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逢春突然接到他的顶头上司熊北极的紧急电报,熊主委不但没有批准姚逢春挽留冯恭宝和童通留在香港服务的要求,相反的命令冯恭宝和童通立刻启程回去述职!

另外,熊主委还查问到宝物出手的情形,姚逢春的确曾保证过,只要宝物运抵香港,他就有办法出手,宝物的样本他早已寄付海外,如卢森堡的詹森侯爵订购八玉马,加拿大煤油大王订购夜明珠金身弥陀佛,印度的吉打星宝寺订购翡翠观音……姚逢春透过了他的种种关系早已经成为定案,只可恨那些宝物刚运抵香港,就全部失窃,搞得他向顾主和上司两方面都覆不了命。

冯恭宝和童通奉命必须要回返大陆去,非姚逢春的力量能予以阻止的,姚逢春给他俩设午宴饯行,并送给他俩一笔数字可观的旅费,姚逢春唯一的要求,请他俩别把失窃的真相泄漏。

他拍胸脯保证,不论花任何代价,绝对在一星期内把失窃物悉数追回。

冯恭宝倒是很不客气,他只要姚春打出宝物押运到达的收据。“宝藏运交到你手中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是全无责任的!”他说。

姚逢春无奈,只求他们不要泄漏机密,收据按照规格填写,并盖了斗大的官章。冯恭宝和童通乘搭正午开返广州的列车,姚逢春亲送至车站,俟火车启行后,始才回返古玩商店,他甫跨进店门,女店员荆金铃小姐便递给他一份霓虹晚报说:“刚才有一个擦鞋童,送上来这份报纸,说是姚经理的一位老朋友,特地送来给姚经理看的!上面有一段新闻,用红笔圈起,说姚经理看过之后,一定会大乐特乐的!”

姚逢春一看是霓虹晚报,心中就有疙瘩。他接过报纸,故显得很沉着地说:“那个擦鞋童呢?”

“他送完这份报纸之后,就匆匆地跑掉了!”

姚逢春走进经理室掩上大门,急忙展开报纸,那是第四版的头条,确实有用红墨水圈起的新闻,头号字标题是:“保管国宝,并非窃贼”八个大字,下面二号是黑体字副标题:“本报顷接怪客来函更正”。“不欲国家宝物流失海外”,三号字小标题:“阴魂不散”确有其人乎?

新闻内容是“(本报讯)本报昨日独家报导,‘窃贼打收条,千古奇闻’之新闻后,顷接署名‘阴魂不散’之来函更正,原文如后……”他们把原文排字刊出之外,还把原函连同那张写有“夜光珠金身弥陀佛一座,领谢,阴魂不散具”的字条图片并排刊出。

“他妈的,这……这……算是什么玩意?”姚逢春眼前一黑,就差一点昏倒了,不用说,这份报纸必定是那自称“阴魂不散”的家伙派人送来的,上面的红笔也是他勾的。

姚逢春在情急之下立刻打电话找那长庚来商量,这件事在报纸上张扬开去,那绝不是闹着玩的!十分钟后,那长庚匆匆赶到,他说:

“我也刚看完霓虹晚报,这事情发展得太离奇了,‘阴魂不散’除了盗窃这些宝物之外,究竟有些什么企图呢?看样子他似乎要和你的古玩商店干到底了!”

姚逢春把那份勾有红墨水的报纸给那长庚看过之后,又把经过的情形说了一遍。那长庚便招荆金铃进室内说话。“那个送报纸上来的擦鞋童你认得他吗?快把他找来?”

“当然认得,他就在马路的转角处,每天都在那儿擦鞋的!”荆金铃说:“我去带他来。”

不久,荆金铃果真的把擦鞋童带来了,这孩子顶多只有十二三岁,长得倒是蛮伶俐的。

那长庚把手中的一份霓虹晚报扬起,问:“这张报纸是有人特地派你送来的吗?”那孩子点了点头:“是一个顾客,通常擦一双皮鞋是二毫(即二角钱),他给我两元……”

“这个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擦鞋童呆了呆,又说:“噢,这个人又年轻,长得又漂亮,像个荷花大少!”

那长庚考虑片刻,再说:“这个人再路过时,你还认识吗?”

“当然认识,好顾客,我绝对不会忘记的!”他很天真地说。

那长庚摸出一张十元钞票。“这是给你的赏钱,假如以后发现这个人,向我们报告,我再给你双倍的赏钱,若你能跟踪,找到他的住址,我赏你百元大钞!”

那孩子唯唯诺诺接了十元钞票,欢天喜地地去了。

章西希回来了,他是在电车上从乘客持着的霓虹晚报看到那段新闻,立刻赶回来的。他的调查工作,仍然没有一点结果。

那长庚申斥说:“像你这样没头没脑地调查,哪里会有收获?说你是大海里捞针,不如说你是在太空里找微尘!”

正在这时,报务员胡宗周又接到密码电报,电文是总部又有一批宝物利用“长江轮船运输公司”运抵香港。

这批宝物,全是开挖“万历皇陵”坟墓的所得,这位在历史上贪污至大的皇帝,随他陪葬的都是稀世之珍和绝色美人!

而利用“长江轮船运输公司”运出这批“宝物”,也是别具用心。

原来,这间所谓的“长江轮船运输公司”,也是中共拓展海外经济的特别机构,它在表面上的业务,是广州和香港两地的海上客运和货运,而背地里走私贩毒,什么丑事全干!

胡宗周收到的内文虽然没有注明古物名单,但是说明了寄出的总数是六件。由于“阴魂不散”对香江古玩商店不肯松手,为那些古物的安全计,那长庚认为应该和长江轮船运输公司密切连络,以防“阴魂不散”窥觑。

那长庚向胡宗周查询密码的运用情形,他认为密码大有问题,很可能密码早不秘密了,上次能给“阴魂不散”顺利得手,可能就是洞悉密码的内容,所以他能完全算准宝物运达的时间和古玩商店内的动态。

那长庚说:“所以密码必须要更改,连络时间也得更改!”

胡宗周感到困惑,没想到那长庚又把责任架到他的头上,他说:“在香港设一个电台谈何容易,难道说‘阴魂不散’也设了电台,可以偷收我们的电报?”

那长庚说:“我是这样想,‘阴魂不散’必定有内线潜伏在我们的当中……”此言一出,在座的人都大为吃惊,大家面面相觑,认为那长庚的假设未免太过大胆,使得他们同事之间都互相猜疑。

那长庚又说:“关于长江轮船运输公司的连络事宜,最好让章西希负全责,他懂得做特务,可以防范得略为严密一点!”

章西希很高兴,立刻点头领命。

“关于那个女记者——”那长庚顿了一顿,说:“由于霓虹晚报今天刊出这段古怪的东西,我认为都是她一个人从中作祟,她的嫌疑愈来愈重,我们需要对付她了!”


霓虹晚报刊出那段古怪的“来函更正”新闻之后,确实轰动了社会,许多好事的读者们纷纷打电话至报社询问,“阴魂不散”究竟是什么人?他们更要求把全案再作详细报导。

整个报社上上下下的电话响个不停,忙个不休地回答这些问题,因为读者有了反应,何督印人便关照端木芳加紧采访这件新闻,务必要搞出全貌。端木芳唯唯诺诺,这记高空给她打出麻烦来了。

端木芳心中暗自忖度,若说追查一条新闻,只要有确实的线索,那是绝不会有什么困难的,问题是这段新闻仅是凭她个人的假想和猜测,根据她所见香江古玩商店员工的动静,加上得到一张无足以为凭的卡片,实行打高空。

本来,这种打高空性的花边新闻,也不会引起社会重视的,可是却引来了“阴魂不散”的来函更正,再刊登出去,事情就闹大了,轰动了社会还不说,连警署也派员来调查新闻的来源。

好在新闻工作者皆有一张“王牌”,就是新闻来源可以保密,保密的方式和情报机关几乎是相同的,只要没有人控告,警署无可如何!

何督印人和区总编辑都会一手好太极,把警署派来查询的人员三两记太极就打回去了。

但是他们却逼令端木芳追查新闻的全案,还关照了采访组所有的同仁要给端木芳全力支持,譬如说,要追查什么特别的线索时,可以由端木芳通知采访主任派人追查。

可是端木芳哪还有什么线索呢?她已经和香江古玩商店的人员发生过冲突,若再到古玩店去,谁都认识她,有许多不方便。同时,她被人“窥春”的事情张扬开去,也非常的不好听。

端木芳毕竟是有头脑的人,忽的灵机一动,香江古玩商店设在国华百货公司的六楼,古玩商店失窃,其他各楼也设有许多机构,不可能连一点传闻也没有,因之,她邀了两个同事,在整座的百货大楼以“地毡式”全面探访……

端木芳的想法十分聪明,可是这一着走得差劲透顶!无异是拨草寻蛇呢!她没想到国华百货大楼之内除了住户及自由职业人员外,差不多尽是中共的特种机构!这些机构,多是气息相关的,香江古玩商店被新闻记者调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姚逢春的耳里。

姚逢春一着急,找章西希商量,章西希主张报告那长庚,那长庚一听,即咒骂起来。

“妈的!这小妮儿真不想活了,她的用意十分显明,是唯恐天下不乱罢了!你们只管放心,我有办法对付她的!包保会教她以后乖乖的,不再和我们捣乱!”姚逢春很焦灼地说:“我认为是有人在幕后操纵,指示她,要她这样做的呢!”

那长庚说:“放心,她很快就会向我从实招供的!”


端木芳和她的同事调查国华百货大楼,自是毫无收获。是夜,她疲乏不堪,回返寓所,略事休息之后,把“端木芳女士信箱”次日该付排版的稿件略事整理一番,打算沐浴洗漱,提前上床歇息。

忽的,门外有人敲门,端木芳看了看壁上的挂钟,已是晚上十一点多了,通常在这时间,是不会有访客的,她连忙问:“谁?”

“我!”门外很简单地回答。

“你是谁呀?”端木芳一面把房门拉开,只见门外站着的一位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的陌生青年人,他的风度翩翩,很礼貌地一躬身,他说:“端木小姐吗?我是你的忠实读者!”

端木芳很感意外,虽然她在香港新闻界的圈子内,藉着一个信箱的专栏,有了一点小名望,平日接读者歌功颂德的来函很多,可是读者找上门还是头一次,而且这位自称为忠实读者的,还是一位风采翩翩文彬有礼的青年人。

“端木小姐,容我进屋吗?”那人再次欠身地说。

因为他的礼貌周到,端木芳一时糊涂了,说:“请进来!”

那家伙便大步跨进了房间,还顺手替她把房门给关上了,这还不说,他还一拨门闩,连锁也给上了。

端木芳一看,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忙上前去把锁扣打开。

那青年便说:“没有关系,我马上就要走的!”

端木芳说:“你有什么事吗?”

“我有几个问题,想向你请教!”他自动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掏出香烟,先敬端木小姐。端木芳摇了摇手,他抽出一根,掣亮打火机,燃上之后,深吸吐出烟雾,又说:“在这段时间来访问你,当然很不礼貌,可是我从这里路过,顺便上来看看你!”

“你贵姓?”端木芳问。

“我姓骆,名铁肩,这是家父替我起的名字,‘铁肩担道义,辣手着文章!’他老人家希望我做一个文人。可是我不争气,混来混去,一事无成,唯一的成就,就是花钞票,随便有多少钱我一夜可以把它花得精精光光。所以,家父不叫我骆铁肩,他唤我做骆辣手,‘辣手’便成我的绰号,很多朋友都不喊我的名字,全叫我做‘辣手’!事实上,我也无所谓,‘铁肩’也好,‘辣手’也好,反正一个人能有一个名字就好了!”

这种不伦不类的说话,使端木芳不寒而悚,她很怀疑,莫非这个人是精神病的患者,若是这样,岂不就糟了?三更半夜,把一个精神病的患者弄进房间里来,那准保会出乱子。

她的心中暗起警惕,便随时提防着。

“你为什么不坐呢?”那自称为骆辣手的人说。

“这是我的家,我随便站着就可以了!”端木芳要站在接近大门的地方。“你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里呢?”

“啊!”骆辣手毫不思索地说:“我曾经到贵报社去过多次,想找寻‘端木女士信箱’的主持人,可是报社里的人老是打太极,我光了火,找到督印人,他在无可奈何的情形之下,始把你的住址告诉了我!”

端木芳便暗起诅咒,何督印人未免太不人道了,岂可随便把她的住址告诉一个陌生人?尤其是在这段时间里,她正和一间古玩商店作对,还涉及了一名古怪的窃盗在内……想到这点,端木芳开始芳心忐忑。那自称“阴魂不散”的家伙,曾经提到,“不愿国宝遭盗卖流失海外……”似乎还以爱国份子自居,那么那间古玩商店,可能就是盗卖国宝的国贼了,她和“国贼”作对,突然在三更半夜之间来了这么一个陌生人,装疯扮傻的,内情必有蹊跷,莫非他就是那些“国贼”所派来的?

“何督印人告诉你我的住址?”端木芳问。

“一点也不假,你们的区总编辑也加以证实,还教我该怎样上楼,怎样可以找到你的房间才不致惊动邻人!”

端木芳更是恼怒,何督印人糊涂,何至于连区总编辑也糊涂了,这不等于是想要她的命吗!

“你究竟是为什么来的,有什么问题,请快说!”端木芳已经开始有逐客的意思。

“我的问题承蒙你在报纸上解答了好几次,头一次向你请教的问题,是‘我爱上了一个三个孩子的妈妈,怎么办?’你可记得那封信吗?你回答得真好,使我猛醒回头,脱离了苦海!由那时候开始,我就对你崇拜不已……”

端木芳在霓虹晚报主持“端木女士信箱”已经有一年多的历史,为读者解答许多疑难的问题,有见报的,有不见报的,哪还记得哪一封信上解答了些什么问题。她只有很含糊地说:“哦,好像是有过那么回事,我已经记不大清楚了!”

骆辣手又说:“事过半个多月了,我又和一个舞女谈恋爱,谈到男婚女嫁的问题,为家严反对,我离家出走,可是经济上失去接济,那个舞女便不爱我了。我在迷途上旁徨失措,又写信来向你请教,承蒙你指导我回家向父亲认罪,果然,家严非但对我原谅,而且还对我加倍的宠爱!我记得你在报纸上答覆我的标题‘浪子回头金不换,宜从速返家向慈父认罪,必获原谅!’”

端木芳皱着眉宇,略加思索,点了点头,说:“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那“辣手”说话时,态度表现得十分恳挚,可是他的眼睛是不断地在房间的内内外外四下扫射,好像有什么图谋似的,他又说:“我向你请教的第三个问题,是家严看中了一个女郎,说她才貌俱佳,旺夫益子,教我向她追求——你给我解答说,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已经过时,没有感情的配偶不会获得幸福,你对那位女郎,有感情吗?……”

端木芳愈听愈是不对劲,这个姓骆的似乎是熟读她的信箱每天刊出的文稿,而故意来胡说八道的。

别的稿子,端木芳几乎全忘了,可是这一封信,她是做梦也不会忘记的。在一个多月之前,在一个暴风雨的中午,那天出版的报纸副刊上,有好几个长篇小说续稿不到,督印人发了脾气,总编辑也跳脚,副刊上老用剪稿补充,实在对不起读者,因之总编辑命她把信箱扩大,多补充一千三百字,可是端木芳平日解答读者来信,多半是在家中,所收到的信件也全摆在家中了。

暴雨连天,回家去一次着实麻烦了,因此端木芳“顺手拈来”,自己捏造了一封信自己回答,答得头头是道,可是现在这姓骆的家伙,竟说那封信是他写的呢;西洋镜便不拆自穿了。

端木芳很气恼,也很感恐慌,究竟这个人的来意是什么呢?她急忙打开房门,很不礼貌地说:“现在时间已经晚了,有什么问题,我们明天再谈!”

“不,我要声明,家严所指的,是一位你们的同业,是一位新闻记者!”

“不管是什么人,反正现在我请你离去,要不然我喊警察!”

那自称姓骆的家伙,似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膊,乖乖地穿出房门,他还要再说话时,端木芳“砰”地把房门给关上了。端木芳附在门上偷听,略过片刻,一阵皮鞋声离去,她始才放心了。

对这件古怪的事情的发生,端木芳百思不解,她沐浴上床后仍在思索。

子夜过后,蓦地国华百货大楼的屋顶下垂下一条绳索,一个黑影沿绳而下,另外还有一个人在屋顶上给他做呼应,那绳索正好垂至端木芳窗外的骑楼间。

端木芳一直没入梦,为那个自称姓骆的家伙上门莫明其妙地胡扯了一大堆,她的心中有如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搞不清怎么回事,这个人,有什么用意或是企图呢?她心中百思不解!

蓦地似听得瓦背上有一种古怪的声响,那绝非是猫儿在走动,猫儿的脚步是不会那样沉重的。

端木芳的毛病就恁的也改不了,假如不是脱得一丝不挂就别想入梦,她已是惊弓之鸟,莫非是又有人冀图“窥春”?她忙坐起来,用被罩裹着玉体,凝神注听,可是那声音立告消失,再也听不见。

“也许是疑心生暗鬼!”她吁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假如说是那个好色之徒还敢再来的话,就未免太过色胆包天了!”

她把电灯熄灭了,倒在床上,辗转反侧,还是不能入梦,过了片刻,只听得瓦背上又有了声息,似是两个人在絮絮说话。

端木芳又急忙爬起来趋至窗户旁边倾听,说话的声音没有了,可是又回复了脚步走动的声音。

端木芳很吃惊,掣亮了电灯探窗向外窥望,可是什么也看不见,同时那声息也没有了!

她非常纳闷,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真的是有人在屋顶上图谋不轨么?她干脆就不睡了,坐着等候,可是什么声息也不复听见,可能是灯光把歹徒吓跑了。

这样坐着也很无聊,她忽的想起,在衣柜里有一瓶同事送的洋酒,端木芳有北国女儿的习惯,在无聊的时候,喜欢独个儿饮上两杯淡酒。

于是,她把门户和窗户检查了一遍,一一给上了闩,然后拉上了厚厚的窗帘布,取出洋酒,用玻璃杯斟了满满的一杯,但找不到下酒的菜肴,仅还有半匣葡萄干,那也正好,她独自喝了一杯酒。

时钟敲过了一点,万籁俱寂,再也听不到什么声息,她始才放心了,熄灯上床,带着几分酒意,迷迷糊糊地……

过了也不知有多少时间,忽的,端木芳张开了眼,她似乎听到一种奇特的声息,在那最靠内壁的窗户上,那扇窗户窗框早就松了,她曾经通知房东来修理,可是房东没理她。

“卡嗒”的一声,似乎是窗闩给打开了。端木芳暗暗吃惊,酒也醒了,偷偷地拧过头去,果然,窗帘在撅动着,一条黑影正推开了窗户跨进屋子里来。

端木芳吓得失魂落魄,“哇——”的一声尖锐的叫喊!

那条黑影,倒头栽向地上,翻了一个筋斗,一窜身,如饿虎扑羊似的扑向床缘,立时,一柄亮晃晃的尖刀逼向端木芳的胸脯。

“假如要命!不要叫喊!”那人喝令说。

端木芳连忙伸手要去扭开床畔的座灯,却被那汉子执住了她的手腕,说:

“你要开灯吗?让我来替你服务,我也正要掣亮电灯欣赏你的玉体呢!”

说着,他把电灯扭亮了。

电灯亮后,端木芳吓得魂不附体,床前立着的是一个面目狰狞的彪形大汉,他非但手中执着利刃,而且身上还挂有一架小型的照相机。

那人险恶地起了一阵邪笑,晃着手中的利器,说:“你别焦急,我不过是听说你胴体线条很美,特意来给你拍几张照片,留作纪念!”

端木芳急忙用被单将身体裹得紧紧的,这时候懊恼自己的“内部”是“真空”,在刀尖之下,假如歹徒要更进一步的时候,该怎么办?……

“你快给我滚出去,要不然我要叫喊了……”她犹拉大了嗓子说。

那人立刻把尖刀顶在她的咽喉上,几乎把她的喉管割破了。“你再出一点声音,我就拍死人照片不拍活人的了!”

端木芳急得哭起来,那人一面伸手去扯她裹在身上的被单,端木芳宁死也不放。那人便拧过头去,向窗外招呼说:“阿招,你的动作不可以快一点吗!快来帮忙呀!”

窗外自屋顶上垂下一条绳索,徐徐地爬下一个人,原来他们来的还不止一个人,是有计划的呢?

窗外叫阿招的那个人,好像不是行动老手,爬绳的动作并不俐落。

端木芳心中暗想,他们来两个人,那就完了,势非受到凌辱不可了!……

正在这时候,可出了奇迹,一个青年人,从从容容地自壁炉里跨出来,双手叉腰,哈哈大笑说:“嗨,堂堂两个男子汉,居然欺侮一个弱女子!”

这人来得意外,使那持刀者大吃了一惊,那个叫做阿招的,正攀手窗框上,想跨进房间里来。

那青年的手脚非常矫捷,他一窜过去,死命关上窗门,这一下子,可把那叫做阿招的家伙的手给夹住了,他还用力压过去,只听得一阵痛澈心肺的呼痛声,而且那声音还不敢高声呼喊出来。

“好小子,你不妨把声音放大一点,多喊醒几个邻居,包保把你们捉去警局!”

端木芳定眼看过去,只见那似乎自天而降的青年,正就是刚才被逐客出门的骆辣手呢!他怎的又回头进了屋子,还出现在壁炉里?

那持刀的家伙看见情形不妙,立刻舍下端木芳,向骆辣手冲过去,像亡命之徒,扬刀就刺。

“小心……”端木芳脱声惊呼。

骆辣手像是个机警人,一闪身避过了刀锋,迎面就是一记劈掌,“拍!”的一声,打得清脆响亮,那持刀的家伙吃了一记耳光,踉跄退出了三四步,几乎就要跌向端木芳的床上去。

骆辣手伸拳打出窗外,被夹痛了手的阿招正笨手笨脚沿绳索向上爬,骆辣手不慌不忙,把窗户重新关上,下了闩,始奔过来招呼那持刀的大汉。

那大汉吃了一劈掌,已是七荤八素了,刚爬起身来,扬起刀尖又要再刺时,骆辣手飞起一脚,那柄亮晃晃的刺刀便飞向天花板之上。

“嚓,嚓,”又是两记耳光,那凶汉再也凶不起来了,连爬带滚地只欲夺门而逃。可是骆辣手那肯放松,一把如攫小鸡般把那家伙抓牢了,双手像钢爪般向他的咽喉捏下去。

“说!是什么人派你们来的?”骆辣手叱喝说。

“嗳,饶命,饶命……”那家伙呼痛着哀求说。

骆辣手趁又一脚把他踢翻在地,再叉着他的脖子说:“谁派你来的?说明白了,就放你走!”

那大汉说:“那站长派我们来的。”

“有什么企图吗?”

“就是为那段‘阴魂不散’的启事!”

骆辣手又“嚓”的一记耳光,打得那家伙七荤八素,然后说:“自己走吧!外面还有人等着你呢!”

那大汉如获大赦,连爬带滚地自地上爬起,扭开房门,狼狈遁出门去。

门外早站好了一个戴瓜皮小帽穿短打中装的彪形大汉,等那家伙窜出来,他扬手在那家伙的头顶上一拍,这一记是“闷攻”,那家伙“扑”地跪到地上。

彪形大汉不慌不忙,取出绳索,把他“倒捆马蹄”,和那个叫做阿招的家伙绑在一起。

这时候端木芳惊魂甫定,以被单裹着玉体下了床,向骆辣手感激救命之恩,她说:“为什么不把他们送到警察局?”

骆辣手摇了摇头,说:“那又何必呢?大家都是‘行夜路’的人,把他们交给警局,警察先要问,我怎会由壁炉里走出来的?”

“对了,你由大门出去,怎会由壁炉里出来的?”端木芳很诧异地问,她渐开始对这位姓骆的朋友有了新奇的好感。

“家严命我追求一位女郎,在未追求之先,我得要好好保护,末了,我得告辞啦,希望你能继续你的好梦!相信在今晚之前,不会再有什么人打扰你了!”

端木芳想留客,她希望能多了解这个来去无踪,带着神奇色彩的人物!莫非他就是“阴魂不散”么?

“你还没有解释你怎会由壁炉里走出来的!”端木芳说。

“你这副形状,不适宜留客,我也不希望第二次被逐出门,再见了,来日方长,总会有机会给你解释清楚,不过假如你再有裸睡的习惯,我来去就不方便了。”端木芳被说得面红耳赤,她瞧瞧自己,也的确是一副狼狈的形状呢!

骆辣手已拉开房门,大步穿出门去,回首礼貌地一鞠躬,还代她带上了房门。

在门外的那位中装打扮的彪形大汉已不知去向,他无声无息地早已把两个歹徒不知带到哪里去了。


是夜的非法行动,是那长庚一手策划的,对付一个弱女子而言,派出两个干练胆大包天的行动老手,以为是足够有余的了,想不到竟出了这样大的丑,他还坐镇在香江古玩商店里,等待着两个爪牙达成任务,拍摄了端木芳的裸体照片,再用严刑,逼她供出“阴魂不散”的那封更正来函的来龙去脉,可是那长庚空守了一整夜,出了大大的意外。

天色都快放明了,他的两个爪牙仍没有回来,那长庚在干着急,他心中想,事情不管成败,总应该有个回音,而且时间不应该拖得那样久!他曾多次跑上屋顶平台上观望,但是什么也没看见,他的两个爪牙是翻过屋背,在烟囱上结了绳索沿屋缘爬下去的,下去了之后,就连影子也没看见了。

那长庚是上了年纪的人,又患有惧高症,他连爬上瓦背上去看看也没有胆量。姚逢春是唯一陪着那长庚熬了一整夜的人,他们认为事情进行得十分机密,不可能会出什么差错。

“奇怪!为什么连一点消息也没有呢?”姚逢春也焦急不已。

“放心,不会出什么纰漏的,只是由我们两人策划进行,消息绝不会走漏!”那长庚故作冷静地说。

是时,天际已露出曙光,姚逢春忽指着瓦背上两道骑缝的地方,惊惶地说:“看,那是什么?”

那长庚急忙顺着他手指着的地方看过去,那是两团黑压压的东西,在蠕动着,像是两个人呢。

那长庚忙用手电筒照过去,嗨,一点也不错,正就是他派出赴任务的两个宝贝,他们被用麻绳重重捆扎着像两条香肠,嘴巴也被布物塞着绑起,他们还在挣扎着呢,像两条蛆在蠕动着。

“怎么回事,又砸了么?”那长庚傻了眼,这是不可能的事,两个干练的特务对付一个女人,竟然会出这样大的洋相,可是事实摆在眼前。

还是姚逢春战战兢兢爬上屋顶,用刀子给他们割断麻绳,这两个家伙才能回返到平台上。

那长庚听完他们的报告之后,各赏了一记耳光。“混蛋……你们都是饭桶!”

骂又有什么用呢?对方“棋高一着”是事实,每项行动都比他们先走一步。


那长庚在办公室内咆哮如雷。“我们的内部一定有内奸!要不然,为什么会走漏消息……”

姚逢春不服气说:“这件事情,是你和我商量策划的,只有你和我两人知道,假如有内奸的话,除了是我泄漏消息之外,就是你自己泄漏消息了!”

那长庚恼火已极,整间香江古玩商店,除了姚逢春,章西希和胡宗周之外,三个女职员是他派来的。

姚逢春、章西希、胡宗周他们三个都是党龄极深,工作都很有贡献的老同志,都不可能出卖组织,那三个女职员又都是新近训练完成派至香港来的特务,也不可能造反,那么是谁泄漏机密的呢!

那长庚困惑不已!

章西希到了,他向姚逢春报告,已经找到一个专门制造赝品古玩的老古董商!

“派擦鞋童送霓虹晚报来的,是一位翩翩公子哥儿,帮助端木芳羞辱两个行动员的,也是一位英俊青年,大概是同一个人,莫非他就是‘阴魂不散’么?……”那长庚的肚子里正在盘算这些问题,对章西希没大注意,但当他听到什么赝品商人时,觉得意外,立即问:“要找制造赝品的干什么?”

姚逢春叹息说:“丢了那么许多宝物,不弄几件赝品暂时敷衍敷衍市场,如何应付海外订购的主顾,又如何向上级交代?”他说时翻开一叠档案,递至那长庚的跟前,那里面全是海外催寄购订货物或索取样本的函件,英文、法文、回文各类的文字全有,那长庚也看不懂。

“用赝品冒充顶替,若被戳穿了,岂不信用尽失?影响以后的发展?”那长庚打官腔说。

“可是为了缓和当前的窘局,不得不这样做!”姚逢春很苦恼地说:“已经付过订款的主顾,我们不能给人家退款,而且,中央方面正为着全面粮荒、瘟疫猖獗,等着大量金钱要用……”

那长庚摇了摇手。“你想得太天真了,诈骗的方法,只能蒙骗得了一时的,现在的洋人,比什么都精,万一拆穿了,中央的拓展海外政策会全盘倾覆!我可以给你拍胸脯保证,‘阴魂不散’这家伙虽然神出鬼没,但终归是人,还不致于是妖怪,量他有三头六臂,盗窃了那么许多的宝物,他总得要设法出手的。我已经动员了我所有的人力,只要任何一件失物在社会上露了面,我就能连人带赃给他一网打尽,把所有的失物全夺回来!”

姚逢春没有信心,说:“假如这些失物,一件也不在社会上露面又如何呢?”

那长庚一怔,为之语塞,呐呐地说:“阴魂不散总不会是个古物收藏家吧?他费了这许多工夫,为的是什么?”

姚逢春说:“我先把赝品预备好,总是有备无患,我们失窃已经好几天了,连一点线索也侦察不出!”

那长庚也感到苦恼,他已经倾尽力量,发动特务站的人员,在香港不论上中下各层社会进行明查暗访,但是连一点回信也没有,他认为那个女新闻记者端木芳有重大嫌疑,头一次采取行动,就遭遇挫折。

“端木芳和‘阴魂不散’必是串通的……”他喃喃说。

“你认为‘阴魂不散’和‘情报贩子’是同一个人么?是否就是那称为‘江湖骗侠’的‘骆驼’?”章西希忽而插了嘴。

那长庚沉思了片刻,说:“你是‘情报贩子’该案调查小组的专员,阁下的意见如何呢?”

章西希说:“论手法,‘阴魂不散’和‘情报贩子’的方式同出一辙,但是到目前为止,对方出现的总共有两个人,一个是翩翩少年,另一个是瓜皮小帽穿中式短打衫裤的彪形大汉!”他顿了一顿,扭了扭脖子接着说:“假如是骆驼干的话!那年轻的一个,该是他的义子夏落红了,另外那彪形大汉,该是武夫彭虎!可是据我所知道的资料,他们一家人全到巴西去种南瓜去了!”

那长庚不满意,说:“你给我重新翻阅档案研究,据我所知道,骆驼的义子夏落红和他的未婚妻是到台湾念书去了!”

“台湾是一块自由的土地,他们去了,也可以回来的!”章西希耸了耸肩膊说。那长庚猛然指着桌子,气势凌人地说:“不管怎样,你立刻替我蒐集更多有关情报贩子的资料!”

章西希连忙卑躬作揖地连声称是。

忽而,荆金铃小姐把那天送霓虹晚报来的那个擦鞋童带进经理室内来了,她说:“姚经理,又有人教他送一封信给你!”

那擦鞋童双手恭恭敬敬地递上一封信,姚逢春接过那封信时,浑身战悚,那是一个西式的白信封,上面七歪八倒几个怪字,写着:“姚总经理玉展”不用猜想,那准又是阴魂不散写的。

那长庚忙揪着擦鞋童查问:“叫你送信上来的人是怎样的一副形状?”

“啊,高头大马,浓浓的眉毛,八字胡,戴着瓜皮帽,穿中式的短装……”擦鞋童搔着头皮仔细的描绘。

“妈的,那家伙准是骆驼的保镖彭虎!”章西希说。

姚逢春已经拆开信封,取出一张纸片,他的手抖得厉害,眼睛发直,额上的汗珠如白豆似地直滴。

那长庚一手把那纸片抢了过来,只见上面写着:

敬启者

闻说贵总部又有大批宝物委托‘长江轮船运输公司’运至香港,本人为保存国有文化古物,届时必亲往提取,特此照知。

此致

姚总经理

阴魂不散上,即晨

“呸!”那长庚唾了一口吐沫。“这家伙简直目中无人,当我们都是死人了!届时他还亲自去提取呢!胆子生了毛不成!我们别中了他的诡计,他们实行心理战罢了!”

姚逢春拉开了抽屉,把治高血压的药片连吞了四五种。“但是我们可不能不防哇!”他喘息着说。

“章西希,你和‘长江轮船运输公司’的连络怎样了?”那长庚问。

“我一直在保持连络!那位主持人也是我们的老同志,姓贺名义蒙,大家都称他为‘贺尔蒙’!他说我们的东西,明天不到,后天一定到!”章西希答。

“要加强连络!”那长庚说着,指着擦鞋童向荆金铃说:“这孩子没他的事了,叫他走吧!”

可是那擦鞋童不肯走,他说:“那个叫我送信来的大汉说,你们会给我赏钱的!”姚逢春气得几乎昏倒,他掏出一元纸币掷了过去。

擦鞋童被打发走后,那长庚安慰姚逢春说:“放心,这一次有我在,宝物一件也丢不了!”

“假如丢了,你肯负全责么?”姚逢春对那长庚没有多大信心。

“当然!只要你们全听我的指挥!保险百无一漏!”

那长庚叮嘱章西希和“长江轮船运输公司”加强连络,轮船到埠之日,要采取几项有效的行动,藉以应付“阴魂不散”的攫夺。

章西希毕恭毕敬,唯唯喏喏,表示他完全乐于听命。

那长庚似乎十分有把握地,向章西希交代完毕之后,又招密码员胡宗周询问密码更改和呼号连络的时间是否已完全改善。

胡宗周自然也是唯命是听,点头如捣蒜的。

以后,那长庚又煞有介事地招荆金铃个别谈话,原来那长庚为对付端木芳,出马的第一个回合便受到挫折;但是他并不灰心,仍认为端木芳是“阴魂不散窃案”中最可疑的人物,他不肯放弃这条线索,因此,他向荆金铃授计。

当那长庚和荆金铃个别谈话之际,章西希却向姚逢春发牢骚,说:

“我是奉命到香江古玩商店来为姚经理服务的,但是今天这间古玩商店的主持人,好像并不是姚经理啦,那长庚是统战局特务站的人,他凭什么连你职权份内,里里外外的事情全盘干涉?现在,这间古玩商店,半爿是由他统战局的人控制之下,这样未来,不乐观哇……”

姚逢春连忙安慰章西希说:“目前我们正在困难之中,需要有人帮忙,假如在这个时候,我们自己人还不互信,共赴患难,那我们的任务,是注定必然失败的了!”

章西希叹息说:“姚经理,你真是个老好人,等到那长庚将你出卖,鹊巢鸠占时,悔之晚矣,我是瞧不过眼才说的!”

倏地,在该天的晚饭时间,长江轮船运输公司有电话打到香港古玩商店来,说是有一批属于他们的货物,刚由广州运达,船刚在码头拢岸!

姚逢春大为惊异,问章西希说:“你不是说要明后天才会到埠么?”

章西希也感意外,说:“别要是搞错了吧?贺尔蒙先生一直向我说,最快也要明天早上才会到埠!为什么今天这时候就到了?”

“这事情,是由你负责的,若出了差误,唯你是问,你还不赶快接洽把事情弄清楚?”

章西希表示恐慌。“我一个人负不了责任,最好通知那长庚,请他去主持提货……”姚逢春也认为有道理,那长庚曾拍过胸脯,只要把全权完全交付给他,他可以负责,所有运到的宝物一件也不丢掉,他立刻找那长庚,那长庚很得意,认为姚逢春低头,就等于是他的成功。

那长庚即问章西希说:“你说第二批宝物要明后天才会到埠,为什么忽然到今晚上就到了?”

章西希摇了摇头,说:“我也搞不清楚,贺尔蒙一直向我说明后天才会到,可是刚才他们又直接通知姚经理……”

那长庚立刻执起电话,拨至“长江轮船运输公司”,找贺总经理说话,可是贺尔蒙外出,一直没有回去,轮船公司里的职员说,贺经理可能是有特别的应酬,到那儿去不知道。

那长庚便向章西希说:“你何不去搞搞清楚?看看是否轮船提早到了?”

章西希双手乱摇,说:“啊,我负不了这个责任!‘阴魂不散’刚来了一封信,宝物运到,他即亲自往取,总部委托‘长江轮船运输公司’运送古物,为什么会被‘阴魂不散’知道的?足见这家伙的手段高强,假如我一个人去负责,万一出了纰漏,为三斗米把脑袋玩掉了,那是太不划算了!我看还是非得请那大哥亲自出马不可!”

章西希愈是表现自己的无能,等于是标榜那长庚的才干,使得那长庚心花怒放。“好吧,我倒真想看看‘阴魂不散’那小子是怎样三头六臂的一个人,假如他真有种亲自去轮船公司提取的话,我会教他死无葬身之地!”那长庚拍了拍肥大的肚皮,先检查自己的枪械,又集合了他的几个得力的爪牙,先部署了一番。“姚经理,你可愿意一起去见识见识?”

姚逢春职责所在,自然非得去走一趟,于是,那长庚召了荆金铃,和两个快枪手,和姚逢春、章西希,分乘两部汽向长江轮船运输公司驶去。

长江轮船运输公司,原是中共拓展海外经济的特务机构,上上下下的员工,差不多都是中共的特务。

那长庚是驻香港负责行动的高级特务人员,轮船公司内很多职员都认识他。

姚逢春出示了电报提单,轮船公司货管部主任丁龙便向他们说:

“轮船刚刚到埠,我正准备到码头去,假如你们的手续齐备,就不必进仓了,你们在码头上就可以提货!”

“能够不进仓最好!”那长庚说。

“我们办事,完全是讲究效率的,要不然,如何为人民服务?何况我们大家都是同志呢!”

于是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乘车驶往西营盘码头。

停泊在码头上的是一艘数百吨级的小型轮船,海关人员刚办完验关手续。

丁龙便带领大家上船去,因为香江古玩商店的货物,是属于机密货物。是藏在轮机房不碍眼的地方,那是一只巨型的木箱,木箱的四围,全贴有密码封条。

姚逢春和那长庚检验封条,封条好好的,丝毫不损,上面印好的密码也符合,证明没有人动过。

既然这样,就不必开箱验货了!因为轮船公司也根本不知道这只木箱之内装着的是什么东西,他们按照“原封”运到,责任就可以交代,姚逢春立刻和货管部主任丁龙办理提货手续。

这是属于特种货物,也是长江轮船运输公司特种任务之一,提取这种货物,手续并不简单,要填许多张的表格,表格上全是代号密码,签字盖章之余,提取人还几乎得验明正身。

好在有那长庚在场,他是统战局的特务长,地头蛇,人事“搞得通”,丁龙特别予以方便。不过单填那些表格,就耗去许多时间,密码一个字都错不得,否则将来谁也负不了责任,姚逢春还是招了密码员胡宗周来填表的,手续齐备之后,货管部主任丁龙说:

“你们可以卸了!你们可是自己把货卸下码头去?还是召码头上的苦力?”

姚逢春把木箱稍微移动了一下,那木箱是够沉重的,自己搬下码头去,谈何容易,那是非得找挑夫不可,可是姚逢春又耽忧着“阴魂不散”的那封信,他已经声明过要亲自来取的,这家伙诡计多端,最好是不让任何外人接触这个箱子,姚逢春便将那长庚引至一旁,低语商量。

那长庚嗤笑说:“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我早已经布置得天衣无缝,密如水桶了,在表面上跟在我们身边的,我们只带了两个保镖,而实际上呢,在整个码头的四周,我布置了有十多名枪手,假如有人敢强来,必死在乱枪之下!”

“真的吗?”姚逢春犹豫着。

那长庚便带姚逢春趋至船边,指点说:“码头旁边看报纸的,那是我们的人,海港大楼窗户上像是在巡更的人,是我的站上最著名的枪手,在那电灯柱下面站着的,也是一个枪手,码头旁边停着的一辆汽车,里面有四个行动俐落的干员,他们负责的是连络工作;旁边的货车,是待会儿运货用的!司机是一个打手,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姚逢春叹息不已,到底,那长庚是搞行动出身的,布置的手法也特别不同。

那长庚又说:“同时,码头上也有规矩,由船上卸货落下码头,除了码头工会的苦力之外,陆地上的脚夫连碰也是不许碰的,否则会引起大风波。为了表现我们的沉着和无惧起见,我们就用码头上的苦力又何妨!”

姚逢春看过了现场上的布置,也感到稍微放心,好在,木箱只要搬出码头,立刻上了汽车,就可以安全了。于是他便请丁龙帮忙,找几个苦力来,替他们把那只木箱卸下船去。

不久,丁龙果然给他们召来四个苦力,把箱子用麻绳缚起,用大竹竿扛起,姚逢春亲自指挥,命章西希、荆金铃、胡宗周,及两个枪手,前前后后,护送那只箱子,由跳板落下码头去。

货车早准备好在码头外面,四个苦力把木箱扛上货车之后,姚逢春付了双倍的工资,把苦力打发走了,他们的行动简直像银行押运金钞一样,有如临大敌之势,那长庚递手打了个暗号。布置在各处“挂桩”的枪手干员,就全“收了兵”,他们鱼贯上了货车,分两行坐,如孝子伴灵般分坐在那只木箱的两旁,司机把车篷盖上扣牢!

那长庚招呼姚逢春进入驾驶室坐落在司机的身畔,他吩咐章西希、胡宗周、荆金铃等分乘三部汽车,伴着货车行驶。

那长庚笑着向姚逢春说:“你看,这样就百无一失了,我们的防范,有如一支待战的机械化部队,假如在这时候‘阴魂不散’要来打歪主意的话,会教他连皮带骨肉渣子都带不回去!”

每过十字路口遇着红灯时,姚逢春的心中就忐忑不安,他惦念着说“阴魂不散”的那封来信,“阴魂不散”说明了要亲自来取,那是怪恐怖的事情,姚逢春担心着就是怕在路途上出毛病,假如抵达国华百货大楼又进入他的古玩商店,他才会感觉到安全一点。

“你那座能通上屋顶的壁炉,可修理好了吗?”那长庚忽然问。

“啊,早把它封塞住了!反正那只是装饰用的,我从不用那炉子生火的!”姚逢春答。

“现在你不用担忧,你要担忧的还是在晚上,或者是‘阴魂不散’会再利用迷魂药,再次把你们店里的员工薰倒,故技重施,把箱子里的宝物再行窃走!”那长庚说。

“啊,只要能回到古玩商店里我就不怕了,我新买了一只西德制银行保险箱,装在经理室内,店门新装了铁闸,店面内装了新型的电眼防盗器!……”

“电眼防盗器?”那长庚觉得这名词十分新鲜。

“对了,这是最新发明的防盗器,在欧美国家,是用它来作防谍用,每两只电眼,成为一对,装设在室内最不显明的地方,两只电眼射出的电流并不接触,假如有来历不明的人踏进了电眼的幅射圈,电眼借用人体的电力传播,警铃立刻会响个不停……”

那长庚立刻说:“假如你们已经被迷药薰迷了,神志不清,警铃对你们又有什么用处?”

“阴魂不散和他的窃贼,不过是利用下九流江湖上的迷魂药,我在每一间房间都装置了通风机,就破了他的法了!”姚逢春说。

那长庚嘉许地说:“你真是大有进步了!”

不久,货车抵达国华百货大楼,车篷重新启开,那长庚的枪手和干员合力把那只沉重的木箱搬下货车,扛进百货大楼的电梯,由电梯升上六楼上去。

当那只木箱扛进入香江古玩商店时,姚逢春吁了口气说:“唉,安全了!”他抹去满额大汗。

那长庚立刻要看姚逢春的电眼布置。他搞了十多年的统战,那新鲜的玩意他还未看到过呢!

姚逢春说:“你的弟兄们辛苦了!请先让他们回家去休息吧!”

自然,姚逢春是不希望有多一个人知道他这间店内有电眼防盗器的设置。同时,他取出两百元的赏金,交给那长庚打发那些参加行动的弟兄。

“可是今晚还得有人替你看更!”那长庚说。

“我有电眼,铁闸,保险库,就不必了!”姚逢春说。

忽的电话的铃声大震,那长庚抢先拾起了电话筒,他立刻听到一阵阴阳怪气的腔调,说:“今天运到的宝物,全部领收了,谢谢,谢谢……”那长庚还没答话,对方很快的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那长庚和“阴魂不散”的直接接触。这还是头一次,他楞了半晌嗤嗤称怪,喃喃地自语说:“唏,这倒难使人相信,刚运到的箱子,我们还没有开箱呢,他就说已经把所有的宝货全收到了……”

姚逢春很着急,忙问:“是谁打来的电话,他说些什么……”

那长庚说:“不必多问了,我们快开箱吧!看看箱子内运到的是些什么东西?”姚逢春仍然不愿意在很多与事无关的人面前开箱,他一定要那长庚把他的那些枪手和干员先打发走,那长庚无可奈何,只有让那些无关的人先回办公处听命。于是,姚逢春小心翼翼地,先关好店面的铁闸门,然后开箱,他亲自动手,开箱的工具是全套的,榔头、钳子、铁鎚全有,那长庚和章西希在旁帮忙,先把封条的印记一一取下,然后拔去钉牢了的铁钉。把木箱拆开了,里面全是黄疏疏的稻草,稻草内护着一只上了锁,又另贴了封条的大铁箱,把铁箱起出来,因为没有钥匙,只好把锁扣拔掉。

姚逢春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道箱子内究竟装着的是什么值钱的宝物,他急切地想看看,那只箱子略略地有点锈了,锁扣拔落后,把箱盖揭开来还很费一点力气。

那长庚帮同姚逢春把箱盖揭开,“拍”的一声,箱盖打开了,怪事了,箱子里哪有什么宝物?里面是满满的一箱烂砖头!姚逢春、那长庚、章西希、胡宗周,连同那几位女职员,一个个全傻了眼。

章西希楞楞地说:“这是宋砖还是明砖?或者是唐代的砖头?”

虽然砖头也是古董,可是用来拓展海外经济、换取外汇的话,可没有专事搜集砖头的古物收藏家。

“这是怎么回事?”姚逢春也搞不清楚。

那长庚心中更是疑惑,由于刚才“阴魂不散”曾打来了电话,说是所有的宝物他全收到了,莫非那些宝物全被他调换走了么?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这只箱子由船上卸货下来开始到现在,他没有离开过半步,尤其在运返国华百货大楼的途中!货车上坐有七八个枪手和干练的行动员,他们都不是死人,就算其中有一个是奸细,其他的人不会是奸细……而且,这几个特别挑选出来的人,几乎都是有资历的,对组织都很有贡献。

姚逢春扒开了几块烂砖头,他看到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歪歪倒的几行字:“姚总经理大鉴:鄙人因不欲国宝流失海外,特奉上砖头一箱,作为交换,敬祈哂纳。端此敬颂财安阴魂不散上X月X日”

姚逢春看完那字条,一个筋斗栽倒地上去,两眼翻白,口吐白沫,浑身像抽筋似地发抖!

“这是脑溢血症,快给他拿药!”章西希说。

荆金铃和胡宗周手忙脚乱,立刻打开姚逢春的抽屉,反正那里面装满了全是治血压高的各种药片,他们抓起来就向姚逢春的嘴巴里塞。一面用水灌,又找花露水、绿油精,等有刺激性的薰药,先把姚逢春救醒了再说。好容易,这位姚总经理算是喘过了一口气,猛叫一声,张开了眼,喃喃地说:“这岂不是完了,又完了,又被‘阴魂不散’偷走啦……”

那长庚百思不解,“阴魂不散”究竟是什么时候,用这些烂砖头把所有的宝物换走了?按照那只木箱由轮船上卸下来,装上货车,一路上送至国华百货大楼,至到开箱时为止,他的爪牙一直把这只箱子看得牢牢的,尤其是在货车上的时候,他的枪手和爪牙仿如孝子守灵般,没理由“阴魂不散”能把箱子内的东西换走!

那么,应该是轮船未到埠之先,那只箱子已经被启开过了……可是那些附有密码的封条,全部保留原状,根本丝毫没有动过,而且他们已经经过签收提货了,轮船公司不会再肯负什么责任!

长江轮船运输公司,也是拓展海外经济的特务机构之一,“阴魂不散”能在轮船上施手脚?这问题更难以使人思虑明白。

那长庚愈想愈是糊涂,他在中共的红旗组织上玩命已经玩了好几十年,自命身手不凡,大大小小的行动案子,不下有数百余案的记录,从没有过会像这样的狼狈,坍台丢人的……

姚逢春指着那长庚责怨说:“那长庚,你拍胸脯担保过,假如宝物丢了一件,你负全责!”

那长庚怎能负责?他的脑袋也只有一个,他的脸色苍白也是尴尬不堪。“我可以证明,这批东西是船未到埠之前就被换包的!由轮船上卸下来,直到现在,我们寸步没有离开过,怎样会被调包,那除非‘阴魂不散’是会玩弄符术的妖怪!”

“我们千辛万苦运来这大箱的烂砖头,叫我们如何交差?”姚逢春说。

“很简单,我们找长江轮船运输公司算帐!”那长庚说。

于是,他俩乘了原车,又驱至西营盘码头,那时候货管部主任丁龙仍在指挥下货,那长庚不管三七二十一,抓着他就说:“运到的一大箱,全是烂砖头,里面的东西全被调换了!”

丁龙并不买帐,说:“这是特种货运,里面装着的是些什么东西我们绝不过问,上面有封条,你们也经过认真的验收,假如说,封条不对,你们可以拒收,我们退返大陆上去,或者是当场启箱搞个明白。现在货物你们已经取走了,至于里面装载的是些什么东西,我们已经不需要再负什么责任,烂砖头也好,垃圾也好,那是你们的事了!”

那长庚勃然大怒。“你们有和歹徒串通的嫌疑,我可以控告你们……”

“手续齐备,我们不在乎什么控告,那站长,你也是在外面混混的人,无需要欺人太甚吧?”

那长庚哑口无言,宝物既然已经丢去,长江轮船运输公司硬不认帐,他们也无可奈何,谁教他们的验收手续已经完全做妥了呢?回返香江古玩商店之后,姚逢春自知责任难逃,有引咎辞职之意,他开始着笔写一封洋洋数万言的辞职书,将经过详情前前后后详细说明,自然这内容也涉及到那长庚了。

那长庚十分恐慌,姚逢春的那封辞呈递回去,他自己丢脑袋不打紧,可还要连累他丢官。

因此,他必须要拦阻姚逢春,逼使他放弃辞职。

“你不想活了吗?这封辞书递回去,你还想活命吗?”那长庚叱斥说。

“这是迟早也瞒不过的事情,迟早会被发觉,倒不如自己引咎请求处分,以免误人误己!……”

“千万使不得,我们还未到绝望阶段,或许我们还有反败为胜的希望!”

那长庚说:“我仍把握着阴魂不散的弱点,就在那女新闻记者的身上,只要他们有关连的,阴魂不散终逃不出我的掌握!”那长庚费尽了许多唇舌,终算把姚逢春说服了,他答应暂时打消辞职,继续努力“奋斗”!

次晨,长江轮船运输公司又有提货通知书送到,香江古玩商店又有一箱货物运到了。

姚逢春觉得很奇怪,昨晚运到的一箱货物,才刚被“阴魂不散”窃走,现在,竟然又有货物运到了?而且在事先,总部竟连一点通知也没有。

姚逢春打电话找到了长江轮船运输公司货管部主任丁龙。

丁龙说:“那只箱子和你们昨天提取的那只箱子一模一样,上面也贴满了封条,我们连动也不敢动!”

姚逢春犹豫不决,他担心着那只箱子里的东西又全变成了烂砖头。

章西希到了店,姚逢春和他商量,章西希急忙双手乱摇,说:“到现在为止,我们最好让那长庚多负责任,否则,将来他把责任完全推还在我们的身上时,可就吃不消!”

姚逢春认为有道理,立刻打电话找那长庚。那长庚的手下说:“那站长在大清晨间,就接得告密电话,追踪‘阴魂不散’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姚逢春命那人保持连络,假如那长庚回来,立刻和他通电话。

差不多到了十一点多钟,那长庚才回到“站上”,原来,那长庚是被人戏弄了,那电话告密者自称是送信的擦鞋童,他说发现了个山东大汉路过,特地追踪,到了铜锣湾的一间酒店,请那长庚立刻去。

那长庚不知内里,带了好几名枪手,追至铜锣湾酒店,那小童说是在酒店内伪装擦皮鞋等候着和他联络,还特别声明,“不见不散!”可是那长庚坐在酒吧内等了好几个钟点,那孩子根本连影子也看不见。

这也只怪那长庚不好,瞒着姚逢春等人,特别和那擦鞋童有密契,希望擦鞋童能帮忙传递消息。

这一来,他被搞惨了,好几个钟点一无所获,那长庚怒火冲天,他来至国华百货大楼的屋隅下,只见那小童仍在马路旁边拉生意呢。

“王八蛋,是不是你刚才打电话给我?”那长庚问。

“我没有打电话,我刚刚才出来做生意,一文钱也没做着呢?”擦鞋童说。

那长庚才知道上当了,戏弄他的,绝对是“阴魂不散”!为什么“阴魂不散”连他的行动也全搞得清清楚楚呢?那长庚和那擦鞋童的密契,几乎连他的爪牙都全瞒着,为什么会给“阴魂不散”利用上,给他开这记玩笑?莫非那擦鞋童也是“阴魂不散”的人?那长庚愈来愈是被弄糊涂了。

这样,“阴魂不散”该是神,而不是人了!

那长庚回返站上,手下人就向他报告,说是香江古玩商店又有货物由大陆上运到了,姚逢春请他马上去。

那长庚不听犹可,一听大惊失色,他调头跨上汽车就指挥司机向国华百货大楼疾驰,进入电梯,升上了楼,那长庚气急败坏的跨进古玩商店的大门,他就嚷着说:“姚逢春,你上当了……上当了……”

姚逢春不解。“我怎样上当了?”

“假如今天有货运到,而你只接获总部的收货通知,那么昨天运到的一批只是假货,‘阴魂不散’运用心战战略,以鱼目混珠之法,先送上一批烂砖头,表示运到的宝物全给他取走了……而事实上呢,总部运出的宝物,到现在才运到呢……”

姚逢春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你问密码员胡宗周就可以知道了,日期不是订得很清楚吗?总部把货物交付托运,直到运达的时间,哪会这样快?最快也要今天才会到呀!”

姚逢春一想,也很有理由,由广州到香港,绝不会当天就能到达,只是他对那长庚的见解仍有怀疑。“那……怎么办呢?——我们快打电话禁止任何人提货……”那长庚说:“来不及了,我们赶快赶到码头上去提货!”

于是,他们一行人匆匆落上电梯,匆匆进入汽车,风掣电驰,赶往西营盘码头去。

长江轮船运输公司的货管部主任丁龙仍在指挥卸货,姚逢春即趋上前,示出提货单,那提货单还是长江轮船运输公司发的。

丁龙的脸色起了一阵诧异。“开什么玩笑?你们刚才不是已经把货物提走了吗?”

“谁把货物提走了?”姚逢春问。

“咦?刚才不是你们三位都在场吗?”丁龙指着章西希说:“章先生,是你办的提货手续,那大哥和姚经理坐在汽车之上,说是你们二位仍在为昨天的事情在生我的气,不想和我说话……”

“胡说八道,由早晨到现在,我和姚经理一直在店里!”章西希说。

章西希说话的态度理直气壮,使丁龙心里暗中有了疙瘩,因为丁龙忽的想起刚才的那位章西希似乎比现在的这位章西希体形要瘦小一些,面貌也好像不完全一模一样……可是事已至此,他不得不一口咬定的确是章西希本人不可。为了证明所说不差起见,丁龙立即出示香江古玩商店的提货签收证明书,说:“你们自己看,这密码是不是你们的,印章、私章,哪一样不符合?”那长庚和姚逢春都呆住了。

因为那提单上所写的全是密码,而这种密码,是他们的总部专为和长江轮船运输公司往来用的,而且上面还盖香江古玩商店的店章和姚逢春私章,这两枚印章,自然是伪刻的,可是刻得完全一模一样,歹徒假如不是取得真印章的模型,怎会刻得这样相像呢?

事实已经证明了,那长庚的想法一点也没错,他们的确是中了“阴魂不散”的鱼目混珠,以假乱真之计,大概总部方面将一批古物交付给长江轮船运输公司托运之先,“阴魂不散”已经知道了,他抢先运出一批烂砖头,引诱了他们的防范和注意力,等到真货运到之际,他抢先捷足先登,就把宝物骗走了……“妈的,‘阴魂不散’在总部里也布有内奸?”那长庚喃喃自语说。

姚逢春却向丁龙咆哮起来:“这些印章是假的!你们被骗了,把我们托运的东西给丢了……”他说时额上青筋暴露,显得手足无措地。

丁龙冷笑了一声,摇手说:“你们别来这一套!昨天你们说货箱里变了烂砖头,今天又说印章是假的,被人冒领了,要知道,密码却是真的,你们的人亲自来领取也是真的,我搞不清楚你们有什么图谋,打算要捣什么鬼?反正我的手续是齐备的,假如你们一定要向上级打官司的话,我只有奉陪了!”

姚逢春气得眼前一黑,几乎仰天倒在地上,幸好那长庚和章西希将他扶着。

“‘阴魂不散’呀,‘阴魂不散’……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老缠着我呢……?”姚逢春呼天抢地地告饶,可是,“阴魂不散”又怎会听得见呢?

姚逢春自香江古玩商店择吉开张以来,没有过一天好日子,自愧能力有不胜荷负之感,于是他把那份辞呈毅然发出去了。在这同时,那长庚也先发制人,以他特务站长的身分,写了一份调查报告书,攻讦姚逢春无能及处理失当,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可是,他俩同时接得密码电报的回文,是熊主委署名发给姚逢春的,副本抄送那长庚。

电文上说:“做生意不可没有姚逢春,干特务那长庚是老手,两人应通力合作,追回失物。”

原来,当冯恭宝和童通回返总部报到时,早就把宝物失窃的情形作了一番详细的报告。熊主委认为这种事情发生得荒唐无稽,正策划有所指示之际,第二次被骗的报告又到,姚逢春和那长庚还互相攻讦。

次日,广九车站运到一口红木棺材,运单上注明是一位印尼华侨,要把他的棺木运回侨居地去和他的老伴一起落土。

冯恭宝和一位姓郝的专员佯充了“孝子贤孙”押运,不用说,那口棺材内装载的全是盗挖古墓的国宝,郝专员是熊主任特别派出来专为调查“阴魂不散”案的。当情报贩子整垮了华南文化供应公司之后,中共的组织曾组合了一个庞大的调查小组,那时郝专员就是小组核案人之一,对案情了解特别有心得,熊主委特别派他来就是这个道理。

郝专员抵站之后,立刻和姚逢春和那长庚分别通了电话。

这批宝物利用这种方式突然运到,使得姚逢春和那长庚都十分吃惊,假如不是郝专员亲自打电话来的话,姚逢春和那长庚根本不会相信。

郝专员说:“你们二位都不必到车站来了,只要替我们找一个可供放一口棺材的仓库,同时,派一个值得相信的人来给我们带路!”

姚逢春和那长庚商量了个老半晌,停那口棺材,用什么地方的仓库是好呢?香江古玩商店自己是没有仓库的,把一口棺材搬进店里来非常的不好看,那长庚的特务站租用了一栋民房,停放棺材的地方是有,可是目标太大,那间屋子,差不多在圈子里混混的,几乎都知道它是中共的特务站,非常的不适合。

长江轮船运输公司多的就是仓库,可是姚逢春和那长庚都认为那地方太不安全。

最后,他们考虑到国华百货大楼地下贮物室,那等于是一间仓库一样,于是,他们找到国华百货公司的总经理,以同志的关系和他商量,可是那位总经理婉言拒绝,他说:“我们在香港倾销大陆土产,着实已经不容易了,在海外,反共的人士比亲共的人士多,我们是处在被仇视的地位之中,你们再看看,由大陆上运出来的是些什么货品!有时候连罐头食品的招牌纸都会贴错,罐头上分明贴上了桃子,打开来会是梅乾菜,现在我们不是整天门可罗雀没有一个顾客上门,上门的就是来找我们晦气的,在这种情形下,抬一口大棺材进我们的百货公司,那成什么名堂?”

姚逢春郑重说:“可是这口棺材内装载的是非常贵重的东西!”

那位总经理仍然摇首:“不管贵重到什么程度,总不能让你们的一口棺材把我的百货公司彻底的毁了!”

谈判没有结果,那长庚是干特务出身的,只有采用高压的手段,找这位总经理的顶头上司说话,加以恐吓说:

“假如你们不肯借用地下仓库的话,将来这口棺材内的货物出了什么差错,唯你们是问!”

那长庚在香港有点臭名,他整别人,没什么办法,可是整自己人呢,却大有办法!因之,很快的国华百货公司的总经理就屈伏了,答应了将地下仓库借给他们用,唯一条件,请他们由后门进仓。

于是,姚逢春和那长庚又得商量,派什么人到火车站去给郝专员带路!

那长庚自然是要派他的爪牙了,姚逢春不放心,可是在他的古玩商店里,只有章西希和胡宗周两人可以信任,决定了要派章西希去。

可是章西希说:“这种责任我担不起,何不请那站长一起去?”

那长庚说:“我的目标太大,容易惹人注意!”

姚逢春说:“这一次你只管放心,是由郝专员亲自押运的,而且那长庚还派两个人暗中保护你,再不致出什么差错!”

“只要不用我负完全责任,要我干什么都行!”

于是,他们还是决定了让章西希到车站去迎接郝专员,并帮忙料理那口棺材自火车上卸下来,运回国华百货大楼的地下仓库!那长庚又发动了他的爪牙给章西希他们作暗中保护。

章西希抵达车站之后,在候车室找到冯恭宝,由冯恭宝引见郝专员。

郝专员其貌不扬,乾乾瘦瘦的,不过用他那双闪烁眼睛,可以料想得到他是个精明干练的老特务。

章西希和郝专员扯关系,因为大家都是“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老同志,关系很容易搞通,一搭上就有点眉目了,假如论关系来说,似乎章西希跟随熊主委的时间较之郝专员更长久。

郝专员笑着说:“熊主委已经说过了,说你是一个精明强干,极端有头脑的人!”章西希连忙谦虚说:“那是熊主委过奖了……”

“但是熊主委又说,姚逢春是个生意人,很多事情搞不懂,可是像你这样聪明的人,怎会干出这么多的糊涂事?”

章西希讶然道:“古玩商品失窃的事件一再发生,与我毫无关系!”

郝专员扳下脸色,说:“防范应该是你的责任!”

章西希摇首道:“要知道,今天香江古玩商店的大权并不在姚逢春的手里……”

“胡说八道,那么谁主持香江古玩商店?”

“那长庚掌握了大权,姚逢春全听他的!”

“嗤!那长庚搞他的特务站,与香江古玩商店何干?姚逢春为什么要全听他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

冯恭宝已召了“红帽子”将棺材自火车货卡上卸了下来,又招来了货运公司的大卡车。

不久,那口棺材便上了卡车,由章西希带路,驶往国华百货大厦的后门,由狭巷进去,那儿早布满了那长庚的枪手,像保护什么似的。

姚逢春和那长庚已恭迎在后门口,请郝专员上六楼去休息。

郝专员有打官腔的习惯,他巡视过香江古玩商店一周之后,来至那座已经堵塞的壁炉之前,啧嘴说:“你们真可谓代表了小资产阶级的奢侈和浪费,怪不得招来这许多的麻烦,常言说,树大招风,组织需要你们,是拓展海外的经济市场,而你们呢;排出了这样豪华的场面,无异给自己暴露身分!怪不得运送的国宝,会接一连二,接二连三地失窃!”

姚逢春暗暗呼唤老天爷,这位郝专员的党龄、资历和他对党的贡献都可以不谈,郝专员是足够得上可以被尊称为“人民英雄”的,因为他是“二万五千里长征”榜上有名的人物,可是他们对大都市还是根本不了解,土腥气未除,就学会了打官腔,什么奢侈、豪华的字眼全给用上。而事实上呢,像香江古玩商店资本雄厚,有货真价实的买卖,躲缩在一百货公司的六楼,已经是说不过去了,就因为它是一个拓展海外经济的特务机构,所以一切从简,那点门面的装潢,只不过是掩饰圈外人的耳目而已,可是郝专员已经认为他们是在招摇了。

在这段时间之中,姚逢春因为两度失掉总部寄交给他的宝物,郝专员是负责调查而来的,所以不论郝专员说什么,他唯有唯话是听。

郝专员又说:“熊主委让我来调查你们当时失窃的详细情形,以你们的见地,我该如何答覆是好!”

姚逢春和那长庚不知道应该如何答覆,他们好像待罪之徒,听由郝专员发落。“那长庚是干特务出身的,会出这样大的差错,令人费解!”郝专员又说:“我们不论做什么工作,都应该随时随地多动脑筋,像章西希这位同志一样,熊主委对他极为欣赏!”

郝专员将姚逢春和那长庚损了个老半晌,忽而却对章西希赞扬起来,颇令人费解。

原来,利用棺木为运输工具的方法,是章西希动脑筋动出来的,他私下给熊主委去了一封信,写了一封别开生面的计划书,熊主委大加赏识,便让郝专员带口信来加以奖励一番。

忽然,姚逢春办事桌上的电话响了,那长庚抬起了电话筒,一听,像是“阴魂不散”的声音。

“请郝专员听电话!”对方说。

那长庚怔了一怔,怎么回事,莫非“阴魂不散”竟知道郝专员抵达了?

“你是谁?”那长庚问。

“‘阴魂不散’!”对方像是十分不乐,阴沉地说:“不必噜苏,叫郝专员说话就是了!”

那长庚抹了一额汗。“专员,你的电话!”

“谁打来的?”郝专员也感到诧异。

“就是那个怪物!”那长庚很担心地说。

郝专员接过话筒,对方即说:

“郝专员,你辛苦了,你们这次的工作做得非常成功,可是不论运到什么东西,那是属于我们国家和人民的宝物,我一定要来取的!特此敬告!随时提防为要!”

郝专员也呆住了,香江古玩商店两度失窃的故事,听来似乎有点荒唐,那有做盗贼的先行打招呼后再偷东西之理?但是真的,打招呼的已经来了,而且还亲自向他说话。

“喂、喂、喂,你是什么人?胡说八道地在说些什么?”郝专员高声呼嚷起来,可是“喀嗒”一声,对方已把电话给挂断了。

姚逢春见郝专员的脸色有异,忙说:“郝专员,是谁打来的电话?”

“‘阴魂不散’!”那长庚代替了郝专员回答。

一听“阴魂不散”的大名,姚逢春立刻魂不附体,他拉开抽屉吞了几片治血压高的药丸。

“莫非‘阴魂不散’又窥觑这口棺材来了?”姚逢春打了个寒噤,颤抖着嗓子说。郝专员打官腔打了个老半天,这时候,若是只被“阴魂不散”一个电话吓傻了,那未免太过窝囊了,无论怎么的,他总要得维持他做专员的架子。

“你们好像十分恐慌,‘阴魂不散’真的有三头六臂不成?”

“最初,我和郝专员有相同的想法,所以两次都吃了大亏!”姚逢春急切地说:“这家伙,真是神秘莫测,别说是我了,连老干特务的那站长对他也束手无策呢!”

那长庚无异遭受到攻讦,他很不乐地说:“姚同志只是没按照我的计划去做!否则百无一失!”

“长江轮船运输公司运到的货物,我就是按照你的计划去做的!”姚逢春加以反驳说。

那长庚恼羞成怒,欲和姚逢春反目。

郝专员摇了摇手,说:“你们这样自相吵闹,有什么意思呢?我们的力量,要团结集合对外,不是对内,现在,‘阴魂不散’要来取这口棺材,我们应该力量一致,对付这个怪物!”

那长庚说:“我敢吹牛皮,这口棺木,现在安置在国华百货大厦的地下仓库里,假如说,郝专员肯保证,这口棺材由起运地点迄今,一直没有开过封,我肯以头颅作担保,假如‘阴魂不散’敢来夺宝的话,我就地取材,用那口棺材给他作为葬身之地!”

郝专员加以称赞说:“对!我们做任何事情,千万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阴魂不散’不会是个用符咒的妖怪,他和我们一样,同样,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的常人,我们愈是怕他,对他愈是有利,不如和他作一次殊死之斗,将他一举击败!”

那长庚鼓掌说:“郝专员真不愧是我们的导师!”

郝专员被捧,非常得意。

姚逢春却说:“郝专员,请问棺材内装载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呢?我负责售货,但连货物的内容也搞不清楚!”

郝专员说:“棺材里面还是一口棺材,不过,里面的一口棺材是黄金铸制的,那是万历皇的宠妃所睡的陵寝,我运到的是三分之一,足有三百多斤重,上面雕塑有古典艺术的龙凤,名贵非凡,我倒要看看阴魂不散如何把它取走呢!陵寝之内,还是部份珠翠饰物,不过,那些东西虽同样是古董,可是已经腐锈不大值钱了!”

姚逢春抚着秃头,说:“这批古物,运抵香港,‘阴魂不散’怎会知道的?”

“这情形和你们两度失窃是相同的一种方式吗?”郝专员说。

姚逢春尴尬地点了点头。

“这一次不同了,‘阴魂不散’不会这样容易得手的!”郝专员说,于是,他要去看看那口棺材的防卫情形了!

由姚逢春带路,他和那长庚两人一前一后拥护了郝专员进入电梯,由电梯直降进百货大楼的地下贮物室。那儿的面积并不小,足有半间百货大楼那么大,各类的杂货陈集,堆积得十分凌乱。这时候那间贮物室好像已不再属于百货大楼的了,由电梯间至通道,全布满了那长庚的枪手,贮物室有一扇坚固的铁闸门,扣上了一把俄制的巨型大锁,室内还锁着三个人,那就是章西希、冯恭宝和荆金铃,他们仿如帝皇时代陪葬的宫人一样,锁在室内陪伴那口大棺材,这种布置,该可说是天衣无缝,水泄不通了!

可是郝专员却咒骂起来了,“妈的!怪不得‘阴魂不散’知道我们有古物运到了,你们的做法,好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分明告诉了别人,贮物室内锁着的正是他们所需要的东西!”

那长庚说:“姚经理已经有过两次失窃的经验,假如不严加防范,恐怕会出第三次差错!”

郝专员怒目圆睁,说:“你们这些糊涂蛋,‘阴魂不散’行窃,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吗?”

姚逢春答:“我们第二次失窃,就是在白天里连箱带物被骗走的!”

“那是你自己不用脑筋!自己糊涂!”

姚逢春和那长庚被骂,也只好自己认命,谁教他曾两度失算呢?铁闸门打开了,冯恭宝、章西希、荆金铃三人毕恭毕敬站在门前,恭迎郝专员进内视察。

那口棺材仍在,四平八稳停在贮物室的中央,郝专员踱着方步,绕着贮物室走了一转,他很注意,装在室顶墙壁上的几扇通风窗,好在那些通风窗已经都装有防盗铁栅柱,这是上一次四楼的贮物室被阴魂不散橇开窗框后,“亡羊补牢”之举,现在算是派上了用场,又通向电梯升降的空隙处,不致于被贼人利用当进出口道,因之,他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把室外的人遣走,留三个人在室外,三个人留在室内,就什么也够了,看管一夜,明天我就出货!”郝专员吩咐说。

姚逢春唯唯诺诺,可是支唔了半晌,几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鼓足了勇气,结结巴巴地说:“我曾上了‘阴魂不散’的一个大当,一箱宝物运到,打开来里面全是烂砖头……”

郝专员说:“你的意思,是希望我把棺木打开看看!可知道,我由北京动身,到现在,寸步未离过这口棺木呢!”

“我们同样的在事先都有最安全和最信任的想法!”姚逢春说。

郝专员呆了片刻,忽而说:“好的,那么我们开棺!”

开棺的工具早置在贮物室之中,由郝专员亲自指挥他们动手,先去掉棺盖封口的红泥,撬拔棺材钉,去掉嵌木,于是,那口棺材的盖板便哗啦啦地揭开了。

棺材的里面,蒙了一床厚厚的锦被,揭开来,吓,琳琅满目……

果然,那口棺材之内装载着的仍是一段棺椁,那是万历皇宠妃的金棺,是纯金铸制的,上面雕塑有我国的古典艺术,龙和凤,松和鹤,在那些古典图案之上,还镶嵌了若干名贵的珠宝玉石,若对考古家而言,那绝对是无价之宝,但若以表面上的价值来论断,黄金不过数百斤重,以市价论值实在有限。

说实在的,它仅是整口棺材的三分之一,而且连棺盖都算在外,论斤论两,都值不了什么钱,棺底堆叠了大批的棉花,其中仅是些残破朽锈的古瓶,玩物及妇女的饰物,塞得满满的,只有一件雕工非常精美的玉观音,较为出色!……

郝专员趾高气扬地说:“看,由我亲自出马押运,哪能会出什么差错?所有的东西,全在这里,一件也没给少掉!也没变成烂砖头!”

那长庚和姚逢春只好听由他吹牛,事实俱在,棺材内装载着的东西,的确是一件也没丢。

问题只是在“阴魂不散”已经有电话来过了,要亲自把这些东西取走。

那长庚和姚逢春早失掉了信心,不知道如何防卫这些宝物是好。

“这些东西,我们可要把它搬上六楼?现在我的古玩商店里装置有电眼防盗器!”姚逢春建议说。

“何谓电眼防盗器?”郝专员问。

“任何盗贼,只要跨进电眼网内,电铃会大响特响,贼人绝对逃不了!”

“假如在事先,贼人把电铃摘去,你又如何?”

“这个……”姚逢春因为不是干特务出身的,所以被他问糊涂了。

“我倒希望留在这里,和‘阴魂不散’见见面,当面和他较量一番!”郝专员说。

“但是这些宝物,万一丢掉……”

“那是我的责任,与你们无关!”郝专员说:“你们能丢人,我可丢不起人!”于是,事情就决定了,郝专员自告奋勇要留在贮物室内看守宝物,因为他很欣赏章西希,所以让章西希和冯恭宝留下陪伴。

那长庚是驻香港的特务站长,郝专员没给他安排,认为是很失面子的事情,他自动地要留在贮物室内。

在郝专员的计划中,贮物室内只要有三个人就行了,那长庚要自动留下,那便成了四个人了。

姚逢春给郝专员的洗尘宴也设在贮物室内,饭后,大家闲坐着无聊,冯恭宝拿了一副扑克牌,在玩“过关斩将”。

章西希说:“我们四个人,何不来‘打百分’?”

那长庚不敢表示意见,因为他们是看守宝物留在贮物室内的,万一“阴魂不散”真来光顾,该怎么办?

郝专员却说:“打百分没有什么意思,干脆‘沙蟹’一番,不要打得太大,十元为一底大家玩玩!”

章西希立刻赞成。本来,“前进份子”是绝对禁止赌博的,不过那全是表面功夫,实际上这几个家伙全是赌鬼!好在有郝专员领头,大家露出本来面目,就无所谓了。郝专员主张玩牌的理由,也加以说明,是藉以提高士气,还可以利用那口棺材为牌桌,在棺材头上“沙蟹”一番。

郝专员和冯恭宝的赌术都十分高明,偷、欺、诈、钓、带做工,赌“沙蟹”的功夫他们全有了,那长庚是属“冲动派”,逢大必打,逢小必冲,这种打法完全靠手风,手气不佳,输得机会较多。

章西希却是小儿科的打法,是“无屎不登坑”,“登了坑”必定底牌有苗头,赌“沙蟹”就是讲究赌一张底牌,章西希的打法,等于是明打,输钱的机会不多,可是赢钱的机会却也特别少。

几个回合下地,郝专员成了大赢家,嬉笑颜开,愈打愈起劲,章西希的一副牌是顶头三只“皮蛋”,遇着郝专员顶头三只“钩钩”!章西希以为吃稳了,买第四张牌时他“沙蟹”,郝专员不服输,跟进,发出最后一张牌,章西希又买中了一对,那是“FULL HOUSE”了,那还不赢定了么,他双手去捞钱。

郝专员说:“慢着!”他把牌摊开来说:“你自己看看!”

妈的,那是四条钩!

“啊哟,刺激,刺激!”章西希叫苦不迭。

郝专员大笑,说:“牌是你自己发的,怨不了别人!”

章西希搔着头皮:“人家说,情场得意,赌场必失意,我毫无得意的地方,到香港来之后,连女人都没有碰过!”

那长庚挖苦他说:“你没碰过女人,一定碰过尼姑了!”

又是一副牌,章西希买嵌“皮蛋”是“大顺子”,那长庚和冯恭宝同样是买“A蛋两头顺”,由“冲动派”的那长庚扔了“沙蟹”,章西希和冯恭宝全跟进了。由章西希发牌,发出最后一张牌了,赫,妙得很,冯恭宝掉进“皮蛋”一只,那长庚掉进“皮蛋”一只,章西希却买进“烂污八”一只。

摊牌后,由冯恭宝和那长庚平均分钱。

章西希把牌一扔,高声怪叫起来:“妈的,花了百多元,想买一只‘皮蛋’都买不到!”

郝专员又挖苦他说:“你只要拿十块钱到杂货店去买皮蛋,可以买一大堆!”

“唉,刺激,刺激!”章西希说:“牌是很刺激,能有一点酒喝喝,就更过瘾。”

“对,喝一点酒,大家提提神也好!”郝专员应和说。

“我到外面去买去!”章西希说。

“何必到外面去买?开门关门都麻烦,这贮物室内多的就是土产美酒,高粱茅台全有!”那长庚说。

“对,让我去找,还弄两箱罐头食品做小菜!”冯恭宝说。

冯恭宝说着,很快地就到堆着货的部门去找出来一箱贵州茅台,还有咸火腿等罐头。

大概午夜三点多钟,姚逢春忽来敲门,郝专员让他们将牌和钞票收起,仍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神态。

铁门启开,姚逢春进入室内,神色非常紧张地说:“我们的屋顶上发现两个来路不明的人,他们用‘投石问路’的方法,自经理室的窗户扔进了小石头……”

郝专员即问:“你们可有追上屋顶去?”

“有的……”姚逢春抹着额上的汗珠说:“我和胡宗周持枪追上屋顶去,只见两条黑影在瓦背上仓惶遁走,我们踏遍了整个屋顶,遍查无着,不知道他们是由那儿遁走的!后来,我们回返古玩商店,发现大门上夹着这么的一张字条……”他将手中拿着的字条展开,递到郝专员的眼前。

郝专员一看,只见上面歪歪倒倒地写着几个字:“得访不遇,怅甚,阴魂不散启”。

“哈,这证明阴魂不散已经来过了!”郝专员哈哈大笑起来。

“可不是吗,他非但来过,而且还留了字条!”姚逢春说。

郝专员打官腔说:“字条上已经写得很明白,他来了又已经走了,而且是一无所获的走了的!”

姚逢春说:“可是我耽忧他可能是故意声东击西,‘阴魂不散’既然对这口棺材发生了兴趣,他不到手是不会干休的……”

郝专员摇了摇手:“放心,我们这里防守得坚如铁桶,假如‘阴魂不散’一定要来的话,那是他自寻死路,我不会让他活着回去的!”

“你真有把握么?”姚逢春非常不放心。

“当然有把握,你只要回去看牢你的商店就行了!”

姚逢春无异是被郝专员下了逐客令,他怏怏地退出了地下贮物室,回六楼他的古玩商店去,郝专员他们重新关上了铁闸门,继续在棺材头上赌他们的。

“沙蟹”这门赌博,不论是多少钱一底,因为赢了钱不能够向袋里收,输家要添本,桌面上也就愈赌愈大,郝专员的手风一直很顺,置在面前的钞票愈堆愈高,乐不可支。

冯恭宝稍有斩获,那长庚略败,章西希是脱底,又脱底,由十元添注,添至五十元,几个回合,身上携有的几百元现钞全搞光了,为了继续作战,用纸条签字写了欠单,五十的一百的,字条“满场飞”。

“妈的,手气真坏极了,莫非今天真的碰见了尼姑?”章西希不时发牢骚。

在这种场合,只要有人输钱,总归有人大乐的。


姚逢春在“香江古玩商店”内整夜没有合过眼,虽然,郝专员说过,那口棺材若发生什么意外,与他无关,郝专员自己完全负责,可是姚逢春忠于他的“组织”,那些宝物,是“组织”的财产,他已经丢掉两批了,这第三批无论怎样也不能够让它失窃。所以在天亮之后,姚逢春即乘自动电梯落至地下间的贮物室,那长庚派下的三名枪手,已经在通道上打瞌睡了,姚逢春来到贮物室的铁闸门前拍门。拍了个老半晌,把守在通道上的三个弟兄全惊醒了,室内连一点反应也没有,姚逢春知情况有异,急忙向保管钥匙的枪手索取了钥匙,启开了铁闸门,探首往内一看,姚逢春几乎昏倒。

原来章西希、冯恭宝、那长庚手足全被捆绑躺在那口棺材之旁,口中还塞了布物,唯独郝专员失踪不见,扑克牌和钞票,洒得满地皆是。

“啊!这是怎么回事?”姚逢春毛骨悚然,失魂落魄,张皇失措地奔进了贮物室,“又出纰漏,大家快来帮忙……”他边叫嚷着说。

驻守在贮物室门口外面的三个枪手听得姚逢春的怪嚷,争先恐后冲进了贮物室。乖乖,他们的那站长、冯恭宝和章西希,活像三只放在屠宰场内待宰的猪猡,手脚俱被捆绑,嘴巴上还塞了布物用布带紧扎着……那水泥地上洒遍了扑克牌和大小钞票,还有酒瓶罐头等物,那三个枪手非常诧异,他们驻守在室门外,对室内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竟连一点声息都没有听见。

这时候需要急切为他们松绑,可是松绑也没有用处,他们三个像烂醉如泥的醉汉,也像注射了麻醉剂等候动大手术的病人,一个个都只能算是有呼吸的死人而已。

“可能着了什么迷魂药剂……”一个枪手说。

“姚总经理,看!”另一个枪手忽然指着接近天花板的通风窗,说:“歹徒是由那儿下来的!”

姚逢春抬头看上去,那扇通风窗,只是尺多高,三尺来宽的一只长方形的小洞,嵌窗中有四支寸来口径的铁栅枝,那自是防盗用的,可是那些铁栅枝早锯断了,变成了一个缺口……贼人是由那上面进室的。

通风窗是朝着电梯升降轨道上开的,所设的位置不算高,也不算矮,能由那窗潜入贮物室的人必然要有些许功夫,同时,以那铁栅枝的缺口估计,进入室内的歹徒,身段必然十分小巧。

姚逢春在贮物室内一直嗅到一种古怪的味道,那气味仿如香江古玩商店第一次失窃所发现的气味完全一样,莫非歹徒又再次用了鸡鸣返魂香?

姚逢春召胡宗周取来药包,用最刺激性的药物企图救醒这三个在昏迷状态之中的可怜虫。

忽而,胡宗周向姚经理说:“这室中应该是有四个人的,为什么郝专员不见了?”姚逢春说:“也许郝专员被他们绑票走了?……”

“绑票?他们由什么地方出去呢?由那扇通风窗吗?”一个枪手抢着辩论。

“现在郝专员失踪与否都无关重要了,最要紧的是我们要看看这棺材内放置着的宝物有没有被窃……”姚逢春说。

那口棺木,是檀木制的,非常笨重,姚逢春一个人没有办法把棺盖揭开,那三个自命孔武有力的枪手立刻自动上前帮忙。

哗啦啦棺盖揭开了,棺材内躺着一个人,脸色铁青,两眼翻白,口吐白沫,他并非僵尸,而是姚逢春以为失踪被绑架的郝专员……棺材内所载的宝物早已被搬一空了。

蓦地,郝专员在棺材内呼啦啦的一声怪叫,竟张口喃喃说话了:“哈哈,同花大顺,你们全吃瘪了吧!”

“妈的,还在赌呢,所有的东西全给人偷走了,自己躺在棺材里还不知道!”姚逢春咒骂起来。

“轮到章西希发牌了……”郝专员仍在发着呓语。

“大家帮忙把他抬出来吧!”姚逢春哭笑不得,吩咐那些枪手,帮同把郝专员自棺材内扛出来,又说:“你们的那站长还说过,要用这口棺木为‘阴魂不散’的葬身之地,不想到郝专员先躺进去了!”

那些枪手们七手八脚把郝专员自棺内搬出来,干脆连同那长庚、章西希和冯恭宝四个人一起送上六楼,到古玩商店内设法给他们施救。

姚逢春欲查看贼人是怎样把宝物运走的,可是他毫无侦探常识,连半点蛛丝马迹也看不出来。

胡宗周偷偷地向姚逢春说:“可能昨夜贼人投石问路之后,是你把他引进地下的贮物室去的,他们事先并不知道宝物收藏在什么地方呢?”

“放你的狗臭屁,别胡说八道……”姚逢春为责任问题,立刻加以申斥。

由于郝专员身体不佳,曾患过肺痨、胃出血、肾亏、和糖尿病诸症,所着的迷魂药也特别的深,所以章西希、那长庚和冯恭宝全醒了,他还没有醒,而且不时还在发呓语,念念有词的还是他认为得意的几副牌。

姚逢春怕出差错,找医生来给他注射了强心针和兴奋剂。好不容易,郝专员算是悠悠醒转了,他张开眼,看看左右的环境,觉得有点不大对劲:“怎么回事?可是出了什么毛病吗?……我们怎么到这里来了?……我们的牌呢?……不是,我是说……那口棺材呢?……”

姚逢春很不客气地将他们被迷昏在地,三个人被捆绑,一个人躺在棺材里的狼狈情形,一五一十说出来。“我早告诉你,‘阴魂不散’是个不好惹的人物,你不相信,第三批宝物,又全部失窃啦……”

这时候,章西希、那长庚、冯恭宝三人互相推避责任。“我早说过不要打牌,不要打牌的,就是你们起哄的,为了要讨好郝专员,现在又出丑啦!”那长庚埋怨说。

冯恭宝不乐,反驳说:“那站长,不要脸上贴金!第一个赞成赌‘沙蟹’的是你……”

“混帐二百五,牌是你带到地下贮物室去的,你分明在诱惑我们赌钱!”那长庚咆哮说。

“你们二位有什么好吵的?事情已经出了,每个人都有责任!”章西希说。

郝专员也认为章西希说得有理,即摇手吩咐他们说:“现在争吵也没有用处,事情既然发生了,我们应该采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方式!”

姚逢春似感到十分失望,一连三次了,由大陆上运到的古物,全被“阴魂不散”窃走。“阴魂不散”做事,好像毫不费气力,那长庚号称纵横谍海数十年的老特务,竟然束手无策。照说郝专员也应该是个精明干练的老间谍,他还到莫斯科去镀过金,所以特别被组织器重,为熊主委赏识,所以特委派他来处理这件奇异的窃盗案子,不想到郝专员虚有其名,非但庸懦无能,而且还是个违反组织诫约的赌徒!姚逢春长吁短叹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忽而,郝专员向姚逢春吩咐说。“一点小挫折不要唉声叹气的,据我的判断,‘阴魂不散’虽然把宝物窃走了,但在暂时还没有把宝物运出国华百货大楼之外去,那些失窃的宝物,可能仍留在这座大厦之内。自然,在这座大厦之内,‘阴魂不散’必然是有内应的,两个夜行人出现在屋顶的瓦背上,忽然失踪,贮物室的通风窗是设在电梯升降的通道上,铁条被锯断了,被他们利用了作为盗窃的进出口道,这证明了在屋顶的瓦背,可能有特别的机关可以通入电梯的升降通道,两个夜行人在瓦背上失踪,就是进入了电梯的升降通道鹄候行窃……唔,对了,姚逢春,你们给他做了引导,带领他们到地下室,这就指明了这次运到的宝物的藏在处……”

姚逢春大惊失色,急得双手乱摇,郝专员扳下了脸孔叱斥说:

“现在不必声辩了!快派人分头去侦查吧,就按照我所指的各点,屋顶瓦背,电梯升降通道,整栋大楼可供贼人收藏宝物的地方!”

姚逢春不敢抗辩,只有按照郝专员吩咐,派人分头去侦查整栋的大楼。

郝专员指示,他们分作为三组,一组由章西希领队,一组由冯恭宝领队,另一组由荆金铃带领两个“娘子军”出发,“香江古玩商店”内一个人也不给闲着。

那长庚见郝专员没派他的差事,有点坐立不安。“郝专员,我可以替你做点什么事呢?”

“现在你的站上有多少人可供差使?”郝专员问。

“枪手有十名,行动员二十名,那是暗杀团的基本组织,另外外围组织连线民一起,约可动员六七十人左右!”那长庚答。

郝专员点了点头,正色说:“不!我只要基本的行动员,要他们全体集合听令,今天我要活捉‘阴魂不散’!”专员夸下这个大口,使得那长庚和姚逢春怔怔地面面相觑。

郝专员蓦地哈哈大笑:“‘阴魂不散’真不愧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可是他却上了我一个大当啦!”他说着,解开了行李包,取出一只状如手提收音机似的机器。

“这是什么东西?”那长庚和姚逢春全未见识过,讳莫如深地问。

郝专员故作神秘地说:“这是最新式的俄制‘电子辐射反应器’!”他说着,将那机器的钮制打开,只见上面有盏绿色的小灯泡亮了,一闪一闪的,发出电波的声响,有几只计算什么东西的仪器表在不断地转动。

“这是干什么用的?”那长庚很感兴趣地问。

郝专员再度哈哈大笑,很得意地说:“所以我说‘阴魂不散’上了我的大当,现在,这仪器正在指示我该如何去抓‘阴魂不散’,把他和他的爪牙一网成擒呢!”那长庚和姚逢春仍然不懂,怔怔地呆在那里。郝专员便说:“事情十分简单,我在那些运送到的古玩内,暗中装置‘电导反应器’在内,那‘电导反应器’和我这付仪器是会互相呼应的,这仪器会指示我‘电导反应器’的所在地,这不就等于指出‘阴魂不散’的所在地了吗?”

姚逢春拍案惊奇,想不到郝专员是故装糊涂,原来他有着诡计在内呢!真不愧为老特务!他自咎孟浪,几乎错怪了郝专员。“那么你是故意让‘阴魂不散’把宝物窃走的了?”他问。

“可不是吗?现在‘阴魂不散’休想逃出我的掌握了!”郝专员洋洋自得地说:“我知道‘阴魂不散’是必定会到的,而且不择手段,一定要把宝物取走。”

那长庚自感惭愧,郝专员和“阴魂不散”斗智,他一直被蒙在鼓里,自己平日总觉得积数十年的特务经验,无论才智、胆识、计谋均是高人一等的,至今方知不但斗不过“阴魂不散”,与郝专员比起来,更是小巫见大巫差得远呢;郝专员确不愧是高阶层的同志,确有过人之处!

郝专员仔细注视那“电子辐射反应仪器”,电波时强时弱,一只仪器表的红针老指向“北西北”方向,经纬度很明显的,他转向那长庚道:“那站长,快集合你的干员,我们立刻动程,有这部仪器的指引,可以教‘阴魂不散’插翅难逃!”

“我的人已有部份侦查国华百货大厦去了!”那长庚说。

“事实非常明显!我们内部有内奸,昨晚上参与工作的人,们一个也不用,另外召集其他的人吧!”郝专员吩咐说。

那长庚立刻摇了电话,集合了十余名干练的行动员在站上等候着。

十分钟后,郝专员、那长庚、姚逢春走出了“国华百货大楼”,乘上汽车,直达那长庚的特务站。那儿不过是一间普通的民房,看不出它是有政治性的恐怖机构,那长庚的干员散在马路四周等候着,预备了三部轿车,郝专员没宣布行动的地点,他持着“电子辐射反应器”在前领路,三部汽车,向西北西经纬度疾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