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热带之蝎”武不屈白吃了骆驼的一记闷亏之后,二度卷土重来,开辟了第二战场,乃是声东击西之战略。

利用一枚“黑珍珠”,利用“英记大陆委托转运公司”,利用向所有的“大陆委托转运公司”敲诈勒索,全面吸引了骆驼和他手下人的注意力,甚至于连国际派的朱丽莎和她的党羽也被搞糊涂了,郝专员、姚逢春亦是全被蒙在鼓里。

武不屈的做法非常辣手,且是任何人也想不到的。

他被英军逮解出境,经过千辛万苦到达广州之后,对骆驼这个大骗子又重新作了一番新的估价。他自咎因“轻敌”而吃了闷亏。

经过自我检讨之后,他认为骆驼虽然是一个江湖上略具名气的骗子,但比东南亚任何国家的大间谍还要更难对付。于是他从头研究骆驼的档案。

再说武不屈吃了一辈子的特务饭,足迹踏遍三山五岳,又扬名于东南亚,头一次和骆驼交手被打了一记下马威,但总不能说他是个窝囊种,连一两记绝招也没有。

武不屈有“亚热带之蝎”的绰号,当然是以毒狠着称的。他阅读了“情报贩子”和“阴魂不散”的档案,发现骆驼的手法,多半是利用“反间计”占便宜。

武不屈经过深重的考虑之后,决定实行“以眼还眼”,用相同的手法向骆驼还击才能获胜,他把几本老档案反覆研究了多遍之后,有了两点证明。

一、特务站和香江古玩商店内部不够稳定,必仍然有着骆驼的“反间谍”伏潜。再者就是郝专员和姚逢春的特务头脑不够。无法和他们合作,必需得开辟新的战场。

二、是白鹅毛号怪案,白鹅毛号游船的主人欧阳业乃是巴西华侨首富,在世界上的华侨豪富不少,骆驼为什么没去利用他人,而偏只利用欧阳业和白鹅毛号,他们之间必定是有着特别的关连,不是冤家必是“亲家”。武不屈利用海外的“统战份子”详加调查之后,得到“换婴骗案”的些许蛛丝马迹,他知道骆驼和欧阳业的私交甚笃。换句话说,“白鹅毛号骗案”,骆驼是运用了“两个欧阳业”的阴谋。武不屈有了决策,对付骗子,要用骗子的做法,对付江湖人,要用江湖人的做法,给他来个“不江湖”!

骆驼既是骗子,也是江湖道上的人物,开辟新战场,最好的目标是向他的知交好友欧阳业下手!

欧阳业是无辜的。但是要他知道是因交骆驼这个朋友而受累。甚至于不惜下以毒手,弄得欧阳业一家数代家散人亡。这就是“不江湖”的做法了。

骆驼是江湖人,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知交好友因他而受累,落得家散人亡,必然会挺身而出的。这样,武不屈就可以更进一步地威胁,逼骆驼就范,逼他交出所有劫夺得的古物。

武不屈准备停当之后,卷土重来到了香港,第一步,是“两个武不屈”的做法,那个替身的武不屈进住“英记大陆委托转运公司”,有“黑珍珠”给他做掩护,有“委托转运公司”的敲诈勒索案给他做掩护,吸引了骆驼和朱丽莎方面的注意力。

其实武不屈的本人早转道赴东瀛三岛去了。

在这同时,武不屈倾全力利用了海外所有的“统战”特务人员,给正来到“东方花都”东京的欧阳二爷接二连三的恐吓信,又给巴西望乡园的两位正在忙着照应“第四代”的两位老人家接二连三的恐吓信!

初时,欧阳业接得恐吓信后,只要求日本警察保护了事,在后,发现恐吓信的内容有提及“白鹅毛号”便联想到骆驼,向骆驼告了急。

在巴西望乡园的两位老人家初时也是要求治安当局保护,在后因恐吓信提到了白鹅毛号,想到了那不肖的子孙欧阳业,便拍电报向全世界所有的港埠找寻欧阳业。


骆驼接得欧阳业的信息之后,果然的就情绪不安,在初时,他利用“白鹅毛号”命常老么伪扮欧阳二爷是为对付朱丽莎和郝专员的“绑票攻势”,需要“换俘”及保存夺得的所有的古物。

因为欧阳业是个华侨名人,招牌打得响,进行任何事情,都容易顺利,但不想到武不屈却反以此为弱点“倒打一钉耙”。

假如说,骆驼袖手旁观,那就“不江湖”了!即算曾经行侠仗义了一辈子,混到这把年纪,落个“不仁不义”收场,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多少年来,骆驼和中共的斗争,只是“小场面”智慧上的斗争。他是以智慧获胜,“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骆驼是值得自豪的。

但是蓦地武不屈把战局拉长达半个世界,由香港至东京至巴西……

骆驼经和他的“家人”详细研究过当前的困局之后,说:“看情形,我得和吴策老到东京去一趟!”

查大妈说:“你去东京为急救欧阳业的困局,吴策老去有何用?”

“我还是得用‘两个武不屈’的方法还击,否则,我们是败定了!”骆驼说。

“假如你和吴策走后,这里的事情,由谁来处理?”查大妈老气横秋地说。

骆驼略加思索,说:“夏落红从小至大,跟我学了不少的东西,不妨让他当家!初生之犊不怕虎,这是兵家大忌,你和孙阿七应在智慧上多给他帮助!到目前为止战场已经扩大了,我们限于人力,处在劣境,应该采取守势,而不宜再采取任何攻势。不管有天大的诱惑,我们闭关不出,只要敌人没发现我们的据点在何处,当不致于会有任何的危险!”

查大妈知道夏落红所学的技能不过尔尔,绝对当不了家,仍然反对骆驼远行。

为了“江湖”上的道义,武不屈既已到达东京,直接威胁到欧阳业的头上,骆驼怎能置之不理呢?

虽然,他还是没有把握能解开欧阳业遭遇的困局,但仍有赴东京去一趟的必要。

骆驼又再三地向夏落红殷殷叮嘱,说:“你的智慧超乎常人,你的性格稍嫌正直和冲动一点,你最大的缺点是女色,若能忍耐女色的诱惑,冷静分析事实和真理,把自己的智慧略加贬值,将来你的成就会比义父高强得多!”

夏落红不服气说:“自从‘宋丹丽案’之后,我什么时候还曾上过女人的当的?义父过虑了!”

骆驼说:“有你的这么一句话,我可以放心了!”

“义父只管放心!在义父离去的时间,我绝对闭门不出,即算有天大的诱惑也好……”夏落红说。

“你将来必定大有作为!”骆驼嘉许。

以后,骆驼又向孙阿七和彭虎叮嘱,孙阿七能用心计,可以予夏落红在智谋上有所帮助。彭虎是武夫,动手交锋,凭他一个人可以“以一挡百”。

孙阿七和彭虎对骆驼的吩咐是从没有违拗的。

骆驼开始放心,觉得已无后顾之虑,于是便带着吴策老欣然就道。干骗子的人,搞两张护照比什么都要方便。

他俩搭乘“日本航空公司”的班机。直接飞往东京。


战后日本东京有“东方花都”之称,尤其是娱乐事业,有惊人的发展。

“银座”是东京的“花街”精华所在地,娱艺、酒吧、舞院、酒家、夜总会林立,也是观光旅客必游的地方。

正因为如此,该地的黑社会组织也复杂无比,什么社、什么组的,能使人搞昏头,天昏地黯的,中共的渗透工作,最会利用黑社会组织,因之,骆驼考虑到武不屈到东京之先,必然和黑社会有所接触。

骆驼和欧阳业曾约好连络的地方,但是抵达东京之后,骆驼却先摸“黑社会”。

骆驼在成名之先,曾云游天下,举凡世间上著名的大都市,他可说是很少没有不到过的,每一个地方,几乎都有他的“门生”,尤其是东南亚地区,东京是东方名埠,当然也不例外。

为了欧阳业的安全,骆驼已通知他的门生给欧阳业暗中加以照顾。

不过骆驼知道,武不屈的目的,无非是要假借逼害欧阳业为要胁。而达到要他屈服,把历次劫获所得的古物全部献出来!在骆驼还未表明态度之前,欧阳业的安全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但是假如骆驼宣布决心要和武不屈周旋到底时,那就难说了。

骆驼还未有落至“山穷水尽”的时候,又岂会向武不屈屈服呢?在江湖上闯荡了一辈子,以玩世不恭的姿态,游戏人间,自命为半个侠盗,扬名海外,而且桃李满天下,连中共的特务也玩弄于股掌之中,武不屈只能说是中共特务之中稍为扎手的人物,骆驼要是北面称臣了,一世英名岂不就此葬送了么?

骆驼当然是要周旋到底的。

当飞机在东京的“羽田机场”降落时,骆驼和吴策随着乘客下机。

这两个乘客好像是十分特殊的,居然连一个接机的亲朋好友也没有。悄悄地出了机坪,检查过护照,至海关检查处,他们的行李可也简单,没什么可查的,立刻就通过了海关,出了栅闸。忽的,在骆驼的前面来了一个少年打扮的日本小童,深深一鞠躬。然后“吱哩咕噜”指手划脚地说了一大串日语。

“呵喏卡哭桑吗哇,多捉依辣洒衣妈湿,呵喏卡哭宁山妈……”同时,他双手递上一张叠起的纸片。

骆驼被弄得如坠五里雾中,接过纸片展开一看,立时啼笑皆非。

只见上面是用毛笔字工整地书写着:

“阴魂不散”大骗子阁下:

大驾躬亲光临东瀛,使鄙人感到三生有幸,端此简柬,聊表欢迎之意!

亚热带之蝎敬上X月X日

“他妈的!什么玩意?”吴策老在旁骂了一句。

骆驼摇了摇头,含苦笑说:“连我们的行踪也被敌人算准了,证明了我们是处于劣势!这也无妨,扭转乾坤还凭智慧,动肝火也是无补于事的!”他还是很风度地掏荷包掏出小赏把那小厮打发走了。

“我们连一点头绪都没有,如何扭转乾坤呢?”吴策问。

“随机应变!”骆驼答。

当骆驼走出“羽田机场”时,在巴西的望乡园却出了大乱子,那是咖啡豆将要成熟的季节,有歹徒在园内纵火,由于天气干燥,一把火燃烧了百数十顷。

幸而望乡园的防火设备是周全的,欧阳二老动员了人力,很快的就把火扑灭了,所损失的收成,欧阳老家还能赔得起。

不过,两位老人家着急的是恐怕另外还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因为敲诈勒索的歹徒已实现了他们的第一步骤!所以,又一再拍出电报催促欧阳业尽速回返巴西。

欧阳业和骆驼已经约定了在东京见面,解决问题,而且他知道骆驼必然会在约定时间里赶抵东京的,因之,他接得电报后,还是没有办法立刻兼程赶返巴西望乡园去。

骆驼离开了羽田机场,就近在一间饭馆里借用了电话和欧阳业取得了连络。

欧阳业在电话里听到骆驼的声音,简直是喜出望外,恍如神兵天降,认为是得救了。由此可见他对骆驼信赖的程度,是如何的深切了。

欧阳业是居住在银座一个华侨黑社会人物所开的旅馆里。

这位黑社会人物,自然也是骆驼的门生。战后的日本经过民主的洗礼之后,工商业突飞猛进,民风也大大的改变。东京夜市的街头,五光十色的电动霓虹灯能使人耀花了眼,尤其在色情业上的发展更是惊人,连欧陆的花都也觉逊色。

银座本就是东京的风化区,加上战后色情的大开放,五花八门的脱衣舞戏院,舞厅夜总会分很多种等级,艺妓酒家酒馆林立,几乎连小型的酒吧里也有各种不同的脱衣舞演出。

欧阳业所居住的旅馆的楼下就是一间半下流社会的夜总会。脱衣舞的表演,是以最大胆彻底为号召的。

骆驼曾用急电向欧阳业关照过,在他没有到埠之前,千万不得走出那间旅馆的范围。刚好这天晚上,武不屈曾约欧阳业作火烧望乡园示威性的谈判。

欧阳业自惭能力,请骆驼出面作全权性的代表。

骆驼抵达银座之后,和欧阳业见了面,老弟兄久别重逢,坐落在夜总会,饮着酒,作了一番寒暄。谈到白鹅毛号的问题,骆驼立刻一口承认,因为利用白鹅毛号干了一案,致给欧阳业惹下这场祸事。

“但是这一案,我是为对付中共的!”骆驼说。

提到了中共,引起欧阳业的兴趣,说:“现在巴西华侨正发起一项救济大陆逃港难胞的捐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骆驼说:“唉,老毛胡来一气,大陆人民确实苦透了,真是一言难尽呢,我们只需问,难民为什么要逃到香港去,就可以了解其中一半了!”

正在这时,武不屈已经踏进了夜总会,他还是那副老样子的打扮,当他发现骆驼在座时,并不引以为奇,反而哈哈一笑。

骆驼心中明白,武不屈的笑脸攻势乃自命已经占了上风。在当前的处境之下,骆驼是无法不自认吃瘪的。

武不屈把战局拉开了,是站在主动的地位,骆驼老远由香港赶来会面,是处在被动地位的,也就是站在下风。

不过骆驼为应付这一战局,肚子里已经有了腹稿,他最担心的是由老远的香港赶到东京,而武不屈本人根本不在东京,那么他就是中了武不屈调虎离山计了,后果即会不堪设想。

武不屈在“夜总会”出现了,骆驼反而像吃了一枚定心丸似的。至少他可以面对面,直接和武不屈交兵,一较长短。

欧阳业站了起来,立刻替他们介绍。两手一比:“这位是……”

骆驼摇手笑着说:“无需要介绍,我们已经是老朋友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武不屈竟也很风度地立刻和骆驼握手,含笑说:“我们是老朋友了,我一时一刻都不会忘记,你送我两个营养丰富的奶油面包!”

骆驼也笑着说:“我也要谢谢你特地派人至机场迎迓一番!”

欧阳业愕然,说:“原来你们二位的交情已经深厚到如此的程度了!”

殊不知道他当前的两位客人正在针锋相对,各逞奇谋,要较量一番鹿死谁手呢。是时,夜总会的舞台上一出东洋式的脱衣舞“蝴蝶夫人”正开始演出,一位穿和服的女郎在台上扭扭捏捏地载歌载舞。还对着镜子脱衣……

但这时候他们三个人之中谁还有兴趣去研究那些色情的把戏呢?

欧阳业很急切地说:“我希望你们二位能赶快解决问题!”武不屈说:

“我的问题是非常简单的,欧阳先生你所有的一艘‘白鹅毛号’被贼人利用为赃船,收藏了不少‘人民政府’失去的古物,追根溯源,我找到船主,请船主给我把事情交代清楚!”

骆驼大笑说:“两军相斗,阁下不惜以把八竿子也打不上的人物也笼统的一竿打上了!这就是中共迁怒无辜的一贯手法么?”

武不屈冷笑。“你们跑江湖的需要讲道义,那就是你的弱点,我们搞政治的只需要讲手段!”

欧阳业在旁,听得莫名其妙,愕愕地说:“你们在说些什么,我一点也不懂?”

骆驼略感困惑,忽的向欧阳业说:“我希望能和武不屈先生单独谈判,二爷何不趋上前座去欣赏一番东洋大腿呢?”

武不屈却伸手一把将欧阳二爷的肩膀按住,他看准了欧阳二爷是骆驼的弱点。骆驼是闯江湖的,吃骗子饭出身,有的是“贼胆”,但欧阳业却不然,做生意买卖的人,以利为第一,最怕卷进“政治漩涡”,又怕踏进江湖圈套……

“不!我需要欧阳业在这里做一个证人,听取我们谈判的结论……”他说。

骆驼赌了狠,咬紧了牙关向武不屈说:“其实问题非常的简单,阁下号称为‘亚热带之蝎’,我送你奶油面包,送你出境,意思是请你回‘亚热带’地区去恢复你的名誉,我骆某人在江湖上打滚数十年,有一个原则,是以智慧胜智慧,杀人放火,伤天害理的事情从来不干,相信阁下也曾经研究过我的档案!这就是所谓的江湖信条,江湖道义!但是到了逼不得已时,我和我的对手已无需要再谈什么江湖道义时,我也会采取最严厉的措施!”

武不屈冷嗤说:“你这是属于‘帝国主义’的假仁假义的慈悲!我不在乎这些,我的原则已定,恁怎的也改变不了!还是一句老话,原则不变,我要索还你窃盗‘人民政府’的财产,所有经你窃走的古物,一并要交还!”

“假如不交还又如何?”骆驼问。

“那自是归欧阳业和望乡园倒霉!我姓武的绰号称为‘亚热带之蝎’,狠毒的程度是可想而知的!而且可以毫无顾虑地说得到就做得到!更谈不上江湖道义!”

“你是在恫吓了,要知道,这地方是东京,和在香港的情况不同,中共的力量是有限的!”

“就是因为不是在香港,所以我敢说,不会再被递解出境……”

骆驼笑了起来,说:“我有本领可以把你递解出香港,自然也可以把你递解出东京!”武不屈哈哈大笑,说:“我倒是很希望能研究研究,闻名天下绰号‘情报贩子’、‘阴魂不散’、大骗子的骆驼,又有什么能耐,可以把我由东京递解出境?”

“当然,人类的智慧是没有止境的,三天之内,可以教你吃不完兜着走!”

“我倒很希望看看你的能耐!”

“你愿意赌吗?”

“你在江湖上已经混得有点名堂了,说话能不算数么?”武不屈改变了态度,很“四海”地说:“我们是有一句要算一句!我愿意给你四天的期限!请你把我赶出东京……”

“四天之内,已经多给了我一天的预算!”骆驼说。“绝对遵命办到!”

“假如你办不到时,该如何说法?”武不屈问。

“假如办不到,我骆某人连屁也不必放!把你们盗挖古人坟墓的古物一并奉还,任凭你们销售到海外去发洋财!”

“此话当真?”武不屈也学着“耍江湖”!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骆驼斩钉截铁地说。

“用什么作保证?”

“我骆某人闯荡江湖,走遍天下,从来言出不二,就是最好的保证!”

“好的,我要看你的苗头!”武不屈霍然起立。“我毕生在国际间谍之中打滚领教了很多。各国间谍的技能,这时候应多学习中国人的‘江湖’了!”

骆驼说:“对!你应加以虚心学习!”

武不屈冷笑一声,不再说话,匆匆离席,这时候可以看到,中共的人马不少,也跟随武不屈离开夜总会。

欧阳二爷深感惶恐,说:“你怎会和中共的特务搞上了呢?岂不是后患无穷吗?”骆驼说:“一言难尽,开端是大陆易手后,我被扫地出门,为报‘一箭之仇’,我向他们讨债,故意出了他们的彩!在后他们竟胡缠起来,愈缠愈深,大家都摆脱不了!”

“你怎能够把那老家伙递解出境呢?要知道,战后的日本,也是两面手法的外交政策!在东京左派份子是公开活动的,你想把武不屈递解出境,恐怕比登天还难吧?”骆驼笑了起来,说:“在这一方面,他们是斗我不过的!”

是夜,他们哥儿俩畅饮,至深夜始散。


骆驼和吴策老下榻在“蜀园饭店”,这是在“银座”一位四川籍华侨所开的一间中级的旅店兼饭馆。这也是骆驼的一个“门生”所开设的。

骆驼居住在蜀园饭店,在行动上可以获得方便和无条件的掩护。

骆驼和吴策住进了蜀园之后,立刻就发现旅馆的内外,有人向他们监视,这不消说,自是武不屈方面派出来的人。要看骆驼的能耐,如何把他递解出东京!

骆驼似乎是胸有成竹,并不介意。他和吴策老将计谋加以商讨了一番。

吴策老说:“你夸下了海口,四天之内一定可以把武不屈递解出东京,万一弄巧成拙,办不到时,岂不把一生的英名全砸了,而且还连累了欧阳业一家四代的安全?事后,你又是否真的如约,把所有的古物交还至武不屈的手里去呢?”

骆驼说:“依计行事,是万无一失的!”

吴策仍然不满,说:“这也不过是治标之道,无法治本,就算能把武不屈驱赶出东京,也解决不了欧阳业当前所遭遇到的困难!”

骆驼说:“当然!武不屈将局面拉开远远两个海洋,以我们的人力和各种条件,都是无从兼顾的,但我们也不能因此而宣告全面投降。至少,我们要有一步走一步!管它治标也好,治本也好,先把他驱赶出境,然后再作第二步的道理!”

吴策无奈,他唯有听从骆驼的。


银座是东京著名的风化区,城开不夜,几乎所有的酒馆茶室食堂,都是通宵达旦的。

虽然早两年,日本政府有明令,一切的娱乐场所到了午夜之后,都一律打烊歇业。但在银座地头上站得住脚,多少总有一点苗头,谁会理会“三申五令”的那一套,照样搞到天亮始休。

在天将破晓时,蜀园的帐房忽的冲进来一个高瘦的怪汉,戴着呢帽,架了学士眼镜,八叉胡子,手执短枪,喝令管帐的小姐把帐房内的钞票全部交出来。

管帐小姐吓得花容失色,这怪汉出现得十分突然。

战后的日本,治安的情形复杂,虽经治安当局一再努力,由于国外来的流浪汉和日本的浪人无赖,随时有增无减,非日本政府的警察署所能控制。

一般通宵营业的店铺,到了午夜之后,都各自小心门户。

蜀园也不例外,大门早锁上了,门外装有电铃,钥匙在帐房小姐的抽屉里,任何人出进,得经帐房小姐开门与关门。

那怪客不知道是由什么地方进屋的,事前竟连一点声息也没有,好像是自天而降的呢。

他将管帐小姐逼至墙隅,命她面向墙,双手掩面,然后打开钱柜,劫走了二万余元日币从容逃去无踪。

管帐小姐是吓昏了头,过了许久,始才失色惊呼,大喊有贼,惊动了旅馆上下的客人,蜀园的老板也张惶失措的过来察看。

二万余元日币算不了什么钱,可是这是一件可怕的独行盗贼劫案,蜀园的老板不得不报警。

不久,警察和“刑事老爷”全到了。检查现场,贼人似乎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没有丝毫蛛丝马迹遗下,警方感到十分的棘手。

因为看到独行盗的面目的,只有那位管帐小姐,“刑事老爷”请管帐小姐把那独行盗的形状用记忆予以描绘一番。脸容特征,身高若干,体型之肥瘦,言语之口音……

管帐小姐对那位独行盗的怪模怪样,印象很深,历历描绘,毫无遗漏,因之,又使得“刑事老爷”大感困惑!银座原是卧虎藏龙之地,什么“帮”什么“派”的地痞流氓、无赖、流浪汉,在“刑事老爷”的脑海之中都会有印象。

但经过管帐小姐的描述之后,“刑事老爷”如坠五里雾中,这个怪形怪状的独行盗,好像在刑事警察的档案之中还从未有过的。

是新出现的贼人?抑或是“老档案”的歹徒经过化妆之后械劫?故意打扮成这种怪模怪样械劫的歹徒是少见的,惯犯岂会故意打扮成这样引人注意的模样去做案子?“刑事老爷”唯有将管帐小姐带返警局,让她比对械劫档案的歹徒记录照片。


次日,在银座“花街柳巷”的一间脱衣舞戏院,午后第一场终了,第二场已开始售票。

午后第二场的表演,一向是生意最为清淡的,若能勉强维持开支,后台老板就会喜笑颜开了。舞台上正演奏着序幕曲,姗姗来迟的观众继续进场。

蓦地,特等坐位的售票房内穿进了一人,戴宽边大呢帽,消瘦的脸颊,架学士眼镜,八叉胡子,露着满嘴的黄牙,高举起一支短枪,用日语狠声说:

“要命的话,就别嚷,乖乖把钞票拿出来!”

票房内的售票小姐吓得魂飞魄散,立刻伸手桌底下,欲按警铃求援。

“八格野鹿!”那怪汉用粗野的日语骂着,猛然用枪柄在售票小姐的头顶上猛击下去。

“哟……”售票小姐立时头顶上“开花”,昏倒了。

事后,售票小姐被帐房的总管事发觉,送至医院急救,并检查损失,被怪汉劫走的不过区区千余元日币,数字少得无足为奇,因为那是卖座最差的一场演出,观众们无需要买特等的坐位,花最廉的票价,就可以坐到最好的“特等”座位去。

“特等”座位的票房,比楼上后座票房的收入更为差劲。可是歹徒看准了这空隙就劫这最差劲的钱柜。

损失虽然不多,但是因为那是械劫案,又伤了人,戏院的老板不得不报案。

唯一看见那怪汉的面目的,是那位负了伤的售票小姐,因之“刑事老爷”又来询问。售票小姐对这位怪汉的印象颇深,一五一十描绘得丝毫不漏。

“刑事老爷”立刻发现那械劫的歹徒,和“蜀园劫案”的独行盗形状完全相同。

他们经过研判之后,初步证实,那械劫歹徒的容貌、体型、举动、和说话的语气,不论是说日语和华语,都是中国人的口音,以两案所述的形状合并,绘形捉拿的方式,描绘出人形……

暂时无以为名,便用“支那独行盗”作了档案名称。


是夜,银座的各娱乐场所生意在最旺盛之时,著名的“汤乃家”酒馆,是喝酒兼洗温泉的好所在,艺妓也最出名,倏地,走进了一名怪客,他的形状,正和“刑事老爷”的档案里的“支那独行盗”是一模一样的。

经过了两件械劫案之后,银座的“刑事老爷”已是侦骑密布,到处都是警探和眼线。各娱乐场所的帐房、银钱、管理处都张贴有绘形捉拿的图片。

可是这怪汉胆大包天,毫不含糊,走进“汤乃家”酒馆,趋至柜台前要了一碟生鱼和一瓶“哦沙叽”,张开口,以瓶接嘴,整瓶酒灌到嘴里去,然后迳自趋至计数机前,摸出手枪,使劲把计数机的抽屉敲开。

管帐的老太婆大吃一惊,正要惊喊时,那怪客将手枪一指,说:“阿巴桑,你还可以多活几年呢!”

在吃酒的地方,有着警探的“眼线”,他们立刻要采取行动,只见那怪汉扬手一抛似扔出一包像是爆炸物似的东西,“砰”的一声,火光四射,烟雾腾腾,那气味刺鼻难闻。

是中国人“下九流”的人物行使“鸡鸣狗盗”障眼法所用的硫磺弹,日本人不会懂得。酒肆内的客人搞不清楚怪客扔的是些什么东西,惊惶失措,纷纷趋避。有些甚至于躲到桌子底下去了。

这当儿,那怪客已劫夺到手,打开了计数机,席卷里面所有的钱币,从容走出“汤乃家”酒馆的大门,刚好门外驶来一辆汽车接应,怪客从容不迫地上了汽车,扬长而去。驾车者正是大骗子骆驼。

骆驼边驾着车,边笑吃吃地问:“又有多少收入了?”

那怪客一面拔下胡须,脱下眼镜,摔下大呢帽诅咒着说:“倒了他妈八辈子霉,担惊冒险,到手二百八十五元日币,若用美金折算,那是六角美金……”

骆驼格格大笑:“好在我们的目的并非是藉此而发财呢!我们原是四天之约,相信过不了第三天,武不屈就要另一次吃瘪了!”

原来,所谓的怪客,日本“刑事老爷”的档案上的“支那独行盗”,乃是吴策老的化妆。

吴策的脸型与体型和武不屈十分相似,经过化妆之后可说是完全一模一样,很难看出破绽。

在骆驼的策划之下,一连串干了三件械劫案,“蜀园”、“脱衣舞戏院”、“汤乃家”,都干得干净俐落,日本“刑事老爷”束手无策。

蜀园的案子,日本的警察机关一辈子也侦破不了,因为蜀园的老板是骆驼的“门生”,老板亲自做内线,帮助吴策进出,事后又让他由后门进屋,卸去化妆仍然住在蜀园里。

第二件“脱衣舞戏院票房劫案”,蜀园的老板亲自给吴策做掩护,在吴策用百合匙冲入票房之际,这位“老江湖”正堵在售票窗的窗口间假装买票,阻挡了局外人的视线。本来这场戏就没什么观众,吴策劫的又是卖座最差的“特等坐位”的票房,非常顺利就得手了。

“汤乃家”劫案是骆驼故意使的“险招”,在侦骑密布的银座地区,使用了“下九流社会”鸡鸣狗盗所使用的“障眼硫磺弹”,有日本“刑事老爷”的“线民”在座,吴策化妆成武不屈的形状在“线民”的眼中绝对不会走样的。

日本刑事警察对中国人的下流社会“鸡鸣狗盗”也颇有研究,经此一枚“障眼硫磺弹”,更可以证明那三度犯案的独行盗是中国人无疑。

因之,他们更着手在华人方面注意,检查所有的旅馆,搜查过境的华人,旅馆发现有形迹可疑者,即加以拘讯。


“亚热带之蝎”武不屈和骆驼打赌之后,特别派有人严密监视骆驼和欧阳业。

武不屈是“有恃无恐”的做法,他不在乎骆驼和欧阳业会逃到哪里去,巴西的“望乡园”就足以制他们于死命了。那块土地搬走不了。

骆驼既然讲“江湖道义”由香港赶到东京,自然是为欧阳业的安全着想。

四天的时间很容易过去,武不屈实欲再试试看骆驼究竟有些什么苗头,在这时间之中,武不屈和日本的“左派份子”接触频繁,上至国会议员,下至国际共党贩毒的黑社会流氓组织。

贩毒是共党海外“统战”最大的财源,武不屈的职权正需要抽空打理这些事务,他预计过需要四天的时间,这也是武不屈之所以给骆驼宽容一天的原因。

这天,武不屈由贩毒组织的地下招待所里出来,蓦地一声哨响,数名日本警察一涌而上。像擒“江洋大盗”似地把武不屈拿住了。

武不屈被弄得莫名其妙,心中暗叫糟糕,莫非是贩毒被破获揭发了。

他的日语有“半桶水”的程度,故作镇静,提出抗议。

但是日本警察不由分说,给他戴上手铐,架上囚车就走。

到了警局,略问了姓名籍贯、年岁、职业之后,即关进了拘留室,铁闸门一拉,上了锁,既没有人问讯,也没有人理睬。武不屈心中直在纳闷,究竟犯了什么事情?出了什么纰漏?他如坠五里雾中,一点也搞不清楚,武不屈跑遍了东南亚,还从未遭遇到这类的事情。

到了晚上,好不容易来了个警察,把他由拘留所提了出来,一招手,走进了一间类似“电影放映室”似的屋子,有小型的舞台,灯光照得明亮,上面还有量人体形状的比例尺。在台下,是黝黑的一片,不过可以隐约的看到,那儿排列有许多的座位,“观众”也有十余人之多。

四周是武装警察林立,如临大敌似的。

武不屈一看苗头,便知道那是治安机关证人指认犯人的方式,心中更是纳闷。

是时,台中坐着的是蜀园的帐房小姐,脱衣舞戏院的特座票房小姐,汤乃家的侍女,女掌柜、酒客、警局的线民。

武不屈的形状实在是太容易认了,那古怪的形状绝非是普通人所有的,根本连认都是多余的,大家异口同声,就是一句话。

“就是他,就是他……”

每个人都作了笔录。以后,再就是问讯了,刑事专家提出了证人的供词,命武不屈认罪。

武不屈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呼冤不迭,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十手所指,一连三件械劫案所有的被害人及目睹者都一律指证无讹。

日本警察“修理”人也是全世界著名的,凭武不屈的那几根瘦骨头,哪能担当得起,很快的就被“摆平”了!

武不屈被吃了一顿苦头。呻吟着,再被押返拘留所时,在那间装有铁栅闸的既肮脏又晦黯的房子里,里面已摆好了一盒子便当,据说是一个好心者给他送来的。

武不屈被“修理”惨了,哪还能吃得下,躺在铁床架上呻吟不已。日本警察既不许他向外求援,也不许任何人接见。

到了夜深,实在饿了,勉强揭开便当,吃了点酸菜,竟发现上面有一张小纸条,写着:

“感谢接机之盛情,回敬便当一盒!‘阴魂不散’。”

武不屈始才恍然大悟,原来又是着了骆驼的奸计,他用的是什么手法?为什么会诬他为盗?……

武不屈立刻暴跳如雷,怪叫不已,但那又有什么用呢?这时他真个是呼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武不屈忽然之间被逮捕,使得共党的统战潜伏份子大为震惊,连日本国际共党的地下组织也惊讶不已。

至感恐怖的,还是地下贩毒组织“黑田组”,纷纷探听武不屈突然被逮捕的原因。

骆驼策划的三件械劫案,由于行动迅速,策划周密,干净俐落,除了被害的当事人,以及最后在汤乃家故意亮相之外,根本“支那独行盗”其人,连庐山真面目也不被外人知道。

日本刑事当局为侦破此案,在极高度机密之下进行,所以三件古怪的械劫案,甚少为局外人知道。

在此之前,武不屈因为派了人严密监视着骆驼和吴策的行动,不管他们有任何动静,或与各方面的接触,武不屈都会得到详细的报告。

武不屈每天听取报告有四次之多。晨间、午间、晚间、午夜,自以为对骆驼的行动了如指掌,不在乎他们会玩出什么特别的花样。因此,他放开了手脚,专意为“黑田组”解决国际贩毒双方参差的纠纷。

但未想到骆驼表面上的行动全是伪扮的,用“以虚为实,以实为虚”的方式把监视者诱导进入迷途。同时,藉他高强的化妆术,又有蜀园老板的掩护,他们很顺利的一连串做了三件劫案,因此把武不屈弄进治安机关去了。

日本的国际共党组织也是“神通广大”的,得悉武不屈因几件械劫案的牵连被捕,也甚感到诧异,纷纷出面保释,同时还利用种种政治压力,迫使警察机关受范。他们提出许许多多有利的证明,以证实武不屈是无辜的。

但“刑事老爷”却不服贴,他们研判的结果,一致认为武不屈就是械劫案的主犯,不肯放松。

战后日本的外交,乃是“多头”政策,还正在和北京政权在“眉来眼去”呢。

就因为如此,政治力量终于和治安机关有了妥协,商讨结果,把武不屈递解出境了事,正如骆驼所料。


骆驼获悉武不屈要被递解出境的命运,证明他又在这“战场”上获得了胜利。

但是这种胜利等于是吴策事前所指出的,那是“治标不治本”,武不屈纵然被赶出了东京,欧阳二爷一家四代的生命仍然不会安全。“望乡园”的威胁仍然解除不了!

因之,骆驼又先下了一步棋,让吴策老抢在武不屈被递解出境之先,先行回返香港。吴策老奉命,要抢在武不屈被递解返香港之先,先行部署一番。

骆驼却留在东京作最后的观变,同时也给欧阳业一家人设计,该如何应付中共的再度骚扰和加害。

趁在武不屈仍扣押在日本警察署之中,所有他的计划和行动,全失掉了连络和指挥,共党人物陷在混乱的情况之下,骆驼命欧阳业驾着他的白鹅毛号从速回返巴西去依计实行应变。

骆驼为了阻延日本共党的地下组织给武不屈施救,特地里让他的“门生”发挥最大的力量,到处散布谣言,说是日本治安当局破获了国际共党的贩毒地下组织“黑田组”,正在大肆搜捕他们的头目。

同时,骆驼还到处摸索,用无头电话的方式,打到“黑田组”的各连络地点,给他们的头目加以严重的警告。

这种扰乱的工作做得非常成功,一时“黑田组”内部大乱,像无头的苍蝇到处乱扑。

由于日本共党方面的“左派”官员使用了压力,武不屈之被递解出境终于成行了,而且是在极度机密的方式之下进行。

因为武不屈是有香港签证的,所以押解的目的地也是香港,由一名高级的“刑事老爷”专差押送。临上飞机之际,武不屈的手下使了贿赂,始才算是和武不屈有了接触。

武不屈难堪不已,这是第二度他败在骆驼的手里。但是他的全盘计划却并不因此而稍有改变。

“通令巴西的‘统战站’,第二次给望乡园来一次大火!”他最后吩咐说。“假如能寻出那个大骗子骆驼,立刻把他杀掉……”

“谁是大骗子骆驼?”他的手下问。

“是那个称为‘情报贩子’,‘阴魂不散’的……”

“谁是‘情报贩子’和‘阴魂不散’呢?”

“就是那天在夜总会和我谈判,面貌古怪……在蜀园旅馆命你们监视着的那个人哪!饭桶!”

以后,武不屈就登上飞机了!


吴策比武不屈早一天回返香港。

他们将在东京和武不屈斗智的经过情形,详细向夏落红、孙阿七和查大妈等报告过后,又将骆驼交给他的“锦囊妙计”和大家商量后作了一番检讨。

“当然这还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但是总比让武不屈留在东京肆虐要强得多!”夏落红提出他的意见说。

他们尽量避免和香江古玩商店及共党特务站的人接触,改变作风,向下层社会下手。

吴策老仍然作武不屈的化妆,趋至菜市场附近“地痞流氓”之窝,玩“三只纸牌”的小老千把戏。

查大妈、彭虎及孙阿七给他做“拦路虎”掩护。

搞这种下九流的把戏,是专门愚骗那些乡愚菜贩和上市场买小菜的女佣的。

三只牌的手法非常简单,两只杂牌一只王牌,叠拢来轻轻拨乱,撒开在地上,任由赌客押注:押中王牌者赢钱,押不中者输钱。

运用小老千的手法,是绝对不会押得中的,除非是行家,乡愚、菜贩、女佣、谁蹲下来赌,谁就活该倒霉,那是输定了。三两注下地之后,一声呼叫“警察来了!”连赌客手中未下注的钱一并抢光,“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这种“下三烂”的把戏多半是地痞流氓干的,“河归河、路归路”,地界分得严明,任何帮会不得越界,否则极易引起械斗。

做“拦路虎”的就是给“骗局”做“保镖”、“眼线”和“引饵”的。

做“引饵”的就是蹲下来假扮赌客押注,赢得开心,以吸引其他的赌客,那是查大妈在客串。

做“保镖”的守前路,向路人喃喃地打招呼,凡是衣衫楚楚,穿得整洁的知识份子都一律打招呼,“借路,借路……”喃喃不绝于口,等于“江湖上的讨饭吃”,说明了不是骗有知识的人,而是向乡愚找几个“路费”……这便是由彭虎客串。

做“眼线”是最后喊一声:警察来了!大家一起“脚底抹油”逃之夭夭,这便由孙阿七客串。

但是这个“摊子”一摆,由于这几张生脸孔还从来在地头上没有见过,立刻就引起地段上的地痞流氓们注意,立刻就有人过来盘问了。

“你们是烧那柱香的?”

彭虎摆出了蛮横无理的姿态,瞪大了眼说:“老子需要烧什么香?烧你家老太爷的胡子!”

“这还成话么?”

“不成话,打你!”彭虎一伸手,揪住了那个小流氓,如攫小鸡般的,向马路上一扔。

那小子便踉跄摔出大马路上去了。

孙阿七立时大叫:“警察来了!”

这一叫,立时“鸟兽散”,夏落红驾着汽车在附近接应,他们抢着进入汽车,刹时扬长而去。

这件事情的发生,虽然小,但是已经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黑社会的纠纷已经起了!这是骆驼的第一步计划。


该天的晚上,在赤柱地区的中下阶层的住宅区里,那是香港政府的“市民住宅计划”款项下盖的民房公寓,一连串发现有“窥浴非礼”事件。

窥浴者的相貌古怪而又令人呕心,大呢帽、学士眼镜、鹰钩鼻子、脸黄肌瘦、稀疏的八叉胡子,嬉皮笑脸的……

因为赤柱地区,住的几乎多半是矿工及外籍逃港的难民,可谓“蛇龙混杂”,什么样的人物全有。

这种窥浴事件,被目为下流社会的不入流事件,同时,在红磡这些新建成的住宅区之中,也居住了有很多所谓的黑社会的“头目”。

一些被窥浴者心有不甘,便和这些“头目”商量。黑社会和警署原是通的,他们经过“明查暗访”,追寻那个形状古怪的窥浴怪客,但连一点什么的影迹也没有找到,因之,他们便报了案。

但报案又有什么用处呢?此后那个怪客便没有出现过了。

香港的“湾仔”街市,是鱼肉批发市场,许多贪图便宜的女佣不论远近,都爱到这儿来购买价钱较为便宜的鱼肉,所以这个市场,在大清晨间就挤满了人,十分热闹。有些由远道而来的女佣,除了贪图购买一些便宜的鱼肉之外,就是和一些结拜的“姊妹”会面,交换有关女佣“行市”的情报。譬如说,中环地区,某某孀妇的女佣走掉了,一家五口,大少爷念大学,二小姐和三小姐念中学,最小的少爷念幼稚园,月薪一百二十元;每天买菜钱二十,一星期之中有三四场牌……大少爷和其他的人都好侍候,就只是二小姐脾气臭,钱容易赚,就是要干净俐落,懂得接待客人,还要粗通文字,包括接电话……每天去求工的人很多,可是还没有合意的……

又譬如说:某太太是个大财主,六十余岁半身风瘫,双目失明,要请个“近身”女佣,什么事情也不要做,只要听收音机听股票的行情报导加以登记,月薪五十元,登记错误,扣五元,至今还没有请着人。

又譬如说:白云机场附近某地新建一公寓住宅区,因为路远人稀,一般的女佣均驻足不前,行市已涨至每月六十元……等等。

所以在香港请女佣也十分受罪,他们经常在市场上交换“行市情报”。

今天辞甲地赴乙地,明天辞乙地赴丙地。反正是一直“走马换将”的。都是以捞钞票为第一。

多数女佣上菜市场都打扮得俐落干净,有些还戴上金戒子金耳环,遇到有好的“行市”情报,趁着买菜回宅尚早,便偷空去“见工”。假如条件适合,谈妥了,当天上午回宅辞工,下午就“走马上任”赴新职去了,可说是完全没有道义可言的。

这天清晨,计划着押解武不屈由日本至香港的班机,还有数小时就要着陆了。

吴策老和夏落红又活动在湾仔的菜市报附近,由夏落红驾着汽车,吴策在汽车上又化妆扮成武不屈的怪形状,找寻有利地点,伺机下手。

这会儿,也刚巧活该一位女佣倒霉,她打扮得整洁俐落,梳着发髻,还戴着金光闪闪的耳环,提着菜篮子,拖着大木屐,一摇三摆,施施然的向市场走过去。瞧她的打扮,就可以知道,可能又是要谋新差事去了。

吴策和夏落红打了招呼,汽车徐徐地跟着那女佣走,他们四面打量过后,没有路人接近。夏落红便踩了刹车。吴策推开车门,一窜身,追至那女佣的背后,双手伸向那女佣的耳朵,使劲一摘。两只金耳环便到手了,吴策拧转身就跑。

“啊呀,救命哪,抢东西呀……”那女佣吓得三魂去掉七魄,拉大了嗓子猛嚷。

吴策却忽的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瞪大了一双怪眼,高举着手中夺得的耳环,叱斥说:“这有什么好嚷的?耳环又不是真的!十足的假货,还要喊救命呢!”说着,他像生气似地,把耳环向女佣的脚上一扔,并指着了她的鼻尖再说:“我警告你,以后假如戴耳环就戴真金的!省得费我的事!要不然,再有下次,割你的耳朵!”他说完,再回转身,大模大样地走进汽车,扬长而去了。

那些听得喊抢东西叫救命的行人全追过来,他们眼看着那女佣呆若木鸡立在码头中央,那形状古怪的抢贼却从容走进了汽车。

这岂不是怪事么?在香港地头上鹄候菜市场抢女佣的抢贼,该是最起码的抢贼了,态度从容,又坐汽车来去,究竟香港的社会是怎么回事呢。

那个女佣因为被人识破了戴假的金耳环,也羞人答答的。可是路人却都看清楚了那歹徒的怪脸孔,大家都鼓励着她去报案。

当那女佣随同许多路人走向“街市”附近的警察署时,另一件夺耳环案已经发生了。一个梳着辫子打扮入时的女佣如疯妇似地在警署内大哭大嚷。她是两枚真金的耳环被歹徒夺走了,由于她的耳环是穿孔戴的,耳孔被扯破了,还在流血呢!

经过两方面的描述,两件案的歹徒完全是一个人所为,由于歹徒的形状古怪,很容易的就和其他的古怪案子综合起来了。

譬如说,下流的窥浴案,“拦地虎”案……那肇事的歹徒都和这夺耳环的家伙有着相同的一幅丑恶可憎的脸孔。

于是,警署用了“绘形捉拿”的方式,实行通缉。在这当儿,警署却接获了一封无头的告密信,还附有一帧照片。

照片是香港警察押解难民出境,充满了悲惨气氛的写真。

在难民群中,却有着一个古怪的脑袋,戴了大呢帽,架了学士眼镜,八叉胡子……告密者用红笔钩着大圈圈。

告密信上说:贵署要通缉的,是否这个人?

警署方面获得此一线索后,立刻召集所有的被害人到警署去认看照片!

这还需要认么?

所有的被害人一致异口同声:“就是他!就是这老妖怪!”

于是,警署便有了定案了。认定了是这个被递解出境的难民又重新潜返香港,这许多无聊兼下流的案子全是他干的。

通缉令是早已经发布出去的了。这时候无非是增加一张特别放大的照片而已。同时,这个被通缉的犯人,还是无名无姓的。


武不屈由东京被递解到香港,由一名干练的“刑事老爷”负责押解。

好在这件递解出境案是在高度秘密之下进行,同时,武不屈还持有着香港的护照,所以并没有出多大的丑。

飞机着陆之后,武不屈持有香港的护照,很顺利地就出了机场,日本的“刑事老爷”也随机就折返东京去了。

这是他第二度被骆驼的狡计击败,被押解出境,所不同者是上次被押解出香港,这一次被押解回香港。

武不屈已深悉骆驼在用计方面是“死不饶人”、“赶尽杀绝”的,他考虑到踏上香港的地头之后,骆驼必会再予他奚落或凌辱一番,类如赠送面包或接机等类似的手法,武不屈也决定唯有“逆来顺受”了,谁叫他棋差一着,又输在骆驼的手里呢?

可是他走出了机场,又顺利通过机场大厦,没有受到丝毫的干扰,一反骆驼往常的作风。武不屈反而感到不安,骆驼放过了向他凌辱和奚落机会,必然另有原因,可能会有更可怕的事故发生。

殊不知,这时候各警察分署都张贴了悬赏捉拿他的通告呢!

武不屈离开了机场之后,实在不好意思回香江古玩商店或特务站,甚至英记大陆委托转运公司也不好去,这是丢人的事情,费煞心机,开辟了第二战场,战局由香港拉到东京,又由东京拉至巴西,声势浩大,赫赫惊人,岂料三两个照面,就又被递解出境,锻羽而归了。

若说别的同志,还不敢对他怎样,但是他的死对头郝专员,却是不会饶他的!

武不屈考虑再三,决意暂避风头,暂时不在香港露面,他和日本的国际贩毒组织“黑田组”还有未了事情,“黑田组”在香港有连络站,那是“池下洋行”,他决意假借料理事务为名,暂时匿藏在“池下洋行”去,接受他们的招待。

于是,武不屈雇了车,直驱“池下洋行”而去。

“池下洋行”的主事人池下泽次郎听说武不屈来到,大惊失色,慌忙迎至门前。

武不屈说明了来意,池下泽次郎却不断地向武不屈上下打量,面露怀疑之色,看了又看。

终算还好,他还是把武不屈延请进至洋行里去。在这同时,洋行内来了很多的人。中国人、日本人全有,他们向武不屈偷窥,又交头接耳指手划脚的,一时弄得武不屈坐立不安的。

池下本人也不断地在他的办公室内出出进进,似乎有着什么样的特别事故。

过了不久,池下算是安静下来了,他重新走进了他的办公厅,和武不屈分宾主的位置坐下,日本人没有递烟斟茶的习惯。

池下干脆开门见山地说:“阁下究竟有何贵干呢?”

武不屈愕然,因为他早已经把来意说得很清楚了,是接洽查帐来的。

“你们这里是否发生了什么意外?”他问。

池下的脸色严肃,说:“我们这里,什么意外也没有,但是我的手下人对你的身分颇表怀疑!可否借你的护照和身分证明一看?”

武不屈如遭晴天霹雳,一时愤怒已极,咆哮说:“池下泽次郎,你疯了么?我们并不是没有见过面的,你怎能对我的身分有所怀疑?”

池下很尴尬地一笑,说:“我们曾见过面,那是另外一回事,但是刚才不久,刚刚来过一位武不屈先生,他说要向我们借路费赴巴西去执行重大的任务!……”

“那是什么人?”武不屈怪叫起来。

“谁能知道那是什么人?反正和阁下的形状是完全一模一样……就是这么回事了,我需得看证件!”池下泽次郎说。

武不屈大怒,立刻伸手去摸口袋中的证件,怪事了,所有的证件早已不翼而飞啦,什么时候失窃的,连一点儿影子也没有。他记得非常清楚,在下飞机时,证件仍在身上的。“啊哟,怎么搞的?……莫非我又中计了?”

池下泽次郎说:“很抱歉,刚才来的那位武不屈先生,他的证件是齐全的!希望你不介意,我们在此地无法招待你了!”

武不屈咆哮说:“胡闹胡闹,哪来的两个武不屈?小心我向组织控告?……”

“你请!”池下泽次郎说。

武不屈等于是被驱赶出门了,在这情况之下,他也无可如何,唯有认命,大骂池下混蛋不已。

他离开了“池下洋行”不久,即有两名便衣警探上前一搭,把武不屈揪住了,不由分说,往警署就送。


原来“池下洋行”的人员早已告密了,武不屈被当做通缉犯捕进了警署。

这个通缉犯所犯的并非是些什么大案子,又是由大陆逃出来登记有案的难民,不必审问,也不必宣判,经警署的帮办裁定即可,于是武不屈被二度起解,押返大陆去。正在这时,炮竹喧天,原来是逃港大陆难胞,由中国政府派来的专轮接运往台湾去,“难胞救济总会”正燃放炮竹欢送。

在这同时,武不屈正被押返新界边境,不可谓不巧,也可说是天理循环的报应了!武不屈是第三度被递解出境,心情也是窝囊透顶,处处棋差一着,等于是完全被骆驼看准盯牢了。

骆驼的做法依然是治标不治本,武不屈被驱逐出境之后,自然还会卷土重来。而且所采用的手段会更进一步狠毒恶劣。

武不屈的损失是在时间与声誉方面。声誉可以不计,时间拖延了却对骆驼有利。

至少,骆驼已经知道武不屈的手段,乃是针对他看重“江湖道义”之弱点加以钳制,逼他就范。

武不屈在这条路线上挑战,会使骆驼手足无措,首尾不能兼顾。欧阳业一家四代的安全,骆驼必需顾全,否则“江湖道义”便荡然无存了。欧阳业的四代老幼之中,随便那一个人遇害,骆驼在江湖上的声威也算砸了。混迹江湖数十年,以侠义自居,为自己本身的问题连累了无辜的老朋友,无论在那一方面也说不过去。

所以拖延时间,对骆驼是有利的,趁在武不屈由东京押解至香港,又由香港递解出境押返大陆去,赶紧布局,武不屈措手不及,连反击的余力也没有。

在这当儿,骆驼正好为欧阳业一家四代的安全加以安排。

望乡园咖啡园在巴西已经是赫赫有名的了。它既躲不起来也藏不起来。咖啡园又必需要有人料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安全问题可以说是防不胜防。尤其当今“国际共产”的势力正向美洲大陆发展,有古巴卡斯楚那厮的“赤色地盘”做根据地,连美国佬也感到头痛。骆驼凭他个人的力量,要保护望乡园和保护欧阳业一家四代的安全,谈何容易?

欧阳二爷那条著名的白鹅毛号游船已经驶离了东京海湾向归途返航了。

骆驼运用的仍然是“两个欧阳业”的障眼法。他运用了种种的手法,要使人相信欧阳业确实是乘在“白鹅毛号”之上。而事实上,白鹅毛号上空有一名假的欧阳业,骆驼和真欧阳业早已乘上航空公司的班机,飞返古巴去了。

骆驼有先见之明,武不屈还要二度卷土重来,要在望乡园再次逞虐,他要为欧阳业一家四代的安全作更进一步之防范。


武不屈第二次被押解回大陆,心中还庆幸着这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要不然会被郝专员他们笑掉大牙。对于组织方面,武不屈还可以设法含糊过去,武不屈有党龄、资历、贡献做底子,随便说什么话都很响亮!

他说他是因为任务上的关系,回返大陆的,而且要统筹作进一步的恶战。组织方面,对武不屈是没有话说的,有百分之百的信任。

“有仇不报非君子”,国际贩毒组织驻香港的地下机构“池下洋行”因为对武不屈的身分不予信任,致使他又吃了一记闷亏,其实这是非常明显的事情,骆驼又比他先走了一步,利用吴策老化妆假扮武不屈到“池下洋行”去查了一次帐。而且吴策的态度故意装做得非常的恶劣。“鸡蛋里挑骨头”乱挑剔一通,使得“池下洋行”上至他们的头目下至他们的员工全感到不满,事后经过检讨,有低级的工人发现,武不屈的形状是警署通缉有案的犯人,所以第二个武不屈出现,就归他倒霉了,“池下洋行”的人谁还肯饶他?武不屈便告第三度吃瘪被递解出境了。

假如追究责任的话,武不屈也算自取其咎,在东京时,他为了分开手脚来料理“贩毒事务”,宽限了骆驼的时日,把骆驼的行动交由手下监视,随时听取报告以为就打发过去了,这也是他自视甚高,太有把握的关系。

武不屈认为有巴西望乡园欧阳业一家四代的安全作为要胁便万无一失,骆驼绝对会乖乖的就范。

他没想到骆驼在东京也多的是有力的门生故旧,给他来个反跟踪。武不屈和“黑田组”接触频繁,“黑田组”是东京有名的黑社会组织,而且还有政治背景支持。凭骆驼的智慧不难推想出端倪,再深一步调查,“黑田组”和香港的“池下洋行”交易最多,骆驼便用冒险的做法,假定“池下洋行”就是共党国际贩毒驻香港的地下交易站;他的冒险是十拿九稳的,吴策老化了妆,有武不屈的一副“别具风格”的卖相摆在那里,“池下洋行”的人员,看见武不屈就立刻打恭作揖的,于是又上了骆驼的一记大当!

武不屈被押解返大陆,迁怒于“池下洋行”的无能,青红皂白不分,于是,他向北京组织告了一状,向东京“黑田组”告了一状,指责“池下洋行”帐目不清,有中饱嫌疑。报了“一箭之仇。”


武不屈手续办妥之后,又再次乘广九快车,第三度趋往香港。

这一次,武不屈再不敢明目张胆了,什么“亚热带之蝎”,名震东南亚……提也不敢提,他的威名是早“砸锅”了,这一次,要决心好好地和骆驼作最后的硬拼,以挽回他的威信。

武不屈已经有过两次驱逐出境的纪录,因之,他忍痛把脑袋刮得光光的,八叉胡子也刮的根毛不存,踏上火车,由玻璃窗上的反映,自己瞧到一副狼狈的形色,既是可笑也是可恼,咬牙切齿地诅咒说:“这一次是非流血不可了……”


由一九六二年八月下旬开始,逃港难民已经不走陆路,所以,广九客运的火车寂寥无人,这是因为香港政府的抗议,和共党调协双方加强了边境的封锁,“铁丝网政策”已经把难民堵住了。

难民多半由水路泅水投奔自由。

经过了数度挫折,武不屈的气焰也大为降低了,他开始感觉到,这是一场艰钜的斗争!

对付一个江湖上的骗子,简直比对付一些有组织的国际间谍网还要困难。轻敌的心理完全消失了。

火车向着大陆边境英界疾驰,火车的轮轴发出有节拍的声响。

武不屈已感到疲乏不堪,仰首枕在靠背椅上闭目凝神,脑海之中是凌乱的,整个“战局”得重新布署,一败不能再败,而且还得应付郝专员那些死对头的讥嘲。

武不屈的脑筋里像打开了的发条,随着火车轮轴旋动着的节拍在发挥它的智慧。

暮色苍茫,沿途上是一片荒芜的景色,农田上没有植物,农户也看不见灯火。被一层郁薄的气氛笼罩着。

武不屈心中想:“大陆上的农村经济是被颟顸无能的组织官吏搞垮了,但是我武某人的海外‘统战’却不能搞垮,骆驼一定要败在我的手里……”


火车抵达深圳之后,换了车,直驶至九龙站。武不屈因为重新弄了一套完整的证件,所以都很顺利,尤其是他已经割须剃发,还有谁会认识他呢?

夏落红是奉他的义父之命,写了一张字条:“欢迎‘亚热带之蝎’三度莅临香港,‘阴魂不散’敬具。”等候在火车站之前,发现武不屈到站,就让唐天冬送上前去加以戏谑。

唐天冬是化妆成一个旅店做招揽生意的侍役,和夏落红同坐在停车场的一辆汽车之中等候。

夏落红用望远镜不断地注意车站进出的人群。可是一连等了好几班车,不见武不屈的踪影。

假如说,按照广州传出来的特别情报,武不屈重新领了证仵,又走出了他们的特务机构,那么无论如何也应该抵达香港了。

可是夏落红和唐天冬白耗了一整天,始终没看见武不屈的影子。

殊不知道武不屈已经割须剃发化了装混出车站去了。“强中自有强中手”,“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双方都以智慧作战。智慧高一筹,便占上风。

夏落红猜测,可能武不屈用了诡计,像上次一样,“瞒天过海”,他根本没有在香港露面就遁至东京去了。

他们的时间是白耗了。


武不屈突然之间回到特务站,立刻召开会议,可是他那狼狈的样子,连发须都不见了,还有谁认识他呢。

武不屈见大家向他怀疑先行咆哮了一顿,这样才算是把场面压下去,那些罗喽也认出了他确是武不屈武专员,绰号“亚热带之蝎”的共党高级特务头子。只是他剃了发,刮了须而已。

于是立刻传递消息。约十余分钟后,郝专员和姚逢春及所有的中级干部如冯恭宝、毛必正、魏中炎等全到了场。

他们看见武不屈的那副形状也忍俊不住,窃窃私议,不知道武不屈又遭遇了什么意外的打击。

中国人古老的传统说法,剃发刮须是去晦气的,武不屈这副狼狈的形状,必然是晦气到家了。人到齐后,武不屈立刻吩咐大家走进会议室落坐。

武不屈首先打开话匣子,说:“现在,我们已经把战局拉开,由香港到东京,由东京至巴西……”

郝专员首先发问:“武专员今天打扮成这副形状,究竟是遭遇了挫折,还是有所成就?”

武不屈瞪了郝专员一眼。说:“我今天召集大家会议,是对外的,不是对内检讨!请不要把话题岔开了!”

郝专员触了一鼻子的灰,敢怒不敢言。瘪着一肚子气,闷声不响了。

武不屈指示电务员胡宗周由即日开始,和海外的“统战站”加强连络。

“郝专员!对‘委托转运公司’募集的经费如何了?”他忽然问。

郝专员很不自在,说:“我们一开始,就被香港的舆论界轰得一蹋糊涂,进行颇感棘手。现在集募了已经有四十余万了!”

武不屈叱斥说:“对我们集募的目标一千五百万,连三十分之一还未能做到,此后这任务可交由姚逢春同志负专责!”

姚逢春大恐,摸着他的秃头,说:“噢!我血压高……”

武不屈瞪眼说:“血压高与工作任务是没有关系的!”

这句话惹得在场的同志窃笑不已。

武不屈又说:“东京的‘黑田组’和香港的‘池下洋行’有帐目不清之嫌,这种损失,是属于‘组织’的,现在有新命令下来,由郝专员负专责,必需把全盘帐目搞清楚,否则从严处分!”

郝专员大愕,对走私贩毒的买卖,是党务之中最为繁杂的事务,发财也容易,但是搞得不对就会身首异处!

武不屈居然把这任务套在他的头上,究竟是何居心呢?只要涉进了贩毒的圈子,根本就无法处理其他的事务了。

“对‘池下洋行’的事务,我不在行!”郝专员说。

“假如你要违抗的话,可以迳自向组织请示!”武不屈说。


武不屈的“作战部队”倒是十分神速的,又第二度向巴西的望乡围展开了攻势。

当骆驼和欧阳业刚踏上圣保罗城时,望乡园二度发生大火。

幸好望乡园已经有过一次意外火警的经验,消防的器材添置了许多,防范也较以往严密了。

这一次火警是在午夜发生的。不消说,在咖啡园内工作的工人,有共党的行动份子混杂在内。他们在纵火之前还给欧阳荣打了电话加以恫吓,命欧阳荣迅速把大骗子骆驼交出来!

欧阳胜人和欧阳荣根本搞不清楚大骗子骆驼是什么人,无以应对。于是在午夜之间纵火事件便告发生了。

火警的铃声一响,欧阳荣除了向圣保罗城的消防队求援之外,亲自率众指挥抢救。

望乡园也有不少年资甚深的老员工,他们救火甚为卖力,可是在那些新购进的灭火器之中,有一罐药物喷出来的竟是汽油。

轰然一声爆炸,把人也灼伤了。

火乘风势,这一次的大火竟烧掉了十余里,损失不下数十万元。

圣保罗城的消防队赶到后,挖开了火道,好不容易始才算是把火扑灭了。

欧阳荣在救火时灼伤了手。

欧阳胜人偌大的一把年纪,没有奔跑的能力,守在望乡园的大厦中抱着曾孙儿,战悚了一整夜。

因为有过累次的恐吓事件,又二度意外火警,欧阳胜人父子经过商议之后,决意报警请求保护。

是时,骆驼和欧阳业已回返巴西,骆驼早已经预料到武不屈会采取严厉的报复手段,果然不出所料。幸好只是纵火而已,损失个数十万元,欧阳老家还能赔得起。不过这还只是第一步,下一步该会如何,尚未可逆料。

骆驼的智慧虽然高人一筹,但是以个人力量来对抗共党有组织的统战集团,确实感到棘手。

他困惑不已,经过在旅途上长时间的考虑,为欧阳一家四代的安全着想,认为最好的办法还是暂时回避。

欧阳胜人并不老懵。他看见骆驼那一副长相德行,心中就是不乐,他极力回想,这个人似乎是在那儿见过的!他责怨着那不肖的孙儿交结的都是一些酒肉朋友。要不然也不会惹来这场祸事。

骆驼不能解释,否则便会把“欧阳老家”第四代的西洋镜给拆穿了。

正当骆驼和欧阳胜人等商讨对策时,消息传来,由东京返航的那艘白鹅毛号游船在公海之上自行爆炸沉没。

欧阳业吓得失魂落魄,暗自庆幸,还好是听信了骆驼的劝告,乘了飞机回返巴西,否则很可便葬身海洋了。

白鹅毛号游船上共有四名水手,其中有一名壮硕肥大的穿上了欧阳业的衣裳,扮成欧阳业的形状,冒充欧阳业驾船回航了。

当游船爆炸时,刚好附近有美国军舰在巡逻,船上三名水手获救,光只是那伪扮欧阳业的一名葬身海底。

由这事件的发生可以说明,歹徒已狠了心欲谋害欧阳业的性命。

欧阳业获得消息之后吓得魂飞魄散,有钱人的性命比什么都值钱,他不敢责怪这是骆驼给他带来的灾患,反而庆幸听了骆驼的劝告乘飞机回返巴西,致逃过了这场厄难。

在次日的下午,欧阳业停泊在巴西海湾的另一条白鹅毛号又发生爆炸。

当时船上并没有人,所以没有人受伤,也没有人遇害,经事后调查,证明是有人在船上的船长室内置了定时炸弹。

船舱内爆破了一个大洞。燃着了燃料库,整条船烧成了废铁,沉没在码头附近。

欧阳业闻得信息,更焦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连串的恐怖事件,似是暴徒们向“欧阳老家”提出了最后的通牒,再进一步就危及他们一家四代了。

欧阳业偷偷地和骆驼商量,骆驼也深感内疚苦无对策,局面拉得这样大,恐怖事件根本是防不胜防的。

欧阳业说:“你夺得的古玩究竟全部值得多少钱?我宁愿赔出来……”

骆驼困惑说:“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这是民族的正气,任何的一件国宝若流传到海外去的话,想收回来就不容易了!”

“但是中共这样胡来,我们受不了……”欧阳业发急说。

“路是人走出来的,总会有办法对付他们的!”骆驼说。

“你有什么办法呢?为什么不赶快实行?”

“我正在想……”


武不屈对他自己所计划的向望乡园展开一连串恐怖恫吓手段,甚感得意。他认为这正符合毛泽东及黑鲁雪夫的政治原则。恫吓手段是可以讨价还价的,再下去骆驼必会自动开口的。

但是郝专员却反对武不屈的做法,他认为这样做,将来必会引起国际纠纷。

武不屈嗤之以鼻。“屁了!国际共党集团最缺乏的就是国际纠纷,纠纷愈多,于我们更有利!”

郝专员说:“假如说,在公海上你把欧阳业真炸死了,以后你再利用什么去威胁骆驼呢?”

武不屈哈哈大笑:“试想骆驼不离开东京,欧阳业岂会单独驾船回航?我早算出欧阳业不在白鹅毛号游船上!”

当武不屈正在计划第三次的爆炸进行时,大陆边境的深圳车站,蓦地在午夜之间轰然一声爆炸响澈了云霄。

立时,铁道的交通断绝了,跟着就是暴民抢粮的事件发生。

一辆火车十余货卡打算运出境的粮食,刹时间被暴民抢夺一空,而且还和救护车的民兵发生激战,暴民以血肉相拼,双方伤亡均惨重。

事后共党的大肆搜捕疑犯,搞得昏天黑地,愁云惨雾……


郝专员难得有这种机会“做文章”,立刻向武不屈加以指责。

他说:“这完全是你惹出来的大祸,纵火爆炸,制造恐怖事件,现在立刻有了报应了!”武不屈愕然,他想不到郝专员以这种意外事件为藉口。即板下了脸色说:“是什么样的报应?你以为这是谁的杰作?”

郝专员说:“不管怎样,恐怖事件是由你开端制造出来的,先惹起国际纠纷,再引起车站爆炸,暴民抢粮!”

武不屈咆哮如雷:“别胡说!我对付的是骆驼,深圳车站的爆炸和抢粮事件完全是两码子事!骆驼不会有这样大的力量,活动能力伸入大陆,制造爆炸案,指挥暴民抢粮……”

郝专员说:“但是按照情报上的报导,这是有计划的爆炸,有计划的抢粮!”

“这自然是暴民的计划,也或许是台湾方面派过去的特务!”

“台湾派过去的特务能指挥暴民吗?”

这句话问得武不屈哑口无言,他不敢妄自下断语,确定是台湾派过去的特务所为,万一“组织”追究下来,一纸命令,命武不屈彻查真相,武不屈便是“作茧自缚”了。

他喃喃地说:“不管怎样,至少他们可以挑拨、怂恿……反正这不是骆驼的杰作,我是可以确定的!”

“好吧!”郝专员不再争辩下去,他决意向“组织”打小报告,告武不屈一状。

郝专员为什么会突然的向武不屈改变了态度呢?原来,郝专员曾向“组织”请示,声明对“国际贩毒”事件不在行,要求“组织”撤回武不屈派令他向“池下洋行”查帐的命令,经组织批准,证明了武不屈最近对“阴魂不散案”的表现并不怎样,“组织”对他的信心已起了动摇。

郝专员为了报复“一箭之仇”,恢复自己的地位,所以改变态度,开始向武不屈加以吐槽,至少他要将自己在香港的地位和武不屈拉平。

郝专员原是打“小报告”出身的,立刻小报告如雪片地向大陆上乱飞,北京、上海、广州……统战局,所有的特务机构,要使武不屈焦头烂额为止。

武不屈一贯的作风,向来做任何事情,是绝对不计讥评的,只要自己认为是对的,就大胆放开手脚去做,成败不计。

他也知道郝专员会藉他遭受到挫折的机会,落井下石,打他的“小报告”,对他予以内外夹攻的打击。

但武不屈不在乎,凭他的党龄、资历和对党的贡献,同时他更有坚强有力的后台支持,郝专员是动摇不了他的。他斩钉截铁地认定了骆驼的弱点,骆驼不能跳出“江湖之道”而继续搞他的骗业的。

所以,恐怖事件继续进行。

派遣在巴西的共党“统战特务”非常的活跃。这是“恃暴凌弱”的做法。望乡园是个咖啡农庄,没有反抗的能力,任他们妄作胡为。

第三次纵火,是烧掉了一座贮货的仓库。

第四次纵火,烧掉了七八栋宿舍……

恐怖事件接连不断,一天,在望乡园大厦的门首竟发现了一枚未爆炸的手榴弹……“望乡园”已是在愁云惨雾笼罩之下,人心惶惶,怨声载道,一些怕事的员工已纷纷地离职而去,另谋出路了。

骆驼虽然义不容辞地陪伴着欧阳业一家四代坐守愁城,心中内疚不已,可是又苦无对策。

他欲劝说欧阳业一家老少暂时放弃这份事业。但是老华侨的思想是很难改变的,欧阳胜人当年单身匹马,赤手空拳,由做劳工起家闯下的这份事业,要他的命还比较容易,要他放弃这份事业倒是难了。

在这种情况之下,不由得骆驼不苦恼,他不能长久留在巴西陪着他们担惊受忧。他知道,这一局面在巴西是如何也收拾不了的。

他唯一最担心的,是万一武不屈以狗急跳墙的做法,向欧阳业的一家四代之中随便哪一个人开刀,那么他失败的命运就完全注定了,非得向武不屈屈服不可。

共党的阴谋手段是防不胜防的,有骆驼坐镇也不行,每天里接到的恐吓电话和恐吓信连接不断。但是欧阳胜人还是不肯放弃他的“老家”。

他们向治安当局报案也不止一次了,警署方面派有大批的暗探混杂在工人丛中暗地侦察,又把“望乡园”大厦的电话机全装上了录音,欲藉偷听恐吓者的口音来发现线索。

但搞“统战”的歹徒手段高强,每次打恐吓电话的都是不同的人,巴西有华侨上十万人之众,教治安当局到哪里去找?


一日,武不屈接到巴西方面来的报告,说望乡园忽然进驻了大批巴西国军部队。为什么巴西的国军部队会进驻望乡园?武不屈大感诧异!纵然骆驼有三头六臂,他也无法运用到巴西的国防部队!

武不屈立刻拍出急电,命喽罗们调查详情报告。

郝专员又趁此机会向武不屈大加抨毁,说:“连巴西的国军部队也出动了,足以证明国际纠纷已经惹起了……”

武不屈哈哈大笑,说:“不管国际纠纷是否已经惹起了,巴西的国军部队进驻了望乡园,就足证明骆驼是心虚畏战的。他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之下出此下策,一般的老华侨,赤手空拳起家发迹,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事业的,有部队进驻,更是他们作茧自缚,对付欧阳业一家四代人口,我更好像瓮中捉鳖了!”

郝专员仍然唱反调:“用地下人员和部队相拼,要牺牲多少人才够?”

“哼!‘革命’本来就是要流血的!”武不屈泰然地说。

“武专员,那么你为什么不留在巴西牺牲流血?相反的一再潜返香港,连头发胡须都刮光呢?”

武不屈恼羞成怒,咆哮说:“你别给我噜苏,你尽管打我的小报告好了!”


骆驼费尽了唇舌,好不容易始才算把欧阳胜人和欧阳荣说服了,请他们为第四代的孩子着想,暂时离开“望乡园”,到美国佛罗里达州的迈阿密海湾去度假,也暂时避过风头。

欧阳胜人赤手空拳在巴西苦苦耕耘了数十年,连头发和胡子都雪白了,几乎连望乡园的土地也甚少跨出一步,哪会有这样的时髦,还度什么假的?

那些恐吓电话和恐吓信,多半是骆驼伪造的。他讽刺漫骂巴西政府的无能,讥讽治安人员糊涂,口口声声是要拿第四代那个婴儿开刀。

望乡园的电话是经治安人员装有录音的,恐吓信也收集拢来加以研究,骆驼的做法甚能生效,把治安机关触怒了,再加上欧阳业在国会议员之前大肆活动,于是政府的国防部队出动了。

骆驼是连欧阳业也给瞒着,他每次写恐吓信用不同的笔述、不同的信封和信笺,打电话却专用公用的电话亭,每次均用不同的口音。

欧阳胜人对自己的生死不作考虑,但是他却担心那心爱的小曾孙儿,欧阳荣却唯父命是从,终于他们到了美国,时髦了一番,度假去了。

骆驼再进了一步,和一些国会议员打交道,把望乡园出租;交由国营,议员可以坐享佣金,何乐不为?

这样,假如共党的特务再向望乡园捣乱的话,那就是和巴西政府捣乱了。

骆驼是被逼得无可奈何,才出此下策的。


骆驼把巴西的事情暂时作一个了断,便秘密潜返香港。

夏落红和孙阿七等都反对骆驼继续和武不屈周旋下去,夏落红的意思是,武不屈等人已经到了狗急跳墙的阶段,像疯狗似地乱噬一通,恐怖事件已一连串发生在巴西,把毫不相干的欧阳业一家人也拖下了水。

假如说,武不屈在香港方面,也同样的用不择手段的做法,那么不知道要连累多少无辜者了。

骆驼却说:“我们欲罢不能,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等于在超速行车之际,突然紧急刹车,必然要出车祸……”

孙阿七也说:“大哥的目的,是在那些盗挖自古墓的宝物,我们已经累有所获,何不暂时收手,避过风头,静观其变,以后再作道理!”

骆驼笑着说:“你们就是没有透彻的了解中共,他们不论在哪一方面的斗争,都是得寸进尺的,我们千万不能松懈,否则受累的无辜者更多。他们得到喘息的机会,就会循线索斗争所有和我们有关连的人,我们一定要牵连住他们所有的精力,使他们疲劳喘气!”

吴策老说:“我已经够疲劳喘气的了!”

骆驼不乐,说:“吴策老,你我的年岁没相差多少,难道说,你肯承认老了么?”

吴策老说:“我确实是老了!”

骆驼嗤笑说:“我还打算在事后喝你一盅喜酒呢!”

这一下子,吴策老反而面红耳赤了。

骆驼便开始说他的新战略计划了:“夏落红,你负责和端木芳接洽!”

夏落红立刻跳脚说:“义父,刚才说过避免连累无辜!端木芳好不容易才避出了嫌疑,涉身圈外,义父为什么又要把她拖回来了……?”

骆驼说:“我是被你一语提醒的!你一再提出反对的理由,就是担心连累端木芳,所以我立刻就想到她了!”

“找她有何用处?区区的一个女记者!”

“用处可大了,可以扭转整个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