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设定,在唐朝的一个时日,有一位来自山东琅玡的旅人正背着行囊走在大道上。

当琅玡旅人抵达任城县地界时,天色已晚。在城郭外的郊野,远远望见有一户人家,于是前往投宿。

主人似乎很好客,殷切招待琅玡旅人,为他准备了很多果蔬。琅邪旅人表示感谢,从怀中取出用犀牛角装饰的小刀,开始削梨。但是,他没注意到主人已愀然色变,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当琅玡旅人还没明白过怎么回事时,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座坟墓中。

琅玡旅人有窒息的感觉。在恐惧中,他想到自己的那把小刀,也许是它发挥了神奇的作用,驱除了那鬼,于是他一边将小刀护于胸前,一边在墓中摸索。他看到墓室旁有一个洞,俯身窥视,见里面光照甚明,有一架棺材,其木已腐烂,前头铜盘中,盛的是一些枯败的树叶。琅玡旅人在战栗中,匍匐着从坟墓里爬出来……

琅玡有人行过任城,暮宿郭外。主人相见甚欢,为设杂果。探取怀中犀靶小刀子,将以割梨,主人色变,遂奄然而逝。所见乃冢中物也,甚惧,然亦以此刀自护,且视冢傍有一穴,日照其中颇明,见棺榇已腐败,果盘乃树叶贮焉。匍匐得出,问左右人,无识此冢者。 (《广异记》)

在故事中,琅玡旅人的犀角小刀发挥了重要作用。由此可见,犀角是避邪的。这也是唐朝人的观念。同时,他们认为犀角能解毒(唐朝贵族多以犀角杯盛酒),因为犀牛食百草之毒而不被侵。在唐朝,通常情况下,犀角是作为外国使节的礼品赠送于朝廷的。后来,它们渐渐进入民间。有唐一代,关于犀角的贸易是非常繁盛的。为了获得利润,很多来自东南亚(爪哇犀和苏门犀)、南亚(印度犀)和非洲(非洲犀)的商人渡海来中国做生意,当时的主要贸易点在广州。

琅玡旅人紧握着自己的犀角小刀,冲我们嘿嘿一笑,继续上路了……

镜头一换,我们再看看《广异记》中记载的另一位唐朝旅人的故事,他也走在唐朝的大道上。假如镜头给一个特写,可以看到他旁边的石碑上写着“商州地界”,他的目的地是长安。他走着走着,有一人与其搭伴同行。几天后,发生了这样的对话:

那人:“我是鬼。”

“哦,是鬼啊。”过了片刻,旅人才反应过来,“什么,你说什么?!”

那人:“确实如我所说。现有一事拜求于您,我家中明器叛逆,日夜战斗不息。我想借您一句话,这样定会平定它们。”

明器?所谓明器,即冥器,又称盟器,是随死人下葬的各种器具。旅人自是知道,令他奇怪的是,这些器具怎么会作乱?好奇中,他大约也觉得这鬼无并害人之意,于是应允:“若可帮你成事,我也没什么害怕的。”

当日晚,他们来到一座坟墓前,鬼道:“这就是我的居所,您只要在这儿大喊一声:有敕斩金银部落!即可成事。”说罢,鬼钻进墓中。

旅人按照其所说的做了,没多久,就听到墓中有斩杀之声。过了一会儿,那鬼钻出来,手里拿着几个用于随葬的金银所制的人马,但都没有脑袋。鬼说:“这些虽是陪葬之物,但都已去头,由凶转吉,我作报恩之物送与您,保君一生幸福。”

旅人很高兴,将那些没脑袋的冥器装进包,告别野鬼,踏上去长安之路。到了长安他就被抓了。我们将镜头转到衙门,县令问:“你身上的这些东西,皆为古物,一定是你盗墓所得!”

旅人大喊冤枉,以实相告。县令自然半信半疑,把此事上报京兆尹。京兆尹立即命令旅人带路,一起去开掘那墓。墓被开,见里面有数百个随葬的金属人马,头均被砍掉。

这是一个关于墓中随葬品成精作乱的故事。还有一个类似的事例:唐朝吏部员外郎李华,少年时与同学寓居济源山庄读书,每到夜里都会有一个须发雪白的老头,骑在墙头上,拿着一个盛有石块的袋子,冲李华等人投掷石块。这样的情景有点意思。事情一连持续了好几个月。大家不堪其骚扰,就请来了一个射箭高手,一箭将那墙上的老头射中,他掉下墙头,显出原形,也是一只冥器。在唐朝时,还有墓里随葬的铜鹅于夜间变成活物出来找粮食吃的记载。地点发生在河南酂县的一座东汉古墓。看来这些随葬用的器皿真是不怎么安生。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冥器都给人们捣乱,也有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天宝初年,有一黄衣太监驰马来到京师万年县县尉处,宣皇帝手谕:“城南十里某公主墓被盗,请你等立即去捕捉贼人!”县尉随之而动,后将贼人捕于墓中。县尉奇怪,贼人刚刚进入墓,皇帝如何知道?经审讯,贼人说:“当我们进入第一道墓门时,有异情发生,见有纸人马数个,其中一个是黄色的,持一纸鞭,作奔驰状,其包头巾也真的如被风吹一样……”

回到商州旅人的故事。可以设想,旅人被当场释放。那几个没头的金银人马也还给了他。只是,我们不知道这些东西最终的妙用在哪里,又如何给旅人带来一生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