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品聪说狄宝嘉已来至C岛,仇奕森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狄宝嘉这个浮荡子弟是十分值得注意的,他和他的父亲狄国斋狼狈为奸,很显然地对闵家有着不轨的图谋。

假如说,狄宝嘉也潜进C岛来了,问题自是不简单,仇奕森当然得了解真相。

C岛的地头不大,假如说狄宝嘉没有特别的隐藏所在,C岛的市镇他躲藏不了多久,他必会露形的。

仇奕森又上市镇去了。他向华云道借了那辆老爷车。首先找着了他的两个小跑腿的——巴法奴和雷诺,告诉他们狄宝嘉的身材和外型,教他们到市镇上各处去跑动,若发现这样的一个人的话,即从速报告。

仇奕森自己却走遍所有的饭店、旅馆、酒吧,试查狄宝嘉的行踪。

仇奕森走进好彩酒吧,碰巧遇见了彭澎在柜台前喝酒。

彭澎说:“仇大哥,我来请你喝一杯!”

仇奕森说:“你为什么离开了岗位,躲到这里来喝酒?”

彭澎说:“‘闵家花园’出事情都在晚上,白天根本没有事情!我是出来喝酒消愁的!”

仇奕森便也在酒吧前的台凳子上坐下,要了一杯烈酒,仰起脖子一口气就咽下去了。

“在M市有一个花花公子,叫做狄宝嘉,这个人你可认识?”他问。

“不知道!”彭澎摇了摇头。

“他和你的老板秦文马的姘妇艾莲娜有一腿的,你岂会不知道呢?”仇奕森说。

“艾莲娜我是知道的!”彭澎说着,用手肘撞了仇奕森一下,扮了一副怪脸,眼睛向后一瞟。又说:“你看,艾莲娜不是已经到C岛来了吗?看样子,秦文马也该到了!”

仇奕森一听艾莲娜到了C岛不禁大愕。艾莲娜和狄宝嘉是同一条线索上的人物,艾莲娜既到了C岛,和狄宝嘉到了C岛,又有什么两样呢?莫非柯品聪所说的一切乃是真的?

仇奕森忙顺着彭澎指示的地方看去,可真奇怪了,那是一点也不假的。那个冶艳的混血女郎艾莲娜,竟坐落在酒吧一隅的火车卡座里。她衔着一支长型的香烟,悠闲地轻吐着烟雾。她的跟前,置着有一杯碧绿色的薄荷酒,似是在等候什么人。

“奇怪了?这个女人到C岛来干什么?”仇奕森喃喃自语说。

彭澎耸了耸肩膊,说:“谁知道?说不定是和老板秦文马约会!”

仇奕森忽然板下了脸孔,指着彭澎说:“你是奉命到这里来迎接她的吗?”

彭澎大恐,瞪目惶悚,说:“天地良心,我可以指天发誓,我是到这里喝酒来的!”

仇奕森目光灼灼,他瞪视彭澎的形色,这莽汉的外型,十足是个口直心快、行为干脆的汉子,他会为这个女人撒谎吗?似是不可能。

“你知道她是你老板的姘妇?”仇奕森再问。

“那卡诺酒店上上下下的人,谁不知道呢?”

“那么你到‘好彩酒吧’里来喝酒,完全是巧合?”

“是无意中碰到的!”

“嗯!”仇奕森点了点头,置下了酒杯,朝艾莲娜的方向行了过去。

艾莲娜早发现仇奕森了,可是她处之泰然,仍然抽着她的烟,啜着她的酒,根本没把仇奕森当做一回事。

仇奕森来到艾莲娜的跟前,毫不客气地拉座椅在艾莲娜的跟前坐下。边说:“小姐,你还认识我么?”

艾莲娜扬起了眉毛,噗嗤一笑,说:“你是中国人黑社会中的好汉,大名鼎鼎,绰号称为‘老狐狸’。以前我不知道,现在我可知道了!”

“你到C岛来干什么?”

“哼?”艾莲娜冷嗤了一声,说:“菲律宾是我的国家,所有菲国的地方,我爱到什么地方就到什么地方去,谁也管不着!”

仇奕森说:“你的人很美丽,但是说话并不可爱!”

侍役过来,问仇奕森需要饮什么。仇奕森掏出钞票,边说:“这位女士的台帐,我付了!”

艾莲娜冷笑说:“我并不领情!”

仇奕森说:“你到C岛来,是和秦文马约会?或是狄宝嘉约会?”

艾莲娜板了脸色,说:“你是干什么的?凭什么调查我?”

仇奕森笑了起来,说:“秦文马是有妇之夫,你既来到C岛,有人随时可以控告你妨碍家庭!”

艾莲娜大怒,说:“请你离开我的座位!”

仇奕森说:“这地方是酒吧,女人接受男人请饮酒是合法。我已经替你把台帐付掉了,有侍役为证,你已经狠不起来了!”

艾莲娜勃然大怒,说:“你当我是酒吧女郎么?”

仇奕森说:“你也不过如此!”

艾莲娜霍然起立,她气恼得几乎要伸手掌掴仇奕森耳光。

仇奕森吃吃笑了起来,摇手按捺着她的气愤,平和地说:“小姐,你且别生气。C岛是半开化的地方,假如说你要逞凶的话,可能是自取凌辱呢!”

果然,酒吧内里里外外的眼睛,都向他们两人瞪视着。

艾莲娜无可奈何,咬牙切齿地一跺脚,即行离去了。

仇奕森似是有意要激怒艾莲娜离去的,所以冷笑不已。至少,他需要知道,艾莲娜究竟是和什么人一起到C岛来的?她住在什么地方?到C岛来有着什么样的图谋?这些都是仇奕森希望知道的。

他等艾莲娜离开了“好彩酒吧”不久,即行匆匆追踪出酒吧。

彭澎跟在仇奕森背后,说:“仇大哥,你竟然也对这个女人发生兴趣!”

仇奕森叱斥说:“别胡说,这个女人是图谋不轨的!”

彭澎说:“难道仇大哥要对付她不成?”

“说不定呢!”

“需要我帮忙么?”

“用不着!”

彭澎对仇奕森拒绝要他帮忙非常失望,但他并没有离开,迳自远远地盯住仇奕森,看这老狐狸在耍什么把戏。

仇奕森走出了“好彩酒吧”的大门,只见艾莲娜停留在大街的路面上。

这个混血女郎的神色是仓惶的。她在酒吧里似乎是在等候什么人似的,可是被仇奕森激怒而走出了酒吧,和她所等候的人将会失去连络了。

仇奕森很纳闷,他搞不清楚艾莲娜是应秦文马或是应狄宝嘉之约而来。

仇奕森的两个小助手巴法奴和雷诺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假如利用他们去调查追踪艾莲娜是最方便不过的。

艾莲娜看见仇奕森追踪出来,蹙着眉睫,匆匆向前行走。

C岛靠海的市镇并不大,三两条大街算是闹区;横过路面,穿进小巷便多半是住户人家,和穷街陋巷。

艾莲娜走着,不时回过头来张望。

仇奕森向她追踪,使她焦形于色。

“像你这样美丽的女人,和这些穷街陋巷实在不衬配呢!”仇奕森讥笑着说。

过了不久,艾莲娜忽的在一间类似工厂似的屋子的门前停下。她张望了一番。那屋子的破木门并没有掩闭,微虚掩着,轻轻一推,它就自动开了。

艾莲娜似是没有去路了,她推门进入这间屋子去。

仇奕森在江湖上的绰号称为“老狐狸”,恐防其有诈。在门外犹豫了片刻,四面暗察过是否有埋伏,然后摸出短枪,检查弹药,还有闵家派的那柄飞刀……。

他踢开门,追踪入内。那是一间空歇已久的手工业制造厂,几件陈旧而荒废了的织布机仍安置在敞厅之上,积满了蛛丝尘垢。

仇奕森停住了脚,两眼向屋子内外猛然一阵扫射。他觉得情形不对劲:这分明是一个圈套呢!瞧这间厂房的设置,分明是空歇了已久的,如今莫非是被歹徒利用上了?

艾莲娜已不知去处。这个女人,可能是被利用为饵的,引诱仇奕森入彀。

“来者不怕,怕者不来”,仇奕森大胆地趋了进内。

这屋子的面积很大,而且有着很多通径,左穿右拐都有通道。

凭艾莲娜一个摩登少女,一直是生活在都市里的,她只身来到C岛——这种荒凉的地方——已经是值得可疑的了。这时候竟又会走进这间古怪屋子;进屋之后,又会隐蔽起来消失去向!

仇奕森小心奕奕,凭他的经验,搜查每一个可以躲藏人的地方。

倒也奇怪,艾莲娜竟然像隐了身的魔鬼,连一点影迹也没有。

仇奕森注意到地上的足迹。这间屋子多年空废着,地上堆积上尘垢。艾莲娜的高跟鞋印十分容易辨认。

可是由足迹的证明,艾莲娜到这地方来的次数还不止一次了。地上的足迹十分凌乱,还有好多的男人的足印。

仇奕森更是需要谨慎。他将腰间的短枪掏了出来,握在手中,寻着新印留下的高跟鞋足印摸索进入一间宽大的房间。那里面好像是废物室,堆叠了许多凌乱的废物,蜘蛛网密积得由屋顶上悬垂下来,形状十分恐怖。

忽然,艾莲娜双手叉着腰,站在门首,狠声说:“姓仇的,你是要找我吗?”

仇奕森很诧异,真想不到艾莲娜也给他耍神出鬼没的一套。

“你躲藏在这里干么?”仇奕森说。

艾莲娜冷嗤说:“我正在等你呢!”

仇奕森含笑,说:“我似是堕进了你的圈套了!”

艾莲娜便说:“那么你是知道你自己的死期已经到了?”

仇奕森也猜想到艾莲娜既然引诱他进入这间屋子,用心一定不良,很可能这间屋子之内是有布置的。他出身于“江湖道”,有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的能耐,早已经注意到周围的动静了。

艾莲娜击了击掌,向屋子内高呼说:“你们可以出来了!”

仇奕森急忙拔出腰间手枪藉以应变。

可是屋子内并没有反应,可见得艾莲娜是故意逗着他藉以戏谑的。

“哈,想不到鼎鼎大名的‘老狐狸’仇奕森,也不过是如此呢!”艾莲娜取笑说。

“小杂种,你不过是在自讨苦吃罢了!”仇奕森欲向艾莲娜扑过去给她一顿教训。

一阵声响,似是有人在上面行动。

仇奕森有了警惕,一抬头,只见一块笨重厚大的瓦片由上面落下来。仇奕森急忙躲避,跟着一扬手,腰间别的飞刀便飞上屋梁去了,“笃!”的一声插在梁上。

艾莲吃吃一阵戆笑,她迈开了步子,竟要向屋外跑呢。

仇奕森岂会再饶她,急忙夺门要追出去。“砰!”一声枪响,枪弹由屋顶上打下来,擦仇奕森头顶而过。仇奕森滚身落地,举起手中短枪,欲行还击,却没有发现目标。

天花板上仍然有脚步声在奔走,可是它的所在处却被深垂厚挂着的蜘蛛网遮掩掉了。

“艾莲娜,你站住……”仇奕森再次叱喝。

艾莲娜哪肯听,她扭动了娇躯,向屋子的大门外奔去。

仇奕森举起了短枪,说:“我要打断你一条狗腿!”

正在这时,天花板上落下了一个人,正扑倒在仇奕森的身上。他的手握着锋利的刺刀,照定仇奕森的背脊就刺。

仇奕森是“老江湖”了,听得声响不对,扑地就打滚,躲避过一刀,抬脚就踢。

那人的身手也是满矫捷的,闪身纵开。仇奕森得到机会举起手枪来,对准了那人的胸膊就要扳枪机,岂料他的手已经被一只沉重的脚踏住了。

原来仇奕森的背后的那堆废木箱中又窜出了一个人。他伺机暗袭,踩住了仇奕森的手腕,飞起一脚,把仇奕森手中的短枪踢飞了。

“仇奕森,你还认识我吧?”那人斥笑说。

仇奕森猛然抬头,那家伙不是别人,正是仇奕森要追拿已久的狄宝嘉,想不到这时候他反落在狄宝嘉的手中了。

狄宝嘉手狠心辣,又飞起一脚,踢中仇奕森的下颚。仇奕森受此创击,几乎昏厥。

“妈的,想不到你也会有这么一天!知道了我的厉害了吧?”狄宝嘉说。

“杀掉他……”艾莲娜回头。

“这样杀他太便宜了!”狄宝嘉用枪柄使劲击在仇奕森的头顶上。

仇奕森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的时间,仇奕森觉得身前一阵冰凉,似乎受到冷水的冲泼。

他悠悠醒转,脑门上仍感到一阵剧烈的楚痛,微张开眼,他的双手已是被缚。

果然的,是狄宝嘉那小子。他的身旁,除了艾莲娜那妖妇之外,另外还有一名彪形大汉。那大汉满脸横肉,身体结棍,一副打手的形状。

仇奕森十分懊恼,心中想:栽倒在狄宝嘉这小子的手中实在太不划算,这也是一时的大意所致。

仇奕森是中了艾莲娜的鬼计了,他万没料到这个女人居然还相当的会“演戏”!导致他坠进圈套。这也是仇奕森轻敌,犯了江湖上的大忌。

狄宝嘉手持着短枪,耀武扬威地站立在仇奕森的跟前,冷嗤说:“小子,想不到你也会有今天!你曾给我吃过了不少的苦头,今天也要折磨折磨你了!”

“何不干脆把他干掉算了?”艾莲娜建议说。

“不!我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狄宝嘉撅着唇说:“让他死得痛快,太便宜他了!”

仇奕森心中在盘算着脱身之计,他说:“姓狄的,你慢着。一个人的生死无所谓,最要紧的是:死要死得明白,不做糊涂之鬼!你在闵家横岔进一脚,这于你有什么好处呢?你居心何在?而且还一直在穷凶赌狠玩命,你犯得上么?”

狄宝嘉冷笑说:“老狐狸,你聪明了一世了,我就要你做个糊涂之鬼!”他说着,向身旁的那条大汉一挤眼,吩咐那人动手。

仇奕森大喝一声:“慢着!狄宝嘉,你以为我是一个人追踪你们到这里来的么?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休想逃得掉!”

狄宝嘉到底是年轻经验不够,愕了一愕,回首四面打量了一番。他身旁的那名打手是个迟滞的戆人,相信除了有一身蛮力之外,不会有什么头脑的。

仇奕森已经盘算好了,只要能制住那条大汉,对付狄宝嘉并不困难。问题只是狄宝嘉的手中有着枪械。

“别听他的,假如他有人跟着一起来,早就冲进了,怎会等到现在还不动手呢?”艾莲娜提醒狄宝嘉说。

“哼,这小子绰号称为‘老狐狸’,我们还是要谨慎为妙,艾莲娜,你到门口左右看看!”狄宝嘉说。

仇奕森说:“不必看了,你瞧,我已经有人在天花板上,手枪对准了你们!”他抬起被缚的双手指着那透了风的屋顶。

狄宝嘉和那戆汉一抬头,仇奕森如闪电似地飞起一脚,踢中了狄宝嘉的手腕,他手中的一支短枪便飞出了丈余远。

跟着,仇奕森使出生平气力,他的双手因为被捆缚,只有合起来运用,紧捏拳头,没命地连人直向那大汉的肚皮上撞去。

这一撞,力量使得非常的猛,那大汉七八十公斤的体重竟如庞然大物似地掼倒到地上去了。

狄宝嘉在呼痛,却又没命地返身去捡拾那支脱手跌落地上的短枪。

仇奕森不敢怠慢,急忙冲上前,横腿一扫,狄宝嘉踉跄摔跤。仇奕森要寻得那支手枪,可是他的腿却被狄宝嘉抱住了,倒在地上,两人滚做一团。

仇奕森的双手被缚,动作很不俐落,狄宝嘉狠狠给了他几下子。

那戆汉自地上爬起,他有恼羞成怒之色,两眼胀得血红,咬牙切齿地向仇奕森冲来了。

仇奕森“双拳难敌四手”,同时双手又被捆缚,拳脚施展不开。

狄宝嘉耽心手枪会落在仇奕森的手中,没命地缠着他的两条腿。那恼羞成怒的戆汉持着短刀扑到了他,扬起了刀子向仇奕森就刺。

仇奕森弹动不得,眼看着就要完蛋。

这时候,蓦地一声怪喊:“慢着!”

靠海沿墙壁的一扇破窗门,“啪!”的一声被踢开了。跨窗进来一个人,手持着短枪,对准了那戆汉的头顶,“砰!”就是一枪,那是示威性的。

狄宝嘉、艾莲娜和那戆汉三人都被吓呆了,果真的仇奕森有伏兵布置在外呢!

仇奕森抬头一看,那跨窗进屋的竟是彭澎呢!那是一个心直口快的大老粗,虽然他曾一再在仇奕森的面前表现他的刚直和重义气,可是仇奕森却一直怀疑那是秦文马和周之龙暗地派出来向他下功夫的。

不想到在此千钧一发之间,破窗进来救他的性命的,还是这名大粗汉。

“妈的,这小子真有埋伏!”狄宝嘉大喊了一声。他舍下了仇奕森,窜身跃起,他的身上还另别有支小毛枪,拔了出来,瞄准彭澎就是一枪。

狄宝嘉的枪法并不高明,彭澎并未被射中。可是彭澎滚身落地,立刻予以还击。

在这混乱的场面之中,那戆汉遁进那块废木箱内去了,狄宝嘉也且战且逃。这间废工厂内的通道原是四通八达的,刹时间,狄宝嘉失去了踪迹。

他们来的三个人只剩下一个艾莲娜了。

仇奕森和彭澎同时向废木箱堆——戆汉藏身所在的地方——扑过去,但是那歹徒早已经溜走啦。

原来,在那堆废木箱的墙角背后有着一个极大的墙洞,它是可以通出户外的。

艾莲娜是被吓昏了头,蹲在墙隅,呆若木鸡。到这时候场面平静下来了,她悄悄地站起来打算溜走呢。

仇奕森指着她说:“小姐,你是逃不了的,不如乖乖地受缚吧!”

艾莲娜惊魂定下,又回复了她的泼辣,说:“……我又没犯法!”

仇奕森举起他被缚着的双手,说:“你串通歹徒,有谋财害命的企图,居然还说没有犯法?”

“哼,那不关我的事!”艾莲娜撒赖说。

彭澎过来,用小刀给仇奕森松了缚。仇奕森过去拾起了他被狄宝嘉夺去了的手枪,收了起来,又向艾莲娜说:“刚才的一阵枪声,必引起邻近的人注意,不久即会有警官到这里来。你是愿意跟我们走?抑或是让我们把你交给警方?”

艾莲娜感到惶悚,愤然说:“我什么地方也不去!”

仇奕森嗤笑说:“你倒想得便宜,以为这样就下得了地么?”

彭澎是粗人作风,冲了上前,重重地推了艾莲娜一把,说:“少噜苏了,跟我们走吧!说不定秦老板就会来救你的,你怕什么呢?”

艾莲娜东张西望的,无奈她已不再看见狄宝嘉和那戆汉的影子,她逼得要随仇奕森他们同去。

“假如你想我释放你的话,非常简单,只要你供出狄宝嘉所在的地方!”

艾莲娜缄默着,没有回答。彭澎复又推了她一把。

“走吧,我们招待你上‘闵家花园’去!”

艾莲娜愤然说:“我会控告你们非法绑票和妨害自由的罪行的!”

“先注意你的谋杀罪以及妨害家庭罪,金姑会怎样处置你呢!”仇奕森说。

“我走出大门就高声喊救命!喊非礼……”艾莲娜不断地在拖延时间,她满以为狄宝嘉他们或会转回来救她的性命的。

彭澎赌了狠,指着了艾莲娜的鼻尖:“你只管耍泼的,老子也是光棍一条,扯破了脸皮大家不讲脸,老子挖你的蓝眼珠子!”

艾莲娜慑于彭澎的粗暴便不再多噜苏了,乖乖地随着他们走出了那条陋巷。

仇奕森借用华云道的那辆老爷车停放在镇口间,他们俩人架着艾莲娜上了汽车。艾莲娜仍在东张西望,她很奇怪狄宝嘉和他雇用的那名职业打手,竟然连影子也没有了,难道说他们就这样的把她舍下了么?

巴法奴和雷诺两人出现在路口,向汽车所在的地方跑过来了。

“有什么消息没有?”仇奕森问。

雷诺猛摇头,说:“毫无线索!”

巴法奴却让雷诺给他翻译,说:“据码头上的脚夫说,在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曾有两个男子带了一个摩登的混血女郎登上岸。两个男子之中,其中有一个和你所指的人十分相像!”

仇奕森即问:“那条船呢?”

“那条船是普通的游船,客人登岸之后,它就离去了!”

雷诺扒在汽车之旁,两眼瞪着汽车上坐着的艾莲娜:他们哪来的这么一个女人呢?莫非巴法奴所指的混血女郎就是这个女人。

仇奕森每人各赏给他们二十披索,吩咐说:“再有什么消息,到‘闵家花园’里来通知我!”

于是,仇奕森驾着车,直驰“闵家花园”上去了。

汽车刚驶进“闵家花园”的土地,就听两声枪声,只见闵凤姑手持猎枪,跃着白马,由山坡上下来,追在汽车之旁。

“哼,怎么这个活妖精也来了?”她感到诧异说:“是不是秦文马把她带来的?”

仇奕森说:“哼,反正你们闵家的关系,复杂得很呢!”

梆鼓的声音也响了,那是哈德门在给大家传递消息。

过了不久,汽车已在大厦的门前停下,听说仇奕森带回来了一个女人,大家都冲出大门外来观看。

金姑惊愕不已,仇奕森抓来的竟是她丈夫的情妇。

金姑惶悚不安,她很奇怪艾莲娜为什么会落在仇奕森的手中,又为什么艾莲娜会突然之间来到了C岛?

闵三江扶着手杖怔怔地走出来了。“怎么回事?”

仇奕森说:“这个女人,有计划地要谋杀我,我搞不清楚她和闵家的关系!所以特地把她带回来,请三爷你自己去发落!”

闵三江不懂,怔怔地说:“这个混血儿,和闵家有着什么关系呢?”

金姑便狠狠地趋至艾莲娜的跟前,说:“你到C岛来干什么?你在M埠出丑,还出得不够吗?”

艾莲娜也还以泼辣说:“为什么我不能到C岛?这是我的国家的领土,我爱到什么地方去谁也阻止不了!”

闵三江说:“她要谋杀仇奕森,又为的是什么呢?”

金姑愤然说:“哼,你居然玩到C岛上来了!这样说,秦文马也该快到了!”

闵三江愕然,说:“金姑,难道说,你认识她么?”

金姑原是为了“孝道”,不忍让父亲为她的家庭裂痕发生忧郁,所以她和秦文马之间的情感破碎是一直瞒着闵三江的。

经父亲的这么一问,金姑悲从心中起,数年来含羞忍辱,抑制在心中无可申诉的悲痛全发泄出来了,泪如泉涌,刹时间嚎啕大哭起来。

闵三江说:“金姑,难道说,你有什么隐痛,还瞒着父亲么?”

金姑状如泪人,好不容易咬牙切齿将心胸中的悲念强忍下去,指着艾莲娜说:“她是秦文马的姘头!”

闵三江呆了半晌,怔怔地说:“这是什么话?我是闵海帮的帮主,在全盛时代,我的手下有三千余人,我能把他们管得好好的。你是我的女儿,难道说,你连一个丈夫也管不好吗?”

仇奕森插嘴说:“金姑和秦文马早已分居,起码有一年多以上了!”

闵三江咆哮说:“胡说八道!”

仇奕森说:“你对我不相信,对自己的女儿总应该相信!”

“金姑,真有其事吗?”闵三江像是恼了火。

金姑摇着头说:“仇叔叔已经替我保留了,这已经不只是一年的事情了……”她泣不成声。

“王八龟儿子!”闵三江诅咒起来:“秦文马居然有胆子这样胡来!”

艾莲娜还好像是老于此道的,她双手叉腰,高声说:“你们这里究竟是贼窝还是什么地方?究竟准备把我怎么样?”

仇奕森即指着艾莲娜的鼻尖高声说:“这个地方不是由你耍狠来的,我把你交给那些人,听由他们发落,那时候就让你吃不消了!”

大门外站着的是哈德门和几个腰挂配刀的土人孩子,他们眼巴巴地向艾莲娜注视着。果然艾莲娜就被吓住了,她不敢再多噜嗦。

“秦文马的人呢?”闵三江非常气愤地说。

“三爷何不拍个电报把他召来?”华云道加以建议说。

柯品聪在旁插了嘴:“这个女人既然到C岛来了,相信秦文马不久就会出现在C岛。我们最需要知道的,是她和什么人一起到C岛来的呢!”

银姑向她的丈夫怒目圆睁,她很担心,艾莲娜会把狄宝嘉他们招出来。

艾莲娜像是耍泼来的,她双手抱臂,干脆坐落在沙发椅上,有意要看他们究竟如何发落之意。

柯品聪再次建议说:“艾莲娜是‘那卡诺酒店’餐厅部分的挂名经理,她的行为,凡是‘那卡诺酒店’的人差不多全知道的。既然她要到C岛来了,C岛的市镇不大,实在不难查出!”

这时候,彭澎已经把周之龙找来了,周之龙听说艾莲娜落在仇奕森的手中,也大为吃惊。艾莲娜和秦文马的丑事,周之龙是知道的,艾莲娜本就是不乾不净的女人,和她勾三搭四的男人何止有一个?这事情实在教他左右做人难:得罪了秦文马,使他不好过,反过来,却是和闵家所有的人作对了。

闵三江向周之龙说:“这件事情该交由你去办了!”

周之龙唯唯喏喏,不敢违抗。

彭澎告诉周之龙狄宝嘉的形状,那也是经常出现在“那卡诺酒店”的常客之一。艾莲娜挂名是“那卡诺酒店”餐室部的经理,她是惯于招蜂引蝶的,周之龙搞不清楚艾莲娜有多少特别的相好的。

仇奕森趋至闵三江的耳畔,悄悄地说:“把这个女人交由金姑发落,也许可以寻出些许端倪!”

闵三江说:“M市来的人,我不希望闹出什么岔子!”

仇奕森说:“金姑能沉得住气的,她能忍辱常年岁月,岂会在这时间给你出意外事情?”

闵三江犹豫不已,这是他做梦也不会想到的。秦文马和金姑一直在他的面前表现不坏,十足的是一对恩爱夫妻,不想到他们早已经分居了。而且秦文马勾结了外人,好像对“闵家花园”还有什么阴谋。

“金姑,假如说,我把这个女人交给你,你有什么把握吗?”闵三江正色问。

仇奕森趋过去,轻声说:“三爷的意思,是让你出一口气!”

金姑落着泪,说:“弱者是女人,也许艾莲娜是无辜的……”

仇奕森含着笑,以安慰的语气说:“要注意一点,艾莲娜也是银姑的姘夫的爱人,你们的关系错综复杂。文章之内,大有文章!”

金姑大愕,瞪了仇奕森一眼。

仇奕森点了点头,示意金姑放开手脚去做。

女人究竟是女人,沉不住气。金姑珠泪涟涟,向父亲说:“爸爸,你只管把这个女人交给我吧,我会好好盘问她的!”

“最重要的一点,要搞清楚她和什么人一起来?为什么要谋害你的仇叔叔?”闵三江说。

“仇叔叔是局外人,旁观者清,是他们的障碍,当然得设法除去!我会设法把它搞清楚的!”金姑说。

“好吧!这个女人便交给你了!”闵三江便说:“但是别给我们闵家出洋相,我们是丢不起这个人的!”

金姑含泪,点头应允。

闵三江又说:“可要注意一点,不要出人命案!”

华云道在旁,插嘴说:“出人命也没关系,‘闵家花园’三面环海,尸体趁潮水向海里一抛,什么事情也不会有的!像这种女人,杀掉了绝不会是罪过的!”

闵三江便命邵阿通去给金姑做护卫。“假如这个女人逃出了‘闵家花园’,我唯你是问!”

邵阿通当然是唯命是从的。

一方面,闵三江命华云道拍电报召秦文马立刻到C岛来当面说话。

银姑趋至仇奕森的身旁,用手肘猛撞了仇奕森一记,狠声说:“你出了点子,又有什么图谋吗?”

“别为狄宝嘉心痛,我纯是为闵家的好!”仇奕森说。

在这同时,闵三江对周之龙等的一伙人的信心大打折扣,不敢再让他们把守在内围,尽情放他们出外围去。


金姑将艾莲娜召进了她的房间,命邵阿通守在门外,掩上了房门,放下手中的一支大号猎枪,仍然是一副慈母贤妻的形状,指着艾莲娜说:“我并不想为难你,虽然你和秦文马不乾不净已经不是一天了!”

艾莲娜并无恐惧之色,态度安然,保持了镇静,“不用恐吓我,你们不敢把我怎样!”

“当然,你是混血的国籍,我们是华侨,但别忘记了一点,家父是替菲律宾开国的功臣之一,才所以能配售了C岛的这幅土地,应付你这一个风尘女郎的一条性命,还足够有余。我们让你漂尸海洋上,连骨头渣子也不会有人找得到的;‘魔摩岛’的生番,就喜爱像你这种混血女人……”

“这就是你对你丈夫不忠的报复吗?”艾莲娜嗤笑起来。“其实,说句你不见笑的话,我对秦文马,是毫无感情可言,我无非是想借用他的几个钱还债罢了!”

金姑说:“我比谁都清楚,但是你和银姑的姘头狄宝嘉勾结,对我们闵家,有着些什么阴谋?”

艾莲娜说:“我现在是你们闵家的客人,我很感觉到需要喝杯酒!”

蓦地,踢门进来的凤姑,她高声说:“要喝酒,我们这里有!”她高举起捏在手中的酒瓶。“我们来喝个痛快!”

金姑不乐,向凤姑说:“三妹,爸爸是把这个女人交给我的……”

凤姑咬牙切齿,说:“姐姐,你实在是太懦弱了!”

艾莲娜哈哈一笑,指着凤姑,向金姑说:“这是你的那个混血儿的妹妹,秦文马已经向我介绍过多次了。不瞒你说,秦文马对她的胃口,可比对我浓得多了呢!”

“嚓!”一记耳光声响,是凤姑打的。凤姑说:“大姐,你不行,还是让我来吧!对付这种女人,必须要辣手一点,否则她会当你是善男信女呢!”

艾莲娜挨了揍,很不服气,咆哮说:“你凭什么打我?你们敢向我下毒手么?”

“嚓!”又是一记耳光。凤姑再说:“在‘闵家花园’内就算是宰你,你又能奈我如何?”

艾莲娜虽是个女流之辈,但遇事之后,还算是非常沉得住气的。仇奕森和闵三江把她交给了闵家的姊妹,艾莲娜的心中便有了盘算:闵家的人着实不敢对她怎样,假如要下毒手的话,早就可以下手了,何须把她交给金姑呢?

她相信只要秦文马一到,她就可以得救了。

凤姑连给了艾莲娜两记耳光,艾莲娜很不服气。她瞧凤姑的外型,不过是娇小玲珑,凶狠不到哪儿去,一时怒火冲天,便还了手。

女人打架无非是扯头发拉衣裳,她和凤姑滚做了一团。金姑在旁边捧着一支大猎枪,帮不上手。

“哼,你居然敢动蛮?……”金姑着了急,拉开房门打算召邵阿通进来。

凤姑还是那种性子,高声说:“阿通不要进来,我就可以制服她的!”

凤姑的个子小,但是气力还相当的大。她和艾莲娜互扭了一阵,竟将艾莲娜压在地板上了,取猎枪压着她的咽喉,双手猛压下去。

艾莲娜呼吸塞息,挣扎不已,拼命狂叫。

蓦地,梆鼓声响了,由“闵家花园”的大门口间传过来。梆鼓的声响传达,是有人要强硬“闯关”!

那是“方家四怪”的老大方龙,他手举着四把刀的黄旗,以“拜山”的姿态出现。

“闵家花园”连一天也未有安宁过,哈德门雇用的一些土人孩子心中有了恐惧,有部分人自动离去了。

“方家四怪”是出了名的海贼,方虎、方豹、方犊曾经到“闵家花园”来递过门帖,留着他们的老大方龙没有露面。

而这一次呢?方龙却是单枪匹马,一个人来闯关,显然有“来者不怕,怕者不来”的姿态,像是有恃无恐!要不然他凭什么来的?

哈德门闻得传报,急忙赶到花园的正门,独眼龙方龙却高举着“黑刀黄旗”,声明是“拜山”来的,他要拜会闵家帮大哥闵三江。

哈德门要传达,方龙置之不理,高举着“黑刀黄旗”,以“江湖人”拜山的步法迈进了大门。

方龙是“单人匹马”,身上又没有武器,哈德门亮了钢刀,方龙仍然向内闯。哈德门无可奈何,只有击梆鼓传给闵家大厦。

懂得听梆鼓信息的女佣摩洛,匆匆地由厨房内出来了,她向闵三江报告说:“有海贼硬闯进‘闵家花园’了!”

闵三江大愕,下令全面戒备。

摩洛又说:“海贼只是一个人而已!”

闵三江说:“不管怎样,我们须得提防,海贼们是鬼计多端的!”

他立刻派邵阿通出动,去找华云道和周之龙,召集全体打手应付局面。

仇奕森也觉得情形不对,海贼们居然胆敢单枪匹马“闯关”,必有问题!上次方家的三兄弟来递拜门帖,没讨得好看回去,现在这单枪匹马而来的又是谁?

“闵三爷,我们还是先礼而后兵的好!”仇奕森建议说。

“但是我们还是得先戒备以防万一!”闵三江说。

银姑早提着猎枪,把守到大门口去了。

金姑和凤姑听得梆鼓急促的声响,姊妹合力好容易算是把艾莲娜制服了,牢牢捆绑,然后锁上房门,奔出客厅来了。

凤姊急切向父亲查问是怎么回事。

闵三江说:“有一个海贼,不听阻挡强硬闯进‘闵家花园’来了!”

凤姑说:“他进来容易,要叫他出去困难!”

邵阿通已经把华云道及周之龙找来了,闵三江立刻命周之龙展开戒备,又向华云道说:“你快乘汽车,把那胆大的海贼接上山来,我倒要看看,他是何方神圣?”

华云道十分愤怒,说:“管他是谁,反正有他好瞧的!”于是,他匆匆走出大门,驾着他的那辆老爷破车,下山去了。

这时候,柯品聪趋出大门外,向他的娇妻说:“银姑,你且看,‘闵家花园’内,每天都有事故发生,我们又何必留在这里呢?有好好的日子不过,何必担惊受险地守在这里?”

“呸!你爱到哪儿去到哪儿去,你能管得了我么?”银姑叱斥说。

柯品聪对他的妻子,似是第一次恼火,愤然说:“我看你是迟早要死在这座山野之上才甘心!”

银姑怒极,举起了枪,对准了柯品聪的胸脯,说:“我就要你先死在这座荒山之上!”

闵三江大步迈出门去,吼喝说:“在这个时候,你们两夫妻还在这里吵什么?”

华云道驾着汽车,以最快的速度,驶返大厦门前。他的车座后面,正坐着了“方家四怪”的老大——独眼龙方龙——和哈德门。

哈德门是监守着方龙而来的,他的手中捏着一把锋利的开山刀。

方龙一跃下了那辆敞蓬汽车,他哈哈大笑,说:“‘闵家花园’真不愧防卫森严!”接着,他双手抱拳向闵三江一揖说:“闵三江,你虽然洗手多年了,但是江湖上的气质未脱。兄弟俺今天,是拜候您来的!”

闵三江抱拳还礼,说:“方家的老弟,我们一直相处得好,河井水不相犯。听说你靠拢了袁大麻子,联合起来要砸我的摊子。其实我‘收山’多年了,早不过问‘江湖上’的琐事!”

独眼龙睁大了他的独眼,哈哈一笑,又抱拳说:“兄弟俺今天混得很不得意,是向你老大哥借盘费来的!”

“借盘费?”闵三江大怒。“桥归桥,路归路。若说是方家老弟你缺了盘费,开口是一句话,我闵某人是讲交情、重道义的朋友,不会教你方老弟下不了台阶、走不出门去的!为什么你要勾结袁大麻子来砸我的‘锅’?”

独眼龙方龙狡滑的改变了话题,说:“瞧你,收了山,连老弟兄见面,也不迎进屋去看茶把座,还谈什么江湖义气?”

闵三江很觉难堪,实在他是乱了方寸,把江湖上的礼貌也疏忽了。

方龙是单枪匹马而来,纵然有天大的丑态恶事,闵三江也应该待以上宾之礼。他们在江湖上混时,方龙和闵三江的地位是平等的,双方都是一帮船主。

“请!”闵三江一比手,以江湖之礼延请方龙进屋,一面吩咐待茶递烟。

可是在闵宅之内,有谁肯服气呢?自从海贼帮袭犯“闵家花园”以来,这座本属平静、与世无争的小天地已经是鸡犬不宁了。海贼自己送上门,应该是用乱刀把他剥成肉酱,始泄心头之恨。

瞧方龙的那副德行:少了一目,秃着头,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有谁会高兴给他斟茶敬烟?

方龙大步来至敝厅之中,抬脚踏在一张坐椅之上,以讨债鬼的姿态,哈哈大笑,几近有点狂妄。

他说:“闵三爷,听说你为菲律宾的独立卖命,报废了一条腿,在江湖不得意,便伪装退休归隐,在此建立你闵家帮的王国!俺兄弟向往久矣,不远千里而来,但跨进门,觉得不过如此呢!”

闵三江沉住了气,说:“方龙老哥,我们的交往三十余年如一日,从未有过什么难过发生。从前我们各划海界,以互不侵犯为友好条例,约定遇事要互相照应!兄弟我在残废之后,曾经焚香明誓,洗手江湖,不再过问江湖上的任何琐事。收山之人即成为世外之人,十年于兹,我墨守诫条,不踏出门户外半步,与世外绝缘。袁大麻子那小子是穷极无聊,倒行逆施,不择手段,想逼我重新出山。他自己没有号召能力,想假借我的名义,亮旗号以独揽大权,在江湖上重行施威作福。我不想上他的洋当,袁大麻子便以联盟‘方家四杰’向我威胁。我想,方家的四兄弟乃海洋上成名的英雄好汉,假如说不是由你方龙老大哥领导之下,也许你的那几个小把戏弟兄会乱搞胡来,撇江湖道义而不谈,凭血气用事!但你方老大哥活着一日,相信不会让他们去损害你们姓方的闯业江湖上的一点英名。因之,我要待你如同上宾。”

独眼龙方龙赫然狂笑,说:“说得多动听!闵家花园王国的主人,竟连一个看座斟茶递烟的人也指使不动!”

闵三江一瞪,果然有慢客失礼的情况,正待要光火。

华云道抢着趋上前,双手一抱拳,说:“姓方的!少挑眼!今天在这座山上过生活的,除了闵家的家属之外,都是深山大野人,他们是不会懂得江湖上那么许多的丑规矩的。你方老大哥驾临,我们荣幸之至,待小老弟来侍候你便是了!”

方龙睁着一只怪眼,赫然说:“华云道,小子,方才俺看到你就想问你,你怎么还没有死?”

华云道咬牙切齿说:“单眼鬼,我是等着陪你啦!”

闵三江叱斥说:“华云道休得无礼!”

华云道说:“对这种不尊重道义的朋友,我们讲礼数也是多余的呢!”

“好的,白面鬼!你是打算和俺姓方的泡上一泡!要知道,俺今天能有胆量单枪匹马闯进‘闵家花园’,俺不是听你们的教训来的!俺是讨喜讯来的!”

华云道说!“我侍候你喝茶就是了!在菲律宾是讲究喝阿萨姆红茶!我不会教你喝绿茶出门的!”

方龙冷嗤说:“你的意思,是不教俺走出‘闵家花园’了!”

华云道说:“当然,你单枪匹马来的也不是好招!就看你,耍的是什么招术?我们也不必拐弯抹角的,坦白说吧!”

方龙瞪着独眼,怪目嚣张地说:“也好!简单地说,俺要‘闵家花园’的财产的一半之数!”

华云道大怒,叱斥说:“独眼龙,你口出狂言!你凭什么?”

方龙哈哈大笑,说:“俺凭什么?俺今天已经是落魄了。俺什么不凭,只凭俺‘方家四怪’这块老字号的招牌!”

“哼!你的那几个宝贝的弟兄已经在这里出丑过一次!凭你方龙的大名,难道说也宁愿在这里坍台丢人讨个没趣,然后走路么?”华云道以叱斥的口吻说。

方龙咒骂说:“老秃贼!闭你的鸟嘴。俺在和你的主人说话,少插嘴为妙。俺方某人,毕生从未有过坍台丢人的事情,更不懂什么叫做没趣呢!”

闵三江便说:“方龙!瞧你穷凶恶极的那副形状,你以为我闵某人会害怕么?”

方龙说:“你若能答应俺的条件,当然就不用害怕了!”

“什么条件?”

“把你‘闵家花园’的产业一半赠交给俺!”

“凭什么?”闵三江也沉不住气了!

“凭什么?凭两条人命!”方龙伸出了两只粗大的手指头。

“两条什么人命?”闵三江对方家的兄弟向来是有警惕的,方龙有胆量单枪匹马而来,问题必不简单。他一贯的作风是不出“无名之师”,不打吃亏之仗。

独眼龙又是一阵狂笑,指着华云道说:“你是递烟的,请给俺来个火吧!”他衔着烟卷,斜着嘴,等候华云道替他划火柴。

仇奕森抢先迈步上前掣亮了打火机,替方龙点着了香烟,边说:“方大爷,我在这里侍候你啦!”

方龙霎了霎他的一只独眼,讥笑说:“闵三爷,你有恃无恐的,恐怕还是雇用了枪手仇奕森以对付我们吧?”

“我要问的,你是指两条什么人命?”闵三江说。

方龙说:“你要听吗?”

闵三江说:“有屁快放!”

方龙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闵三爷,你有三个女儿,有两个外孙女儿……”

“我的外孙女儿娉娉和婷婷……”闵三江呐呐说。

“对了,你的两个外孙女儿,娉娉和婷婷!”方龙说时,捏拳头向空间一抓,表示这两条人命是捏在他的掌握之中,边又说:“俺的几个宝贝,没脑筋的兄弟,在此地受了你们的凌辱之后,他们却运用了最大的智慧,动脑筋动到这两个小把戏的身上去了。闵三江,人是不可貌相的!信不信由你!否则俺方某人胆敢单人匹马闯虎穴进入你的‘闵家花园王国’么?哈,俺方龙谅什么也不敢呀!”

金姑听到娉娉和婷婷已落在方龙的手中,吓得胆裂魂飞,连方寸也乱了。指着方龙咒骂说:“独眼龙,你的这种手段,太过卑鄙无耻了……”

方龙说:“和令尊这种不仁不义的‘江湖道’交往,本来就是不必讲什么道义!”他说着,双手一拱,又说:“告辞了!三天之内,听你的覆音!否则撕票!”

闵三江真的丧魂落魄,忙说:“唉,方龙,我们是好汉做事,何必伤感情,把事情落在小孩子的身上!”

方龙似是占在上风,高声说:“反正三天之内听你的答覆!否则撕票!给你瞧瞧,‘方家四怪’是名不虚传的!”他说着仍向门外走。

“方龙,你岂能不留余地……”闵三江说。

“反正我的条件,是要你‘闵家花园’的土地一半!”方龙逞狠说。

“天哪,小孩子是无辜的!”闵金姑开始嚎啕大哭了。

“侄姑娘!哭有什么用?我们‘方家四怪’是心黑手辣出名!干什么的,我们到了C岛,几个小弟兄在‘闵家花园’吃了你们一顿凌辱,就消声匿迹了?我们有最好的线索,知道你有一对双胞胎的女儿,所以我们开往M市去,为的是要绑票你的一对心肝宝贝,好教闵三爷就范!”

“唉,你的行为天杀不赦!”金姑哭得如泪人般的。

“天杀不了俺的,再见了,闵家的大小姐!”方龙说着,跨出了闵家的大门。

“慢着!”仇奕森一声叱喝,怒目圆睁,拦在大门之前。

方龙一怔,说:“仇老兄,难道说,你还有什么绝招,比俺的手段更为辣手的么?”

仇奕森冷冷一笑,掠衣自腰间拔出了“闵家”的飞刀,一瞪目,扬刀刺在方龙的咽喉间。他用力过猛了——这也是激动所致——他划破了方龙的皮肤,鲜血涔涔而下。仇奕森的这一动作也引起了闵宅内的人大为吃惊!

方龙瞪着一双怪眼毫不在乎地说:“你敢对俺不礼貌,俺的几个脾气古怪的胞弟兄,立刻会给两个孩子撕票!”

仇奕森说:“不会的,你唬得了别人,唬不了我。试想你的三个胞弟兄认为他们的大哥的生命重要?还是两个孩子的性命重要?把你拿在手中作抵押,对两个孩子的性命等于是打了保单哩!”

方龙怔住了,说:“你真的打算把俺留住?”

仇奕森说:“为孩子的安全着想,不得不如此!”

方龙笑着说:“那么,闵三爷的一对双胞胎的孙女儿,必有人呈送一个人头到‘闵家花园’里来!哈!”

金姑大为惊恐,她哭得如泪人般的,冲上前扯着仇奕森说:“仇叔叔,放他走吧,为孩子的安全着想!”

仇奕森一挥手,向金姑说:“放心,有方龙在这里,孩子绝对安全。方龙的几个弟弟绝不敢损她们一毫一发!”

凤姑和柯品聪冲了上前,扯下了金姑说:“仇叔叔的做法是对的,方龙被扣住了,孩子反而安全!”

金姑大叫大闹,说:“你们当然不会在乎孩子啦,孩子又不是你们养的……”

方龙故意火上加油,向金姑说:“你相信他们的话,孩子有了三长两短,是你自讨的!”

闵三江持着手中拐杖,冲上前,狠狠地给方龙迎脸一拐杖。“方龙!我们毕生无冤无仇,你的手段用得太卑鄙了!”

仇奕森向闵三爷摇手,说:“这个恶贼,请交由我对付他!”他反手倒扬起刀尖,逼在方龙的独眼之上,又说:“我曾经挖过一个独眼龙的独眼。假如说,两个孩子有一毫一发之损,我必挖你这只独眼!使你双目完全失明,先成为残废人,然后教你慢慢地死!”

方龙大怒,说:“仇奕森,你真敢这样做?”

仇奕森说,“对你这种人,需要客气么?”他向周之龙和彭澎一招手,说:“把他捆绑起来!”

周之龙和彭澎立刻动手。邵阿通也上前帮忙,他对方龙恨之刺骨,一面动手,一面给方龙吃了好几下暗拳。

“仇奕森,有个孩子在俺手里,你不敢对俺怎样的。总有一天,俺会教你尝尝双目失明的滋味!”方龙仍然逞强说。

仇奕森说:“邪不胜正,有什么绝招,你只管使出来就是了!告诉我,你的几个宝贝弟兄躲藏在什么地方?我要找他们实行谈判,教他们交出两个无知的孩子,以交换他们大哥的性命呢!”

方龙说:“你找他们不到的,除非是释放俺!”

“你想得太便宜了。三天不放你,他们会自动找上门!”仇奕森说。

“仇大哥,我们把他囚禁在什么地方?”彭澎问。

仇奕森说:“简单,送到那些火烧过的废仓库去!”

闵三江急忙扯仇奕森到一旁,轻声说:“那所破仓库适合么?我们抓了一个土人,也被歹人劫走!”

仇奕森说:“我自有道理!”他向彭澎示意,就立刻将方龙架走。

这时候,周之龙和彭澎都很听话,立刻就推方龙走出门。

方龙高声叫骂:“仇奕森,你这样做,到最后必会后悔的!”

仇奕森说:“我在江湖上也混了大半辈子,绰号称做老狐狸。假如说,对付不了你们方家的几个怪物,也只好砸在这荒岛上了!”

方龙被架着向外走,仍不断的叫骂:“你必会后悔的……”

仇奕森说:“方龙,就算你们四兄弟一起来,也讨不了我的便宜,何况你自己一个人送上门来呢?”

方龙的叫骂声逐渐远去,周之龙和彭澎已经把他送进废仓库去了。

闵三江仍犹豫不已,说:“仇老弟,你这样做,可适当么?你别忘了我们曾禁闭一个土人在仓库里,也被人劫走了!”

仇奕森说:“不!那是‘闵家花园’里的内奸把他劫走杀掉了灭口!”

金姑却忽地跺着脚,指着仇奕森嚎哭着说:“你一贯的作风是自以为是、一意孤行的。假如说,娉娉和婷婷出了什么差错,我唯你是问!”

仇奕森安慰金姑说:“不会有什么差错的,只要不让方龙逃出‘闵家花园’!方龙在我们手中,娉娉和婷婷只会更安全,否则,我们全处在挨打的地位了。”

金姑哭着,要求华云道立刻拍电报给留在M市的秦文马,让他查看娉娉和婷婷是否真的被歹徒绑票了。

忽而,银姑由二楼上急奔下来,指着金姑和凤姑叫喊着说:“你们把艾莲娜幽禁在你们的房间里,又不留人看守!她逃掉了……”

“跑掉了?”凤姑大惊,拾起猎枪,仓惶地就奔上楼去了。

金姑大怒,指责银姑说:“你凭什么随便检查我的寝室?”

银姑说:“嗨,你的房门大开,我是无意中发现的!”

大家一窝蜂赶上二楼上去。果然的,金姑的寝室的大门大开,艾莲娜早不知去向了,捆艾莲娜的一束绳子落在地板上。

仇奕森拾起绳子细看,很显然的,绳子是经过锋利的刀割开,切口平而整齐,是有人有计划又很熟悉“闵家花园”的道路,把艾莲娜救出屋去的。瞧寝室背向靶场的两扇窗户全打开了,艾莲娜和救助她的人必是由窗户外出,翻落到靶场方向去了,那就无需启开寝室的大门了。

银姑说大门自动打开,必是谎言。

查看窗内外的痕迹,那是瞒不了人的事情。靶场上是用黄泥和砂石铺的,即算任何人的手脚再俐落,也免不了会留下一些痕迹。

仇奕森经过一番勘查之后,能证明的只有一点:乘虚救艾莲娜出险的,是一个赤足的。可能是土人居多数,因为摩洛族人赤脚者占大多数,而且足趾发达……

在窗槛和屋檐附近,全有足趾印发现。

艾莲娜和土人会有什么瓜葛呢?仇奕森大惑不解,他唯有把这个疑问留在心中。“闵家花园”内所发生许多难以令人置信的事故,已渐使大家对他失去了信心了。

仇奕森知道,再多说话、多出主意,事情会弄得更糟,不如保持缄默。

凤姑是三姊妹之中最沉不住气的一个,她蓦地揪住了银姑,咬牙切齿地说:“二姐,会是你把艾莲娜放走的么?”

银姑愤然说:“我和艾莲娜毫无关连,我为什么要把她放走呢?”

凤姑说:“你想瞒别人,可瞒不了我。你和狄宝嘉不规矩的事情,我全清楚!艾莲娜是在表面上和大姐夫秦文马不乾不净,而实际上她是狄宝嘉的姘头!”

银姑被扯破了脸皮,说:“这样说,我该杀艾莲娜才对!”

仇奕森趁了嘴,说:“也或许艾莲娜走不出‘闵家花园’的大门,就已经被杀了!”

金姑说:“你认为会这样的可怕么?”

仇奕森说:“和那个被我们俘掳的摩洛土人一样,劫走之后灭口!”

闵三江扶着拐杖上了楼,立在楼梯口间,静听他们言来语往。自然,在他的心目之中,银姑的私生活是不会这么糟糕的。

“真的?被她跑掉了么?”他老人家说。

金姑说:“绳子是被割开的,是有人将她救出屋去的。仇叔叔的判断是打窗户走的,可是大门又敞开了!”

这时候,闵三江再不能不相信,“闵家花园”内确确实实的是有了内奸了。

闵三江向仇奕森招了招手,让仇奕森趋至楼梯的回廊间。

“以当前的情形发展,我们是否适宜把方龙留在这里?”他矜持着说。

仇奕森说:“我们已不再有选择的余地,留着方龙始能保全娉娉和婷婷的性命!”

“假如方龙逃脱了,他们可能真实行撕票。反正是两个孩子,他们用一个孩子的性命做威胁!”

“假如方龙逃不掉,两个孩子的性命都会安全,我们为什么要让方龙逃掉了呢?”

“‘闵家花园’内有内奸……”闵三江惭愧说:“我真是老糊涂了,谁会反叛我呢?”

仇奕森说:“方龙交给我吧!两个孩子的命运,全悬在这老鬼的身上……”

金姑倚在大门口间,哀怨地说:“仇叔叔,假如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你得负全责!”

仇奕森说:“我的地位,已经只有任劳任怨了!”


“闵家花园”内用以囚禁歹徒的那所仓库,已经被烧掉了一半,是歹徒用炸药揭了顶的。所剩下的地方不大,除了余下的两面砖墙外,用破木板和竹片子钉起。

独眼龙的手脚俱被捆绑,坐在一堆废木箱之上。他是做梦也没想到仇奕森那小子会辣手地将他强留在“闵家花园”之内,这也等于是他自讨苦吃的。

方龙是因为他的三个弟弟在“闵家花园”内吃了蹩,能抓到闵三江的两个外孙女儿的性命在手中,单枪匹马闯进“闵家花园”里,目的只为炫耀他“方家四怪”的厉害,也给那被触过霉头的三个老弟出一口气。

方虎、方豹、方犊三个人也不主张他们的大哥单枪匹马闯进“闵家花园”的。正如仇奕森所说,“方家四怪”虚有其名,四个人之中动邪门脑筋的,完全是以方龙一人为主,其余的三兄弟空有凶恶狠辣为名罢了。

仇奕森亲自揣了酒菜,趋进那废仓库。他看见周之龙和彭澎两人情绪紧张,枪不离手,分前后两扇门凝神地把守着。

仇奕森指着他们哈哈大笑着说:“你们二位也不必太紧张了,方家的大哥留在我们这里做客,方家的几个老弟必然不会随便到这里来。主要的是发号施令的人在这里,他们没有命令岂会随便往这里闯?”

周之龙说:“仇大哥,我们不过是谨慎一点罢了!”

仇奕森又向方龙说:“方老大,尽管你利用闵家两个年幼无知的外孙女儿做要胁,但是你仍是一介船帮之主,闵三爷还是要我款待你咧!”

方龙大为愤懑,狠狠地向地上唾了一把吐沫,说:“他妈的!全是你姓仇的一个人在捣鬼!”

仇奕森将酒菜摆开在方龙的跟前,又是哈哈一笑,霍然拔出了腰间的刀子,突伸至方龙的跟前,向方龙的独眼比划了一番,又说:“假如是我讨债,我必讨你这只独眼,让你双目失明,连大白天也不知道是亮的还是黯的,那么你就不会动许多邪门脑筋了!”

方龙说:“姓仇的,因为俺手脚都被捆绑,你就神气活现了。一旦有机会,且瞧俺剜你一只眼,让你和俺一样的变成独眼龙!”

仇奕森冷冷一笑,沉下刀子一挑,竟将缚在方龙手上的绳子挑开了!

周之龙和彭澎大惊。

周之龙惊惶说:“仇大哥,为什么你替他把绳子松了?”

仇奕森摆手,说:“是江湖上的礼貌,我是奉命招待方大哥喝酒来!”随后,仇奕森将刺刀插在当做桌子用的木箱之上,一面倒了两杯酒。

方龙手上的绳子松脱下,舒了舒筋骨,边说:“嗯,是陈年的白兰地呀,好酒!”

菜肴也不坏,炸鸡腿、猪排、香肠、卤肉。

方龙馋极了,毫不客气,一手拾起酒杯,一手抓起鸡腿,狼吞虎咽大嚼起来。

他边说:“改天有机会,你落在俺的手中,俺也会同样待你的!”

仇奕森说:“这种机会,随时都会有的,就看你能不能把握机会就是了;既然有好酒,我们何不乾一杯?”

方龙也表现得很豪迈,仰起脖子大盏的酒就咽下去了。仇奕森又再次的替他把杯子斟满。

方龙说:“仇老弟的意思,是否想把俺灌醉呢?”

仇奕森说:“想把方大哥灌醉,恐怕还不大简单呢!”

“多拿两瓶好酒来就行了!”

周之龙弄过来一副手铐,向仇奕森说:“还是把他铐起来比较安全一点!”

仇奕森摇手说:“这就不是待客之道了!”随后又说:“天还没有黑呢,你们的紧张是多余的!”

方龙也取笑说:“俺的双腿仍被捆绑,就算本领更大,也施展不出来。你们这些小老弟,恐怕都是没见过大世面的。让俺舒舒服服的享受完这顿晚餐,酒有七分醉,仇老弟在和俺攀这个交情,无非是希望俺说出闵三爷的两个双胞胎的外孙,被俺幽禁在什么地方。”

仇奕森哈哈一笑,说:“想方大哥酒喝到七分,可不容易呢!那么我们再来乾一杯!”

方龙说:“好的!乾!”

仇奕森冷冷地说:“方大哥真有先见之明,试想,闵三爷总共只有三个女儿,两个外孙女儿,怎能不关心?不宝贝?这和方家的四弟兄相彷佛,他们总共只有一个大哥,这位大哥只有一只独眼,那枚圆睁睁的怪眼,就是他们的智慧之匙。我假如把这枚眼珠剜掉,他们四兄弟便会摸索在黑黯之中!并且永远摸索在黑黯之中!”

方龙取了一杯酒猛一口喝干,毫不在意地说:“你除了会在俺的这个独眼上打算盘之外,还会什么呢?”

仇奕森突地自木箱上拔出那柄尖刀,扬空在方龙的脸前一挥。说:“我就是要取你这只独眼!”

方龙吓了一大跳,可是经过了冷静之后,又呵呵笑了起来:“仇老弟,你无非是在吓唬俺罢了。试想,你伤害了俺,俺的三个胞弟会教闵三江的两个外孙女活得成吗?”

仇奕森一冲上前,卖了狠,扬着刀子说:“娉娉和婷婷现在在什么地方?快说!”

“哈!”方龙干脆抬起酒瓶,将瓶子里剩下无几的一点酒,一口饮尽。随后将酒瓶向墙角里一扔,“乓”的一声,酒瓶砸得粉碎,也逞狠说:“仇奕森,你只管来好了,俺方龙就算丢掉了性命,还有俺的三个兄弟给俺报仇呢!方家的弟兄,开了杀戒时,会有你瞧的!”

仇奕森怒极了,恨不得就此一刀下去。可是,他还是个有涵养的人,忍住了这一口气。

彭澎已冲过来,向仇奕森劝说:“仇大哥,别和他一般见识,天色已经黑了,我们应该如何布防?”

仇奕森有下台的机会,向周之龙说:“手铐给我!”

周之龙也趋了过来,将身上藏着的一副手铐,交给仇奕森。

“大哥,我早说过,要把他铐起来!”

仇奕森说:“非但要铐起来,而且要反铐!独眼龙是希望要尝尝这种味道呢!周之龙,不妨铐得紧一点!”

周之龙即发了狠劲,拖方龙至梁柱之旁,将他反铐在柱子之上,特别将手铐的齿磨收拢了,使方龙动弹不得,若是他稍加挣扎,手铐的齿磨必会擦破他的手腕。

仇奕森又向周之龙说:“扯一块布物,把他的嘴巴也给堵上!要在这所破仓库里布署的话,屋顶的大梁上是最理想的地方,你们二位都可以睡到大梁上去!”

“仇大哥,你呢?”彭澎问。

仇奕森说:“我在这里陪着你们,我睡在方龙头顶上的废木箱上!”

分配已定,他们各分了毛毡和枕蓆,灭去灯光,有的睡上屋顶横梁,也有睡上废木箱堆的,各把枪械武器置在枕畔,严阵而待。“方家四怪”的厉害谁都清楚的,他们需要防范。周之龙和彭澎俱是酒徒,他们带了酒肉,在仓库的横梁顶上一杯来一杯去,竟吃喝起来了。

仇奕森关照说:“你们二位怎样吃喝都可以,反正我们在守夜,但是要少说话,不露出任何声息。要知道万一真的有贼人摸索进来,你们的行藏败露,便坏了全局。”

正在这时,那仓库的大门呀然洞开,竟真的有人摸索进来了。

负责把守的周之龙、彭澎、仇奕森,都急忙拾起了枕畔的武器。

“怎么没有灯?”竟是女人的声音呢,是凤姑在说话:“你们是怎么一回事?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仇奕森没有做声,周之龙却说:“我的祖奶奶,没你的事,我们已经是在提心吊胆的了,别来吓唬我们好吗!”

“骚胡子也在这里吗?”凤姑还问。

“你管谁在这里呢?反正我们是在看守着江洋大盗,‘方家四怪’的老大方龙——独眼的响尾蛇……”

“我是找骚胡子来的,他可在这里?”凤姑再说。

“骚胡子在与不在,都不打紧,你愿意来陪陪我们吗?”彭澎有了酒意,轻浮地说。

“呸!凭你也配!”凤姑扭头便走。

这天晚上,C岛海沿上,雷诺那孩子凭他自己小小的年纪用双手搭出来的那座小码头,驶来了一条小舢板,船上有三个人,悄悄地拢上岸。

先跳上岸的人缺了一条膊胳,以断臂上接的一条钢钩把绳缆缚在码头的柱栓之上。

其中最瘦小的一名窜上了岸:“两位哥哥记着,咱们只是给‘闵家花园’传信息而来,别在这里开杀戒,否则我们会自乱脚步!连袁大麻子也会瞧咱们不在眼啦!”

方虎、方豹点着头,拉了一把,扯方犊上了岸。

不久,雷诺所居住的那间简陋的小木屋的破木板门上的门栓,被用小刀子挑脱了,门外遁进了三个人影。他们交头接耳了一番,一个人影把守在门外,另外的两个人蹑步进了房。

其中一个缺了手臂装上了钢钩的,他把守着倒卧在地板上稻草堆中的雷诺,另一个人却趋至床畔,向正在打着浓鼾的老人雷诺父亲看了一眼。

那老家伙也睡得真香,贼人挑开了门栓,进了屋子,他还睡得呼噜噜的。

歹徒拔出了刀子,摸出了一张字条,实行插刀留书——将字条用刀插在床畔的板壁之上。

跟着一声如鼠叫的哨声,两个歹徒从容出屋,集合了留在门外把风的一个人,一起向海滨逃去。


次日清晨,哈德门的一伙小弟兄在“闵家花园”的大门前发现了一只用刺刀留上的纸包,上写呈“闵金姑亲启”。解开来,竟是一撮黑色头发,连着一只蝴蝶结,余外连什么字也没有。

哈德门将纸包交给了闵三江。闵三江一看而知,那是乳臭未乾孩子的黑发,柔和得像棉絮一样,分明是他那两个外孙女的头上头发。

闵三江本不想让金姑知道,无奈金姑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听说哈德门有事情报告,急忙奔下楼来。

她向父亲哀求说:“孩子是无辜的,请救救孩子!爸爸,我们接受投降吧!钱算得了什么?只可恨我没有钱,要不然无论花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把孩子赎回来,那怕是要我的命也可以……”

仇奕森在废仓内守了一夜,连什么动静也没有,闵三江派邵阿通来请他过去。

方龙突地睁大了一只怪眼,赫赫大笑,说:“我已经听到了哭声,可能是我的三个胞弟,已经展开了报复的手段呢!”

仇奕森没理他的岔,吩咐周之龙和彭澎多对方龙注意。

他正在朝大厦过去之时,忽的雷诺和巴法奴匆匆跑进了“闵家花园”。

“不好了,仇先生,昨晚上有贼人在我家里插刀留信……”雷诺边叫嚷着,边将手中持着的一柄利刀和一张字条,交给了仇奕森。

那字条是歪歪倒倒的几行字迹,写着:“姓仇的,限你在正午之前放释我们的大哥,否则我们姓方的开了杀戒,就难以收拾了!”

仇奕森看完字条,冷冷一笑,吩咐雷诺和巴法奴在花园内等候着,他朝大厦过去了。

仇奕森跨进门,闵三江即将手中的一撮头发递给仇奕森看。

“这是今天早晨哈德门在‘花园’的大门前发现的,说明了方家的弟兄要实行撕票了!”闵三江说。

仇奕森摇了摇头,说:“他们不会撕票的,有方龙捏在我们的手中,他的三个弟弟岂会置他们大哥的性命而不顾?这只是一种恐吓的手段。方家弟兄的性格,闵三爷也很清楚,他们要撕票,早就下毒手了,何需要一再警告?”

闵三江说:“依仇老弟的看法,我们该如何应付?”

仇奕森说:“最好是冷静,忍耐;我相信方龙的三个弟弟,必会出面邀我们谈判的!”

闵金姑哭得像泪人般的,她捶胸跺脚,向仇奕森说:“仇叔叔,骚主意全是你出的,两个孩子若有三长两短,我就跟你拼啦!”

仇奕森无可如何,他暗自忖道,金姑根本什么也不懂,爱护子女乃人之常情,向她多解说也没有用处。

银姑在旁,却冷言冷语地说:“仇叔叔,你一生的英名,不砸在赌城,恐怕就要砸在C岛上了!假如说,娉娉和婷婷真遭受了海贼们的毒手,金姑姐姐会让你活着离开C岛,那就是怪事了!”

“银姑,你少说两句!”金姑叱斥说。

凤姑是刚起床,站在楼梯口间,也指银姑说:“你少插嘴!艾莲娜突然间逃脱了,我考虑再三,准是你私放的!”

银姑发了狠,怒目圆睁,拾起身畔的鸟枪;举枪向凤姑瞄准,说:“你凭什么指我释放艾莲娜?有什么理由?快说出来!”

凤姑大怒,可是她是穿着了睡衣,身上也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她一纵身,跃下了楼梯,指着银姑,加以叱斥说:“你有种的只管开枪,别以为你能瞒得了人,可是却瞒不了我!大姐夫的姘头是艾莲娜,艾莲娜的姘头却是狄宝嘉,狄宝嘉的姘头就是……”

银姑大怒,立时拉弹匣上膛,咒骂说:“三妹,你竟敢侮辱我……”

闵三江一看情形不对,勃然大怒,拾起桌上的茶杯猛向地上砸去。“我们闵家已经落在什么样的处境中了?你们姊妹几个,非但不团结,而且还要自相残杀么?”

闵家的几个女儿,平日都是娇纵惯了,可是闵三江一发脾气,她们也不由得不怕。

二姑爷柯品聪立刻抱住了他的妻子说:“唉,银姑,纵然三妹不对,你又怎可对她这样?”

银姑愤然将鸟枪向地下一扔,咬牙切齿地说:“凤姑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她自以为她已经抓着了一个仇奕森,给她撑腰,就全不把我放在眼内……”

仇奕森当着闵三江的面前,感到非常难堪,忙说:“银姑,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只是在帮助你们闵家解决问题!”

凤姑倒是被银姑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冲上前,抢起金姑手中的猎枪,举枪向银姑便打。

在这一刹那之间,仇奕森的动作快,夺过了凤姑手中的猎枪,拦腰一抱,把凤姑扔在沙发上去了。

“瞧,多亲热呀!”银姑哈哈大笑。

柯品聪却按捺着他的妻子说:“银姑,我们不是没有好的日子过,何必留在这种地方沾惹是非?走吧,我们回M市去!”

“不!我就要留着,看他们能把我怎样?”银姑说。

闵三江蓦地扬起了手中的拐杖,吼骂说:“谁再多说一句,我就揍谁!”

仇奕森劝止凤姑,少说两句。柯品聪做了好人,哄着他的妻子走出户外去了。

闵三江痛苦不堪,跌坐在板椅之上,招手向仇奕森说:“你叫他们统统滚蛋,我要和你详细谈谈!磋商一番!”

仇奕森说:“这时候不再有什么好谈的了,还是设法先救你的两个外孙女儿的性命要紧!”

闵三江像是光了火,向他的保镖邵阿通说:“把所有的人全驱出客厅外去,我不要见任何的人!”

邵阿通无可如何,不管是谁都教他们回避。

仇奕森说:“那么我也该离开这里了,我该做的事情还多得很哩!”

闵三江一跺拐杖,向仇奕森说:“唉,仇老弟,在这环境之下,你还难为我干嘛呢?我也是老糊涂了,需要你的智慧,帮忙我解答许多问题!”

仇奕森说:“你不能公开你的遗嘱,问题必然会愈来愈是复杂,内部的斗争,更会恶劣!”

闵三江仍还是回避了主题,说:“‘闵家花园’内出了内奸,使我烦心,我的三个女儿,都不同母亲,可以说,那是三条同父异母的血脉。她们三姊妹,三个人的性格不相同,生活环境也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对我这老头儿还不错,她们该不会在我的‘花园’内布置内奸!再者,华云道是老弟兄了,他跟了我有大半辈子之多,可说是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反叛我的;哈德门虽有一半是摩洛血统,但终究是我的儿子,他的知识和思想,仍停留在半开化之中,还会对我有什么阴谋呢?还有,邵阿通是个孤儿,自幼我抚养他长大,收他做近身护卫,等于是我的亲生子一样……‘闵家花园’内就只有这些人,你看还会有谁会反叛我的?”

仇奕森取笑说:“三爷,也说不定你是引狼入室,招匿我仇某人到这里霸占你的家产,你防范外人都是小事,先防范你的仇老弟吧!我不希望金姑因为她的两个小女儿的安全对我仇视,我得先设法救她的两个小女儿出险。我没及时离开C岛,惹祸上身,早打算把毕生的名誉砸在C岛之上了!”

他说着,迳自打开酒橱,取了一瓶浓烈的洋酒,大步趋出户外去。

“仇老弟……听我说……”闵三江叫嚷。

仇奕森没有理会闵三江的说话,趋出户外,巴法奴和雷诺仍呆守在户外。

仇奕森说:“你们两个应带同雷诺的父亲全搬进‘闵家花园’里来居住,否则随时都会遭受海贼谋杀的可能!”

雷诺说:“我和海贼是无仇无怨的!”

仇奕森再次走进了废仓库,他将手中的一瓶洋酒拔开了瓶塞,递至方龙的跟前,说:“这是你生命之中最后的一瓶祭酒了,你应该好好的喝!喝痛快了就瞑目归西吧!”

方龙瞪着一只怪眼,说:“仇老弟,别恐吓俺,你不敢杀俺的!有闵三江的一对双胞胎外孙女在俺三个弟弟的手中!”

“他们可能已经撕票了,今早上把头发送来了!”仇奕森说。

“不!那只是他们的恐吓,迫令你们接受条件投降!”方龙得意忘形,吓吓笑着说。

仇奕森说:“不!我认为这两个可怜的孩子已经撕票了。这两个孩子,是无辜的,我们成年人的斗争,于他们何干?你的三个弟弟,也未免太过恶毒狠辣了!所以这笔血帐,我须得记在你‘方家四怪’老大的头上,我须向你讨还,同样的教你不得好死!”

方龙知道情况不对了,忙说:“仇老弟,咱们之间没有什么难过,俺敢向你保证,俺的三个弟弟,没得到俺的命令,是绝对不敢加害这两个孩子的!”

“但是你三个没有头脑的弟弟,已经糊里糊涂撕了票啦!”仇奕森故意这样说。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没有你方龙老大哥领导,他们自以为是,什么样糊涂的事都会干得出来的!”

方龙冷笑:“仇老弟!你在讹诈俺罢了!”

仇奕森改变了语气说:“我想和你的三个宝贝弟弟谈谈!应该怎样连络呢?”

“仇老弟足智多谋,号称‘老狐狸’,还会没有办法吗?”

仇奕森说:“踏遍了C岛,就是没发现他们匿在的地方!”

“那么释放俺,俺带你去!”方龙嬉笑着说。

周之龙在旁怂恿仇奕森说:“大哥,我懂得用刑,教他坐坐老虎櫈,保险他全招了!”

方龙立时向周之龙唾了一口吐沫,说:“呸!俺在江湖上混了数十年,还会害怕老虎櫈吗?你只管来吧!看俺在不在乎!”

彭澎是比较鲁莽的,立时冲上前就要动拳头。

仇奕森连忙制止,他说:“时代进步了,要用刑,什么老虎櫈、灌凉水、拔山罐,都已经落伍了。我有办法,教他们‘方家四怪’的大哥,乖乖的,心平气和,向我们说出实话!”

方龙愤然说:“哼,仇老弟,假如你真愿意丢掉两个小女孩的性命不管,你不妨试试看!”

仇奕森说:“我当然要试!”说着,他一挤眼让周之龙和彭澎一同帮忙动手,先将方龙从梁柱上解下来,平放在床板上四平八稳地捆绑牢了。

方龙自然有点吃惊,说:“老弟,你究竟打算怎样?”

仇奕森没予理睬,掏出手帕,将方龙的眼睛给绑上。

“哼,灌水吗?灌汽油我都不含糊……”方龙仍逞强说。

仇奕森早准备好了一些的道具,在方龙的身畔布置了一番。蓦地,他用一根带者皮管的粗针,在方龙的手腕上扎下去。

立时,就听得“滴,滴,滴……”的声响,那是血液往外直流,底下还有一个盆子盛着,所以滴血的声响,甚为清脆!

“仇老弟你这是在干什么?”方龙战悚着问。但是他被捆绑得牢牢的又无法挣扎得起来,连他的一只独眼也被蒙上了,看不见他们在搞些什么名堂。

仇奕森说:“方大哥,你毕生是英雄好汉,假如让你死得太快,我也不甘心,那太平乏无味了。所以我在滴你的血滴,一滴一滴的,教你慢慢地连身上最后一滴血也滴光,然后才死掉!”

方龙听着那“滴,滴,滴……”的声音,也感到异常的恐怖,呐呐说:“假如你害死俺,我的几个楞头楞脑的弟弟,是真会撕票的!”

“不!两个小女孩早被撕票了!”仇奕森说。

“不,俺可以保证他们一定活着,只要俺活着,两个孩子一定活着……”方龙说。

仇奕森便说:“那么我需要和他们谈谈!”

“哼,你无非迫俺供出他们所在的地点。老实说,俺的三个兄弟斗你不过,俺是宁死也不会告诉你的!”

仇奕森说:“你已经有怕死的形状流露了!”

方龙逞强说:“俺不怕死,俺死了有两个小鬼给我垫棺材!”

以后,方龙便咬紧牙根,直条条地躺着,静听那滴,滴,滴……的声响,但每滴的一响,他都微微地惊跳一下。

“骚胡子,你在搞些什么名堂?”忽的,一个娇滴滴的嗓子出现在废仓库里。

“我让独眼龙一滴血一滴血的减少,慢慢的死去,否则太便宜他了!”

凤姑还要再说话,仇奕森已上前堵住了她的嘴巴。

仇奕森以最快的动作将凤姑拉出了仓库之外,然后说:“你几乎把西洋镜拆穿了,我无非是迫方龙供出娉娉和婷婷囚禁着的地方!”

凤姑不解,说:“骚胡子,你滴的是水呀!”

仇奕森含笑说:“不能不留方龙活着,否则娉娉和婷婷也活不了!”

凤姑说:“你耍的把戏,很令人费解!”

仇奕森说:“我要告诉你一个故事,在美国,有一位心理学家,利用死刑囚犯作心理试验。他蒙上死囚的眼睛,割破他的手腕,并告诉他说,要把他身体内的血液滴光,他就死了!但是囚犯的身旁,却是用自来水滴着,一滴,一滴的,其实都是水,囚犯的手腕上并没有流多少血。但是数小时之后,囚犯竟然真的死了!”

凤姑说:“你也采用这方法对付方龙?”

仇奕森说:“我在逼他说出娉娉和婷婷和被藏的地方,也就是让他的几个宝贝弟弟和我作一次当面的谈判!”

“若是独眼龙和那个囚犯一样,真死了,事情岂不更糟糕?家方的三个弟弟就必然非撕票不可了!”

仇奕森说:“不会的,方龙是善用心计的人,他不肯拖时间受罪死去的,他宁可痛快的接受一刀。你且看,不久,方龙就招供了!”

果然的,方龙已经在叫嚷了:“仇老弟,仇老弟,让俺跟你说话!”

仇奕森即立刻进入仓库里去了,趋至方龙的身畔,说:“有什么话,只管快说吧!”

“你先把俺放开,俺和你好好的谈谈!”方龙喘着气息说。

“不!你先告诉我,两个孩子被你们幽禁在什么地方?”

“路途遥远,你鞭长莫及,还是先把俺放开吧!”

“不!”仇奕森说:“你的血液差不多已滴出五分之一了!离阎王殿不远!还是快告诉我怎样和你的三个弟弟连络,我要找他们作详细的谈判。”

“快放开俺……”方龙挣扎着。

仇奕森说:“告诉我,你的三个弟弟在什么地方?”

方龙被逼无可如何,便说实话:“他们在C岛大码头,对过的一艘插有黄旗的渔船上。你在码头的楼顶上,插上红旗,他们就会派人来接你!”

“真的吗?”

“一句也没有骗你!”方龙叫嚷着说:“快放开我!”

“到底应该插红旗还是黄旗?或是其他颜色的旗子?”仇奕森狠声说。

方龙说:“当然插红旗!插了红旗,俺的几个弟弟就会派出人来,接你上他们的船上去!”

“你没有撒谎么?”

“俺有需要撒谎的么?”

“好吧!”仇奕森向周之龙和彭澎一挤眼,命他们把工具该撤走的撤走,同时,他将方龙手腕上刺着的一根带皮管的小针也拔掉了,他即用小刀把绑着方龙颈项及手腕上的绳索一一割断。

方龙坐了起身,急抓掉了绑着独目上的布物。由于双目被缚的时间过久,他像打寒战似地,一阵拧首,藉以恢复视线。

当他睁大了眼睛,瞧见了当前立着的仇奕森,又看见地面上置着的,几乎是满满的一脸盆的血时,不禁打了个冷战,指着仇奕森诅咒说:“俺毕生在江湖上打滚,人家称俺的绰号为‘独眼响尾蛇’,意思就是说俺够凶够狠,够毒辣,够阴恶!想不到仇老弟,你比俺更辣手呢!……”

仇奕森冷嗤说:“哼,这算得了什么?假如说你对我所说的不是实话!我会给你尝更难尝的滋味!”

方龙说:“我是讲究恩怨分明的,总有一天,我会还给你相同的待遇!”

仇奕森说:“也许等不到那一天,我们的筵席早就已经散了啦!”随后他一扬手,又说:“我要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到码头的大楼上去插红旗去了!”他说完向屋外就走。

“仇老弟……”方龙叫嚷着。

“怎么样?方老大哥!”仇奕森止下了脚步问。

方龙呐呐地,欲言又止。

“方老大还有什么吩咐么?”

“你一意孤行,必会有反悔之日!”

仇奕森点了点头,指挥周之龙和彭澎将方龙重新绑在梁柱之上,说:“不等我回来,不要放开他。方龙的绰号,称为‘独眼响尾蛇’,响尾蛇胆是最为强身壮阳的,我不回来,你们只管挖他的胆下酒就是了!”

周之龙和彭澎也知道仇奕森的话中必有因,但是用意何在不得而知,便漫应了事。

“仇老弟……”独眼龙再次叫嚷。

可是仇奕森已远去了。

仇奕森借了华云道的汽车带着巴法奴和雷诺下山去,凤姑一定要同行。

仇奕森说:“方龙是个鬼计多端的人物,是否会中他的计不得而知。你最好是留在‘花园’之内!”

但是闵凤姑不管,提着鸟枪就爬进汽车去了。

华云道在路口上说:“请把汽车停在老地方,我们还是在那儿会面!”

仇奕森点首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