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丽莎的“援兵”真的是赶到了,那是透过了国际间谍屠寇涅夫的帮忙,由他的“组织”派过来的干员有十名之多!

“援兵”既到,朱丽莎有了新的信心,她负责调查“盗卖国宝案”的真正内幕。朱丽莎花了两千元自“情报贩子”手下人孙阿七处购得情报,知道了郝专员指派了他的爪牙那长庚和冯恭宝上广州去接运万历皇陵起挖出的珠冠!

朱丽莎很费了一番心思,由广州至九龙,沿途上都有她的布置。随时随地伺机动手,务必要夺得那顶珠冠。

在广州,属于郝专员一派的特务机构,朱丽莎了如指掌,更加上那长庚和冯恭宝两人是“纪录有案”的中共特务,十分易认,因此,那长庚和冯恭宝二人由广州的“特务站”出来上了火车之后,直至九龙,沿途上朱丽莎都派有人将他们监视着。

由于这条铁道上,不论是共区或者是英区,沿途上军警林立,同时在火车上也不方便动手,因之,她等待至到他们离开九龙车站返回“特务站”的半途上实行狙击。

这次的行动,朱丽莎女扮男装,戴了呢帽,装了假须,架了黑眼镜亲自指挥,果然他们顺利得手。那只装有珠冠的小木箱被她们夺回,回返新加坡大饭店朱丽莎犒赏了所属,然后将木箱打开,岂料那木箱内只有一顶“马粪纸”剪成的帽子,上面还附有一张字条,上书:

“抱歉,珠冠暂由本人保管,并赠纸冠一顶,敬祈哂纳。‘阴魂不散’上!”

朱丽莎不禁目瞪口呆,费了这么许多心思和人力,竟然那顶珠冠早已经不翼而飞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那长庚和冯恭宝由在广州的特务站出来直至到达九龙止,她和她的爪牙的眼睛就始终没离开过那只箱子。那么,这署名“阴魂不散”的人,又是何时把这木箱内的珠冠盗走,留下这么一张字条呢?

朱丽莎百思不解,她把由广州钉梢至九龙的几个同志调来问话。

这几个人是异口同声的,一致说,他们的眼睛始终未离开过那长庚和冯恭宝,不可能会被人盗启木箱,同时,那长庚和冯恭宝两人,一直把那座木箱当祖宗的灵位一样,双手捧在膝间,任何人想施手脚,都会感觉到困难的。

忽而,其中有一个同志像想起了有什么蹊跷似的,说:“哦,我想起来了,那长庚和那姓冯的在走出九龙车站时,他俩的手中好像并没有捧着木箱呢!”

另一个同志叱斥说:“别胡说八道,那长庚的手中挟着一件风衣,木箱就是卷在他的风衣里面!”

自然,这时候谁也无法说出谁是谁非,反正他们费了偌大的人力夺回来只是一只空箱子罢了!

朱丽莎万想不到,那是郝专员的爪牙章西希故弄的玄虚,他化装成车站的“红帽子”沿着列车的窗户向乘客兜生意。竟瞒着了朱丽莎的“眼线”把木箱取到手,又“偷天换日”施了一番手脚……。

朱丽莎甚是不解,她心中暗想,莫非那长庚和冯恭宝两人在广州特务站上取出这木箱时,里面早已经被“阴魂不散”窃盗了?那么这个署名“阴魂不散”的人,该有多大的本领?竟能比她的渗透工作做得更澈底?

忽的,客厅内的电话铃响,女侍汪玲玲过来,请朱丽莎去听电话。

“是一个男人打来的。阴魂怪气的,问他什么也不讲!一定要请你自己去说话!”汪玲玲呶着朱唇儿发嗔说。

朱丽莎一听是“阴魂怪气”的腔调,忙趋了过去,她拾起了听筒,急促地问。“哪一位?”

“还用问吗?在下‘情报贩子’是也!”对方说。

朱丽莎冷嗤一声:“说什么鼎鼎大名,以贩卖情报为业的情报贩子,你骗了我两千元,原来只是给我这么一个情报?”

对方哈哈大笑:“情报是正确的,只怪你的手脚慢了一步,被人捷足先登啦!可是都不打紧!‘失败乃成功之母’!连中共也在福州大建‘成功祠’,公祭郑成功啦!可见得‘成功’是多么的重要,只要再接再励,必能达成你的愿望!我又另有情报出卖,不知你感兴趣否?”

“什么样的情报?”

“请储款以待,同样索价二千,我随时派人去取,一手交钱,一手交情报!”

“呸!”朱丽莎唾了一口,申斥说:“一个人上当只有一次,你自称以贩卖情报为业,类似这种不确实的情报,居然自以为奇货可居,未免是自欺欺人了!”

对方哈哈一笑,又说:“这一次的情报是百分之一百正确的!不妨告诉你主要内容!——真正的万历皇珠冠就要运到了!”

朱丽莎不禁一怔,看那只空木箱内的字条,那署名“阴魂不散”者自称将珠冠取去暂时保管……那么这是郝专员他们故弄玄虚还是怎的?

“木箱内有一张字条,署名‘阴魂不散’者自称已将珠冠取走!那是怎么回事?”

“被夺走的只是赝品!”

“你有什么保证吗?”

“请储款以待!随时派人登门交易!”对方说着,不待朱丽莎答话便把电话给挂断了。

这一次,朱丽莎事前便有了预谋的,她的电话机旁装置有一只录音机,她边和这个只闻其声不见其形的怪客通话时,已掣开了录音机,把对话的内容全录了进去,欲藉以研究这个所谓“情报贩子”的来路。

她将电话筒挂上了之后,扭开了录音机,将录音带反覆听了数遍,凭她个人的智慧,没研究出什么心得。

朱丽莎便想到屠寇涅夫,他是国际上著名的间谍,见识广、见闻多,何不请他来研究一番?

朱丽莎有了决定,便拨电话,请这位同志到新加坡大饭店来一次,说明原委,报告这次任务的失败,和研究这个突如其来的怪客。

十余分钟之后,屠寇涅夫赶到了新加坡大饭店,朱丽莎将录音机扭开,让这位国际特务听过录音的内容。

屠寇涅夫认为那是十分荒谬的事情,在谍海战争之中,从来只有间谍与反间谍的斗智,除此之外,就是眼线了,“情报贩子”这名称他认为十分的新鲜!而且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朱丽莎便把第一次和“情报贩子”交易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同时,将那只劫夺到手的木箱和里面的纸冠和字条,全给屠寇涅夫过目。

屠寇涅夫甚感兴趣。搔着他的光头说:“说不定是郝正他们故弄的玄虚呢!”

朱丽莎说:“据我的判断,他们不可能是同路人呢!”

屠寇涅夫便说:“在九龙大胆地街的那间古老的大屋,我们有继续监视的必要,假如说,藉贩卖情报为业,行踪又那样的神秘,又岂随便轻易地把他的住址告诉你,这岂非矛盾吗?内情必有蹊跷!我们切莫轻易上了别人的当!”

香江古玩商店,郝专员他们盗卖国宝的案件中,有若干国宝失窃,屠寇涅夫已有传闻,只是苦无证据就是了。

若说“阴魂不散”和“情报贩子”是一个窃盗集团,他们和香江古玩商店这庞大的特务机构斗法,已经是“虎头捉虱”了,现在竟又惹到国际间谍机构里来,无异飞蛾扑火自寻死路。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小心敌人利用你们双方面的弱点,让你们互相牵制,而他们从中取利!”屠寇涅夫说。

“我也是这样猜想,可是这些人,来去得太突然,似乎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不大好对付!”朱丽莎说。

“你既然已经有他们的地址,何不采取主动,攻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直捣他们的巢穴!”

“可是他们正有情报向我们兜售呢,万一弄巧成拙,两头不着地,那岂不糟糕?”屠寇涅夫一想,朱丽莎的考虑也并非不无道理,“打草惊蛇”的做法在此时此地是不适宜的。

“假如用友谊的方式拜访又如何?”屠寇涅夫说。

朱丽莎仍然摇手说:“郝专员他们已经行动过一次,结果铩羽而归,一个个头破血流、惨不忍睹的一副形状。事后,他们经常有人布伏在那古老的大厦附近,要采取报复的行动,我们假如现在去的话,无异自败行藏!”

他俩几经研究,决意采取以静对动的方式,暂时留守在新加坡大饭店之内,等“情报贩子”的进一步动静。

因为有过一次的经验,“情报贩子”的党羽,那名叫孙阿七的家伙是自饭店的平台悬绳窗户突如其来进屋的,屠寇涅夫便上平台上,研究过孙阿七所通行的路线。

“这个人并不简单!几乎可以飞檐走壁呢!”屠寇涅夫说。

朱丽莎说:“所以我们不能冒昧行事!”

不久,屠寇涅夫打电话到他的机构,请来两个电气技工,替朱丽莎住所四周,凡是门窗各地,各装置上电控流的防盗器。

这种防盗器,是利用电眼,用阴阳电纵错交流配制,假如有人越过电眼的交错处,经由人体,使阴阳电接触,警铃就会大响。

可是屠寇涅夫并不装置电铃,因为电铃若响了,可能会引起饭店里上下的人注意,反而不妙。

他让朱丽莎在她的寝室旁边空出一个套房,屠寇涅夫自己住了进去,防盗器的枢钮装置在那房间之内,假若有人欲袭进朱丽莎的寝室,这房间内的红灯会大亮。屠寇涅夫说:“我有办法,使任何人能走得进来,走不出去!”

朱丽莎说:“那岂非成了敌对行动?”

屠寇涅夫说:“若他们肯就范的话,那我们化敌为友,否则,我们又何妨多对付几个敌人呢?”

屠寇涅夫又在他的那间房间里另装有无线电通话机,在新加坡大饭店的顶楼,另开了一个房间,让那几个新增援到的干员住了进去,那儿也置有一副通话机。屠寇涅夫向他们吩咐说:“我电话一到,你们即上平台去拿人,非要活捉不可!”那些小喽罗,谁敢违背这位俄国老大哥呢?

朱丽莎虽然对屠寇涅夫的做法并不完全同意,可是也无可如何,谁教她要向屠寇涅夫请教呢?


是夜万籁俱寂,海关钟楼已敲过三响了。朱丽莎早已入睡,屠寇涅夫正把着一支实弹手枪倚在床畔,独个儿在喝伏特加。

看着钟点,他似乎感到失望了,已经到这个辰光,恐怕贼人是不会到了。

他正要打瞌睡时,忽的听得一连串的狗吠声,像是隔邻邻舍养在露台上的狗吠声。

屠寇涅夫像着了心灵感应,立刻打醒了精神。将手枪的弹匣检查了一番。

嗨,装置在桌面上的红灯亮了。一闪一闪的。

屠寇涅夫立刻摇通话机,吩咐说:“立刻采取行动!”说完,电话机扔到床上去。他即刻闪电般推门进入朱丽莎的寝室,这时候,朱丽莎正熟睡如泥。只见她的窗户已经被人撬开,一个黑影正要爬进屋里来。可是当屠寇涅夫冲出来时,那黑影一拧腰,不见了!

屠寇涅夫即向窗前窜过去,探首外望,只见一条黑影正悬绳爬上平台上去,那人的身手真是不凡,可是敏捷如飞,刹时间,连人影都不见了!

屠寇涅夫哈哈大笑。“小子逃不了的,平台上早被人截住了!”

朱丽莎惊醒,忙问:“怎么回事?贼人到了吗?”

“你睡得像个死人,贼人进屋又逃跑了!”屠寇涅夫说。

朱丽莎不禁叹息。“唉,我早说了,用这种方式,他们不会就范的,这些家伙都是鬼灵精!一有风吹草动,比什么都跑得快!”

屠寇涅夫笑着说:“能否逃跑出去,还得看他的造化,我在平台上早埋伏着人啦!”朱丽莎又感到新奇了,想不到屠寇涅夫还会用计,不愧为老特务了!

屠寇涅夫持着枪,立刻追了出去,上到屋顶平台,只见他的那些爪牙,一个个在平台之上,东张西望的,似乎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你们在干什么?”屠寇涅夫说。

“唉,我们奉命上来,连什么也没看见!”一个爪牙答。

“你们都是饭桶,这么多的人,拦截一个贼人也拦不住!”屠寇涅夫咒骂。

“我们得到命令立刻就赶上来了,可是什么人也没有看见!”那一班人之中为首者说。

“闭嘴!”屠寇涅夫叱喝着,已经向平台后街的一个方向窜过去了。原来,那个自朱丽莎寝室内逃出来的黑影已经到了对街的屋顶上去了,这种“飞檐走壁”的技术,简直难以令人置信,而且他仅是靠一条带着挂钩的绳索,登高楼,穿街过巷,好像毫不费力气。

屠寇涅夫不禁暗暗咋舌,在他们俄国,就没有这类的飞贼,假如能把他拿到“格别乌组织”里去做一个教练,那么俄国国际间谍可以大展鸿图了!

可是这时候,屠寇涅夫拿人最要紧,他不再考虑到朱丽莎失掉这条线索会有什么样的损失,他拔出灭声手枪——这支手枪的枪头上装有灭音器,枪响的声音,可以降灭至百分之八十以上。

那条黑影,正在对街的屋顶上流窜,屠寇涅夫扣了枪机,“劈!劈!”连打了两发子弹,枪响的声音像拍巴掌打蚊虫一样微弱。

屠寇涅夫的枪法原是有名的,有“百步穿杨”之技,可是这两枪,他全打空了。那黑影一溜烟,消失在黑暗之中,可能是他又利用了挂钩的绳索,由屋檐处落下街去了。

“他落下街去了!快追下去!……”屠寇涅夫向他的爪牙吩咐着,一面亲自领先跑落楼梯。

老天爷,由八层高的大楼的平台跑楼梯落下街去,要跑多少的时候?

屠寇涅夫曾喝了几杯酒,特别显得气喘。他们追至对街屋子的后巷,根本什么也没有了。静幽幽的,那还能找到贼人的影子?

屠寇涅夫在巷子的前后打了两转,恁什么也没有发现。他不免搔着头皮。

“奇怪,就算身手更为敏捷,也不致逃得这样的快,而且连一点影迹也没有!可能会躲在附近的黑暗处!”

于是,他指挥着他的爪牙展开搜索!最着重的是那条街位后巷的防火梯,和各幽黯处!

可是在这当儿,朱丽莎寝室内的窗户又爬进一个人来了,由于防盗器的“电眼”的接触,屠寇涅夫的房间内的红灯又告大亮。

由于屠寇涅夫冲出来后,房门没关,他的房间和朱丽莎的寝室是相通的,爬窗户进屋的正是孙阿七,他是去而复返的。他的心思特别的灵巧,一眼就可以看到那像火炭似的红灯了。

他通过了电眼装置的部位,红灯灭了,退回去,红灯又亮了,一前一退,红灯一闪一灭。

于是,孙阿七明白了,朱丽莎为了对付他,请来了高手,竟利用了科学仪器呢!不禁失笑起来。

这时候,朱丽莎并不在房内。她也追出房去了,正在客厅里,和廖士贵、陈异、汪玲玲,在商量对策。因为屠寇涅夫自命高明,竟败了他们的事!

孙阿七自恃艺高胆大,趋至客厅的房门口间,高声说:“哼,真不够意思,竟招来了俄国人暗算我姓孙的”

朱丽莎和她的三个从员唬了一跳,立刻散开。陈异原是快枪手,刹时间,自卫手枪已出鞘。

“看东西!”孙阿七一扬手,只见一团红红的东西,火不像火,烟不像烟,在地上打滚。刹时间,臭气冲天,那打滚的东西也烟消云散了。

他们再抬头,孙阿七早已不知去向了。自然,他是由那儿来,打那儿走的,又由窗户出去,攀绳上屋顶平台,然后逃之夭夭。

陈异持着枪是第一个追进寝室里去的。

朱丽莎向他叱喝说:“慢着!屠寇涅夫是第一个败事的,你是第二个,若断了这条线,对我们只有损失,没有好处!”

廖士贵检查孙阿七在地上留下的那团东西,早已变成了灰沫。像炭球的泥渣子一样。

朱丽莎说:“不必看了,这是中国人下九流社会最古老的鸡鸣狗盗之辈的用物,若被人发现,投下这么的一把东西,用以吓唬追兵,它伤不了人,只是臭气难嗅,内中有硫磺和马粪……”

廖士贵不解说:“朱女士,你怎么会知道的?”

朱丽莎说:“东方被目为世界上神秘的领域,不研究出一点东西,我会被派到香港上来做你们的头目么?”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陈异没抓到人,心中不大甘心,很沮丧地问。

“不用着急,等屠寇涅夫回来,我们看看他怎样自圆其说!”朱丽莎很沉着地说。于是,他们“主仆”四人在客厅内坐着,等了很久,差不多天色都要亮了。只见屠寇涅夫形色尴尬,神情沮丧,怏怏地带着他的那批饭桶回返新加坡大饭店了。他遣散了众人,走进朱丽莎的房间,他看见朱丽莎他们几个人的神色,更是脸红过耳,红上了他的秃头。

“怎么样?”朱丽莎问。

“唉,被他跑掉了!这家伙,身手真不凡!”屠寇涅夫有恼羞成怒之意,说:“所以我的主张还是突袭,扫荡他们的巢穴!”

朱丽莎冷笑说:“你是希望制造头条新闻轰动整个香港吗?不!”她摇了摇手。“你虽然曾经在亚洲地区跑了许多地方,但并不一定完全了解东方,尤其对东方的‘神秘’不了解!我可以告诉你,你落到对街去搜索时,那爬窗的又折回来了!而且进屋子来斥骂我们不够意思,布置了圈套将他陷害……”

屠寇涅夫大为惊诧:“有这样的事吗?”

朱丽莎再次冷笑。“这就是东方的神秘,不妨告诉你,你上了大当啦!对街屋顶上的那个影子,只是一个替身,那是另一个人装扮的,把你们引走之后,爬窗户的那人又重新进来了!”

屠寇涅夫是有脑筋的人,一想就通了,不禁抬膝大叫。“唉,真是棋差一着的了!”朱丽莎说:“这次的失败,你也不必自咎,因为你并不完全了解东方人下三教九流社会的奥秘!你常刚愎自用,自以为是!因此才有这样的失算!”

屠寇涅夫很觉难堪,自命纵横谍海数十年,想不到竟被一个毛贼栽了筋斗。当时,也是因为情绪过于紧张,没想到贼人竟用了移花接木之计,对街屋顶上的人影只是一个替身,怪不得他会溜走得那样的快,天底下哪有真的会飞檐走壁的人物?这个当可上大了!

“哼!我一定要给他还以颜色!”屠寇涅夫狠声说。

“但是下一个计策应听由我摆布!”朱丽莎说。


正午的时候,朱丽莎又接到“情报贩子”打来的电话,是时,屠寇涅夫也在室中,他赶忙帮着录音。

“朱女士,你请了俄国人来对付我们未免太不够意思了!”那阴阳怪气的声音说。“要知道,我做的是公平的买卖,你需要的是情报!我要的是钞票!大家公平实惠,何需要请第三者来插足其中?使用阴谋诡计,这样就不需要交易了吧?”朱丽莎连忙解释说:“不!这纯是一场误会,你可以想像得到的,我的言行都受着控制,这个国际友人,只是为保护我着想,使你们受了惊吓,我担保不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对方哈哈笑了起来。“其实你再用俄式的笨计,我也不在乎!”

朱丽莎说:“现在,我储款以待欢迎阁下随时来交换情报!同时,我还希望阁下亲自出面,不必再让你的那些小弟兄爬墙壁翻窗户的了!”

对方还是笑着说:“我乃‘一见生财’!一见大吉大利,就怕你出不起价钱,这样,废话不多说了,请你把那俄国赤佬打发走,我随时派人趋府上交易情报,情报是有着时间上的价值的,希望不要自误!”说着,电话就挂断了。

朱丽莎和屠寇涅夫面面相觑,他们把录音机重新放了一遍,并没有什么破绽可供他们利用。

“情报的内容是什么?”屠寇涅夫问。

“有关真正的珠冠由广州运上香港的时间!”朱丽莎说。

“你猜想他们什么时候会再来?”

“很难说,他们的活动,多半在晚间!假如说,是有着‘时间上的价值’,今晚上或许就会到!”

“今晚上,我一定要还以颜色!”

朱丽莎摇了摇头说:“不!今晚上你必须回避!假如再出意外,这条情报的线索可能就要断了。同时,假如有着‘时间上的价值’,相信珠冠运上香港,总会在这几天之内,你何不发挥你在广州的力量,实行全面侦查,我们双管齐下,相信不难可以把珠冠夺到我们的手中!”

屠寇涅夫一想,朱丽莎说的大有道理,国际共党间谍在广州有着庞大的势力,调查一项珠冠的运出时间,相信并不困难。

屠寇涅夫果真的听从了朱丽莎的摆布,暂时回避离开了新加坡大饭店!

他离去时,好像是故意公开离去的,先在饭店楼下的大餐厅吃了一客西菜,听了一会音乐,始才施施然地离去。似乎是故意告诉“情报贩子”的耳目,他已经离去了。

可是到了入夜间,屠寇涅夫又溜回来了,他化装为一名出租汽车公司的司机,替主顾送货物,捧了大叠的纸盒子,如鞋盒、衫盒及蛋糕类似的东西,借那些纸盒子遮掩着脸孔,由电梯上到了八楼,又重新遁入了朱丽莎的房间。

“你怎么又回来了?”朱丽莎很不高兴地问。

“尽管这帮人有三头六臂,我得要把问题搞搞清楚!”屠寇涅夫笑着说,他指着身上的那套司机服装。“瞧我的这一身打扮,有谁会认识我呢?”

朱丽莎说:“你的体型,比谁都高,能逃过明眼人的耳目吗?”

屠寇涅夫说:“对方发现我离去时,以为我们已经屈伏,谁想得到我还会溜回来呢?”

是夜,屠寇涅夫仍躲在他的那间小房间内鹄候着。他还是老样子,独个呷着伏特加酒藉以提神。

朱丽莎猜想,假如说,“情报贩子”要出售的情报,果真有时间上的价值的话呢?今晚上,那个孙阿七可能会二度光临。因之,她取出二千元的现钞,放置在床畔的小几之上。守候到了午夜,她上了床,她假装睡熟了,可是怎能睡得着呢?她的眼睛不时向那扇敞开窗户瞄过去。

时钟敲过了一点,没有动静。

屠寇涅夫在小房间内心中有了狐疑,莫非他的行藏败露,那个飞贼不再来了。

不过,以那个自称“情报贩!”的家伙平日一贯的作风,他向是以自高自大的手法行事的,若发现了他的行藏的话,必会打电话来谑笑或加以警告一番。

他们没有打电话来,足证他的行迹没有被发现。

时钟敲过两点,仍然没有消息。

屠寇涅夫无聊以极,伏特加几乎已经大半瓶下肚了,脑海里有点热昏昏的!

忽地,只见案头上的那盏红灯一闪!消息到了,屠寇涅夫急忙取了手枪,窜步到了门边,他并没有像上次一样的那样孟浪,推开门就冲出去,把贼人吓走了。

他贴在门边,自匙孔向外窥去,又贴耳门缝上倾听,可是又连一点动静也没有,他的心中不免纳闷起来。

原来,屠寇涅夫已经把他的电眼设备改装过了,他没装在朱丽莎的窗前,而装置在屋顶平台上,对准了落下朱丽莎的卧室窗户所在的地方。

屠寇涅夫暗暗生疑,莫非是他酒喝多了,酒眼昏花起来,而至看见那盏红灯闪了?朱丽莎在寝室内,静幽幽的,那面向街外的窗户,玻璃窗关得好好的,连动也没有动,屠寇涅夫搔了搔头皮,他对自己的信心可以说已完全失掉了。

朱丽莎在她的床上睡得非常的香。她穿着一套绯红色蝉薄的尼龙睡衣,肉体若隐若现,曲线玲珑浮凸,尤其她的睡态,春意阑珊的,像图画里的睡美人,在微弱的灯光下,分外动人。

屠寇涅夫也是多喝了两杯酒,起了一种下意识的欲念,他蹑手蹑脚地穿出了房门去。绕着朱丽莎的房间走了一转,四下仍静悄悄的,门窗都锁得很好!

真的,可能是他酒后看差了眼,红灯根本没有亮过,他又回过头来欣赏床上的睡美人。

屠寇涅夫知道,朱丽莎在受训时声名早就狼藉不堪,在特务的生活圈子里,本来就是不必讲究什么贞操观念的。屠寇涅夫欲对朱丽莎染指已经不是一天了。假如这天晚上,贼人真的不来,倒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他在朱丽莎的寝室内停留了好半晌,仍然连什么动静也没有。

几杯伏特加在他的肚子里作了怪,他徐徐地向朱丽莎的床畔移过去。

朱丽莎的肤色有着迷人的魅力,尤其她在临睡之前,习惯在床上洒上几滴香水。那芬芳郁浓的气味更挑逗了屠寇涅夫的非非之想,他心痒难熬,先是抚弄了朱丽莎的秀发,继而又抚摸她的玉臂……跟着,他干脆上了床。

朱丽莎忽的惊醒,瞪大了眼。当她发现有人爬上她的床时,急忙掣亮了床畔的电灯。

“噢!是你,你要干什么?”

屠寇涅夫并无羞耻之色。“别做声,不要把你的手下人吵醒了!”

朱丽莎生了气:“别胡闹!快回你的房间里去!”

“这样大家都太寂寞了!”他还是毛手毛脚的。

朱丽莎要摸枕底下的枪,可是屠寇涅夫的动作快,一把将她的手枪夺去了。

朱丽莎便下了床,叱斥说:“你假如再胡闹,我便要叫喊了!”

屠寇涅夫笑口盈盈的,说:“你不会叫喊的!在香港,谁都要听我的指挥,假如你不服从我的话,将来吃亏还是你呀!”

“我要叫喊了!”

屠寇涅夫那管得那么许多,他以一个“饿虎扑羊”的姿势冲了过去,双手将朱丽莎揪着,如攫小鸡般,双手举起,把她抛到床上去。又一窜身,压在朱丽莎身上,动手去扯她的睡衣——

朱丽莎没命的挣扎,就只差没有叫喊。

“唉,你怎可以这样?……”她双手捶着屠寇涅夫的胸脯说。

屠寇涅夫笑吃吃的:“这有什么了不得的?大家同是一条道路上的人,又何必假惺惺呢!”

“畜生!”朱丽莎咬牙切齿地诅咒。

屠寇涅夫扯下了她的睡衣的肩头,正要动手去解下她的胸罩时,蓦地有人正在他的肩头上重重一拍,边说:

“俄国赤佬,你未免太猴急了吧?”

屠寇涅夫猛然回头,只见一个矮矮瘦瘦的小个子,长得其丑无比,三分像人,七分像猢狲,三角眼,朝天鼻子,厚唇皮,露出两只大匏牙,笑口盈盈地,怪模怪样地立在他的背后。

屠寇涅夫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进屋子里来的,朝着大街外的那扇窗户也早打开了!

屠寇涅夫非常自信,凭他个人,对付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他足够有余的。所以并不在意,他的那支装有灭音器的手枪,仍放置在床畔。

他正要伸手去捡拾那支手枪时,可是孙阿七的动作却比他快了一步,伸手一拨,那手枪已落了地,再用脚一踢,那支手枪已滑到床底下去了。

屠寇涅夫逼得要用拳头动武,他握着斗大的拳头,窜起身,朝着孙阿七的胸脯打去。若以体型来说,这一拳,若打个正着,孙阿七不说没命,起码也去掉了半条人命!

但孙阿七乃是“飞贼”出身,身手何等矫捷,纵身一闪,屠寇涅夫的拳头落了空,他拧转了身!第二拳又到,孙阿七两脚以“骑马当”的姿势,轻轻一纵,整个人上了床,屠寇涅夫第二拳落了空,跄踉一交,跌在地板上。

孙阿七便向他摇了摇手,说:“你别以大欺小,若说要打架的话,兄弟不奉陪,另有人陪你!”说时,他手向窗户外一指。

是时,只见窗外落下的那条绳索,徐徐地爬上了一个年轻人,他的身手,也蛮俐落的,悬着绳子一纵身,已飘然进入屋中,双脚落地,丝毫不带出声息。

屠寇涅夫见第二个人赶到开始有点着慌,他爬起身,准备应战,可是那家伙的手脚挺快,一抬脚,踢在屠寇涅夫的小腹之上。

屠寇涅夫多喝了两杯酒,被踢得连胃里也冒酸水,正抱着肚子喘过一口气,那小子的拳头又到,那是一记钩拳,“拍”的一声,屠寇涅夫的眼珠里冒着金花,跟着左钩拳又到,眼前一黑,三百多磅的体重,如庞然大物,轰然摔倒在地上。孙阿七不慌不忙,掏出一方手帕,又取出一只小瓶,在手帕上洒上了几滴药物,那是“哥罗方”,将手帕铺在屠寇涅夫的鼻子上,这样,他便乖乖地躺在地板之上,再也动不了。

俄国人吃拳头,那是大快人心的事情,那年轻人揉着打过人的手节骨,脸呈得意之色,说:

“我们到达得还及时吧?”

朱丽莎一皱眉宇,说:“你又是谁?”

孙阿七忙抢着说:“你可以称他为‘情报贩子’之子!”他边说着,一眼已看见置在床畔几桌的一叠钞票,捡起来,慢慢地数点,说:“这恐怕就是储款以待的钱钞了!”

朱丽莎向夏落红上下打量了一番,含笑说:“你们哪来这么多名堂?”

夏落红说:“我几乎和你一样,黑心辣手,大家都叫我做骆辣手,你想这名字多么的恐怖!”

朱丽莎知道这一伙人,几乎每一个人都是嘴巴带“损”的,和他们生气根本是多余的,便说:“你们带来了什么情报?”

夏落红摇了摇头:“今天我卖了力气,不在这个上面!”

孙阿七抢着说:“情报贩子已经关照过,假如有意外发生,今天不作情报交易!”朱丽莎便指着那叠钞票说:“那么这些钱请你不要拿走!”

孙阿七笑吃吃地说:“这笔钱,今天收作你的保护费,我们不是已经为你的身体的清白大打出手了吗?”

夏落红也说:“像我们这样的打手,绝非是金钱可以买得到的!”

朱丽莎不乐,说:“那么情报什么时候交易?”

夏落红说:“这个,我得要回去请示我的干爹,反正他不会闲着,也不会让你闲着!”

朱丽莎大怒:“你们都是骗子……”

夏落红大笑:“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再见了,朱小姐,朱女士,华侨贵妇!”

“这年头,也只有做骗子,比较好过一些!”孙阿七把钞票贴身收藏起,先爬出了窗户,抓着绳索,一纵身,如猿猴向平台爬了上去。

夏落红再次一鞠躬,也跟着出了窗户台,多年来他也学了一身的技艺,可以和孙阿七媲美,一纵身之间,也如猿猴般上平台去了。

当朱丽莎探首窗外时,这两个怪客早已失去踪向啦。

“哼,我不会放过你们的……”她咬牙切齿地诅咒着说,一面,她扭转身将盖在屠寇涅夫脸上的“哥罗方”手帕揭开,用刺激性的药物将这位老大哥救醒。

“怎么样……”屠寇涅夫透过了一口气问。

“被他们识破了!”朱丽莎呶着唇说。

原来,屠寇涅夫之见色起淫心等情节,完全是朱丽莎布置的诡计,她以为用这种方式,或可以改变“情报贩子”等人对她勾结俄国人的态度而获得谅解,她希望化敌为友将“情报贩子”等人吸进她的间谍网,藉以合力对付香江古玩商店。

岂料她的狡计被识破了!

怎会被他们识破了呢?屠寇涅夫纳闷不已,他自以为考虑周详,对特务经验丰富,凭他这样明去暗来,即算被人跟踪了,加上了这场戏剧性的暴行,自可以瞒得过那些觊觎份子了。

原来,朱丽莎的用心也在这上面,她和国际间谍的勾结已经被“情报贩子”识破,以为唯有这个方法比较可以解释藉以自圆其说。

屠寇涅夫第二次装置了“电眼”在屋顶平台之上,凡有人通过“电眼”,电流接触,屠寇涅夫房中的红灯必亮,但是他久久不见朱丽莎的房中有任何动静,他知道贼人必是在外觑窥,他们双方都是采取以静对动的方式。

屠寇涅夫便决定了采取朱丽莎的诡计,实行“戏剧性”的强暴,藉以激怒对方,露身出来,堕入他们的圈套之中。

朱丽莎有如意算盘,天底下人类的弱点,就是喜爱同情弱者,这是人性,她满以为利用了人性的弱点,扮作弱者,以获得“情报贩子”和他的党羽的同情。若借此机会攀上了交情的话,自可以深一步了解这伙人究竟是什么“来路”?他们的目的究竟为的是什么?

朱丽莎的任务只是为调查“盗卖国宝”案件,为打击“非国际共产主义”的共党集团,专为对付“香江古玩商店”而来。

她所以不择任何手段,只要能达成任务。

岂料,朱丽莎的诡计完全被识破,“情报贩子”的党羽并不糊涂,比她技高一着呢。

朱丽莎和屠寇涅夫的胡搞,已经不是一天了,“情报贩子”早有了消息。

奇的是这一天居然假正经起来了,这岂不是在做戏么?

孙阿七和夏落红是吃什么饭的?若在数年之前,夏落红也许就被瞒住了。民族性观念使然,俄国大鼻子欺侮我国的女性,那还了得,一阵气愤填胸,也许就会怒火盖了眼,坠进圈套了。但是经过这些时日的训练,夏落红不再是昔日的夏落红了,他非但自孙阿七处学得了飞檐走壁本领,而且也能领略骗业中的五味了。

朱丽莎这些许皮毛的骗术,实在瞒他不过的。

屠寇涅夫恼了火,说:“我们非得要硬功不可了,干脆剿他们的巢穴!”

朱丽莎说:“不!我们再用第二手段,一定要他们就范!”

屠寇涅夫主张是用“擒贼擒王”的方法,“入虎穴,得虎子”,进剿“情报贩子”的巢穴,消灭了他们,能消灭一个就少掉一个敌人!

朱丽莎的看法却和他稍有不同,她说:“能够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人物,绝不能将他们视作普通的一些等闲之辈,‘狡兔也有三窟’,我们岂能断定大胆地街就是他们的巢穴了?我们主要对付的,乃是‘香江古玩商店’的那批叛徒,余外的人,只要是可供我们利用的,我们得一律利用之!”屠寇涅夫因为和朱丽莎意见相左,怏怏而去。


一顶价值连城的古代皇陵起挖出来的珠冠快要运抵香港了,那是郝专员亲自指挥摆布的,因为往来的密电,都是他个人自用的电码,所以连“香江古玩商店”电务员胡宗周也搞不清楚郝专员在玩些什么样的把戏?

姚逢春是“香江古玩商店”的主持人,对郝专员独断独行的作风感到非常不满。然而,论资历论阶级和论党龄,他和郝专员都相差甚远,又奈何他不得。

那长庚更是不消说了,他冒着性命的危险,提心吊胆往广州跑了一趟,为的是拍郝专员的马屁,替他接运那顶无价之宝的珠冠至香港,岂料那顶珠冠根本就是赝品,那是郝专员故意布置的圈套,要故意引朱丽莎他们入彀的。

假如说,郝专员在事先言明,命那长庚“做戏”似地跑一趟,那长庚得服从命令,无论如何,也得把这出戏唱得天衣无缝,合情合理地让敌人上当。但那长庚卖了命,结果得到的待遇不过如斯,他的心中也开始对郝专员不满,认为郝专员的独断独行的作风太不民主,连他们这些替“党”卖命了数十年,“二万五千里长征”出身的弟兄也耍了!

郝专员做事,向来是不讲究得失的,因为他的靠山大,又是党政权中的核心份子,得罪一两个小喽罗,根本不用摆在心上,这还是小事,就算牺牲一两个人也不会在乎的。

因之,他根本没把那长庚等一伙人的反感摆在心上,我行我素,继续运用他的心计,藉以扭转全局。

郝专员的心腹特务,已有部份抵达香港了,但是他却绝对不让他们和香江古玩商店的任何人接触,使成为香江古玩商店和那长庚特务站以外的另一股势力。

郝专员是爱用心计的人,由于那顶赝品运达香港中途被劫,又被章西希用了狡计,将那顶珠冠安然送达特务站,使他起了许许多多的疑团。

第一、在开始时,他原是派章西希负责赴广州去接受这项任务的,岂料搞出古董雕刻匠吴琳的问题,章西希临时打了退堂鼓!

假如说,像这样的差事,是每一个工作人员连抢都希望抢到手的,岂有人打退堂鼓之理?

其中必有问题,章西希是问题人物!

第二、当章西希把那顶珠冠送返特务站时,郝专员就疑惑不已。

因为郝专员还未有宣布那顶珠冠是赝品时,章西希连什么表示也没有,等到郝专员说明他的诡计时,章西希始才声明他已经将珠冠用偷天换日的手法得以保存,这内中就大有问题!

同时,朱丽莎费尽了心机,夺得的那只空木匣之内,有着“阴魂不散”取去的字样……虽然章西希声明过那是他故意的,但仍值得可疑!

莫非章西希就是“阴魂不散”的化身?

他是一个问题人物!

第三、郝专员也曾调查章西希的出身及他的党龄和资历,可是携带文件到达香港的童通非但文件失窃,而且连命也丧了!

固然,杀人者是朱丽莎的爪牙,可是将情报泄露的必是奸细!

章西希是可疑份子,最后,文件又由朱丽莎处落到“阴魂不散”的手中,这岂非是预谋么?

第四、当章西希将赝品珠冠夺回,交还给特务站时,郝专员又用了心计。

郝专员乘在章西希和吴琳还未接触时,他就取了那顶假的珠冠,交由吴琳监别。吴琳这老儿也是一个可疑的人物,他的投进特务站,完全由章西希一手促成,经过的情形也颇为曲折,章西希有了问题,这老儿也必有问题,他们很可能是同路人呢!

吴琳对古董的监别,好像还是个外行,当他接过那顶伪珠冠之后,根本不敢下断语,推托着需要仔细研究,并取出其中某一部份的东西加以研究,似乎是等待着某一方面的指示似的!

郝专员原是多疑的人物,他开始对吴琳过往所伪制出来的古董都加以怀疑。

记得突击大胆地街的那一天晚上,吴琳故作神秘,拉他们大伙作了通宵之赌,这是一种“疲劳政策”,使他们精神涣散,即遭遇了铩羽而归。

同时,朱丽莎和他的党羽也忽的赶到了现场,这断然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将他们耍弄于股掌之中。

郝专员愈想愈觉得情形不对,章西希和吴琳有了百分之八十的可疑。

可是郝专员并不动声息,他暗中调查章西希由广州到达香港以后的情况,他一直就没有住在香江古玩商店的宿舍里,一直寄宿在外。初时,他是住在附近的小旅店里,后来据说自己租了房子。

租的房子在什么地方?这问题初时大家都没有注意,经过郝专员暗中调查,吓!怪事了,章西希的新居,居然就是那个女记者端木芳以前所住的那间小公寓。

原来,当香江古玩商店窃案发生之后,端木芳遭遇到好几次意外的恐怖事件,为安全计,她接受了同事的劝告,搬出了公寓,住进报馆的宿舍里去了。

那间空出的公寓,还不及贴出召租的条子,章西希已经登门,办了新的租约,搬进去住了。

这好像是有计划的行动,郝专员不免疑惑,章西希为什么要选择这间公寓?若说价钱,它并不公道;若说是它和香江古玩商店接近,为方便起见,那么何不干脆搬进“古玩商店”的宿舍,那岂不更方便么?

郝专员回想起香江古玩商店头一次及第二次失窃的经过情形。

他们曾经怀疑修壁炉的工人,也曾怀疑端木芳那间房子。

记起那一夜,他们被“阴魂不散”的调虎离山计戏弄了,屋顶上曾发现有贼人的影踪……

种种迹象显示,香江古玩商店大楼的附近,必有可供贼人利用的地方!那么这所公寓,是最值得可疑的,尤其是它也修了壁炉!

香江古玩商店的机密经常泄漏,最着重的是往返的密电!可能贼人获有他们的密码,收听了他们的电报。

郝专员调查这件悬案,把重点摆在密电码之上,因之,他第一步着手,更改了密电码!

章西希已经成为可疑的人物!

那间公寓也成为可疑的寓所!

郝专员是善用心计的人,有了这许多疑团,仍然不动声息,他要暗中查个水落石出!

这天,郝专员又召集大伙儿进入会议,他宣布开会的原因。

“最近形势对我们不利,可谓四面楚歌,节节失利!我们要应付许多方面的敌人,‘阴魂不散’予我们的威胁最大,到现在为止,仍是神出鬼没的,使我们高深莫测。朱丽莎是一个难惹的女人,她的毅力和信心使我们钦佩,她好像有意要和我们周旋到底了,应付她的这一方面,唯一于我们有利的途径,就是要把她和屠寇涅夫的势力分化开,否则我们在数面夹攻之下,必被粉碎……”

郝专员说了老半晌没有人敢插嘴,因为郝专员的性格大家都了解,他是高深莫测的人,每次召开会议,都有着他必然的用心。

郝专员坐了下来,燃着了烟卷,全场鸦雀无声,他又说:“真的万历皇陵起挖出的珠冠就要运抵香港了,这一次我该派谁去接运?”

谁敢搭腔呢?惯于发号司令的人,居然在征求大家的意思。谁能知道他的用心何在?

那长庚上过一次当之后,已不感兴趣了。他摇了摇头,说:“上次提心吊胆,费了好大的力量,结果,弄回来一顶珠冠,不过是假货,谁还会再有胆量去搏命?”郝专员叱斥说:“假如是按照你们一贯的刻板作风,真的珠冠运回来了,岂不是同样的丢掉了么?”

那长庚推避责任说:“这问题在于章西希,假如说,他在事前把计划详细告诉我,我就不会在火车站里把珠冠轻率的交给他,我满以为这是郝专员全盘的策划,个人在指挥呢!”

章西希很不服气,站起来,高声反驳说:“我的计划怎么样?假如珠冠在你的手中岂不就丢了么?我略施小计,珠冠不就保存了么?谁知道那顶珠冠是假货?郝专员在事先并没有言明,我怎会知道郝专员在其中另布置有圈套呢?我只是尽个人的职责,忠于我党,忠于我们的组织……”

那长庚认为章西希在对他嘲讽,说:“谁不忠于党?谁不忠于组织了?你自作聪明,所以败了事,至今还埋怨郝专员,又埋怨我……?”

郝专员高张双手,制止他们再吵下去,正色说:“我召你们来开会,就是需要坦白检讨,对我们的工作始有进步!自己有过失的地方,不妨自省,推避责任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我可以坦白告诉你们,你们每一个人都有过失!对这一次的任务而言,你们都有失职之处,该受到严厉的处分!”

那长庚立刻举手发言,说:“上一次章西希故意逃避责任,不肯上广州接运珠冠,等到珠冠运抵香港之后投机取巧,擅自玩弄手法,把郝专员计划完全倾覆了,他非但不自呈请处分,还强词狡辩!我认为这一次的任务应派他个人去负完全责任……”

章西希拍了桌子说:“那长庚!你是组织派驻港九的特务站长,若以地区分划的责任制度来说,在广九铁道而言,若在广州地段,出了纰漏,那当然不是你的责任,我们应对你原谅。但是进入九龙地界而至香港,我们的组织若出了鸡毛蒜皮的事情,也应由你负完全责任。尤其是香江古玩商店接连数次失窃,被几个毛贼搞得天翻地覆!你能推脱得连一点责任也没有吗?”

那长庚被骂得脸红耳赤,假如不是郝专员在场,他准保会一只茶杯就飞了过去!“章西希!你是对我侮辱了……”

“我是说公平话!”章西希说。

这时候,姚逢春却突的站了起来。向他们摆了摆手。说:“你们吵得脸红耳赤,实在没有意思!敌人还没有对付好,反而自己先内哄起来,那是太不划算了!现在,且让我来说两句公道话,由于上次担惊冒险运回来了一只假的珠冠,所以这次你们都不愿意负责了,对吗?”

姚逢春可谓是一语把他们的心事道破。

因为姚逢春在组织之中的地位是超然的,所以那长庚和章西希都不好对他怎样。

姚逢春见没有答腔,便调转了头,向郝专员说:“请问这一次要运回来的珠冠,究竟是真货还是赝品?”

郝专员见姚逢春问得奇特,脸色严肃,说:“这是属于行动上的机密,虚或即是实,实或即是虚,智谋的运用在于我,你问这个干嘛?”

姚逢春说:“不!这关系我负责的业务,假如是真的珠冠要运上香港,没有人愿意负责接运,我倒愿意亲自往返广州去跑一趟,若仍然是假的东西,我就不必白费力气了!”

郝专员冷嗤说:“你根本是个生意买卖人,不懂得‘特务’!对行动工作,可说是一窍不通!不管接运的东西是真是假,都不适宜让你做!你还是留在香港,好好的处理你的业务吧!对这件事,不劳你的大驾!”

姚逢春被斥得脸红耳赤,好不自在,但他立刻反驳说:“你们都自命懂得‘特务’,精于行动!但你们可曾有过一次是完全顺利成功的呢?”

郝专员恼羞成怒,猛然拍了桌子,说:“不管怎样,这一次是命令!那长庚和章西希两人负责赴广州去跑一趟,不得有失,否则以违职处分!在这期间,冯恭宝负责严密监视大胆地街他们的巢穴,并得随时向他们袭击,以扰乱他们的注意力!魏中炎负责对付朱丽莎,在必要时,也可以向他们袭击,甚至于对付那个俄国人,‘打蛇要打头’,要击中他们的要害!阻挠他们对我们这次行动的觊觑!”因为郝专员生了气,大家都敢怒而不敢言,尤其郝专员已声明过他说的是发命令,谁还再敢违抗呢?同时,郝专员这样的慎重其事,大家都相信这次接运的必是珠冠无疑了。

郝专员发布了命令之后,即宣布散会,跟着他又召集那些负有任务的人逐一个别谈话,个别授以“锦囊妙计”,定要达成任务!


章西希的确是不愿意接受这任务上广州去的,他已经“逃避”过一次了。

可是这一次是郝专员亲授命令,在个别谈话时郝专员还牢向他叮嘱说,那长庚是个庸才,要他多予以照应,并多用脑筋以保珠冠而达成任务。

郝专员在和那长庚个别谈话时却又两样了,他并交给那长庚密令一封,说:“到达广州之后用我的密令立刻将章西希给扣押,直到把章西希的资历和他一切的有关资料调查清楚后再听我的命令!”

那长庚大惊失色:“郝专员怀疑章西希身分?”

郝专员说:“你暂且不管,只听我的命令行事!”

那长庚的脑筋里是糊里糊涂的,根本搞不清楚郝专员在搞什么鬼,说:“章西希犯了什么错吗?”

郝专员说,“不用多问,你只管按照我的命令去做就行了!”

那长庚再问:“莫非你真对章西希有所怀疑?”

郝专员摇了摇头,说:“多问没有好处,日后你自会明白的!”说完,他结束了和那长庚的个别谈话,又另召冯恭宝进室,授以锦囊妙计。

那长庚仍然是满腹狐疑的,他心中想,“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郝专员岂不犯了“兵家大忌”,像这种关系重大的任务,派一个“疑人”去,而且抵达目的地之后,首先第一件事便是先将他实行扣押,两个人去赴任务,如此,岂非只剩下一个人了?他便连一个可供帮忙的助手也没有了!

那长庚心中有了疑惑,神色也显得不安,似乎有了预感,这一次的任务必定不会太顺利!

章西希是个心灵机警的人,看见那长庚的神色,便知道情形有异。

他便问那长庚说:“郝专员可有授给你什么特别的锦囊妙计吗?使你这样的惶悚不安?”

那长庚连忙摇首否认,说:“不!没有……郝专员和你单独谈了个老半天,他可又有什么特别的任务交给你呢?”

章西希吁了口气,叹息说:“唉,这个老怪物,满肚子里都是猜疑,究竟他在盘算着些什么玩意,我们根本连搞也搞不清楚……”

那长庚主要的是希望知道郝专员可有些什么特别的任务交付给章西希了。他又重覆了一遍说:“郝专员有什么锦囊妙计交给了你吗?”

章西希摇了摇首,故作神秘地笑着说:“郝专员关照过我,千万不得向你泄漏!”那长庚更觉得狐疑,郝专员能有什么特别的命令交给了章西希了呢?

章西希指着壁上的电钟说:“我们今天晚上就要动程,我们总应该准备准备了吧?”

冯恭宝是负责对付大胆地街那所谓“阴魂不散”的党羽所有的巢穴的,郝专员授给他的命令,在那长庚和章西希登程之际,再实行另一次突袭,攻他们个措手不及。

魏中炎是负责对付朱丽莎的,郝专员要分散朱丽莎的注意力,实行“捉贼擒王,打蛇打头”之计,先向屠寇涅夫下毒手。

特务站上呈现了一片紧张的气氛,调配频频,实行了“大动员”。

只有姚逢春一个人是闲着的,好像他是一个派不上用场的人。

正在这时候,新加坡大饭店八楼,朱丽莎客厅内的电话铃响了。

对方还是那阴阳怪调的声音,指明要朱丽莎接电话。

“我是言而有信的人,已经收到了你购买情报之款项,按照你这种言而无信的行为,本应把你的货款没收,但是我仍愿意告诉你正确的情报!”

朱丽莎连忙解释,那纯是误会,第一次完全是在俄国人逼压之下,出此下策,第二次,在事前她真的完全不知情……

对方说:“过去不谈了,我做买卖,向来是言而有信的,收到你的货款,一定给你情报!今晚上最末的一班夜车,郝专员派两个人上广州去接运珠冠,这两个人你是熟悉的,一个是他们的站长那长庚,另一个是章西希!预计顶多明后日间,珠冠就可以运抵广州了,以后该怎样安排,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朱丽莎大喜,连忙一看手表,最末一班的夜车时间已经非常接近了。她说:“你的情报正确吗?”

对方说:“君子做买卖,童叟无欺!”

“你可以保证,郝专员这次运上来的珠冠可是真品么?”

对方说:“那是份外的事情了,要加以证实,得另外收费!”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由于时间逼促,朱丽莎连考虑的时间也没有。她立刻吩咐廖士贵和陈异到火车站去布伏,主要证明那长庚和章西希究竟是否乘最后的一班火车上广州去?

朱丽莎的人手不够,得借重于屠寇涅夫,尤其那长庚和章西希到达广州之后,一定要派人将他们俩人严密监视盯牢了,等到珠冠取出来,就随时伺机向他们下手抢夺。

朱丽莎即打电话至红冠餐厅通知屠寇涅夫。屠寇涅夫对朱丽莎的这种情报的来源非常不信任,认为有缜密考虑的必要。

屠寇涅夫在国际间谍之中已经是有地位的人物了,他栽不起筋斗,在这种类似传奇式的情报来源上闹出笑话,那是很不划算的事情。

因之,屠寇涅夫说要和朱丽莎商量一番,必定要证实那长庚和章西希确实是上了火车,而且是赴广州接运珠冠,始肯发布命令采取行动。

朱丽莎便邀请屠寇涅夫至新加坡大饭店商量,听候廖士贵和陈异由火车站报告回来的消息。

屠寇涅夫自车房将汽车驶出,红冠餐厅原是设在半山上的,汽车由半山上下来,必得驶过一段弯弯曲曲的山道。

香港的都市建设固然合乎国际水准,然而驾汽车落下弯曲的山坡,汽车的刹车至为重要。

屠寇涅夫忽的发觉他的汽车刹车失灵了,而且手刹车也坏了,显然是有人阴谋破坏,这是很危险的事,汽车在下斜坡时失掉了刹车,汽车的四只轮子如腾空地向山坡俯冲下去,路上有行人,有往来的汽车,随时可出车祸。

屠寇涅夫还算机警的,他把稳了方向盘,立刻换了第一排档,车子的速度还稍微的减下了些许,但车祸仍然逃避不了,轰然一声巨响,汽车撞至下水道的堤坝之上。

屠寇涅夫的驾驶技术还算是高明的,他只受到震荡,昏迷了。

交通警察来处理车祸事件,因为肇祸者是外国人,又是某使馆有关人员,所以立刻把他送医院并报告警察总署来处理这件事情。

是时,朱丽莎还在新加坡大饭店里等候着,屠寇涅夫出了意外,她并没有得到消息,只呆呆地等候着。

廖士贵和陈异在火车站已有电话回来,他们证实了那长庚和章西希的确是上了火车,坐在头等第三节的车厢内。

朱丽莎命他们继续跟踪至深圳,若是进入广州的话,陈异在深圳回头再听命令。朱丽莎焦急的是屠寇涅夫没有了消息,她一连打了好几次电话到红冠餐厅去查问。都没有人知道屠寇涅夫的下落。

直至午夜,屠寇涅夫在医院里醒转,他给了朱丽莎电话说明他出车祸。

“刹车被人弄坏了,显然是有人阴谋暗算!”屠寇涅夫说。

“谁会下此毒手呢?”朱丽莎犹豫地问。

“假如说,运珠冠的事件获得证实,便是他们的阴谋,恐防我们跟踪!”

屠寇涅夫请朱丽莎往医院走一趟,面授机宜,因为珠冠的问题关系甚大,能把珠冠夺到手,赃证拿获,郝专员与那长庚他们便罪无可逭了。


是夜,九龙城的大胆地街忽的起了火,那间被目为古老的神秘屋子,无缘无故地失了火。自动焚烧起来。

自然,这也是郝专员的阴谋。

由魏中炎派人,在午夜之间翻墙越进屋子去纵火。

郝专员能预算得出的,他们的组织里有奸细,那长庚和章西希赴广州去接运珠冠的消息必然走漏,“阴魂不散”的党羽必然活动在火车站。

假如大胆街的这间屋子和“阴魂不散”有关,必然“半真空”,里面不会有多的人。正好给他们机会下手。

魏中炎对这种行动尚有经验,很顺利得手,两个人翻墙进入了厨房,打翻了煤油炉,燃点了一把火,这种古老的房屋最易惹火不过的,风越火势,刹时间烧通了屋顶。

消防队当当当地驾着救火车到了,警察出动维持秩序。

这一把火,可烧出了“阴魂不散”巢穴的原形。屋子内只留着有一个人,可能是“阴魂不散”留下看屋的——那是制疯扮傻的唐天冬。他张惶跑出屋外。

魏中炎和他的弟兄发现了唐天冬,不禁喜出望外。

“哟,这像伙不就是上次被我们抓着了冒充什么紫云和尚的家伙么?”

“这一次,可别给他逃掉了!”魏中炎说。

唐天冬出现,当可证明这间古老的屋子确实和“阴魂不散”有关,他们这一次的行动并不冤枉。

因为火发生得突然,现场上的秩序十分凌乱,街道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群,警察忙着维持秩序。消防人员还未有把火路切断,因之附近的居民都忙着抢救自己的身家财产,搬箱子拾衣裳,孩子们哭做一团。

唐天冬是楞头楞脑的,火烧时,他好像是由床上匆匆忙忙爬起来的,穿着一件宽大的晨衣。什么东西也没有带,也不设法去抢救任何东西,背着双手,只挤在人丛之中看热闹。

“喂,小心有人扒荷包!”有人在唐天冬的身畔说话。

唐天冬很自然的,立刻双手把自己身上抚摸了一番。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正穿着晨衣呢。

“糟糕,我的皮夹子不见了!”另一个装作着急地说。

于是,那首先说话的一个人便指着了唐天冬说。“我刚看见他打你的身旁掠过,一定是他……”

唐天冬被指为扒手,怒目圆睁,反驳说:“别胡说八道,你们看我的样子像个扒手吗?”

“不管,一定是他!”那不见了皮夹子的人,一手揪住了唐天冬就向狭巷子里拖进去。

另一个说:“打他……”

立时,一批人涌过来,推推拥拥的,逼着唐天冬进入狭巷,“单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唐天冬被推得连爬带滚的,连反抗的力量也没有。

“喂……你们究竟讲不讲理?谁是扒手了?……”他边叫嚷着。

可是不久,就再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了,唐天冬已被击昏在地,被那些特务架进了汽车扬长而去。


郝专员坐镇在特务站上听取各方面的报告。首先是护送那长庚和章西希上火车回来的弟兄,他们说那长庚和章西希已顺利登程。

在火车站上曾发现朱丽莎的爪牙廖士贵和陈异等人,可是并没有发生意外。

其次报告的是冯恭宝,他说阴谋暗算屠寇涅夫已获顺利成功。现时屠寇涅夫正躺在医院里,朱丽莎赴医院去探望屠寇涅夫是零时卅五分。

魏中炎的报告最为出色,他说:“我们除了达成纵火的任务之外,还拿获了‘阴魂不散’的党羽一名,就是上次冒充紫云和尚的唐天冬!”

郝专员大喜,他命魏中炎将经过详情详细述说一遍。魏中炎便将起火的始末,发现唐天冬穿着晨衣傻楞楞地挤在人丛中的经过情形,详细作了一番报告。

“还发现了有其他的人没有?”郝专员问。

“假如发现有其他的人,我会将他们一网打尽的!”魏中炎说。

郝专员便感到困惑,阴魂不散的爪牙众多,假如那间神秘的古屋确实是他们的巢穴的话,那么恁怎样的屋子内也不会只有一个人?

记得上次突袭时,“特务站”的一伙人被杀得大败亏输,狼狈而归,据估计,“阴魂不散”的党羽,起码有十人以上,那么除了唐天冬以外,其他的人到那里去了?

珠冠将要运达香港的消息已经走漏,“阴魂不散”的党羽也必然紧张,他们同样的需得分出人来对付朱丽莎和“香江古玩商店”。

相信他们也派有人布伏在火车站以窥动静。

但是巢穴里也不至于光只留下一个人?郝专员心中想。以“阴魂不散”的作为,“狡兔三窟”,他们必定还另有巢穴!

能抓到一个唐天冬于他们终归是有利的。

“这一次,要好好的盘问,要把他连心连肺都盘问出来!”郝专员笑着说。

魏中炎懂得郝专员的意思,即说:“我会侍候他的!”

这样便归唐天冬倒了霉,刑具早准备好了。郝专员灵机一动。走进了地窟。

是时,吴琳正忙着雕塑一具玉观音,那是赶寄往海外去敷衍市场的。

“吴老先生,我又得到一具好古董!想请你来监别一番!”郝专员很得意地说。

“那是我的拿手!”吴琳答。

“但是这具古玩是活的!”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情?你在开玩笑了!”

郝专员一招手把吴琳带领至讯问室的跟前,那儿有一扇窗户,可以看得到讯问室内的情形。

郝专员猜想,吴琳可能是“阴魂不散”的同路人,那么唐天冬他不可能不认识。让吴琳和唐天冬见面,看他的脸色,就可以知道他们究竟有没有关系。

是时,魏中炎正在主持逼供,大刑在侍候着,正要请唐天冬坐“老虎凳”呢!

唐天冬的嘴巴虽硬,但这种酷刑是谁也熬不住的,只听得他一声惨叫“我吃不消啦……”

吴琳脸色惨白。

“这个人,你认识吗?”郝专员故意这样问。

吴琳连忙摇了摇头,他的表情是极度的不自然的。“看这个小子,傻头傻脑的,为什么把他抓来了?”

郝专员说:“这是我们敌对派的间谍,我们的古玩商店累次失窃,就是他们干的,能抓到一个人,就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了!”

“这小子不像是个有作为的人物,为什么要用大刑?”

郝专员含笑说:“时间宝贵,我们得要他快点招供!”

是时,只听得询问室内唐天冬一声惨呼。那凄厉的叫声使人不寒而悚。吴琳立时额上也现了汗珠。

“你的脸色为什么这样难看?”郝专员故意问。

吴琳咽了口气,解释说:“唉,活到这把年纪,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人受刑!”

“活到这把年纪,你还未有受过刑么?”郝专员说。

“我一不做偷,二不做抢,三不搞政治,四不淫人妻女!何来受刑的机会?……”

郝专员嗤笑着,忽的伸手使劲在吴琳的肩头上一拍,轻声说:“干你们这一行的,等于是做骗子,受刑的机会可多着呢!”

吴琳好不自在,郝专员将他送回至地窟的住处去,但是唐天冬受刑的惨号声还是隐约可以听见。


广九铁路的列车直向中途站——深圳直奔。那是自由与极权的交界据点。凡是由九龙上广州的,或是由广州出内地的,都得在那儿越界换车。

深圳位在内地极端的边缘,时势的造成,使这荒芜的小镇变成了复杂,又是间谍的活动中心。

由九龙驶过来的一辆列车在这中途站上停下了,要越界的人,都得在这儿办上若干的出入境手续。

在这复杂的地区之中,一辆列车停下来,真不知道有多少的间谍追逐战。在本文的叙述中,就有着三个人。

那长庚和章西希是负有特别的任务上广州去接运掘自“万历皇陵”的珠冠。

光只是这两个所谓同一任务的同路人,就有着两种不同的使命。

章西希的任务还比较单纯一点,他奉郝专员之命只是接运珠冠,把它安全运返香港就告了事。

那长庚却不同,到达广州之后,他得用郝专员交给他的密令,先将章西希扣押,然后调查他的资历,待调查清楚之后,再听命令作第二步的行动。

那长庚心中想,郝专员的疑心未免太重了,像章西希这样的同志,党龄几乎在廿年以上了,还要被人怀疑,万一出了差错,将来如何向“党同志”交代?所以在旅途上,他一直是情绪不安的。跟踪盯牢了他们两人的,是朱丽莎的爪牙廖士贵。

廖士贵是抵达火车站之后,看见那长庚和章西希上了火车,以电话报告朱丽莎后,朱丽莎虽然还是关照他俩继续跟踪,但是廖士贵为了他女主人的安全,迳自实行对策,打发陈异回“新加坡大饭店”去保护朱丽莎。

廖士贵也购了车票搭上了火车,由于那长庚和章西希是坐在特等的车厢内,廖士贵为了方便对他们加以监视,他装做半途上车没有订座的乘各,就坐在车厢进出口道接近厕所处的临时坐位。

他把帽子拉得压过眉心,风衣的领子翻起,架上了黑眼镜,缩成一团,佯装假寐。其实他的两眼老盯向那长庚和章西希的厢座。

廖士贵也是老特务了,善于观颜阅色,他发觉那长庚和章西希虽然结伴同行,然而他们两个好像各怀不同的心事,脸和心不和!

章西希的形状似乎还比较轻松一些,那长庚却像心事重重的,似乎他的心中有着难以打开的死结,究竟他有着什么样的心事呢?

那长庚老是双手托腮,面向车窗,双眉紧锁在作深重的遐思。

若是在白昼之间,那还情有可说,久居在都市的人,偶而难得有机会出至郊外,面对大自然的景色,或会有“超尘脱俗”忘形的遐想。然而这是夜间末班的列车,窗外是黝黑一片,除了途经的乡镇小站之外,几乎难得看见灯光,那么那长庚是在欣赏什么东西呢?

廖士贵就看出那长庚的形状有点古怪。

章西希的形状还显得十分自然,在临上火车之前,他就购买了一些如“内幕新闻”类的杂志刊物,坐在车上慢慢地阅读以解旅途上的寂寞。

有时候看到一些可笑的新闻还和那长庚搭腔说话,那长庚却是支支吾吾地敷衍了事。

经过中途的乡镇火车停站时,章西希又下车购买一些零星的食物让那长庚食用。然而那长庚呆若木鸡,他的心情之沉重,明眼人一看便知了。

火车抵达深圳正好是子夜时间,假如是要进入大陆去的旅客,在这全程的中途站便得办理出入境的手续。

在这空档时间,廖士贵便溜了出去到了车站的公用电话亭,拨电话回“新加坡大饭店”去向朱丽莎报告。

是时,刚好朱丽莎接得屠寇涅夫出了车祸的消息,赶往医院去慰问去了。

廖士贵连络不上,唯有决定继续跟踪追上大陆去。他在走出电话亭时,迎面和一个人撞了一面。

“妈的,走路为什么不带眼睛?”和他相撞的竟是个老妇人,而且出言不逊。

廖士贵很恼火,怒目圆睁地正要回骂,但仔细一看,这老妇人竟是个残废了的独臂人,看她那副“老态龙钟”的形状,假如说是在大陆上的人民公社里,像她这样的人,早就已经“淘汰”掉了,幸好她还是活在自由地区,还可以苟延她的残余生命!

廖士贵有着重大的任务在身,又和他的主子连络不上,心中正有着无比的苦恼,便忍了口气,没和那残废的老妇人计较。

他挥了挥手,说:“好的,算你有理,我走路没带眼睛,对你不起!”

那老太婆悻悻然地一呶唇儿,大摇大摆地走了,廖士贵吁了口气,摇了摇头,自认霉气。

是时,章西希和那长庚已办妥了手续,越出英界,走上了桥,进共区去了。

廖士贵必须要继续向他们跟踪,也急忙办理出入境的手续。

深圳的交界地区乃是一条巨型的便桥,桥的两端,一端是英军的检查站,另一端却是共党的检查站,在“英界”的检查站,是出境容易,入境困难,在共区却不然,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这是共产地区的特色。

当廖士贵踏进检查站时,向身上一摸,可糟糕了,身上的证件全不见了,连腰间佩着一支自卫手枪也失了踪。

他恍然大悟,刚才是遇着扒手了……那个独臂老态龙钟的妇人,故意撞了他一记,是趁机向他下手,把他身上的东西扒走了,而且还故作姿态先行向他破口大骂。

“妈的!这老王八蛋居然敢在‘老虎头上捉虱’,算我瞎了眼,竟被她蒙骗了……”廖士贵急忙向回程跑,他在深圳地区的街道上往来找寻。可在这时哪还找得到那独臂老太婆的踪影呢?

廖士贵的证件全丢掉了,无法进入大陆去,即算能跑得进去,也无法展开工作。没有证件,说不定随时随地都会被扣押,和同志连络不上,那时候,恐怕还得费上一番手续呢!

廖士贵再次打电话回新加坡大饭店去向朱丽莎请示,可是朱丽莎仍然还没有回到旅馆里去。

廖士贵无奈,唯有将经过的情形告诉了女婢汪玲玲,并等候在深圳车站,等朱丽莎回饭店之后给予指示。

是时,隔河对岸,在共区接班的火车的汽笛已经鸣了,呜、呜、呜……的。

不久,就开行了。相信那长庚和章西希已经乘上那班火车,驶向广州去了。

他们是去接运那项无价之宝,万历皇陵起挖出的珍珠皇冠。

朱丽莎是凌晨一时四十分回返新加坡大饭店的。汪玲玲立刻向她报告廖士贵的遭遇。

这时候,廖士贵仍等候在深圳车站的服务台,等候朱丽莎的指示。

不久,果然服务台有人喊他听电话,那是朱丽莎打来的,她先将廖士贵加以申斥了一顿,然后说:“由香港出境,不需要什么手续,进入广州也不需要什么手续,到达广州之后,立刻和我们的‘姐妹站’连络,无论如何要将那长庚和章西希盯牢。我自然会派人和你连络的!至于将来如何回港,那是以后的问题了!”

廖士贵应命,唯唯诺诺出了英界的检查站,进入大陆去了,负起继续追踪那长庚和章西希的任务。

深圳地区,原是间谍的活动中心地区,廖士贵遭扒手失窃了身上的要件,在街道上东窜西闯地找寻,又在车站的服务站等候有一个多小时之久,这无异等于是整个人露了面。

郝专员另派有很多的爪牙布伏在深圳地区的,廖士贵这一露面,就已经有人将他盯牢了。

廖士贵身上的证件全失,冒然进入大陆去,这无异是自闯虎口,有他吃苦头的了。


那长庚和章西希进入“共区”之后,刚好赶得上接班的那班列车!他们也很侥幸地能买到两个“软席”的卧铺票子。

火车启行后,由于时间和旅程,逐渐地和目的地接近了,那长庚的情绪更是不宁,他将要执行郝专员的密令,将章西希扣押,同时独力将珠冠运返香港,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任务。

章西希若无其事地躺在下层的卧铺上,仍继续阅读他携带来的一些内幕杂志。

倏地,他向那长庚说:“那同志,我看你似乎有什么心事似的!”

那长庚连忙否认,说:“没有,上次运回来的一顶珠冠是赝品,不知道这一次我们去接运的,究竟是真货还是假货?”

章西希笑了起来,毫不在意地说:“唉,我们只要奉命达成任务,管它是真货还是假货呢?”

那长庚便说:“听说上次到广州去,你是故意回避不去的!”

章西希大愕,摘下了他的太阳眼镜说:“谁说的?上次我为了率领大队去剿荡‘阴魂不散’的大本营,分身乏术,所以让你和冯恭宝单独去赴任务,怎会诌出这样的谣言?对我的信誉和人格简直是一种诬蔑——这话是谁说的?”

那长庚自知失言,摇了摇头。“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这谣言也是听来的!”说着,他爬上了卧铺,以大被子蒙着头,假装睡着了。

那长庚原是心事重重的,他躺在床上,哪能睡得着?尤其是火车运行的震荡声响,震耳欲聋,他恁的也阖不上眼。

可是很奇怪的,在凌晨间他的鼻孔里忽的嗅到一阵幽香的气息,那种香味,使他昏昏欲睡,他不知不觉地,便迷迷糊糊进入梦乡了,那情况好像是疲劳过度的现象。

等到醒来,在身旁摇醒他的竟是章西希那厮,是时,天色也告大亮了,火车也已经进入广州车站,汽笛在鸣着,是在唤醒“软席”卧铺的旅客。“火车到站了,我们该下车啦!”章西希向那长庚说。

那长庚的脑海里是昏沉沉的,好像曾经在暴风浪的大海里飘洋过海似的,那长庚虽然是“土八路”出身,但从来可没有过晕船或晕车的习惯。

“这是怎么回事?”他连自己也搞不清楚。

章西希服侍得很周到,搀扶他下了床铺,帮他穿上鞋,又帮他携了行李,撑扶他落下火车,步上月台。中共的海关是出了名罗苏不过的,好在章西希有特别的证件,马马虎虎略为调查了他俩的那两件简单的行李,闸口收了车票,他们便出了车站。

那长庚的神志仍是迷迷糊糊,两条腿如踏浮云,假如不是章西希将他架撑着,那长庚是必然会连爬带滚才能走出车站。

这时候的广州已经不像大陆易手前的广州了,广沙车站前没有车水马龙的那种繁荣嚣闹的形状,站前是冷清清的,别说没有供出租的召唤汽车,连人力车,三轮车也没有。

公共汽车倒是有的,车站是设在火车站之前,由于旅行须有路条,往返广九之间的旅客不多,所以公共汽车也是按照火车的班次启行,几乎是一个钟点和四、五十分钟才有一班!

于是,由火车站出来的旅客,都必须得到公共汽车站去等公共汽车。

那还得看是搭哪一条路线的公共汽车,“热门”,也许等一二十分钟,就有公共汽车到。“冷门”的,那不等坏人才怪了。

那长庚在上次和冯恭宝负责运送假珠冠返香港时,已经有过一次的经验。

他们的特务站是设在广州的市郊东山,那称为“东山八十一号特务站”。

东山——原是广州市的市民高级住宅区,但是在大陆易手之后,那可成为共党特务的大本营了。自然,“国际共党”的势力占百分之八十,“中共”共党——是所谓“民族主义”路线的“特务”占百分之二十,这也是在“民族主义”路线下对付“国际主义”路线的一个“统战站”!

章西希要随那长庚到“东山八十一号特务站”去,就得等公共汽车。

这班公共汽车,几乎是每半个小时一次的。

章西希忽然长叹了一声,说:“唉,十多年了,没有回到过广州来了,没想到竟变成了这副形状啦……”

不久,公共车到了站,乘客们,争先恐后,抢着登车,章西希一手携着行李,一手搀扶那长庚上了车,幸而车上并不拥挤,还有位置空着。章西希先将那长庚安顿好坐下,再把行李移到行李架上去摆好,然后自己始才坐下。

那长庚忽的想起一个问题,说:“你怎么说是十多年没到过广州来了?那么你奉派到香港之前,没经过这里么?”

章西希一怔,连忙解释说:“我由北京至汉口,乘粤汉火车到达广州,只停留了一夜,就上香港了,火车午夜到站,大清早就走,连都市的面目也没有看清楚……”他的解释,几乎是愈解释愈是糟糕。

那长庚似乎找到了他的语病了,即说:“停当了一整夜,大清早就走,难道你连这都市的面目也没有看到?”

“没有看清楚!”章西希坚决地说。

“那么这时候看清楚了没有?”

“也没有看清楚!”

“那么你怎说它变了形状了呢?”那长庚找到值得怀疑的理由了。

“它确是变了,你没看见它变了么?”章西希支吾着回答。

那长庚便不再言语,他的脑海之中仍是混混沌沌的,可是心中却非常明白。他认为郝专员对章西希这个人的怀疑是合理的,由许多小节之中,章西希这个人,说话前言不符后语,做工作也十分矛盾,怪不得郝专员交给他一封密令,到达广州之后,立刻就要“八十一号特务站”将章西希扣押,然后立刻调查他的资料和底案……

那长庚开始对郝专员有了新的认识,到底这位“老特务”的确不平凡,“棋高一着”,比他先一步识破了章西希是冒牌“同志”!

“你怎么不说话了?”章西希问。

“我的身体不适,好像是要生病啦!”那长庚故意说。

十来分钟,公共汽车已抵达东山,那长庚和章西希下了车,向“八十一号特务站”过去。

东山,在大陆变色之前,原是高等华人的住宅区,这会儿,在表面上,好像是“老毛子”的住宅区,然而实际上全是“老毛子”的特务机构,住的差不多几乎全是大鼻子。

不久,他们进入了“八十一号特务站”,那是一栋高级的花园洋房,占地甚广,里面有各种不同的“特务设备”。

那长庚有了决心,要服从郝专员的命令,立刻将章西希扣押。他投上名片,拜会叶站长。

叶站长和那长庚有过数面之缘,立刻迎至会客室中,那长庚即要求个别谈话。把章西希独自留在会客室里。

叶站长把那长庚引进自己的办公室,说:“怎么回事?你们是奉命接运珠冠来的,对吗?我已经接到北京来的密令了!”

那长庚即说:“我带来的那个人,名叫章西希,可能是奸细,郝专员有命令,要立刻把他扣押!”

叶站长搔着头皮,皱着眉宇说。“章西希也是我们组织里的老同志,怎么叛变了?郝专员真有密令吗?”

“当然有!”那长庚的那封密令,是贴身收藏在裤腰带的秘密荷包之中,但这时候摸遍了全身也摸不出来。

“怎么回事?”叶站长问。

“奇怪,密令不见了……”那长庚额上的汗点,如黄豆般的大。

“密令岂能丢掉了呢?那岂不是开玩笑么?”叶站长挖苦地说:“你不是大白天就喝醉了酒吧?”

那长庚急得满额大汗,说:“可能是留在行李箱里了!”他的行李箱仍还留在会客室处,他说着,急切的打开门,要向会客室里跑过去。

可是这当儿,叶站长办公室的大门外站有两名彪形大汉,凶神恶煞地挡住了那长庚的去路。他们的形状显得有点古怪。

“你们两个干什么?”叶站长问。

“报告站长,有一封密令在此!”其中一个人立正说着,趋上前,双手将一封信递至叶站长的面前。

“密令?什么密令?是谁送来?”叶站长问。

“是香港来的那位章同志!”

那长庚心中暗觉奇怪,他们说的那位章同志,必然就是章西希,为什么他的手中也有密令?是谁交给他的?难道说,郝专员也有密令交到他的手中么?也或许是那封密令就是那长庚所持有的,可是失落在他的手中了。那封密令的内容,是郝专员的亲笔,命叶站长将章西希扣押。若章西希拾到那封密令的话,逃走还来不及,岂会还把他交出来?

莫非他还未曾拆阅?……

那长庚愈想愈是糊涂。

叶站长将那只信封拆开,只见里面有张单薄的纸片,蓝色的印章盖着斗大的“最机密”三个字。

上面写的。“令。叶同志,速把那长庚扣押,调查他的资历,再听指示,余下任务交章同志全权代理!郝正亲笔。”下面还有签章。

叶站长大感诧异,郝专员的笔迹他能认得出,一点也没假,为什么他要下令扣押那长庚呢?

论那长庚资历,众所周知,他是“二万五千里”穿草鞋出身的“同志”,对“党”的“贡献”可以说是丰功伟绩,对什么人怀疑,还有理由可说,对那长庚可以说是多余的!

但是命令还是命令,郝专员是叶站长的顶头上司,他不能违抗。

叶站长心中想,也或许是那长庚有什么贪污枉法事件被郝专员发现了,所以要将他扣押严办……但是这也不必调查他的资料呀?叶站长恁怎的也想不通。

“那同志,非常抱歉,郝专员有令在此,命我将你扣押!”他向那长庚说。

那长庚大愕,说:“别搞错了,要扣押的不是我!是外面那位章西希同志!”

“不!密令上写得很清楚,要扣押你!”叶站长说。

“别开玩笑……”

叶站长一声喝令,两名彪形大汉便一拥而上,将那长庚拿下。

那长庚忽的想起来了,在深圳交界的地方处转换了火车之后,他睡上卧铺,就嗅到一种非常古怪的香味,不久就迷迷糊糊地不醒人事了,在后他醒来,还是觉得天旋地转的,脑海里神智不清,还想呕吐,这分明是中了“迷魂药”的现象。那使用“迷魂药”的,必是章西希,他将那长庚迷倒了之后,搜索他的身上,把郝专员交给他的密令给搜了出来。将密令上的字迹涂改,将章西希三个字涂改成那长庚……嗯;对了,一定是那样,那么扣押章西希,便变成扣押那长庚了!

到这时候,章西希竟先发制了人,当那长庚正要发动将他扣押时,他竟先行出示密令扣押那长庚!

“这样说,章西希必然是间谍了,也可能就是‘阴魂不散’的化身。”那长庚喃喃自语地说。

“那长庚是我们的老同志,我们要给他优待,暂时把他关在坦白室里好了!”叶站长吩咐他的手下说。

那长庚忽的高声怪叫:“叶站长,你切勿搞错了,郝专员的密令,要扣押的是章西希,不是要扣押我……”

叶站长指着手中密令说:“这是郝专员的亲笔,要扣押的是你!”

那长庚说:“那封密令我曾亲眼看过的,绝不会有差错,上面的名字,一定经过涂改!”

叶站长半信半疑,重新把那封密令仔细端详了一番,摇了摇头。“我看不出有丝毫经过涂改的痕迹!”

“章西希是一个间谍,是一个骗子,手段高明已极,你切要小心万万不能上当,否则将来这个责任,全由你负担!”

叶站长说:“有郝专员的密令在此,我也只好负责了!”

那长庚咆哮说:“叶同志,你的官位也只有这么大了,你的前途也会因此断送!你要多作考虑!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说的,我所说的是实情实话……”

是时,章西希双手叉腰,站在那会客室的大门之前,笑口盈盈的眼看着那可怜的那长庚被几名大汉如狼似虎地押进了坦白室。

那长庚仍向叶站长骂口不绝。

不过,这时候任凭那长庚怎样咒骂,叶站长也不敢改变密令的意思,正等于那长庚所说的,将来他得负完全责任,按照密令而行,总该不会错。

可是论关系,叶站长和那长庚是有过数面之缘和共过事的同志,而章西希呢,这长相古怪,又从未谋过面,行径怪诞的人物,叶站长的确对他颇有疑惑。

但总又不能因为他的相貌不扬,而违抗了郝专员的密令听信那长庚片面之词,而信任那长庚将章西希扣押,把重任交给那长庚呀!

叶站长也并不是头一天吃特务饭的!他能混到这个地位,自然也有他的一两手!

郝专员之突然派人带来密令将那长庚扣押,是无可思议的,发生得非常突然。叶站长的想法,那长庚必是贪赃枉法,丑事被郝专员揭发,所以郝专员才会有此措施。可是问题的关键在于要调查那长庚的资历。

那长庚是派驻香港的特务站长,假如说连他的身分也值得怀疑的话,那么组织方面还对什么人可以值得相信的?

叶站长为服从命令,先行将那长庚扣押起来,一面他反覆研究那张密令。郝专员的笔迹,叶站长是认得出的,那是丝毫不假。薄薄一张道林纸,上面印有郝专员专用的标记,那也不会假。

叶站长需要注意的是上面有没有挖补或涂改的痕迹,正如那长庚所说,郝专员命令扣押的是章西希,并非是那长庚……

但是那张纸上,白纸黑字和郝专员的密令,专用的印章之外,什么痕迹也没有。叶站长感到困惑。他考虑再三,即执笔拟了一份密码的电文稿。交电台立即拍出。电文是这样:“郝同志,犯员已奉令扣押,并派章同志押货返港。叶。”

这封电码很有技巧地指出了扣押的是那长庚,押运珠冠回港的是章西希,郝专员接到电报,若发现内中有错误的话,必然会发急电来纠正。那么就不会误事了。叶站长的第二步措施,就是要拖延章西希返港的时间,只要能拖延个一天,得到郝专员的覆电,真相就可以大白了。

忽的有同志进来为那长庚说情,是与那长庚同为穿草鞋出身的老朋友了,他已探过监,把那长庚的意思转达。

“那长庚的意思,是希望你立刻拍电报去向郝专员请示,密令的内容有很大的差错……”

叶站长叱斥说:“我们对密令岂能有所怀疑,假如请示受到申责,是你受得了还是我受得了?”

那位同志再三说项,叶站长把他斥退,同时,立刻下令,严禁那长庚和任何人接见。以防机密泄漏。

章西希在门外求见,叶站长命他进室。

章西希说:“因为时间逼切,需要赶快回港达成任务,不知道叶站长有什么吩咐没有?”

叶站长一招手带章西希趋至保险柜前,掏钥匙打开柜锁。取出两只尺余见方的木匣子。说:“这里有真假两顶珠冠,郝专员的命令,乃是利用你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所以假珠冠让你乘火车带回去,真珠冠我另派人乘轮船运上香港,同时进行!”

章西希挑起了大拇指说:“郝专员真了不起,可谓老谋深算,敌人必会上大当呢!”

叶站长说:“但是明天才有船开航,所以,你得在广州耽搁一天了!”

章西希的表现是无所谓的。说:“在广州停留一天,作一番观光也好!”

叶站长便替章西希安排了一个歇息的住所,就在“八十一号特务站”上,那是专招待过路的同志住宿的房间。

下午,叶站长还派了专人陪伴章西希去游览各地的名胜和建设。

章西希的表现十分正常,丝毫看不出破绽,他对停留在广州,好像是满不在乎的。


尽管叶站长拍出了密电向郝专员请示。但是不幸得很,香港特务站和香江古玩商店的电台全出了毛病,收报机故障,内部损坏了。好像是有人故意破坏的。只得拍密码电报至电信局转交。

郝专员非常着急,为什么会这样巧?两个电台会同时出事,而且又刚好在这紧要的关头,他正让那长庚携带了密令扣押章西希。又突击国际间谍屠寇涅夫,火烧“阴魂不散”的巢穴……

电台失灵对郝专员而言,等于是听视的总神经受到了故障,各方面的连络都失掉了。

郝专员得到那长庚和章西希的消息,是他们越过了深圳乘火车上广州去了,朱丽莎派出的跟踪者廖士贵的证件被扒窃去。并在服务台打电话和朱丽莎请示。随后也上了广州。

郝专员命令他的爪牙说:“廖士贵的证件丢掉,正是我们的好机会,他踏上广州,就将他逮捕,给他来个下落不明!”

郝专员的爪牙应命而去,以后他们便失去连络了。

廖士贵踏进深圳“共区”之后,因为火车脱了班,他便在附近徘徊等候下一班列车。

他的心情是焦急的,似乎形势对他和他的任务都非常不利。

忽的有人喝令检查。

廖士贵心中暗暗吃惊。他的证件全丢了,这一检查岂不糟糕,假如到了广州,找证人还比较容易,在深圳边境谁能给他做证明?

廖士贵暗想:好在大家都是自己人,容易解说的,他先报出自己的符号,然后解释刚碰着扒手,什么证件全丢了。

“没有证件,就跟我走!”检查人员说。

廖士贵心中更是着急,因为遇着不讲理的了。说:“贵部在什么地方?我借用一个电话!”

对方不由分说,摸出手铐。“喀嗒”正要给廖士贵双手给铐上时,廖士贵见苗头不对,撒腿就跑。

但是廖士贵哪能溜得掉,街巷的前后,全是他们的人,好像早有了布伏,专为等候廖士贵入彀似的。

一声喝令,那些布伏的人枪械纷纷出鞘。

“再跑,我们就要开枪了!”

廖士贵“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双拳难敌四手”之下,他只好屈服,脚步刚停下来,那些大汉便如狼似虎地涌了上去,拳头如雨点般下去,先给他一顿好打。那是“下马威”。

此后,廖士贵便失踪了,下落不明,朱丽莎和他的连络也断了线。

朱丽莎急得团团转,她已经利用了屠寇涅夫所控制的“地下电台”,向组织拍了急电,派员在广州给廖士贵接应,可是廖士贵的消息如“石沉大海”,完全断线。

朱丽莎猜想,廖士贵很可能是中了郝专员的计了,被他们捕获,她只得央求屠寇涅夫帮忙,运用驻广州俄国大使馆的力量,找寻廖士贵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