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户外的装备不太熟悉,这些主要由欧阳来处理。例如帐篷、背包、坐标仪、睡袋、炊具、备用粮食、刀、小急救箱之类,欧阳准备了一堆。

有欧阳在,我省心多了。我只顾着把短刀用欧阳拿来的贴身软背包装好,用硬纸卡片记下木牌上的坐标以备不时之需,并把木牌、假手机、圆盘这几样重要的东西和短刀放在了一起。坐标仪我担心会随时用到,就随着其他东西放在我身上的大包里。欧阳又给我们准备了“假枪”,万一遇上什么强悍的对手,兴许能救命用。我和欧阳本来想把计划做得周全一点,但一时也不知道从哪儿下手。我除了猫在电脑前查内蒙古那边的各种资料,就是和他闲扯。偶尔会在网上和“花瓶”闲聊一会儿,以缓解近日来高度紧张的心理状态。

夜色铺展开来,我们坐着包爷那豪华的大悍马上路了。

我们出发时是晚上9点左右,第二天清晨5点多就到了指定地点——欧阳在锡林郭勒的朋友家楼下。因为事先没有电话约定具体时间,到那儿后,欧阳硬是打电话把那哥们儿从被窝里叫了起来。我们上楼时,那哥们儿的媳妇还没起床。赶了一夜路,因为轮班开车倒都不至于太困,但一路上谁也没吃干粮,肚子应该都有些饿了。那哥们儿去卧室把他媳妇揪起来,让我们大吃了一顿手扒肉,我又喝了两大碗马奶酒。我们几个只有郑纲不喝酒,说是沾酒就醉,因为不太熟识,也不好硬劝。虽然今天我们只是想去探探路子,但为了避人耳目,还是要等到晚上再出发比较安全。大伙儿大致计算了下车程,在那哥们儿家逗留了多半天,之后才继续赶路。

我们要找的地方,应该在锡林郭勒盟行政区域内的正镶白旗附近。

从那哥们儿家楼上下来,我们正准备上路,可包爷这车说什么也打不着火。油箱里的油来前加得满满的,估计是哪个小部件出了毛病。后来想起这事,总觉得是附着在“天脐”上的匈奴王密咒给予我们的警示。在这么个地方,悍马零件一时半会儿肯定是配不到了。我心里大为郁闷,早知道这样,干脆让欧阳开着他那个破越野了。

无奈之下,我们只能让欧阳的哥们儿临时借了辆小车先送我们到正镶白旗,帮我们安排好了招待所后,再开着车返回家跪搓衣板去。那哥们儿临走还不忘提醒我们:“你们玩归玩,可别乱逛,据几个酒友说正镶白旗再偏南方向有一块天然草场,之前来过一些外国人,乔装成来旅游的,但都开着大车,一看也太不像。据当地人说,活着回去的不到一半,另一半都不知道死在哪儿了。”我一听有些好奇,问他具体位置在哪儿,他却不好意思地挠头说他也不清楚,只是喝酒打屁时闲扯的谈资罢了。

出发前我简单了解过,这正镶白旗历史悠久,早在氏族公社时期就是游牧部落活动的地区。它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这地方挺神秘,有历史的地方都神秘。

到招待所后,我们暂时安顿了下来。

我把地图摊开,又把那个地理坐标指示仪器拿出来,确定了此时所在的具体位置。之后,我量了一下距离目的地的大概长度,按照地图比例尺计算,目的地离我们现在的径直距离怎么也有100千米左右。这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用什么交通工具,着实有点棘手。欧阳的那哥们儿也走了,就算没走,他也是人生地不熟,因为之前他是在北京办假证的,去年认识了这里的一个女人,才在这里暂时安定了下来。说实话,身处异地,又是富有诸多神秘传说的异地,我的心一直悬着。要是在荒郊野外过夜,再遇上什么野狼啊、异域怪物啊之类的,我们这些小命岂不是难保了?刚进招待所的时候,我留意到吧台上立着“24小时低价导游”的牌子,雇一个导游领着我们过去,应该能省不少力。

他们几个在屋子里检查装备,我噔噔噔下楼去找导游,边走边摸了摸背在衣服里面的小背包,临出门前欧阳就叮嘱过我,这东西随时都要带在身上。

我到前台花了100块钱雇了一个当地的土导游,又被前台的胖女人要了20块钱的“介绍费”。胖女人让我在一旁等一会儿,她粗声大气地打了一个电话。不消五分钟,就见一个穿着蒙古族服饰的中年小个子男人走了进来。胖女人抓了块奶酪扔在嘴里,用鼻孔喷出:“就是他了。”我打量了一下,看样子是个老实人,属于那种当地常住百姓为了谋生计赚外快的类型。彼此招呼后,我把他叫到一旁,借口说我们一个伙伴的前妻是唱戏的,由于某种原因,这伙伴最恨的就是前妻唱戏时穿的民族服装,曾经让他癫狂,土导游现在穿成这样,有可能引发他的精神病。我说要麻烦他去换一套普通的衣服来,实际上我是不想我们的出行因为他的服饰而变得太过惹眼。他说他家住在星耀镇上的永明村,挺远的,他这就要回家去换。我一听,直接塞给他200块钱,让他赶紧去最近的店里迅速买一身衣服,买好后到招待所来找我们。

上楼后,我刚推开房门,就被一股蛮力给扯了进去,随后满是老茧的大手便捂住了我的嘴,我正要挣扎却听欧阳把食指搭在嘴边嘘了一声,小声提醒我道:“有尾巴。”

见我老实下来,捂着我嘴巴的大手才拿开,原来捂我的是郑纲。此时郑纲把耳朵贴在墙上,我心里正琢磨着是不是那个导游跟了过来,可没等我质疑,欧阳却低声说:“是个女的,你上楼时,郑纲就觉察到有人步调与你一致。”

这时,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奇怪的是,竟然没有刻意放轻脚步的意思,当我们都以为是郑纲太过敏感,纷纷放松了警惕时,那脚步声竟然在门外停了下来。

刚放松下来的几个人,再一次紧张起来,郑纲最为迅猛,直接闪身到了门旁。

这时外面竟然响起了笃笃声,好像是穿着高跟鞋跺脚的声音。我和欧阳面面相觑,这状况似乎有点离奇。方才还是正常的板鞋摩擦地面的声音,这会儿怎么变成了高跟鞋的声音?

就在接下来的瞬间,我们听见啪的一声,房门应声被外面的人踹开,几乎与此同时,郑纲就地一个翻身,一把抱住了踢门尚未来得及收回去的一条雪白的大腿。

白腿的主人“妈呀”一声应声倒地,愣是摔了一个大屁蹲。随着她倒地,粉色裙摆下面的红色小内裤便进入我的眼,同时我也看清了那人的脸蛋儿。

郑纲顺手闪出匕首,正翻身要向那人脖子上架去,被我连声阻止:“自己人!自己人!”

我快步走上前去扶起躺在地上吓傻了眼的不速之客,嘴里忍不住笑着挖苦她:“哇,你还会穿裙子呀!”眼睛往她锃亮的高跟鞋上看去,“哎哟,还有高跟鞋呀。”见她露出委屈的表情看我,我心里竟然有种畅快淋漓的感觉。也没顾着已经看呆的几个人,我指着她那十几厘米的高跟鞋,继续挖苦道:“穿这么高的高跟鞋还能踹门,不赖不赖……”只见她气愤地向我脚上踩来,一不小心,鞋跟却折在了一边,应该是因为方才摔倒,鞋跟已经松动。她又歪着身子倒了下去,被我一把扶住。

随后,她“哇”的一声,扑进了我怀里,把我抱得生疼。

这人正是“花瓶”,长着一双大眼睛,圆乎乎的小脸蛋儿,相貌极其可人。自从我认识她,就只见过她穿牛仔裤和板鞋,性格像个假小子。

“花瓶”像个受伤的小孩,脱下高跟鞋,看着那折到一边的鞋跟,眼泪刷刷地往下落,嘴里嘟囔着:“我没踹门,没站稳。”随后她又像是丢了宝贝似的,一个劲儿地念叨,“鞋坏了、鞋坏了……”

原来这丫头在和我网上闲聊时探听到了口风,知道我要来内蒙古这边探险,便一直蹲在欧阳的健身馆附近,一路跟了过来,她担心行动不便,便一直穿着平底鞋,提着高跟鞋。裙子不方便换来换去,就只好一直穿在身上,可方才这么一折腾,裙子也刮了几个大口子。我问她为什么非得穿裙子、高跟鞋来找我,她也不答话。这么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身穿极其淑女的粉色裙子,脚下却蹬着灰灰土土的板鞋,一路上各种倒车追踪几个大男人,这得有多滑稽!

她到房门口时,把高跟鞋换在了脚上。本来就没打算踹门,因为之前没穿过高跟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哪承想,竟然被郑纲大手大脚地给硬拉倒在地。

包爷见我们絮絮叨叨地没完没了,笑着插话道:“你们再抹点眼油,就该赶上琼瑶剧了。姑娘你这是来干吗?是小印这臭小子欺负你了,还是怎么着?”

我横了包爷一眼,嘀咕:“和我有屁关系,我们是普通关系!”

欧阳坏笑着打趣道:“普通男女关系。”

这时,郑纲翻出一瓶药水来,让我给“花瓶”的脚脖子揉揉。“花瓶”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来意:“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对她这话,我们先是集体性愣了一下,随后无一例外地断然拒绝。

她倒是没有央求我们带上她,而是早有准备似的分条讲道:“如果你们不带我一起,第一,我就一路跟在你们屁股后面;第二,我要给我爸打电话透露你们的行踪,就说你们在干非法勾当。”

只见他们把目光都转向我,我便主动解释道:“她老子是警察。”

“花瓶”软硬兼施,强硬后又放软语气解释道:“我只是想出来玩玩,已经和家里撒谎说去拜访一位推理作家,家里不会怀疑我的行踪,我肯定也不会和家里提和你们一起去‘冒险’(我当时和她只提及了这么多)的事。”

虽然没办法,但我还是不无讽刺地唠叨:“大小姐,你不会这一套行头就想跟我们一起出发吧?”

她露出大大咧咧的笑来,说道:“本小姐早有准备。”随后便把背包里的运动衫、牛仔裤、板鞋都翻了出来。

我们几个到外面等她换衣服的空隙,那个导游也喘着粗气上来了,身上穿的竟然是一身旧衣裳。我打趣问他:“大叔你可真狡猾,回家换回来的?”导游赔笑着摆手解释,说是从邻家店里打工的熟人借的,还说谢谢我这好人,晚上收工后拿这200块钱给自己家孩子多买点奶豆之类的。

待“花瓶”换完行头,欧阳把导游叫进屋,在地图上指出我们要去的地方。那导游俯身在上面仔细看了看,似乎有些迟疑地说:“这地方,不是很熟。几位要去这里做什么事?”他眼神里似乎有一丝惊恐,我和欧阳交换了一下眼神,道:“我们能干吗?玩呗。你去不去?不去的话,把钱都还我。”那导游没再说话,琢磨了几秒后便走在前面带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