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郝专员回返至特务站上时,却看见一个人,脸色发青,两眼发直,额上的汗点如黄豆般的大,神色沮丧,像一具活僵尸般躺在沙发椅上。

他就是由广州乘轮船负责押运那顶珠冠到香港上来的叶站长。

他为什么变成这副形状了?

“怎么了?叶站长,你不舒服么?”郝专员趋上前,抚摸了叶站长的额角,很关切地问。

叶站长的两只死鱼眼睛,略向身旁置着的一只小木匣略略移动,用手指了一指。大概毛病就在此了。那正是装载着珠冠的木匣子呢,上面封漆还是刚刚撬开。

郝专员瞪了环立在屋子内其余的每个同志一眼,他们一一伫立不安,谁都不敢开口,郝专员觉得情形不妙,蹲下了身子,把木匣的盖子橇开,匣内是软缎制成的垫子,装设得十分精巧。那顶挖掘自“万历皇陵”的珠冠还在里面,还是一件无价之宝,它上面的珍珠就有千颗之多。郝专员小心翼翼双手把它捧出来。

只瞧那些珍珠,在灯光之下,光彩华灿……可是,郝专员忽的感觉那顶珠冠的重量不对,成千颗的珍珠,加上饰金宝石制成的珠冠,哪会这样轻的?

仔细一看,天,那儿是什么珍珠呢?全是化学制成品,那些饰金,正是金光党用以骗乡愚用的假金饰……

“赝品……”郝专员大喝了一声,就只差没有吐血。他也像叶站长一样,跌坐在沙发椅上。

叶站长在软缎的匣底中取出一张纸片,说:“这还不止呢,郝专员,你请看这个!”郝专员接过那纸片,举起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非常抱歉,掉包了!‘阴魂不散’敬具”。

“嗳……嗳……”郝专员气得双足发抖。他知道是遇骗了,骆驼那家伙刚才在他的寓所里,当着他的面把一顶真珠冠摆在桌子上叫他自作主意。

郝专员还以战胜者的姿态,很慷慨地把那顶真珠冠赠送给骆驼了,让他留作纪念品。

这一来,又得重新讨价还价啦!

这能怪谁?只怪郝专员自己有眼无珠,对古物没有研究,把当前夺回珠冠的大好机会错过了。

“王八蛋,这狗东西,我非杀他不可,我发了誓,一定要杀他不可……”郝专员恼羞成怒喃喃自语说。

忽的,手下人传报,朱丽莎登门拜访。

郝专员大感诧异,为什么朱丽莎赶在这时候来拜访?内中必有原因。

郝专员是从来不肯认输的,连忙吩咐迎接。

不久,朱丽莎和他那个狼狈不堪刚由广州赶回香港的管家廖士贵和保镖陈异,走进了屋子。

郝专员装做若无其事地,笑态可掬地迎上去,说:“朱女士大驾光临,不知道有何赐教?”

朱丽莎含笑,很平和地坐了下来,打开手提包,摸出了烟匣,取烟卷掣亮了打火机燃上,然后慢吞吞地说:“听说郝专员这一二日间丢失了一件无价之宝,同时,在另一方面,有一件失物待领!”

郝专员一听,好不自在,强装上笑容,忙指着地上的那只软木匣,说:“你指的大概是这顶珍珠皇冠,我们已经平安把它运到了!”

“那是赝品!”朱丽莎一语道破。

郝专员立刻把脸色一沉,说:“我知道,你曾经派人半途截劫,你以为你获得成功了吗?”

朱丽莎很坦白地说:“不!我和你遭遇了同样的命运,我也失败了!你得到是一件赝品,我更差劲了,夺得的木匣子内竟是用废报纸叠的一只纸冠,还有‘阴魂不散’留下谑戏的纸条,上面写着:‘劳大驾光临,岂能空手而返?谨上纸冠一顶,敬祈哂纳!’”

郝专员连声说:“可恶,可恶……”

朱丽莎说:“现在珠冠正落在‘阴魂不散’的手中!”

郝专员说:“你能这样确定么?”

朱丽莎说:“听说郝专员有一批东西要和‘阴魂不散’交换,而且在交换时需得要有一个中人!”

郝专员急说:“你是什么意思?”

朱丽莎正色说:“刚才不久,‘阴魂不散’来看我,要求我给你们做个中人,他的意思,事情结束之后,他酬谢我一顶珠冠,并且他声明过,那顶珠冠并不在交换之列,因为那是郝专员特别赠送给他的纪念品呢!”

“真混帐!我们都被他耍了!”郝专员跺脚说:“朱同志,我们不是外人,你可知道‘阴魂不散’究竟是什么人?”

朱丽莎含笑说:“我已经说过,他曾经来拜访过我,那么我岂能不知道是谁呢?就是你们贵古玩商店章西希!”

郝专员不免诅咒:“这个王八蛋,居然把身分完全摊明了!但是朱同志,我不赞成你做这个中人,这对于你不会有什么好处的!”

“利之所在,我是看在那顶珠冠的份上!”朱丽莎说。

“我不同意你做中人!”

“现在已经太晚了,‘阴魂不散’已经全权委托我了,除了我引路,你们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相会!”

“那么我反对交换!”郝专员咆哮说。

朱丽莎说:“你反对也没有用处,因为你现在处在被动的地位!我得告退了,请你再作考虑,然后再来央托我!再见了!”于是她和她的两个随员告退了!

郝专员迟疑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忽的,他追出大门之外,向朱丽莎说:“朱女士,不管怎样,我们终归是同志,是自己人!希望你不要上了骆驼的当,你是知道的,他根本是个大骗子!”

朱丽莎没有回答,噘唇一笑。进入了她的汽车,和她的两个从员扬长而去了。

“你一定会上当的……”郝专员喃喃自语说。

事后,郝专员和叶站长研究珠冠被调包的原因,叶站长是把真伪的两只珠冠,分别装在形状相同的软缎木匣里,而且用火漆封好,上面做了暗记,那一只是真的,那一只是假的。

现在,他携来的一只木匣,是打有真品的暗记,而且揭盖上的封漆还是完整的,根本没有被人启开过,为什么会被章西希调了包?

临上香港之前夕,叶站长还把两只真伪的木匣给章西希看过。

郝专员跺脚说:“恐怕问题就是出在这上面了,你招待章西希住在什么地方的?”

“就在我的办公室隔壁,替他架了帆布床,门口还有警卫!”叶站长说。

“唉!唉!一两个糊涂警卫,对这个人而言,是毫不管用的!”郝专员:“你让他场地看清楚,无异‘引狼入室’!”

叶站长说:“但是两只木匣我是锁在保险箱里的!”

“保险箱有屁用,这个人是开锁大王!”

“但是木匣的揭盖上还有封漆!”

“封漆在启封调包之后,重新封上不行吗?”

叶站长得开始推卸责任了,说:“郝专员!你最大的错误是下手令,命我扣押那长庚而让章西希押运假的珠冠回返香港!”

郝专员咆哮说:“混帐王八蛋!我下手令要扣押的是章西希,你怎么会把那长庚给押了?”

叶站长大愕,这简直可谓是一错再错了,幸好他还是个精细人,为避免打这一场官司,他早把几封重要的文件摆在身上,如郝专员的手令、电报,取出来给郝专员过目。

最重要的是那纸密令,是郝专员个人的密令用笺,还有他的亲笔和私章。

郝专员一看便跳了脚,“王八蛋!这是伪造文书,我的亲笔你还认不出来吗?”

“写得和你一样……尤其是那个签名!”

“混帐!混帐!”

郝专员经过缜密的考虑,他和骆驼的斗智,在表面上似乎是“半斤八两”胜负不分,而事实上呢,他老是处在被动的地位。

香江古玩商店丢失了许多古物,郝专员都可以推卸责任,事情于他无关,但是这顶“万历皇陵”起挖出的珠冠,却是经由他一手策划运上香港来的。

论价值而言,这顶珠冠乃无价之宝,和香江古玩商店所有的失物相抵,价值还有得多,骆驼掌握了这件宝物,就操纵了大局,成为主动。

郝专员虽然掌握了骆驼手下的三条性命,使得这个江湖上的大骗子不敢轻举妄动,然而骆驼还是处在有利的地位之上。他持有许多有利的“武器”,随时都可以将他击败。加上他盗去所有运抵香港的古物,部份往返的文件,同样的有几条人命掌握在他的手中,还有那些可以揭露他们绑架罪行的照片,可以说,骆驼随时随地直捣他们的巢穴,只要他们肯报案和官方合作的话。

为争取时间计,郝专员加紧向唐天冬、端木芳和吴琳问讯。逼他们供出骆驼的巢穴。

唐天冬还是那副楞头楞脑的形状,一问三不知。

端木芳根本连什么也不知道。

吴琳知道骆驼必能扭转大局,缄默是最有利的武器。

骆驼又有电话找郝专员说话,他还是那副阴阳怪气的腔调。

“今天下午,霓虹晚报社会版的头条新闻,本来是该报的女记者被歹徒绑架的新闻,但经过我的情商,他们愿意暂压一天,假如十二小时之内你没有答覆,那么明天该会连图片一起刊出来了!”骆驼说。

“假如你们有胆量这样做,我立刻撕票!”郝专员很激动地说。

骆驼说:“那么我们多给你多控告一项罪名——谋杀!”

“现在我同意谈判!”

“行!请你找我们的中人朱丽莎小姐,一切谈判的方式由她出面接洽!”

“你真胡闹,你明晓得朱丽莎是和我们作对的!为什么要她做中人?对你我都不会有利的!”

骆驼说:“我却认为她是最适合的人选呢!哈!”说完,电话即挂断了。

“喂、喂、喂……”郝专员急得满头大汗,可是他叫破了嗓子,电话已回复了嗡嗡之声了。

骆驼“狡兔三窟”下落不明!郝专员逼不得已,只有硬着头皮,找朱丽莎求教了。朱丽莎笑着说:“我连船也替你准备好了,我们出海去谈判,只要你带着你的交换品就行了!”

“不!我还另有条件!”郝专员说:“交换条件,要连同那顶珠冠在内!”

朱丽莎嗤笑他,道:“那顶珠冠是你赠送给‘阴魂不散’的纪念品,‘阴魂不散’又愿意把那顶珠冠转赠给我!你又岂能把那顶珠冠再列入交换之内?”

郝专员摇手说:“唉,不管怎的,尽管你我的路线不同,我们终归还是同志,骆驼只是个骗子,我们上他的当已经上了多年了,岂能再蹈前辙?”

朱丽莎并不同意郝专员的说法。毫不在意地说:“我不在乎谁是骗子,反正这个社会,靠骗为生者比比皆是,连你我都不例外,假如你同意我给你们做和谈的中人,替你们做交换俘虏和交换掳获品,那么请收拾一切,让我走路,否则,我也不打算理会这码子事情了!”

“你是存了心看我的笑话了么?”

“我只存心做个和事佬!”

郝专员心中想,很可能的朱丽莎的心中另有阴谋,骆驼是利用她和他们的矛盾,要搞垮他们的组织而后已。国际共党向来是不择手段而求达到目的的,这正是她被骆驼抓中的弱点。

郝专员为形势所逼,心中也有了算盘。何不借此机会,将计就计,将朱丽莎也一并消灭,除此后患。

他考虑再三,终于答应了朱丽莎,决意接受她做中人,带领三名俘虏,由朱丽莎引路,和骆驼作“赌博性”的交换。

“假如出了什么差错,你得负完全的责任啦!”郝专员说。

“这是当然的!”朱丽莎拍了胸脯担承。

其实朱丽莎也是心怀鬼胎,“情报贩子”已经耍弄她有过好几次,她岂会因为章西希的亲自登门求见,说明了真相,就应从了他的要求,答应替他做中人,向郝专员“摊牌”,作交换的谈判呢?

虽然,骆驼是应允以一顶珠冠为酬,但这个著名的骗徒,他说的话真能当话么?郝专员的猜测不错,朱丽莎的腹中是另有图谋,她早已盘算好,要借此机会,将骆驼和郝专员的组织一并覆灭,那么,她的任务,就可以回莫斯科交差了!因之,她早已经和屠寇涅夫商量好,大量借调出“国际共党”的特务行动人员,打算用这一次的行动,作孤注一掷之赌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朱丽莎也探量过郝专员方面的实力,她也预测到郝专员是不甘屈膝的,必会以全力而赴。

所以这一战,是最大的转机,成败也在此一举。

屠寇涅夫因车祸受伤未愈,他殷殷地叮嘱朱丽莎切莫感情用事而上当,并嘱咐“红冠餐室”所有的员工全力以赴,支持朱丽莎完成任务。

朱丽莎已经和郝专员相约好了,晚间十时正,在西营盘码头聚合,她准备好了一条汽油快艇,可以载送郝专员和他的俘虏出海去和骆驼见面。

是夜,郝专员遣兵调将,除了他自己率领冯恭宝和四名行动员,负责押解唐天冬、吴琳和端木芳去和骆驼作换俘的打算之外,另外调出两组人,一组称为“追踪组”,追踪他和朱丽莎的约会地点,然后追至海上的换俘地点。另外的一组,是“突击组”,由“追踪组”寻出确实地点之后,通知“突击组”实行全面突击,务必要将他们一并击灭。

郝专员也预测到朱丽莎可能会另有阴谋,也许也有突袭的打算,把他和骆驼一并歼灭,因之,不惜动员所有的人力。

同时,骆驼方面,也不是简单的,难道说,他除了“换俘”之外,就一点打算也没有么?他必然会有最安全稳当的布置,但郝专员能看准他的弱点,那就是“温情主义”,三条人命掌握在他的手中,那是对他最为有利的。

朱丽莎最大的弱点,是自己的人力不足,需倚靠屠寇涅夫的支持,得听俄国人的指挥,屠寇涅夫又在医院里,到了紧要关头,借用的人员,未必会完全听她的调度拼命。

所以郝专员若全面动员的话,他仍还是处在有利的地位之上。

反正这似乎是“背水之一战”了,成败也在此一举。

郝专员调配停当之后,把唐天冬和端木芳、吴琳三人自地窟之中提出来,分由两部汽车押解。直驶往西营码头,在约定地点和朱丽莎会合。

是时,夜阑人静,码头上是一片寂静。

朱丽莎和廖士贵早已经守候在码头之上了,一艘汽油快艇也已准备,她十分有把握郝专员是必定会到的。

朱丽莎先趋汽车之旁,查看郝专员带来的三个“人质”,验明了正身。

“你只带了五个从员,那是不算多!”朱丽莎讥讽说。

郝专员一看,朱丽莎的保镖陈异不在,心中感到有蹊跷,便说:“光只是你们两个人么?”

朱丽莎说:“我只是做中人,两个人去足够有余了!”

“你出门很少不带保镖的!”

“做中人带保镖是多余的!”

郝专员心中想:朱丽莎的保镖陈异很可能另被调派有其他的任务,可能也是带队实行突击的呢。

这样说来,朱丽莎也可能并不知道换俘的地点,她还需得和骆驼连络。

“请上船吧!”朱丽莎说。

“你和骆驼约定的地点,在什么地方?”郝专员问。

“你不用管,反正是这海上,任何人追踪,都没有用处!”

郝专员一笑。“既然换俘,追踪又有什么用处?”

于是他们一行便上了汽油快艇。

汽艇鼓浪进发,马达发出“萨、萨、萨”的美妙声音,推着浪,船头上溅开了浅浅的几道浪花。绕出了西营盘的避风塘。向海湾外驶出去。

海湾外是寂静的,往来的船只甚少见,这时候也没有晚归的渔船,海面上停泊有几艘英军的战舰。由于入夜之后,海面上起了一层淡淡的薄雾,那几艘战舰,真像一座座灯山般的华丽。

不久,汽油快艇越过了战舰,在公海的边缘行驶,朱丽莎是按照和骆驼连络的航线上,绕着香港本岛行驶。

是时,坐在船舱之中的每个人,心情都不同,尤其是朱丽莎和郝专员,他们缄默地坐在洞窗之前,把着窗子向海面上注意,朱丽莎还比较好一点,因为她还知道航线,知道目的地何在,但是郝专员却是茫然不知去向的。他很担心,搞得不对,就铩羽而归,那场面就无可收拾了。

郝专员押解的三个俘虏,全被用黑布蒙住眼睛,左右有人把守着。

唐天冬和吴琳还比较沉得住气。他们缄默着,反正是落在他人的手中,反抗那是不用谈了,连多说话也不会有好感。

可是端木芳却忍耐不住,忽的,她说:“你们究竟打算要把我们送到什么地方去?”冯恭宝坐在她的身旁,起了一阵险恶的笑声,说:“你听到浪花的声音没有?那么你就可以猜想得到现在是什么地方了,假如再多说话,把你扔下去喂王八!”端木芳是女记者,平日只有她说话,没有别人说话的地方,这时候却不一样了,她唯有闭口。

汽艇继续驶着。

“到底我们的目的地是什么地方?”郝专员忽的趋过去,向朱丽莎问。

“连你也沉不住气了吗?”朱丽莎语带讥讽地说。“急什么?到了目的地,你自然就知道了!”

“现在我等于完全信任你了,为什么你对我还有顾虑?雾渐浓了,我希望我们不要迷航才好!”

朱丽莎说:“我不会迷航的,只有像你这样的老糊涂才会迷航!”

这句话惹得廖士贵和艇上的船员哈哈大笑,郝专员的脸上是青一阵红一阵,羞怒不已,可是又发作不得。

朱丽莎自然是不光止一条船出海去的,在她们乘坐的一条快艇的尾后,挂有一盏绿灯,那就是标记,给她尾随的一艘快艇跟踪的。

跟踪的一条快艇,满载是自屠寇涅夫处借过来的行动员,他们负有特务的行动任务。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郝专员也借调了“长江轮船运输公司”的几条汽油快艇,分为两个组,一组是负责追踪的,另一组是实行最后的突击。

他们追踪的距离,略较朱丽莎追踪的汽艇的距离稍微远些。因为郝专员在自己的身上装上了一个“电子反应器”,而追踪组的艇上,却有着“电子追踪器”,它们是互相呼应的,郝专员随便跑到什么地方去,他们可以寻得着。

一出海上的捉迷藏已经展开了。

朱丽莎究竟要带郝专员他们到什么地方去交换俘虏?似乎朱丽莎也没有十分的把握。

船行约有半小时,已渐进入浅水湾的地带,那儿停泊在海面上的船只比较多。多半是那些有闲阶级私用的豪华游艇。

朱丽莎便吩咐那掌舵的将船头上的一盏红灯打亮,速度也慢下来,红灯一闪一闪的,发出了暗号。

朱丽莎的脸上略显出焦灼,她环视着海面,因为没得到反应而感到不安呢。

“怎么啦?连络不上吗?”郝专员趋过来问。

“可能骆驼要搞清楚我们是几条船到达这里,才给我们反应!”朱丽莎答。

“交换俘虏还有什么阴谋不行?”

“郝专员一贯的作风,他不能不防!”朱丽莎讥讽说。

郝专员不乐,说:“‘阴魂不散’这小子向是诡计多端的,别是他故意寻我们的开心,就丢人了!”

朱丽莎说:“不可能的,有三条人命掌握在你的手中,你还怕什么?”

郝专员回首向冯恭宝递了眼色,意思是教他随时戒备。

不久,朱丽莎命熄下马达停航,船头上两盏红灯同时掣亮,一闪一闪的……

过了片刻,有了反应了,只见一艘小型的摩托快艇如闪电般向他们的船驶过来。摩托的声响好大,黝黑的海面上划出一道白色的浪沫。同时,一盏探射灯向他们射过来。

“这便是了!”朱丽莎说。

郝专员心中有了疙瘩,激昂地喘着气说:“这么小的一条快艇,打算交换俘虏么?那么他们把古物藏在什么地方?骆驼打算黄牛么?”

“你别焦急,这只是引路的!”朱丽莎说。

摩托的声响灭了,那艘小型的快艇徐徐地向他们的船拢过来。

驾艇的是骆驼的义子夏落红,另外一个是那面目可憎,高头大马,唇上蓄有八字胡的大个子彭虎。

夏落红向朱丽莎打了招呼之后,两条船接近了,还不等它们并拢,他一个窜身,便上了他们的那条快艇。

夏落红和郝专员见了面,略微一点首,说:“郝专员,你好吗?”

郝专员搞不清楚他们的葫芦里要卖什么药,咳嗽了一声,说:“我当然好!你家的老头子可好?”

夏落红说:“他老人家永远是好的!身体健康,精神饱满,事业顺利,现在又有贵宾到访!”

郝专员吭不得气,反正慢声应了就作罢。

夏落红在表面上,是负责领航来的,而实际上呢,他是查验郝专员带出来的三名俘虏,看他们是否有换俘的诚意,同时,更要了解他们的实力,连朱丽莎在内。“你们简直是在虐待俘虏呢!”夏落红看见端木芳的双手被缚,眼睛上蒙着了黑巾,便责备郝专员和冯恭宝说。

郝专员对夏落红的态度不满,便说:“你们待魏中炎和毛必正他们又如何呢?”

“噢!”夏落红仰天一笑。“他们现在正在睡沙发椅床,吃大菜!”

“哧!”朱丽莎嗤笑起来:“现在不是说笑话的时候了,时间要紧!”

端木芳的两眼虽被黑巾蒙着,但是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说话,她全都听见了,尤其夏落红的嗓音听得十分熟悉。“前面说话的是什么人?”

“端木芳小姐,你不必着急,不久,你就可以重见光明了!”夏落红说着,向朱丽莎一招手,说:“跟着我来吧!”

他一纵身,跃回他的那条小型的摩托快艇上去了,启动了马达,扭满了油门,那条小艇便如“箭出弓弦”,如流电般去了。

朱丽莎吩咐那掌舵的,说:“快跟着它走就行了!”

站在摩托快艇船头上的彭虎,自衣袋中摸出了一只手电筒,掣亮了之后,举在天空,盘旋着打了三四转,过了片刻,在浅水湾中,黑魇魇的一些私人游船群中忽的有一条豪华游船,全船灯光大亮,灿烂的灯火像迎接贵宾一样。

朱丽莎吁了口气,毕竟骆驼没有“黄牛”,否则在事后,她将如何向郝专员和组织交代呢?同时,她也暗自庆幸,今晚上她的计划可能会得逞呢!

倒是郝专员到了这关头,心中老是忐忑不安的,对于他,最有利的“武器”是三个人质,以此一着为“背水之战”可谓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朱丽莎心怀鬼胎是必然的,骆驼究竟有着些怎样的跪计?不得而知;不过郝专员他自信还可以应付得了!反正他是“耍骨头”来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有不对,顶多大家同归于尽……

不久,两艘快艇都和那只豪华游船接近了,只见章西希,不,这时候应称他骆驼了,那家伙西装革履,一副“高等华人”的形状,站在船头上迎宾。他老远就向朱丽莎和郝专员他们挥手了。

“妈的,骆驼这一次不会是诈骗的吧?”郝专员喃喃自语说。

“郝专员似乎是有着失败的预感呢!”朱丽莎向他讥讽说。

郝专员唾了一口,没有回答,他在打量骆驼的那条豪华游船。它的身长约有数十公尺,载重约也有数十吨,瞧它的面积,凭在甲板之上就足够他们开派对了!全船是漆着天蓝色和白色相间,船头间,有着“白鹅毛号”几个中国字,好潇洒的名字,再看船面上,房舱约有七八间之多,完全是电器设备,气派十分可观,电灯全亮着,照耀得如同白昼般的……

像这样的一条游船,非千万家财的富翁,谁能养得起它呢?骆驼拥有这样的一条游船,真可谓苗头不小。

“朱女士,我很感激你把我的客人带到了!”骆驼站在游船的扶梯之前,很礼貌地说。

朱丽莎吃吃地笑着说:“郝专员向是言而有信的人,承你的邀请,他岂会有不到之理?”

“感谢感谢!”骆驼已跨下楼梯,伸手去接引朱丽莎上船了。

郝专员的心中暗暗诅咒,到了最后,还不知道谁感谢谁呢?他忽地拉大了嗓子高声说:“骆驼,我要交换的人员在哪里?”

骆驼含笑指着房舱说:“郝专员也太性急了,他们正在做我的上宾,接受我的招待,待会儿,你们就可以见面了!”

“我要交换的古玩呢?”

“全在船上,我替你保存得好好的!”骆驼再说。

是时,朱丽莎和他的从员廖士贵已经上到游船上去了。郝专员仍在犹豫着,他唯恐跨上船去之后,着了骆驼的埋伏,那么他凭白把控制在手的三条人命交还,被擒的人没换回来,那些失掉了的古物,更是别提了。

“朱丽莎同志,你可有提及那顶珠冠的问题?”郝专员再问。

“既然你的人已经到了,何不到船上来慢慢的谈?”朱丽莎答。

是时,夏落红和彭虎把他们的一般摩托快艇慢慢地向他们船靠过来了。

夏落红是装做完全好意的,说:“这几位客人上船,是否需要我的帮忙?”

冯恭宝是以快枪手的姿态,动作非常的快,一晃手,已经把别在胸间的手枪拔出来了,狠声说:“你敢再接近一步,我准叫你的脑袋先开花!”

夏落红耸了耸肩,说:“我是怕你们照顾不过来,纯粹是好意的!”

“无需要你的好意,请你保持比较远一点的距离,否则对你或是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有好处的!”

夏落红无奈,只有怏怏地退了开去。

郝专员为求慎重计,他让四个从员看牢三个俘虏,命冯恭宝先行上游船去探查虚实。

冯恭宝奉命登上了游船,这条游船豪华得使他大开眼界,“土包子下江南”后,这种“布尔乔亚阶级”的玩意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骆驼欢迎冯恭宝上船检查,说:“我们是君子人物,既然是换俘,就得公平信任,这船上多的是葡萄美酒夜光杯,任何地方都不会有刀斧手埋伏的!”

冯恭宝没理会骆驼的话,一手持着短枪,全船走了一遍,也无非是“走马看沙场”。那艘华丽的游船,尽管它的外表完全是洋化的,而它的内部却全是华人风格,古色古香的艺术性的布置。房舱分有许多间,有寝室,有酒吧,酒吧间内有弹子房的设备,紧接着的是一间起居室,再就是许多不同的寝室了。由于每一间房舱的布置,都有着它的特色,看得冯恭宝眼花撩乱,但是又找不出有任何破绽,可以指证骆驼有着阴谋的布置。

冯恭宝的检查工作是很不客气的,他推开了每一间房舱的门,探首内望……几乎每一间房间都是空的。

好像在这条船上,除了骆驼之外,根本不再有其他的人在船上,等到冯恭宝走进了厨房时,却发现了另一个人。

那是一位老态龙钟的残废老妇,她只有一条膊胳,穿着洁净的蓝布衫裤,身上围着雪白的工作围裙,头发梳得乌亮几乎可以滴油,当她看见冯恭宝推门进来时,满面笑容,脸上的皱纹堆在一起,连每一根的皱纹都含有笑意。

她说:“啊,客人到了,我的烹饪是著名大江南北的,今晚上请你们吃大菜,尝尝我这个名厨的手艺!”

冯恭宝一看这个老妇,好像十分脸熟,略想之后,骂了一声“王八蛋”!他已经想起来了,和章西希至“新加坡大饭店”盗取朱丽莎保险箱内的文件,走出旅馆房间的走廊时,就碰着一个独臂的老妇人,她充扮洗地板的女工,把冯恭宝身上的文件扒走,换了一只空信封……

假如说,冯恭宝不是因为护送郝专员换俘而来,他非得和这个老妇人算帐不可。可是他忍了一口气,拧头就走,回去向郝专员覆命。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有?”郝专员问。

“在表面上,什么动静也没有,船上除了章西希之外,就只有一个独臂的老妈子!”冯恭宝答。

“姚逢春和魏中炎他们呢?看到了没有?”郝专员再问。

“没有,船上也没发现其他的人啦!”

骆驼在船畔扶手栏杆之旁,吃吃笑着,插嘴说:“姚逢春他们岂能让你们看到?万一你们起了劫夺之心,我不希望演出流血事件,该怎么办?反正朱丽莎在此,我保证安全换俘,假如郝专员有怀疑,可以到此为止,打退堂鼓回去,本人绝对不挽留!”

郝专员说:“那么应交换的古物呢?”骆驼说:“在船上的酒吧间内,郝专员只要上船,就可以看到!”

“我在酒吧里没有看见!”冯恭宝嚷着说。

“土包子下江南,新鲜的玩意多的是!你想冯恭宝能看得懂吗?连朱丽莎都不害怕,想不到我们的郝专员竟害怕起来了!”

郝专员呆想了片刻,觉得骆驼的话也并不无道理,好在他的心中早有成竹,于是,向手底下“护航”的人递了眼色,决意押俘虏上游船去。

郝专员手底下负责押解俘虏的四名特务行动员,都以快枪手的姿态出现,郝专员的命令一出,刹时四支快枪全出了鞘,一个看牢一个,将唐天冬、吴策、端木芳全看得牢牢的,连半步也不放松。

不久,他们全上豪华游船去了,骆驼摆出主人的姿态,很礼貌地迎请他们进入了船上的前舱客厅,那是一间宫殿式布置异常宽敞的房舱,有宫灯,全套的酸枝红木家俱,有太师椅、贵妃床、罗伞帐、鸟笼、鱼缸,墙壁上还有名人字画,反正全是“古色古香”的。

冯恭宝指挥着四个爪牙,枪不离手,分布在客厅的各要道,每个人都背墙而立,以防遭遇突袭。

这艘游船的布置愈是豪华,郝专员愈觉得内情有蹊跷,他几乎坐立不安。

骆驼招待他们随便坐,并吩咐夏落红和彭虎斟茶递烟,郝专员忽的沉不住气了,也拔出了手枪,对准了骆驼的脑袋,说:

“你不用拖延时间,我们做事情要干脆俐落,你要的人,我全带来了,你把我的人关在什么地方呢?还有我的那些古董……?”

骆驼毫不在意,吃吃地笑着说:“我的客人;你未免太不客气了!我打算要好好地招待你们一番,然后再谈生意经呢!瞧,我的三个可怜的‘老把戏’和‘小把戏’,备受你们虐待了!”他装疯扮傻地趋过去,给端木芳和吴琳及唐天冬三人解下了缚在眼上的黑巾。

冯恭宝叱喝说:“我警告你别和他们接近!”

骆驼只当没有听见,说:“我是这条船的主人,客应随主便,是应该你们听从我的!”

黑巾揭下之后,唐天冬第一个说话:“啊,唐天冬天亮了!”

吴琳也笑着说:“哈哈,中共惯用之词,什么‘天亮了’的!现在竟被唐天冬这傻子用上了!”

只有端木芳还是迷迷糊糊的,由于眼睛被缚的时间过久,睁开来经灯光刺射,很感到不舒服,自从被绑架至今几个共党特务的可憎面目她是见惯了,还有章西希那只不讨人喜欢的面孔她也还记得,这一切事情的发生,就是由这个人偷窥她裸睡开始的。

“啊!这是什么地方?”她皱着眉宇说。

夏落红正以侍役的姿态,端着一只托盘,满盛着斟有鸡尾酒的玻璃杯进房舱里来,他接腔说:“这条船的名字,叫做‘海上自由的天堂’。”

端木芳还搞不清楚他们是换俘来的,心中一怔,为什么骆辣手也和他们混在一起了?

是时,骆驼又向郝专员说:“假如你不在意,我想把他们的手也松了缚!”

“不行!我不答应!”郝专员说:“让他们解开了眼睛,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朱丽莎是心怀鬼胎的,她偷偷看了手表,她的手下人,应该跟踪到了。

夏落红首先把鸡尾酒送至郝专员的跟前。但郝专员拒饮,并很恼火地咆哮。

“现在我再向你说一遍!我所要的人,在什么地方?”他又扬着手枪对准了骆驼。“我不允许你再拖延时间了!”

骆驼一耸肩。“放心;他们正在隔壁酒吧里喝酒!心情十分愉快,并不像你想像中的那样恶劣!”

冯恭宝在旁插口,高声呼嚷说:“别听他胡说,酒吧间根本是空着的,连一个人也没有!”

“这就奇了,刚才我还在酒吧间里陪他们喝了几杯淡酒呢!”骆驼故露出疑惑的神色说。

郝专员立刻把枪头调转过来,指着端木芳吴琳他们说:“别忘记了这里是三条人命。我们是真枪实弹对准了他们的,要生要死,只凭你一句话!”

骆驼说:“既然这样,你是要我那几位正在饮酒的朋友也不开心了!”

冯恭宝“卡嚓”一声,把手中的短枪拉上了红膛,说:“让我再过去看看,以证实他的谎言!”

骆驼摇摇手说。“不可能会是骗你的!”

郝专员趋过去一把将端木芳自座位上拉了起来。说:“假如你玩诡计的话,第一个开刀,我找这最美丽的动物!”

骆驼含笑说:“你不感到可惜吗?”

是时,朱丽莎仍在看表,她相信追踪的那些同志应该到了!

郝专员忽的又狠声说:“我要知道我的那些古玩藏在什么地方,就可以知道你究竟有没有交换的诚意了!”

“这倒简单,”骆驼怪模怪样地说:“相信朱女士也急切需要她的报酬了,要不然,为什么她老在看手表呢?”

朱丽莎知道骆驼已经对她起了疑惑,便解释说:“我看你们在这里虚耗时间,简直是一种浪费!”

“那些古物呢?在什么地方?”郝专员再问。

在那房舱的前壁,有着两扇裱有古画的日式的纸门,若不注意时,只会以为它是墙壁上的装饰品。骆驼趋过去,将它拨开。

嗨,里面竟是一座精致的古董架子,摆满了各色各样的古物,琳琅满目,美不胜收,所有的东西,几乎都是香江古玩商店的失物呢!

骆驼并没有撒谎,果然需要交换的东西全置在船上,郝专员的心安了一半。这时候的问题,是这些古物,究竟是正品还是骆驼仿造出的赝品?

郝专员曾经多次上当,这会儿不得不加以谨慎,他忙趋至跟前,把架子上的古物一件一件取下来细细观审,玉观音、夜光珠金身弥陀佛、八玉马……

“郝专员,鉴别古董,我才是拿手!”吴琳在旁,忽的高声嚷叫说。

“闭你的嘴!”郝专员叱斥。

朱丽莎却向骆驼说:“你答应酬谢我的东西,却不在这里!”

骆骆笑吃吃地说:“啊,朱女士,你指的是珍珠皇冠吗?在这里呢!我向来是言而有信的人,能说得到,必做得到!”他趋至红木茶几之前,把桌上的一盏用古瓶做架子台灯移开,揭起墙壁上挂着一幅名人字画,那壁上有着一只抽屉,拉开来,里面有着一只木匣子在茶几之上,揭开匣盖。一点也不错。是一顶珠冠,起挖自“万历皇陵”墓中的珍珠皇冠。

郝专员一看那玩意,就十分的眼红。

骆驼把珠冠自木匣子之内捧了出来,置在几桌之上,单只看那顶皇冠上的千余枚珍珠,在灯光之下,光灿夺目。

骆驼边谑笑着说:“这件古物,是郝专员专诚赠送给我,留作我们深厚交情的纪念品,我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因之,特地转赠给朱女士,以酬谢你给我们做和谈的证人,给你留作纪念吧!”

郝专员在朱丽莎面前,沉不住气,叫嚷说:“谁说我赠送给你了?马不知脸长!我岂会把这件无价之宝轻易赠送给你?”

骆驼啧着嘴,摇着头说。

“郝专员怎能说话不当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郝专员是否先否决了自己是君子?”

郝专员有恼羞成怒之势。说:“什么君子不君子的?我说要赠送给你的,是那顶赝品。”

“我岂是收受赝品的人物?”骆驼叉腰说。

立时,把守在客厅内的一名打手扬起手枪,向骆驼说:“休得对我们的专员无礼,否则……”

“我当你放屁!”骆驼扳下脸色回报说:“你们都是我的客人,连你们的郝专员也不敢对我无礼,你既然有任务守在那里,最好免开尊口为是!”

郝专员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额上也滴了汗。“我不知道这顶珠冠已被调包!叶站长押运至香港的才是赝品……”

“你既然当赝品送出,我不当它赝品收下,两相情愿,银货两讫,到现在我要把它转赠给朱女士时,阁下又提出异议,岂非自找纠纷,教我们做人难了?”

郝专员咳嗽不已,几乎连话也答不上,咽了口气说:“你调包的手法未免太卑劣了!”

“这能怪谁?叶站长自己指引我路线,还打开保险箱给我参观,并说了那一只是真,那一只是假!在后又给我架起行军床在办公室内睡觉,等于一直给我机会,明晓得郝专员一定会赠送我一顶珠冠,我何不把假货换成真货呢?”

郝专员的血压不高,否则一定会脑溢血,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叶站长真是王八蛋……”

朱丽莎正在欣赏那顶珠冠,真个是巧夺天工,人间罕见之物。骆驼既然已经有言在先把这件宝物赠送给她,朱丽莎便当做自己的东西一样,爱不释手。

郝专员扬着枪咆哮说:“你再敢动这顶珠冠一下,我就不客气了!”

廖士贵一直守在朱丽莎的身畔,始终未发一言,可是在这会儿不由得他再沉默下去。便说:“郝专员,今晚上阁下谈判的对象应该是‘阴魂不散’,不是朱丽莎,你的手枪指错了方向了!”

正在这时,那独臂的女佣查大妈捧着一只盛满了酒盏托盘跨进了客厅。

她向骆驼说:“老板,一切都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请客人入席!”

骆驼便笑口盈盈地向郝专员和朱丽莎说:“两位的火气似乎大了一些,大家何不暂时把伤感情的事情丢开?先接受我的招待!大家把盏言欢,比较容易解决问题!”

郝专员一看查大妈,心中就是不乐!心中想,骆驼邀约他是换俘来的,为什么还要摆筵席招待?内中必有用心!这个老奸巨滑的妖怪,一定早已经布下了诡计,引诱他入彀,郝专员警惕自己,千万不能中计。

蓦地郝专员想起了冯恭宝,骆驼说他的俘虏姚逢春、魏中炎他们全在酒吧里吃酒,郝专员不相信,特地派冯恭宝过去查看,可是冯恭宝一走出客厅,就没见回头了。

“冯恭宝呢?”郝专员的额上也现了汗迹,屏着呼吸而问。

“没关系,凡是你带来的人,我一律以上宾之礼招待,请冯恭宝一起入席!”骆驼装疯装傻地说。

“不!冯恭宝的人呢?”郝专员问。

骆驼拧转了头,问查大妈说:“刚才由这客厅走出去,好像三魂落掉了七魄的大汉,到哪里去了?”

查大妈放下了托盘,用她的独臂搔着头皮说:“你是说那个高头大马,一支短枪不离手,行动有如‘没有脑袋的蝇蛆’的大汉吗?”

骆驼说:“走出这客厅的只有一个人!”

“噢!他参加了先到的三个客人,在酒吧里喝酒去了!”查大妈很散闲地说。

“我不相信……”郝专员咆哮起来。

“信不信由你,事实如此!”查大妈呶着鸡皮疙瘩的嘴唇说。

“好险恶的手段,你在向我们逐个击破!”郝专员一窜身,揪住了骆驼,用手枪逼在他的脑门上,叱喝说:“假如你玩诡计,我姓郝的纵然丧身,也要找个垫棺材的!”

骆驼瞪他一眼。“真是狗急跳墙!你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查大妈说得很清楚,信不信由你!我们走过去酒吧一看便知道了!”

郝专员已抱着破釜沉舟之心,立时吩附把守在客厅内,看守端木芳吴琳等三个俘虏的四名枪手,说:“你们四个人,一个跟我来,留下的三个人,若有什么变故,先把三个俘虏击毙!”

骆驼嗤笑说:“你们中共最大的弱点,就是喜欢演出流血事件,这就是大失人心的因素!”

郝专员不理他这份岔,仍用手枪逼在骆驼的脑袋上,架他走出客厅向酒吧过去,一名枪手,保护郝专员,跟在背后。

骆驼在跨出客厅时,感叹说:“唉,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

在这条豪华游船之上,客厅和酒吧。仅是一门之隔。酒吧内还有着一张精致的撞球桌子。

郝专员以枪押着骆驼朝着酒吧过去,果然不错,姚逢春、魏中炎、毛必正和冯恭宝全在那儿。

只奇怪的是他们几个人全歪歪倒倒地,坐无坐相,卧无卧相,好像全吃醉了酒。尤其是魏中炎两眼翻白,像醉死鬼一样。

“怎么回事?你向他们下毒手了?”郝专员惊诧说。

骆驼摇了摇头:“不!他们接受我的招待,受宠若惊,在贪杯之下全吃醉了!”郝专员趋近前一看,的确是不成话,他们一个个酒气醺天,烂醉如泥。这是怎么回事呢?若说魏中炎和毛必正确实是个酒徒,他们有个嗜好,每饮必醉,然后丑态百出,但是姚逢春却从来不善饮,尤其他有血压高之症,最忌杯中物,为什么他也醉了。

再者,就是冯恭宝,他走过来并没有多大的功夫,要醉也不会这样的快!同时,他还有任务在身,冯恭宝是个惯负责任的人,他岂会突然的烂醉如泥?这内中必有蹊跷!

不用说,他骆驼使用了诡计,但是如何使他们醉得昏天黑地,这问题又不简单了。朱丽莎讥讽郝专员说:“郝同志手下的酒徒可真不少,可是他们一个个的都经不起招待呢!”

郝专员心中不免着慌,别的人都不打紧,在当前,冯恭宝是他最大的助臂,冯恭宝倒下去了,谁再做他的护卫?

看骆驼的形色,从容沉着,好像有恃无恐,究竟他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还不得而知呢!

郝专员偷偷的看了手表,他很奇怪,跟踪而来的几条船为什么还迟迟不到?约定的时间早已经超出了,难道说又出了什么意外么?

假如叶站长率领的人能及时赶到,也许还可以扭转局势!

朱丽莎也在焦急,因为她所带引的人同样的没有到,是什么事情把他们耽误了?或是他们的跟踪脱了线么?

骆驼一击掌,酒吧的柜台里探起一个身材瘦小,蛇头獐目露着大匏牙的汉子,那是孙阿七。

朱丽莎一看孙阿七的一张嘴脸,心中就是不乐。

孙阿七说:“怎么样,还要调两杯酒么?”

骆驼说:“对的,要好好的招待我的客人!”

郝专员正急切着要把冯恭宝唤醒,他伸手去掌掴冯恭宝的脸颊,他嗅到一阵“哥罗方”的药味。嗯,对了,冯恭宝是被用“哥罗方”薰倒的,然后他们再用酒把他强行灌醉。

“嗨,骆驼,你的手段用得太卑劣了!”郝专员握着手枪说:“你这是诚意交换俘虏么?”

骆驼说:“我没损及他们一毛一发,把他们交给你,你还打算如何?”

是时,孙阿七已用鸡尾酒调酒罐配好了半瓶香喷喷的美酒。

他斟满了好几只玻璃杯,用托盘盛着,先递给了朱丽莎一杯,然后又送至郝专员的跟前。

郝专员的怒气未消,假如说不是处在当前这样尴尬的情况之下,他的接应者已经到达,郝专员定会一掌把孙阿七的托盘打翻,并打他的人呢。

然而,郝专员只是迟疑着,没有接受那杯酒。他心中想。这杯酒绝对不能喝……对了!毛病就在这些酒上面,绝对不能喝的……

是时,查大妈又跨进酒吧里来了,又说:“何必在这里喝酒呢?大家可以进餐厅去入席了!”

骆驼说:“对的!现在就请大家入席如何?”

朱丽莎却说:“我不打算再叨扰了,既然你们双方面的俘虏都在这里,我已做了公正人,大家交换了事,我应得的报酬,给我带走,我就此告退了!”

郝专员忽的想起了那些鸡尾酒,这些酒,是千万饮不得的,看姚逢春、魏中炎、毛必正他们几个人的形状就可以知道了,酒内必定有蒙汗药……

冯恭宝是遭遇了“哥罗方”的突袭,然后再被灌以药酒的!

这时候,郝专员只有一个保镖守在他的身畔了,他想起了留在隔壁房间内看守三个俘虏的三名同志!那独臂的女佣曾经送过鸡尾酒进去呢!

凡是郝专员麾下特务站上的同志,几乎差不多都是酒客,贪嗜杯中物者占百分之九十以上,他们虽然是负任务而来,但是郝专员一走开,有现成的美酒摆在那里,他们又岂有不饮之理?

“假如他们饮了,那可就糟糕了呢!”郝专员喃喃说。额上汗点如白豆似地下降。蓦地,他指点身旁站着的保镖关照说:“你守在这里,枪口不要离开这几个耍弄诡计的家伙,必要时,我们顶多大家同归于尽……”

那跟在郝专员背后的枪手,名叫邹桐,是个傻大个子,他根本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有唯唯诺诺的,他本就是早已经枪不离手的,凶神恶煞地守在那里。

郝专员匆匆忙忙地要跨出酒吧向客厅走。可是查大妈却拦在门前说:

“主人,你今天请来的客人,好像一个个都有着神经病呢!”

郝专员在狗急跳墙的情况之下,手中的短枪直伸至查大妈的鼻梁上,咆哮说:“你再噜苏的话,我先把你枪毙了!”

骆驼向查大妈一挤眼。查大妈便让开了路。

郝专员放大了脚步向客厅回奔过。他持着枪,冲进门,咦!怪事,只见一对青年男女,正在接吻亲亲热热相搂抱着——那是夏落红和端木芳呢!

郝专员带来看守俘虏的三个枪手呢?……那三个呆瓜,全直条条地躺在地板上,睡得好香,几只盛鸡尾酒的琉璃杯,在地板上随着海浪荡动了游艇的幅度,正在慢慢地滚来滚去呢。

原来,这几个酒徒,看见美酒当前,那能熬得住?等郝专员一转过身,一人抢了几杯落肚,就因此躺在地上啦!

“王八蛋……”这种刺激,非常人所能受得了,郝专员“啊”的喝了一声,眼前一黑,几乎昏倒地上。

幸而他还是个有理智的人。可以勉强支持着,他扬高了手枪,说:“我非杀了你们不可……”

他的背后,出现一个高头大马,蓄有八字胡子的大汉,他一手搭住了郝专员的膊胳,来了一记擒拿,他的气力大得惊人,简直像钢筋铁骨一样,向上一扭,郝专员几乎全身麻木,胳膊也软了。

那是彭虎,练武出身的,他轻轻一摘,便把郝专员的手枪夺下了。

夏落红回过头,向郝专员噘唇笑着说:“郝专员,现在不该是你逞凶卖狠的时候了,你已经像‘失掉了爪子的螃蟹’啦!再也横不起来了!”

郝专员恼极,恨极,他知道他是失败了,而且此行之败北,远在他未赴约之先早有预料。“阴魂不散”那只魔鬼,老谋深算,任何计谋,都比他高上一筹,智慧上的失算,又能怪谁?

“好的!我算是上了你们一记大当,我认了!”郝专员愤懑地叫嚷着。

骆驼大步跟了过来,拉大了嗓子说:“郝专员,你并没有上当,我们是规规矩矩按照约定,交换俘虏而来的,只怪你存心不良,带的枪手过多,为避免发生意外,我只好请他们先行休息休息!”

“在这种情形之下,你还肯如约和我交换俘虏么?”郝专员皱着眉宇,似乎十分不相信地说。

“当然如约进行!”骆驼笑着说:“有公证人在此,我可以对你失信,但又怎能对不住朱女士?”他指着跟在背后的朱丽莎说。

“那么这些古董呢?”他指着古董架上的东西说。

“当然如约交还给你!”

“还有这顶珠冠呢……”

“我已经答应过转赠给朱丽莎女士,好在你们是同志,万事都好商量!”骆驼笑吃吃地说。

朱丽莎在这时候,也好像有恃无恐了,郝专员带来总共有五个人,现在躺下了四个,还剩下只有一人,留在酒吧间里,凭廖士贵一个人就足够对付他了。

“郝专员,你想收回这顶珠冠吗?”她问。

郝专员有狗急跳墙之势,狠声说:“属于我们的东西,当然应收回!”

朱丽莎冷嗤一声,说:“可以!只要你坦白的向我招供,并立下字据!我可以把所有的古物连同这顶珠冠一并交还给你!”

郝专员大怒,朱丽莎居然把其他所有的古物全算在帐内!

“其他的古物你也要插足?你打算劫夺吗?”

朱丽莎说:“不妨坦白告诉你,我的任务是调查这件史无前例的大贪污案来的!只要你肯招供,我可以放过你!”

正在他们争吵得面红耳赤之际,廖士贵已经过来了站在朱丽莎的身旁,虎视耽耽地向郝专员盯着。

骆驼做了好人,拦住他们两人中间,阴阳怪气地说:“你们两位是同志,别大水冲翻了龙王庙!有话好说,万事都好商量,什么条件,什么方式,都可以慢慢地从长计议!反正我的责任,是已经交代清楚了,郝专员需要的人,在这里,需要的古物,也在这里,朱女士需要的珠冠,也在这里!反正我把它全留在船上,一件也不带走!”

朱丽莎很机警:“难道说,你要离船了么?”

骆驼说:“没我的事了,我不离船留在这里干什么?”

廖士贵把手枪掏出来了。“不行,你得和我们一起留在船上!”

骆驼噗哧笑了起来:“唉——”他长叹一声说:“好容易我才教会了郝专员不要随便玩手枪,现在又轮到你了!”

朱丽莎知情况不对,递了眼色,命廖士贵把手枪收起。向骆驼说:“你为什么要离去呢?这条游船不是你的么?”

“谁说是我的?”骆驼瞪大了眼说。

朱丽莎骇说:“那么这条船是属于谁的?”

“说出来丢人!”骆驼怪模怪样地搔了搔头皮。“不瞒你们说,船是偷来的!”

“偷来的?”郝专员大声叱喝。“你把我的古物全置在船上……”

“这是你需要交换的东西,不摆在船上,难道说,要我送至府上不成?”骆驼讥笑说:“你多的就是手下人,随时随地都可以把它搬走!”

郝专员焦灼不已,他着急的是为什么追踪着他的人员还未赶到?

郝专员身上置有“电导反应器”,这种追踪是断然不会断线的!莫非骆驼又布置了有什么样的阴谋?

假如追踪的人员能及时赶到,郝专员还可以反败为胜,把骆驼和他的爪牙及朱丽莎等一网打尽。

朱丽莎也焦急不已,为什么她的接应还没有赶到呢?这时候可以说,谁有后援,谁就可以占胜了。

“我得走了,你们二位慢慢的谈!”骆驼再次说。

“你不能走,你得留在这里陪伴我们!”朱丽莎说:“因为我和郝专员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呢!”

骆驼矜持了片刻,说:“嗯,我不离去可以,但是且让我的几个小把戏先离去!”

“他们也不能走!”朱丽莎说。

“他们留在这里不能派用场!”

廖士贵又要摸枪了,可是当他再次伸手时,腰间的一支手枪已不翼而飞。

查大妈站在他的背后,手枪已落在她的手中了,正对准了廖士贵的背脊呢!

廖士贵失掉了枪械,赤手空拳的自知斗他们不过,尤其是彭虎在他的跟前站着,若赤手搏斗的话,凭彭虎一个人,就可以把他们全扔进海里去。

骆驼再次和夏落红和彭虎说:“你们留在船上没什么用处,还是带端木芳、吴琳他们先行离船吧!”

正在这时,彭虎忽然怔下眼神,迳自拉开了客厅的玻璃门,趋至船边的扶手栏杆,用手搭了眼罩,凝神贯注地向海面上探视。

“我好像听到有一条摩托船向我们这方向驶来呢!”

郝专员和朱丽莎顿时喜出望外,连忙跟着出了客厅,扑出栏杆外面去探望,因为当前的局势已经是十二分的明显,谁能得到援助的,谁就能获得全面的胜利!

海面上驶来了一条船,是属于哪一方面的呢?是郝专员方面的?还是属于朱丽莎方面的?

他们两人,全派有救援的人马追踪而来,虽然在时间上已经脱了节,但这时候若能赶到,仍还来得及可以扭转颓局呢!

立时,郝专员和朱丽莎又惊喜交集,喜的是终于有一条船追踪赶到了,忧的是不知道这条船是属于己方的还是他方的!

骆驼也趋至扶手栏杆之旁,举目向海面上望出去。不久,在那黝黑的海面上露出了小小的一盏灯光,那是一艘巨型的快艇,朝准了这条豪华游船而来。

骆驼即招呼彭虎说:“你们的动作要快,带端木芳、吴琳他们离船……”

郝专员心中以为那赶到的一条船,准是他的手下的,他的身上既藏有“电导反应器”,跟踪的人,是断然不会“断线”的,因之,有了这个想像他便有恃无恐了。正当彭虎和夏落红要招呼端木芳、吴琳和唐天冬要离开那艘游船落下汽油快艇时,郝专员忽的大喝一声。

“邹桐!快制住他们……”

邹桐是郝专员带来的五个人之中,剩下的最后一人,他正留在酒吧间之中保护着昏迷状态之下的冯恭宝、魏中炎、毛必正及姚逢春。他听得郝专员的呼喊,匆匆忙忙持着手枪便由酒吧里冲出来了。

不幸得很,迎面他就碰到了彭虎。

“哈哈——”彭虎一声大笑,迎胸一把抓住了邹桐的衣襟,一记“劈砂掌”是向邹桐持着手枪的那只手臂的肩头劈过去的。

“哟!”跟着“哒”的一声,邹桐的半个身子都麻木了,手枪也脱手落了地。

彭虎毫不客气,再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邹桐的裤腰带,使劲一举,顿时邹桐整个人便腾了空,头朝下,脚朝上,向海水里一扔,“扑通!”一声浪花四溅。

邹桐还算是个略懂水性的人,几秒钟之后,总算是把脑袋伸出了海面,在海水中乱爬乱拨,高声呼喊救命。

“我们先走一步了!”彭虎以军礼向郝专员以讽刺性的打招呼。

那冲过来的一条快船愈来愈是接近了。

骆驼向彭虎打招呼说:“时间来不及了,动作要快!”

是时,夏落红引着唐天冬和吴琳早已落下了汽油快艇,马达也发动了。

彭虎立时一手将端木芳挟在腋下,施展“凌空飞渡”绝技,一纵身由那差不多丈高的船边纵落汽油快艇之上,那快艇的船身竟然连晃也不晃动一下。

在此科学时代,郝专员亲眼目睹彭虎的轻功绝技,瞪目惶悚,咋舌不已。

他心中暗说:怪不得骆驼能够把他们耍弄于股掌之中,凭他的智慧,已经是超人的了,再加上他的手下爪牙,每个人都有一套特别的本领。

“我们先行一步了!”夏落红在那条快艇之上,向他的义父一挥手,调转船头,如箭脱弦地驶离了豪华游船。

郝专员和朱丽莎都想将他们截留,可是都无能为力。

骆驼把他们几个放走,自己却留在船上,又有着什么用意呢?为什么不趁此机会和他们一起离去?

这时候,留在船上的,骆驼方面是三个人,骆驼、孙阿七、查大妈。

朱丽莎方面,还是只有一个从员,廖士贵,可是廖士贵的枪械已被查大妈缴了去,手无寸铁,他不敢妄动。

朱丽莎的身上,倒是有着一支自卫的小勃郎宁手枪,但她自量能力,谁也对付不了。

郝专员是最悲哀的一个了,除了那些被迷药薰倒躺在地上如痴如醉丑态百出的几个爪牙外,剩下的一个护卫,也被彭虎扔进海里去了。

那家伙略识水性,但是这土包子的游泳姿式,也仅是属于“狗爬式”的,手脚并用,胡划乱拨,用尽了吃奶的力量来维持脑袋伸出水面,辛咸的海水呛得他连喊救命的勇气都没有了,还算他命大,没有灭顶。抓到了游船旁边挂着的绳梯,复又爬上来了,但是身体刚一翻过栏杆,就硬碰硬地扑通一声倒到甲板上,一动也不动了。形同一个活死人!

假如这条豪华游船,并不属于骆驼所有,那么在这个时候,他把三个俘虏全救走了,自己仍留在船上,必然有他的用意?郝专员和朱丽莎的心中都这样猜疑着。

他们注意着海面上冲过来的一条快艇,希望能及早知道这条快艇是属于哪一方面的!

朱丽莎和郝专员是同样的心理,谁能得到援助,谁便能完全战胜。包括可以占有置在船上所有的无价之宝。

忽而,冲过来的那条快艇,打亮了探照灯,一道雪白的灯光笔直地直射向这条豪华游船。

同时,警号也响了,“呜,呜,呜——”好凄厉的声音,划破了长空,使人落魂丧胆。

“我的妈呀!是水警船啦!抓偷船的来了!”骆驼忽的一声快叫,赶忙跑进客厅。“快把全船的灯光灭去!”

朱丽莎和郝专员也看苗头不对,他们盼望了老半天,满以为那是他们追踪而到的后援人员,岂料竟盼来了一条水警船,一时也乱了手脚,张惶地跟着骆驼跑进了客厅。

骆驼把船上电流的总开关给拔掉了,全船的灯光便告灭去,黝黑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客厅的舱门也关掉了,反锁在外面,骆驼的人影也不见了,他溜掉了啦。

郝专员和朱丽莎才知道上了大当啦,他俩连同廖士贵三个人被锁在客厅之内。

水警船是一艘小型的炮艇,速度甚强,刹时间已经和豪华游船并拢了。船上满是武装警察,船头上站着有一个肥头大耳,脑满肠肥的壮年人,西装革履,像个富有的华侨,莫非他就是这豪华游船的主人么?

郝专员和朱丽莎、廖士贵三个人,被反锁在黝黑的客厅里,已成瓮中之鳖。

“妈的……骆驼这小子?……”廖士贵四面摸索,要和骆驼拼命,但在客厅之内,那还会有那“老怪物”的影子呢?他早不知道到那儿去了?

“不必找了,这客厅内,除了那两扇锁掉了的大门,一定另有可供出进的暗门,骆驼是借着灭灯时遁走的!我们能找到那扇暗门,还可以来得及逃脱!”朱丽莎摸出手提包内的打火机,擎亮后,高举在当空藉以照明。

这时候,郝专员和他们也无分彼此了,也帮同着找寻骆驼遁走的暗门。

水警船和豪华游船靠稳了之后,首先冲上船来的是几个生龙活虎的武装警察,几支手电筒照得雪亮的!跟着便是一位高鼻子,黄头发绿眼睛的帮办。

被彭虎扔落海中刚爬上船的邹桐,被他们活生生的擒获了,毫不客气地立刻就给他戴上手铐。

那肥头大耳,西装革履,状如华侨富翁的家伙,已经走上船了,他啧着嘴,形同打官腔似地说:“我早就说过了,有人要偷我的游船,一点也不会假的,看!现在不是人证俱获了吗?幸好我们还算找得快的,假如被他们驶出海洋外去,那可就麻烦了!”

显然的,这个阔客,就是这条豪华游船的主人呢!他的那股子神气就够瞧的了!跟在这阔客的身后还有两个穿着便衣状如随从类似的人物。其中一人说:

“奇怪,我们在老远时,便看到船上的灯光全是亮着的,为什么这会儿全灭了!”

“一定是盗船的贼人把电门关掉了!”

“你们两个快去把电门扳上!”那华侨阔客吩咐说。

“哟!你们看,这酒吧里躺着好几个人啦!”走在前面的武装警察已经发现酒吧内的情形。

“欧阳二爷!客厅的大门下了锁!但是好像有人关在里面!”有一个随从向那华侨阔客报告说。

“没关系,我这里有钥匙,假若有贼人在内,他们便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逃了!”欧阳二爷说。

朱丽莎和郝专员及廖士贵三人被困在房中,心中七上八下,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是骆驼把他们耍弄了,这时候唯有听天由命啦!

倏听“咔答”一声,门锁打开,手电筒射进来了,房内是两男一女,一副狼狈不堪的形状。

“手举起来!”几个武装警察如狼似虎地冲进来了。

全船的电灯总开关是装置在这间客厅里,随从人员把开关扳上了,顿时全船的灯火又告大亮,照得使人有点刺眼。

欧阳二爷和那位洋帮办同时进入客厅。

那洋帮办首先用华语问话:“你们是干什么的?叫什么名字?”

郝专员汗如雨下,心中叫苦连天。“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由‘井岗山’穿草鞋,吃树皮,嚼草根,混到今天混到个专员的官位,可能因此就全盘完蛋了……”

倒是朱丽莎满沉得住气的,她不慌不忙,自皮包内摸出两张名片,一张递给了那位华侨阔客欧阳二爷,另一张递给了那位洋帮办。

欧阳二爷看过名片之后,向朱丽莎上下打量了一番,他那肥圆的脸上,露出两颗圆溜溜闪烁着光彩的鼠眼,不!那该说是色眼!

他的肥胖可说是痴肥、虚肥,他的眼色,流露出酒色过度,色迷迷的一副形状,和他尊贵的仪表成了个反比例。

他张开大口,露出满口经过嵌镶的牙齿,笑吃吃地说:“啊,你就是鼎鼎大名,华侨古董收藏家朱丽莎女士,久仰大名了,我在报纸上经常看见你的照片!”和朱丽莎亲切地握手。

欧阳二爷是报豪华游船失窃案来的,水警署出动了大批巡逻艇,算是替他把这艘游船寻着了,而且在现场上将贼人也一并拿获。

现在,失主欧阳二爷竟和贼人热络起来。

“你们是认识的么?”那位洋帮办被弄得有点迷糊了。

欧阳二爷没理他的岔,握着朱丽莎的手,根本就不想松开。“朱女士光临我的小船,不知有何赐教?”

朱丽莎说:“我们上了歹徒的当,被人引到船上来参观古玩,不意被反锁在船舱中!”她伸手指着壁橱古玩架上放置着的古物,可是当她的手指头扫向那张长型的几桌上时,心中就骂了一声“王八蛋”!

原来,置在长几桌上的那顶“万历皇陵”的珍珠皇冠,早不知去向了,这不消说,是骆驼那小子趁在熄灯的当儿,将它携走了。

欧阳二爷又笑了起来,“啊,这些都是我新近购买进的古玩,朱女士有兴趣欣赏一番么?”

朱丽莎说:“在这种情况之下,我兴趣索然了,改天接受你的正式邀请如何?”欧阳二爷又指着朱丽莎身畔的廖士贵和郝专员等人问:“这些又是什么人呢?”郝专员汗流夹背,朱丽莎仗着她的华侨身分,似是能解决她自己本身的问题了,可是她会不会“下井投石”?把他们出卖呢?

朱丽莎眸波瞬转,笑口盈盈地说:“啊,他们都是古董商,我特地请他们来替我监别古董的!”

“还有那些醉汉呢?”

“他们都是我们的从员,上船之后,只喝了一杯酒,便成了这个狼狈不堪的样子,可能是酒中注有药物!”

“邀请你们上船的人呢?”欧阳二爷也笑口盈盈地问。

“那些歹徒见水警船来到,已经逃之夭夭了!”朱丽莎说。

“嗯!”欧阳二爷点了点头。“这样我可以撤销对你们的控告!”

欧阳二爷虽然撤销控告,可是洋帮办不肯,好在朱丽莎是有身分的人,刚到香港来的时候,曾招待过港九的中外名流,警署方面也有若干人事关系,最后是交了一万五千元的现金保释,便算了案。

在该时,骆驼是怎样逃离那艘豪华游船的呢?

原来,这条“白鹅毛”号豪华游船,本就是一条“骗子船”,里面机关重重,在那两扇日式的后门背后的古董架子,就是一扇活动的暗门。

骆驼将电灯的总开关给拔掉之后,即遁进了那扇暗门,由暗门进去,是一道狭窄的小爬梯,爬上去便是驾驶室,骆驼进入驾驶室之后,看见水警船已经驶近。这些几乎都是骆驼算准了时间的。

于是,他跑出驾驶室的门,爬上铁梯的扶手栏杆,像乘滑梯般的滑了下去。

是时,留在船上最后的两个人孙阿七和查大妈,早已经把拖在白鹅毛号背后的一艘小型的汽油快艇牵过来了,骆驼不慌不忙跨上了快艇,孙阿七掣开了马达,借着白鹅毛号掩蔽视线,看准水警船驶过来的角度,按照它相同的角度驶出去,很快的便逃逸了。

由于水警船的马达动力很大,把他们这一条小小的汽油快艇的声响给掩蔽掉了,所以他们的逃出,俨然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连一点声响也没有。

当那条汽油快艇逃出了水警船的视线之后,孙阿七像忽的想起了什么事情,向骆驼说:

“大哥,你说要带着走的东西,可有忘记带着走了?”

骆驼呵呵大笑。“我做事从来没有失魂落魄过,怎会忘记呢!常言说得好,贼不空手,你们以为我空手走的吗?”

孙阿七瞪大了眼,把骆驼全身上下重新打量了一番,只见他两手空空的,一顶大呢帽,还是那件宽阔而又陈旧的“金山阿伯”西装上衣,松垮垮的裤子……他跨上汽油快艇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手上根本没有任何东西,他总不会把要携带的东西藏在西装里吧?

孙阿七着了急,便说:“大哥,你向我说的,你要在离开白鹅毛号时,把珍珠皇冠携走,现在,你是两手空空的!”

骆驼故意怔下神色说:“你怎知道我没有带着呢?”

“你藏在什么地方不成?”孙阿七楞楞地问。

骆驼耸肩,嘻嘻一笑,他揭下头顶上戴着的一顶宽大的呢帽,嗨,这个老妖怪!居然他那半秃的头顶上,就戴着了那顶珍珠皇冠,数千枚的珍珠,加上精镶的宝石,霞光万道,夺目鉴人。

原来骆驼把它偷出来,戴在头顶上,又用大呢帽盖着,谁会知道呢?

骆驼还故意挤眉弄眼的,瞧他的德行,穿了龙袍也不像皇帝,戴上这顶珍珠皇冠,更显得不伦不类。

“嗟!”那独臂“九只手祖师娘”查大妈唾了一口,斥骂说:“别让人呕心了,我就不明白,这条游船,既然是属于你的把兄弟的,水警轮又及时到了,郝专员和朱丽莎一件古物也取不走,你要把古物留着,就该全部留着,要带走,就该全部带走,为什么单单只取出这顶珠冠,还好像煞费手脚的?”

骆驼摇着头,含笑说:“查大妈,你就不懂了,若在‘三只手’上下功夫,我不如你,但搞这门子的把戏,你差我许多筹!假如不取走一点东西,朱丽莎和郝专员不是吃老毛子的黑面包堵塞了心窍长大的,他们一想而知,白鹅毛号和我们是一党的人马。所以我要取,就取他们认为最关重要的珠冠呢,这就所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们想破了心肝也搞不通,必定会昏了头啦!哈!”


郝专员是多疑善妒,工于心计的人,虽然很感激朱丽莎替他在白鹅毛号上解了围,然而,他仍怀疑,朱丽莎为什么要这样做?

在表面上,这一次朱丽莎和他是遭遇了同样失败的命运,被骆驼大大的戏弄了一番!然而朱丽莎竟不计较派别上及过往的仇恨,居然给他们一伙人袒护加以保释,郝专员感激之余,又怀疑朱丽莎或许是别具用心的,要不然,她大可以不必这样做!

这一次“换俘”的行动计划是完全失败了,除了把那几个被骆驼所俘的饭桶,活生生的交换回来以外,所有预定的计划完全倾覆了。

郝专员首先要责备的,是由广州刚下来赶上了这场热闹的叶站长,他是负责指挥几条船追踪郝专员所乘上的一条汽艇的,为什么会断了线?

郝专员的身上暗藏有“电导反应器”,和叶站长指挥下,用以追踪的几条船上所装置的仪器,是可以互相呼应的。再者所借用的船只,全是长江轮船运输公司的,凭这些,就不应该失去了连络,由于叶站长指挥追踪的船只未能及时接应上,而遭遇了全面的失败。

叶站长连声喊冤不迭,他说:“我们在海面上跟踪着固然是不错的,有‘电导反应器’指示我们追踪的方向,然而我们在事先好像已泄漏了机密,香港水上警察的缉私艇没停止过在我们的航线上巡弋。不瞒你说,我们被逼令停船接受检查,船上所有的同志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着无照手枪,有些胆小的,没等警察过船就把手枪扔进海里去了,我们还损失了许多枪械……幸好我还算是应付得适当的,我伪称我们一伙人是国华百货大厦的员工,大家集体旅行大屿岛,在归途时,有一艘船抛了锚,所以误延至午夜才回来,一位英籍的帮办好容易才听信了,始把我们放行……”

郝专员心中想,很可能是骆驼的诡计,他连英政府的水上警察也给利用上了。同时,以朱丽莎最初在白鹅毛号上的泰然,与后来的不时偷看手表,焦灼地向海上注视,这些细节全落在深谋老算的郝专员眼中,以此推测,朱丽莎同样的也派有人追踪去接应,但也没有接应上,相信是遭遇了同一方式的拦阻,致使“脱了线”!

若说骆驼是江湖上已经成了名的大骗子,这种人应该讲究“江湖”;岂会动用官方的势力呢?这是使郝专员颇感觉到怀疑的地方!

不管如何,郝专员的失败是完全注定了,他除非能及时将置在“白鹅毛”号上的古物和被骆驼取走的珠冠夺回来,否则他无法推诿罪责。

郝专员原是负责调查和处理“阴魂不散”案来的,落个一败涂地,他一方面派人调查那艘白鹅毛豪华游船的来龙去脉及侦查骆驼的下落外,并且拍了一封长及千言的密电给北京的主子,报告失败的经过,并呈请处分!

郝专员知道,假如不能获得主子的谅解的话,这一辈子可能就此算完了。

郝专员向来是死不饶人的,他立刻在特务站上召集所有的有关人员,开检讨大会,把香江古玩商店开幕由第一次失窃,到发现章西希就是内奸,就是大骗子骆驼的化身,而至最后交换俘虏的档案取了出来,重新研究检讨。他用中共历年控制组织的惯技,要每一个人都自我坦白,自承错误,承认失败,不推避责任,接受组织的严厉制裁!

姚逢春和魏中炎,毛必正都是被俘份子,更应该自承过失……

郝专员即算杀头,垫棺材的人已经有了!

章西希是骗子骆驼的化身,骆驼就是“情报贩子”,也就是“阴魂不散”,现在已获得证实。

“阴魂不散”的窃案开始时,骆驼利用“心理学”,如有时章西希在现场时,“阴魂不散”打电话来的“阴阳怪气”的腔调!可以分析他利用几种方式!

一、是他藉机避开,自己打电话!

二、是他利用录音机不理对方的回话,自说自话,播完传话后迳行挂断。

三,是由他的义子夏落红故意装扮阴阳怪气,代替了“阴魂不散”,这是一种“心理学”!

章西希在场,谁会怀疑到他的头上呢?

姚逢春自我坦白,自惭瞎了眼睛,“照子不亮”致才会出了这样重大的差错。

章西希第一次押运到的古物全部都是赝品,他自己把它全部窃走,藉以掩人耳目……

冯恭宝和童通押运送达的一批古物,在那万寿古瓶内发现一张“阴魂不散”的字条,上书,“盗卖国宝的售贼集团注意;三天之内,本人亲自来索还一切的宝物,阴魂不散上!”

那时章西希在场,“阴魂不散”又刚打过电话来,他趁人不注意时塞进去扰乱了大家的耳目!

当窃案发生后,章西希又故意装扮成刑事案专家,替他们揭发许多线索,使所有的人对他的信任藉以吸引他们进入歧途!如水泥匠,飞贼绳索挂钩;端木芳等的线索……

第二次,长江轮船运输公司运到的一批古物,章西希利用时间上的差错,让孙阿七化装成章西希的模样,伪造了提货单,抢先了一步将古物领走了。

孙阿七和骆驼的体型差不多,面型也相差无几,同样的有朝天鼻子,大匏牙,只要稍加化装,就和章西希十分相似,很从容地就把古物领走了。

只是那长庚和姚逢春在“长江轮船公司”领到了一箱烂砖头,里面还有“阴魂不散”留下的字条,足可证明骆驼非但在香港的地头上有他许多的爪牙,而且还有党羽混在大陆上他们的组织里面。

姚逢春继续坦白,自承过失。

第三次运抵香港的一批古物,是由郝专员亲自押运的,是用瞒天过海的方式,利用一口红木棺材,伪扮什么印尼华侨还乡省亲意外殒命,要把棺材运返侨居地去。而在棺材里面,却满装载着的,全是价值连城的古物!

郝专员很神秘地把那口棺材,藏在国华百货大厦的地下贮物室内,还亲自留在那儿守夜!

结果,所有的宝物仍还是失窃了。

该夜,留守在地下贮物室中守夜的,总共是四个人,那是郝专员、章西希、冯恭宝,那长庚——次日,宝物失窃了,姚逢春在发现时,只见章西希、冯恭宝、那长庚全被迷药薰倒,手足被捆绑,躺在地上,口中还塞有布物呢!

最妙的还是郝专员像是一具尸骸般被置在棺材内,这种恶作剧,也真是缺德到家了。

章西希也同样的被绑在地上,救了老半天才救活过来,谁还会猜想得到,窃案的主谋就是他呢!

郝专员在特务圈子里混迹了数十年,首次到达香港,无异等于着了下马威。但郝专员还算是有能耐的,他细心观察,找出了破绽,总算把章西希的身分给揭开了,他就是内奸,他就是大骗子骆驼,“阴魂不散”,“情报贩子”!

郝专员虽然是主委也需要自咎责任,他的过失,最重要莫过于既揭发了章西希的身分,却又把他纵放了。

郝专员开始对章西希有了怀疑,是因为章西希的智慧实有过人之处,应付“阴魂不散”应足有余力,然而章西希老处在被动的地位,又常假作痴呆。

最重要的一着,章西希把那个专门伪制古玩的玉器雕塑家拉进了组织,这个老家伙经常借酒装疯,常作怪诞的行径引起郝专员的疑窦。

郝专员在“井岗山”开始就是吃这门饭的,最注意的就是细节,而且以“疑人”为第一战略。

章西希的意思,是把吴琳弄进特务站,一方面是伪制被失窃的古玩,以应付海外市场,另一方面,是让他监别其他的古玩。

吴琳到底有多少真功夫,郝专员很快的就识破了,他弄了几件较有价值的古玩让吴琳监别,吴琳却错误百出,他连真伪都监别不出来,毛病就出在这上面,身分也就拆穿了。

自然,伪制古董的另有其人,吴琳只是个幌子而已,章西希一向是个细心人,他为什么要安插这么的一个人进入特务站,究竟是什么居心呢?

郝专员对章西希有了怀疑,竟闷声不响,实行单方面的进行调查,毛病就出在此。郝专员用密码写了一封密函给他的上级熊主委,查询章西希的“来龙去脉”,岂料熊主委的回函被朱丽莎夺去。

因为密函俱是用郝专员与熊主委两人间的私人密码写的,朱丽莎夺得了密函也毫无用处。

但在这时候章西希却请求发动突击,利用冯恭宝等的一伙人袭入“新加坡饭店”,强开了朱丽莎的保险箱,将文件劫出,文件到手之后,章西希并不自己收藏,特地交给冯恭宝,冯恭宝还未及走出“新加坡饭店”,文件就被人调包了。

以后文件就一直失去了下落。

由种种的迹象,郝专员越发更是怀疑,章西希可能就是“阴魂不散”的间谍,甚至于就是“阴魂不散”的本身!

在围剿“阴魂不散”巢穴的一战,线索也是由章西希调查出来的,结果,所有出动的人铩羽而归,好像事事都早有了安排,只把他们耍弄于股掌之中。

最后的一次,郝专员已忍耐不住,欲将章西希先行扣押,然后再调查他的真伪。但在事先,郝专员仍不向任何人泄漏,只交付了密函,让那长庚亲自携带上广州,到达广州之后,章西希便插翅难逃了!可是那长庚那个大饭桶,非但没有达成任务,反而自己被扣押了,这岂非滑天下之大稽?荒天下之大唐乎?

组织方面最高的策划人熊主委已经给了郝专员覆电,对郝专员的失败,非但不加以追究和申斥,相反的还加以慰问和鼓励。

熊主委还附注声明,不日之内将派一位“最高级”的特务好手,给郝专员做臂助!这位“最高级”的特务好手!是什么人呢?熊主委既没有提名也没有提姓!

郝专员由“井岗山”开始,就吃这一碗饭,圈内圈外,冤家对头不少,朋友却不多,万一派来的是一个敌对份子,那岂不糟糕?

郝专员原是多疑著名的,他心中想,熊主委有生以来处理事情,可从来没有这样宽宏大量过,像他的这种类似全军覆没似的失败,在熊主委面前,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砍了脑袋,熊主委为什么对他特别优厚呢?

郝专员心中想,或许他是身在海外的关系,要不然熊主委才不会对他这样客气呢!什么党龄、资历、贡献,全都是假的!事到临头,到了要脑袋的关头,谁个不会开溜?尤其是处在海外和困在大陆上不同,脚底擦油一走而了事!何必再去受那股子窝囊气,再绑上刑场去吃“莲子羹”。

郝专员想通了这一点,心中就有疙瘩,说不定是因为目前熊主委奈他无何,故意加以挽留慰问鼓励,先把他留住,然后再派一个所谓最高级特务好手来接替他的地位,一方面把他除掉……

“嗯!很可能就是这么回事……”郝专员自言自语地说。

另外,熊主委还有一封密函,是慰问姚逢春和几个特务站上的大喽罗,如魏中炎、毛必正、冯恭宝等的,熊主委好像是要做得面面俱到,见者有份的程度。究竟熊主委是什么心思?很难揣摸!

在广州擅作主张跑到香港的叶站长可吃了排头,奉命立刻回返广州!

在这个未结束的案子中,最惨的莫过于那长庚了,他是陪章西希赴任上广州的。叶站长糊里糊涂地把他扣押了,这也可以说是中了骆驼的狡计,然而那长庚也无法推诿责任,郝专员交给他的密令,他将密令遗失且还不说,还让别人伪造了一份密令,自己还蒙在鼓中。

那长庚在“广州站”释放之后,奉令至北京报到,他跨上火车之后,就此下落不明。

郝专员在那位所谓的“最高级”的特务好手还未到任之先,并没有作逃亡的打算。他还希望挽回他的声誉,使组织对他重新有新的信念!因之,他作最后的努力,重新布署一番。最重要的搜寻骆驼的巢穴和他的死党,务必赶尽杀绝,把他们消灭!再者,就是由白鹅毛号夺回所有的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