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捅了这个大娄子之前,我从来都不相信什么“祸福无门,唯人自招”这类老掉牙的格言。现在,我信了。

现在,我相信所有的警句格言了。我相信“骄傲使人失败”,相信“有其父必有其子”,相信“祸不单行”,相信“发亮的东西不一定都是金子”,也相信“纸包不住火”。伙计,只要你说得出来的,什么我都信。

我本想说这一切都起因于我的慷慨之举,但其实又不是那么回事儿。与其说是慷慨之举,倒不如说是愚蠢之举……求救的呐喊……可能更像是根举起的中指。管它的,总之就是我命运不济,我还是存在着点儿侥幸心理,希望能逃脱处罚,但是我也多多少少料到可能会被炒鱿鱼。我得说,现在再回头想想当初是怎么开始这场闹剧的,我不得不惊叹自己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帽!我并不打算否认自己是自作自受,不过我还真没料到这个结果——话说回来,谁又能料得到这档子破事儿呢?

我只不过是冒充企业活动部的副总,给承办过所有怀亚特电信公司聚会的那家顶级宴会承办商打了几个电话。我让他们照着上个礼拜为“年度最佳销售奖”而举行的那次聚会的规模,再搞一次带劲儿的狂欢(当然,我压根就不知道那有多奢侈)。我给了他们支付密码,并允许他们事先调动资金。整件事儿就是这么简单。“华食盛宴”的老板跟我说,他还从来没在哪家公司的码头上筹办过聚会,他说从场地布置来说,这实在是个极大的“挑战”。但是,我确信他绝不会拒绝怀亚特电信的巨额支票。

不知怎的,我甚至怀疑“华食盛宴”也从来没为哪个副工头承办过退休聚会。

我想这正是让尼古拉斯·怀亚特抓狂的真正原因。花钱给琼斯——一个码头搬运工——办退休聚会,老天!这简直是违反了自然法则!如果我拿这笔钱去付了法拉利360敞篷车的定金,怀亚特或许还可以理解——他也许会把我的贪婪视为我们之间的共性,就好像贪杯和喜欢“娘们儿”(他总这么称呼女人)一样。

要是我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我还会这么干吗?该死的,决不会!

不过,我还是得说,真过瘾!因为我知道,支付琼斯聚会的那笔钱是从CEO和他的高级副总裁们的“度假”专用款里拨出来的。那笔款子是用来给他们提供各种福利的,其中包括尽情享受圣巴泰勒米的瓜纳哈尼岛上的宜人风光。

而且我也很乐意看到码头工们终于尝到了高层们的滋润生活。对大多数这样的工人和他们的老婆来说,在红龙虾餐厅吃上一顿虾宴,或者在澳拜客牛排店享用一份烤乳猪排,就已经是件很值得夸耀的事儿了。聚会上有些稀奇古怪的佳肴,如奥西特拉鱼子酱和普罗旺斯小牛里脊,他们甚至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大快朵颐地用面包裹牛肉片、羊排,就着意大利小方饺享用烤龙虾。那些冰雕在聚会上引起了轰动。唐培里侬顶级香槟消耗得很快,不过还是比不上百威(这些酒我可是没点错,以前,每当周五下午我在码头上抽烟晃悠时,总会有某个人,通常是琼斯或者工头吉米·康诺利,拎过一箱冷饮来庆祝又一个礼拜的结束)。

琼斯看上去饱经风霜,总是显得很卑怯,但人们往往一眼就会喜欢上他。今晚,他一直容光焕发。他四十二岁的老婆埃丝特,起先看起来很冷淡,但结果证明她的舞跳得棒极了。我请了一个很好的牙买加瑞格舞蹈团来表演,每个人都跳了起来,包括那些你绝没料到会跳舞的人!

这当然是发生在科技大崩盘之后。眼下所有的公司都在裁员,“节俭政策”也纷纷出台——这意味着连喝杯咖啡都得你自己掏钱,休息室也没了免费的可乐等等——都是些诸如此类的规定。某个周五,琼斯就这么给炒了,公司让他在人力资源部填了几个小时的表格,然后就把他轰回家,去度他的后半生了。没有欢送会,所有的东西都给“节俭”掉了。与此同时,怀亚特电信的人事高层们却正在计划乘坐豪华的“利尔”喷气式飞机前往圣巴特,在他们的私人度假别墅中和老婆或者女友翻云覆雨,往他们腰间的肥膘上抹椰子油,一边享用番木瓜和蜂雀舌这样极其奢侈的自助早餐,一边道貌岸然地讨论公司的节俭政策。琼斯和他的伙计们并没有刨根问底地询问谁会给这次聚会买单,只有我为自己的“侠义之举”暗暗地感到一种莫名的畅快。

直到大约凌晨一点半,电吉他的乐声、几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年轻人的尖叫引起了一个保安的好奇。这是个新来的家伙(眼下保安的工资少得可怜,人员更替很频繁),他不认识我们,也没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网开一面。

这小子三十岁左右,矮矮胖胖,满脸横肉恁自红光闪闪。他手中握着部对讲机——那架势还真像是握着把格洛克手枪,吼道:“搞什么鬼?”

那一刻,我就明白,我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