是新法令!”

“那么我们的枪械呢?”

“你们的枪械一律放置在村口的长屋里面,你们要出村去时,随时都可以拿走!”

“这样也不需要在酒中放置蒙药呀!这手段太卑鄙了!”里卡度说。

哈德门说:“我知道你们必然是不肯的,逼不得已这样做,因为我须要以身作则呢,否则无以建立我的威信!”

仇奕森又帮同哈德门说话了:“哈德门所说的不无道理,他是一个新酋长,要建立新的法规!”

里卡度说:“你知道缴一个警官的枪械是什么罪名?”

仇奕森说:“警官当然要比普通一般的人守法,入乡随俗,土着的部落也有他们的法规!”

里卡度气恼得直跺脚,说:“仇奕森,你为什么老是护着他说话?”

仇奕森指着村口说:“因为我已经看到了呢,村口间挂有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的是‘里卡度’的字样!哈德门没忘记你的恩德呢!”

里卡度仔细向村落的进口间一看,果然的,好大的一块木牌,上面还是用彩色漆涂绘的,土里土气地写着“里卡度村”一行英文字,其中的字母还写错了一个。

“这……这成什么名堂?”里卡度大窘。

哈德门笑着说:“为了纪念我的友人,譬如说,通村口的这条大路,我称为‘仇奕森路’……”

仇奕森一怔,说:“怎么?连我的名字也扯上去了?”

凤姑大笑不已,说:“将来这座野人村文明之后,你们都成为历史人物了呢!”

仇奕森向凤姑说:“你先别讥讽我们,相信哈德门是不会忘记你的!”

“当然,凤姑曾是这里的一夕王妃……”彭澎在旁插嘴说。

凤姑悻然地踢了他一脚,说:“你少给我耍贫嘴!”

哈德门便说:“我准备雕塑一尊神像,那是纪念凤姑的,我的族人会朝夕膜拜!”

“嗨!凤姑将是他们的女神了!”仇奕森笑着说。

凤姑脸有愠色,指着哈德门说:“我还没有死呢?干嘛为我雕像膜拜?”

“这是我们‘摩特毛’族的习惯!”哈德门说。

“你用什么纪念闵三爷呢?”仇奕森又问。

哈德门便指着那座“王台”,说:“这就是纪念闵三爷,他老人家永远高高在上!”

“妈的,就是没有纪念我的呢!”彭澎在旁以开玩笑的语气说。

“有!凡是今天到我这座村落里来的朋友全有!”哈德门指着村落四周重新建起的四座了望台,说:“这就是纪念你们的,彭澎、巴法奴、雷诺、萨菩和圣加!”

“萨菩和圣加是谁?”彭澎怔怔地问。

“萨菩和圣加是你们带来的两个掮夫呀!”哈德门指着山背后两个早已经准备好行装的掮夫说:“你们的东西,全在他们的行囊里,一件也不会少的!”

仇奕森哈哈大笑,说:“哈德门,你也真周到!”

这一来大家全笑了,形成一片欢乐的气氛。

“我们应该离去了!也许C岛还有许多事情等待着我们要办呢!”里卡度警官说。

凤姑要索还她的衣裳,哈德门也早已经替她准备好了。她的猎装、衬衣、短皮靴,裹做一团,全置在王台的旁边。

凤姑找了一个可以更换衣裳的地方,将沙龙脱下,换上了她习惯穿的服装。

梆鼓声又响了,那是传递送客的信息。

哈德门选好了二十多名精壮的武士,给他们做护卫,已列队守在村口之间。

仇奕森等一行人便启程了。

哈德门亲自送了一程路,向他们挥手话别,说:“假如有时间,希望你们常到这里来游玩,我会感到光荣和无限的欢迎!”

彭澎喃喃自语说:“来一次已经够受了,还有兴趣再来么?”

仇奕森向他说:“你别小视哈德门,也许在数年之后,哈德门真会将这个天地建设成世外的桃源呢!”

“算了,就算天堂我也不高兴再来了!”彭澎说。

有“摩特毛”族人的武士相送,他们的回程倒是十分顺利的。

“魔摩岛”的蛮族很多,但“摩特毛”族是著名的大族,他们的武士凶狠善斗是著名的,一般的蛮族多不愿意去惹他们。

越过了高山,穿过了原始丛林,到达平原,不久就是海滨了。

哈德门派的武士携带乾粮和水果,原是供他们午餐用的。

仇奕森命雷诺在海畔放了红色的信号枪,一团红烟上升,在高空间散开了花朵。

在海洋对过的许多礁石丛中,便驶出了那条游艇,匆匆地向岸边靠拢过来了。

掌船的是巴法奴的好朋友,他驶船的经验虽然老到,但是到“魔摩岛”里来还是头一次。信号枪是他们约定的暗号,但是当他的船将要拢岸的时候,蓦地发现岸上有着大批的“摩特毛”武士,掌船的大为吃惊,急忙一个大转弯,又向海面上飞驰出去。

仇奕森急忙高声呼喊:“不要紧,这是相送我们的番人呢……”

掌船的不肯相信,后来还是由巴法奴向他解释,这家伙始才半信半疑地将游艇靠了岸。

那些野蛮人虽然不害人,但是模样却是吓人的。

他们一伙在岸边用了午餐,仇奕森将所剩下的罐头赠送给那些番人武士,交了朋友,始才登上了船。当游艇驶离海湾时,那些武士仍呆立在岸畔以目相送呢。

彭澎松了一口气,说:“到现在为止,我们才算死里逃生了!”

雷诺到底是小孩子,恐怖的时间已经过去,他的情绪轻松了,说:“其实也是满好玩的呢!”

彭澎便说:“哈德门有意想请你再来作客,你有兴趣么?”

雷诺摇首说:“玩一次就什么都够了!”

里卡度警官矜持着,一直没有说话。

仇奕森问:“你在想些什么呢?”

里卡度说:“我在考虑,回C岛去之后该如何交差?”

仇奕森说:“这岂不简单?你的‘管区’该扩大了,连‘魔摩岛’在内!”


天色傍晚时,游船已渐近了C岛。

那时候,夕阳的余晖已沉向海平线的边缘,活像一盏灯笼似的,在水平线上眨着眼睛,闪露出万道金蛇,在海面上荡漾。

航线所驶的方向,正对着了“闵家花园”所辖下的地界范围。仇奕森顿觉得有了异状。在通常的时候,“闵家花园”的灯光是不到黎明时不会熄掉的,这时候,正该是掣开电门的时间,为什么整个的“闵家花园”是乌灯黑火,像笼罩着一阵愁云惨雾似的,可以说是连一点灯光也看不见。

莫非“闵家花园”又发生了什么意外了么?

“不必到C岛的码头上去了,我们就在此找地方拢岸吧!”

仇奕森吩咐说。掌船的那个土人略感恐慌,说:“现在正值潮涨,这海湾上水流湍急,海沿上尽是暗礁,太危险了……”

忽的,只听得“砰,砰,砰”一连串枪声。嗳,那枪声正发生在“闵家花园”内呢!

“啊呀,好像是在大厦附近!”凤姑着了急说。

仇奕森便向巴法奴和雷诺商量,说:“你们两位熟悉水性,可以在这里找地方登岸么?”

雷诺没有把握,反问巴法奴。

巴法奴看着海沿上的情形,有点困惑。海面上因为起了风浪,正值潮涨,风浪是向着海岸冲击的,海沿上暗礁又多,人力究竟是有限的,若被潮水带着在暗礁上刮过,立刻就会受伤。

“恐怕会受伤呢!”巴法奴说。

仇奕森说:“我记得有一个暴风雨的晚上,有一批番人在这附近登岸,杀死了‘闵家花园’的土人孩子,然后从容撤退,他们还是利用浮木渡海的!”

“啊,那必是‘摩洛族’人的水鬼了!”巴法奴说。

“你没有办法试试看么?”

巴法奴即脱下了衣裳,硬着头皮说:“好的,我试试看吧!”

砰,砰,砰……又是一阵枪声,发射地甚远,很像是发生在“闵家大厦”附近。

“不要是海贼们趁我们离开‘闵家花园’之际趁虚进犯吧?”彭澎惶恐地说。

仇奕森有点着慌,他心中暗暗估计,闵家大厦内,闵三江连他的大女儿、二女儿及女婿柯品聪,加上四名枪手,总共不过八个人。假如说,海贼们进攻,是袁大麻子和“方家四怪”的残党汇合,他们的力量就无可估计了。

巴法奴已下了水,他奋勇地向海岸泅过去。浪涛汹涌,不时的,他被潮浪卷扑到海平面下去。

仇奕森关照掌舵的尽量将游艇跟着巴法奴徐徐的驶进。

巴法奴趁着潮水被冲走得很快,游艇只有紧跟随着他。

雷诺蹲在船头前,为巴法奴耽忧,他喃喃地说:“恐怕巴法奴会办不到呢!”

里卡度说:“既然这样,我们何不干脆到公用码头上去登岸,那也省不了多少时间!”

仇奕森说:“不!假加是海贼进攻,他们不会预防我们在此登岸,其余的地方,恐怕他们会有布置了!”

不久,巴法奴已泅到一块离海岸很接近的礁石,爬了上去。忽的,他又跃下了水,重新向游艇泅了过来,搭着艇舷,指着海岸前端,喘着气说:“那边有一条船,靠在岸边呢!”巴法奴一急起来,土语就又出笼了。

雷诺机警地马上为他们双方做翻译。

“什么船?”仇奕森急问。

“好像是海贼船!我们在槟榔礁攻击过的一条!”

“啊!那就是袁大麻子……”仇奕森更为着急。

最奇怪的莫过于是海贼船竟敢拢至岸边登陆,他们是得到情报知道“闵家花园”已成了“真空”的状态么?

“海贼么?那正好逮捕他们归案!”里卡度警官说。

“海贼船上的灯火亮着么?”仇奕森又问。

“船舱是亮着的!”

“那么船上有海贼把守着了?”

“但是也像空船呢!”巴法奴说。

“不管,我们先摸掉他们的船再说!”仇奕森考虑准备行动。“你还有把握泅泳上海贼船么?”

“大概没有问题!”巴法奴说。

“我们由正面过去,假如船上有人的话,我们吸引他的注意力,你设法爬上船去!”

巴法奴点头:“假如是空船,我在船头上举灯通知你们!”

仇奕森说:“你要切实注意,海贼们是不讲人道的,你不杀他,他必杀你,遭遇时不必留情!”

巴法奴说:“我的身上有匕首!”

“带一支枪去!”他将腰间的左轮手枪取出,用油布包裹起来,交给了巴法奴。

风浪仍汹涌着,巴法奴一仰身,沉下海水去了。他像条人鱼,刹时间又已游至大礁石的上面去了。由那地方,他可以看见海贼所在的位置。

不久,巴法奴又跃了下水,向海贼船潜泳过去。

仇奕森接过了驾驶游艇的舵盘,开足油门,猛然向海贼船所在的方向驶过去。

绕过海湾,果然的,他们已经可以看到一艘“大眼鸡”靠着浅滩停泊。

仇奕森驾着船猛冲过去,将要接近时,他举起猎枪对着船便打。

砰,砰,砰……立时船上火光闪闪,向着他们还击,证明了那并不是空船。

“是一支枪在乱打,证明船上只有一个人留守着!”仇奕森说。他已掉转船头,驶出射程距离外去了。

海贼船上只留着一个人就好办了,他们只要能掩护巴法奴摸上船,就可以将他解决,断了海贼们的退路。

“大家注意,集中火力,向他攻击!”仇奕森说:“相信巴法奴早已经摸至船边,在伺机登上船去呢!”

于是里卡度、凤姑和彭澎,已经在船头上各守了一个据点。里卡度和凤姑用长枪,彭澎用短枪,一齐向海贼船上火光闪出的地方瞄准了。

仇奕森把着舵盘绕了一个圈子,又对准海贼船猛冲过去。可是这时候,那条海贼船上,竟朝天空打出了两响信号枪。两团鲜红色的火花在天空间爆开,散开了万点花朵,又如流星似地堕了下来。

留守在船上的海贼可能是通知攻进“闵家花园”的海贼帮,向他们紧急求援呢!

游艇已经和海贼船接近了,仇奕森一声呼喝:“开火!”

里卡度、彭澎和凤姑,三个人三支枪,以连环射击的技术,没命地向着海贼据守着的地方打去。

枪声如麻,仿如大战场一般。海贼也没命地还枪,以一支枪和他们三条枪对抗。

海贼船上开了枪,火光闪露处,正说明了他的所在处,成为他们的目标靶子。

里卡度是受过严格训练的警官,打“死靶”他很有把握打中,“活把子”,他连一点“辄”都没有。游艇是以全速前进,海面上风浪又大,船身一颠一簸的,等于是打活靶一样。他连打了七八枪,根本是在浪费弹药。

彭澎是打乱枪的朋友,能“蒙”中了一枪,谁就活该倒霉,他对自己的枪法也是毫不信任的。

最自信的还是凤姑,她的射击技术和飞刀都是经由闵三江亲自传授的。

她用的是长射程的猎枪,连打了几发子弹之后,忽然海贼船上不再还击了,火光灭去,很可能是留守船上的海贼已经丧命,倒下去了。

凤姑很满意,拍了拍她手中的猎枪,那原是她私有的财产,由她借给金姑用,金姑又借给了仇奕森。这时候仇奕森须要驾船,便又还到她的手里去用以歼灭贼人了。

海贼船上不再有人反抗,便证明了是留守船上的贼人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也可能是中弹丧生了。

凤姑很骄傲,举起她手中的猎枪,说:“这全是我的一支枪的功劳!”

仇奕森说:“你且慢高兴,说不定是巴法奴爬上船去,将那歹徒解决了呢!”

凤姑说:“不!我可以告诉你,百分之一百是我的猎枪击中的!”

仇奕森说:“你别太自信了,瞧,船头上已移出了一盏灯,那是巴法奴和我约定好的暗号呢!证明他早已经上船去了……”

在那漆黑的沿海上,海贼船上的灯光是异常单调的,有一支洋油烛在向船头上移动,大家全可以看得出来。

雷诺很高兴,叫喊着说:“对了,船上的人影我可以认得出来,他的头发,像一丛乱草,几乎容易认得出来……”

凤姑很不服气,说:“我们待会儿上了船,就可以知道了,海贼会被什么样的弹药击中的!”

两条船渐并拢了,巴法奴已经在船头上露出脸向他们招呼,并抛下了绳缆。

仇奕森向雷诺询问说:“我们还有多少炸药?”

雷诺说:“只管放心,足够炸掉一条海贼船!”

绳缆结妥当之后,里卡度警官是第一个登上海贼船去的,他利用爬山石的技能,攀着绳索,一蹬一纵就上去了。

凤姑竟欲逞强,但是她办不到,贼船游艇高低相差差不多有丈多高。

凤姑抓着了绳子,跳跃了多次,但是仍上不去。这也是因为风浪的关系,并拢的两条船时开时分,看得不准,跌进两条的夹缝里去,不是丧生,至少也会夹断一条腿。

凤姑有点胆怯,她上不去。

彭澎是急性子的人,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抓着了绳缆就向上蹬跃。海贼船的船身是湿滑的,一踏偏了脚,就会滑下去。掉在海水之中还不打紧,若掉在两条船的夹缝之间,整个人将会被挤得粉碎。

他踏滑了脚,幸好绳缆抓牢了,没掉下水去。船头上探出巴法奴的脑袋,他伸手扯了彭澎一把,算是将彭澎扯上了船。

仇奕森跟着上了船。

那留守在船上的海贼仆倒在甲板上,他的背脊插有一把尖刀,证明了他不是被枪击中的,而是被巴法奴暗算,由背后将他刺杀。

假如说,凤姑知道这真实的情形,真不知道会怎样的失望呢。

仇奕森看过了两条贼船之后,说:“我们只要爆掉他们的引擎,折掉他们的桅杆,海贼们便没有退路了!”

彭澎已用绳索,将装载炸药的行囊吊上来了。

凤姑在汽船之中仍高声问:“贼人是被枪击中的么?”

彭澎正要摇头,仇奕森已露出身子来向她说:“凤姑,不错,是被猎枪击中的,证明了还是你的枪法准确!”

凤姑大喜,自满地说:“到底我是击中了一个海贼!”

彭澎不解,怔着仇奕森说:“你为什么要骗她呢?”

“让她自满,省得她上船了!”

于是,里卡度警官和彭澎都帮着忙,自行囊之中取出了四罐炸药——两罐缚在船桅上,另外的两罐塞进轮机舱的引擎之中。

将引线牵得极长。仇奕森关照巴法奴,待他们离船后,点着了引线就立刻跳水。

巴法奴唯唯诺诺。

仇奕森、里卡度、彭澎三人仍由上船的地方回返汽艇上去,命掌舵的将汽艇驶往沙滩拢岸。

仇奕森跃上浅滩,接着船缆,正打算要把汽船拽上浅滩之际,他忽然拔枪。

原来是靠左滩头的树丛中忽然有人拨树出来。

“什么人?”他叱喝。

“砰,砰!”对方竟然先行开枪。

仇奕森急忙滚身伏在浅滩海水之中,举枪还击,砰,砰……

树丛中倒下了一个人,另外的一个拧头就跑。

大概这是海贼,发现海贼船上射出紧急求援的信号枪,特地赶来察看的。

巴法奴在海贼船上,已经将炸药引子点燃了。他立刻跃了下海,潜泳到了汽艇之畔,和仇奕森他们集合了。

轰然两声爆炸,火光闪闪,船桅折了,轮机舱的甲板也飞上了半空中。

轮机舱内的机油着了火,熊熊地焚烧了起来。假如再燃烧及了燃料,相信整条的船就会毁掉了。

海贼们已攻进了“闵家花园”,枪声还不时断断续续的,不知道闵三江他们采取的守势如何?秦文马和周之龙,他们一伙人赶回来了没有?假如说,单凭闵三江和金姑、银姑、柯品聪及几个枪手来抵抗的话,那力量是太薄弱了。

袁大麻子和方家的兄弟是否集结起来一起进攻,也不得而知,仇奕森的内心中实在焦急不已。

海贼船专在“闵家花园”人力单薄时进攻,必然是有内线的。什么人是奸细?这个人必须找出来,否则后患无穷!

仇奕森和里卡度商量,欲分两路向闵家的大厦进发援救。

里卡度说:“你们的力量不够,若人力分散更会被海贼所乘。不如大伙儿同行,乘汽船到市镇去,召集所有的警力……”

仇奕森说:“你们总共不过还有四个警员,远水不救近火!再到市场去赶回来,恐怕来不及了呢!”

彭澎也参加了意见,说:“相信海贼们进攻‘闵家花园’已不是很短的时间了,枪声不绝,市镇上的警员听见枪声,早会进入‘闵家花园’去了!”

里卡度警官说:“你就不知道了,‘闵家花园’和市镇隔着了有两重山,发生了有任何事情,市镇是绝对听不见的!”

仇奕森考虑了老半晌,也觉得里卡度所说的有道理,于是接受他的建议,大家集伙登岸,赶往闵家大厦援救。里卡度警官将要乘艇驶往市镇去招集警官,分作两路扫荡海贼。

凤姑、彭澎、雷诺等相继跃上了岸。仇奕森先检查武器,他们炸药已经只剩下两罐了,枪械的弹药也所剩不多。

里卡度警官很慷慨的,立刻将他携带来的卡宾枪和短枪,连同他的弹带全交给了仇奕森,然后命掌舵的火速驾船离去。

仇奕森在沙滩止步,向凤姑和彭澎关照说:“海贼们的人数究竟有多少我们搞不清楚,但是这一次的进攻,很可能是他们倾巢而来,我们确实要小心加以提防。海贼船上发出了信号,也有他们的人赶来察看过,被我击毙了一名,另外的一名逃回去了,说不定已经报告贼伙,布置了陷阱,正等候着我们入壳呢!”

凤姑的心中恐慌不已,她还是一片孝心,担忧着闵老头儿的安全。殊不知她根本不是闵家的血脉,那是华云道缺的德。华云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坦白向仇奕森说出真相了,凤姑和闵三江仍然蒙在鼓里。仇奕森决心不揭开这个秘密,因为这样做,很会损害凤姑的自尊心的。华云道已经命丧黄泉,是死无对证了,只要他不揭发,这个秘密会随同华云道而埋葬的。

仇奕森将里卡度警官的短枪交由巴法奴使用,互相照应着向“闵家花园”内摸索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