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只白信鸽立在卧龙居的墙头咕咕叫着。

武冬梅和刘牧之老远打马来到了卧龙居的院门前,武冬梅大喊着:“开门,开门。”她一边拍打着门。很快,一个下人过来把门打来。“二少爷,二少奶奶,您来了啦。”下人恭敬地问着话。武冬梅问:“孟德来了吗?”“都到了,他们在屋里。”刘牧之说:“你去准备一些铁锹来。”

刘牧之和武冬梅进了屋,只见孟德、王迎春和杨少川已经坐在那里,他们正看着墙上的那幅画。

武冬梅看了看各位,没有多说,先到墙角拧了一个小开关,然后搬了一把椅子,把跟画连在一起的丝线解开,刘牧之在一边说:“好了,安全了。”武冬梅把画取下来,在八仙桌上铺开。众人围上来,看了半天,没有看出什么。

武冬梅扭头问杨少川:“你的那张图带来了吗?”

杨少川点点头,几个人又把另外的一张桌子搬过来,两张桌子拼在一起。杨少川把杨忠山留下的那张地图铺开,众人看不出什么来。刘牧之指着上面的两个黑色的三角标记,说:“这是杨忠山画的?”杨少川点点头。

刘牧之说:“习武台上的中心那块青砖,也是画有这个标记。”杨少川点点头。

这时武冬梅说:“把门关上。”然后,她去了里屋,一会儿抱出一个木盒子,摆在那幅画跟前,她打开盒子,拿出一个小刷子,蘸着一些粉末在画上抹了几下,一会儿,图画上显出一些很像八卦图的线条,这些线条闪着荧光。

杨少川看到这些线条,吃惊地说:“这是一些矿洞。”

武冬梅说:“对,这些矿洞,可以连到一起。”

孟德说:“师妹,这怎么处理?”

武冬梅说:“你们想办法将这些图画下来。”

这时,杨少川说:“我来画。”他转身又抽出一张地图,这张地图是他的,上面已经标绘了更多的信息。孟德凑上来说:“杨兄弟,你这张图,是不是最新版的龙脉图?”

杨少川笑笑说:“不是,我父亲勘测到的信息,远远地多于我勘测的,我这里,只是简单的一些矿脉信息。”孟德问:“那个佐滕山木知道吗?”杨少川说:“他掌握一些,我需要定期为他更新矿脉信息。”孟德笑嘻嘻地说:“这张图,给我们行吧?”

杨少川没有说话,继续描绘。这时,下人打开门,说:“二少爷,工具已经准备好了。”刘牧之叫上孟德,说:“大师兄,你跟我来。”

两人拿上工具,来到柴房里,进入地窖,他们俩人掌着灯,分别敲着地窖的墙体,有一个地方发出空空的声音。刘牧之说:“就是这里了。”刘牧之把灯放下,对着墙体蹲好马步,双手呈鹰爪状,对着前面的一块青砖伸出去,十指扎进了砖缝里,然后嘿地一声发力,只听嗖地一声,那块一尺多长的青砖被抽了出来。

两人探着头向里看一看,黑乎乎的一片。孟德说:“师弟,看我的。”他一运力,嘿地一声,又抽出一块砖,他左右开弓,十几块砖被他卸下来,看到一个饭盆那么大的黑洞,那边一股凉风扑过来。

刘牧之说:“让下人把洞打开,清理一下。”

刘牧之和孟德返回地面,安排两个人把地窖清理一下。这时,武冬梅、王迎春和杨少川已经把图画完了,刘牧之说:“我们已经找到了那个洞口。”

孟德说:“我们下去看看。”杨少川把画收好,一伙人来到地窖。此时,下人已经把地窖清理干净了,青砖都垒放在一边。有人把灯提过来,杨少川把手电筒打开,众人弯腰钻进一处洞穴,有一人多高,向前走了有几米远,前面的洞口被木门封死,刘牧之上前把门打开,随即看到一处开阔的大厅。四壁上挂着油灯,刘牧之上前把灯点着,大厅里亮起来。

大厅的中央摆着四五个木箱子,孟德对这种东西比较敏感,打开一个箱子一看,是毛瑟步枪。“枪,快看,是枪。”孟德兴奋地叫。于是王迎春快速地打开另外一个箱子,是子弹。孟德说:“看来,师父都替我们想到了。”

两人很快清点了枪支,有四十多条。

杨少川把图纸在箱子上铺开,又拿出指北针,摆弄了一会儿,说:“我们现在的位置在这里。”他用笔在地图上标了一下。

王迎春看了一下,问:“刘兄弟,你看看你有什么建议?”

刘牧之说:“如果要跟日本军队决一死战的话,就目前的这些装备和人员,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酒井大佐在罗山的兵力有一千多人,而且装备非常齐全。”

王迎春点点头。杨少川说:“我已经知道了佐滕山木和酒井正在计划新的方案,他们的目标肯定是将你们共产党一网打尽。”

孟德说:“我倒是有一个冒险的做法,将日本兵营的主力引入到金蛇谷,由我们的队伍与他们进行拉锯战,将他们拖住,其他的人,想办法进入玲珑背金矿,劫持成品黄金。拿到黄金或者矿石之后,再通过卧龙居的地洞,运到金蛇谷的后面。”

杨少川看着地图说:“有办法了,如果按照这张八卦阵式图的描述,这些矿洞可以连在一起,那么,我们可以想办法通过这些山洞进入玲珑背金矿。”

孟德一拍大腿说:“这是个好办法。”

王迎春说:“比武那天,鬼怒川公司肯定要派出大部分人前往现场,不管比武输赢,想办法把鬼怒川公司的日本人困住。”

刘牧之问:“大师兄,你们将会有多少人参与行动?”

王迎春说:“现有游击队的队员,不足一百人。”

孟德接着说:“大刀会成员有八十人左右。”

刘牧之说:“即使加上我们刘家的护院,总共也不过二百多人,恐怕我们这一仗是要损失惨重。”

杨少川说:“酒井那里的兵营,编制是四个中队,但是,他们需要担负从龙口到招远的铁路的警备与巡逻,已经有一个半中队的兵力派出,并沿路驻扎。”刘牧之说:“那还是远远地超过我们的兵力。”

杨少川继续说:“在玲珑背金矿,他们整整驻扎了一个中队的兵力,这些兵力,他轻易不敢调离,负责从矿区到山下这段公路的警备。另外,在招远县城,酒井布置了一个小分队的兵力,主要是监督马云龙的巡防营进行防卫。同时,机关与后勤人员,约占了一个分队,那么,酒井的部队,真正具有战斗力的只有一个中队,约有三百多人,还有山岛经常带领的那个应急小分队,将近一百人。”

王迎春想了想说:“我立即请示上级,从莱阳、海阳这两个县,借一两个连队过来助阵。”

孟德说:“老王,这就看你的了。”

王迎春接着说:“孟德,还有一股力量,你要发动起来,就是马云龙手下的巡防营,其中有许多人都是武天浩的徒弟,看看能否发动起来,帮助我们一把。”

孟德说:“这事情我来办办理。”

杨少川接过话来说:“那么,我们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抓紧时间打通到玲珑背金矿的通道。”

孟德问:“如何安排?”

杨少川说:“现在还不能依赖八卦阵式提供图,毕竟还没有人试过。我刚才仔细看过,在玲珑背金矿的附近有几个矿洞,这些是废弃的矿洞,有可能稍作努力,就可以将它与玲珑背现有的矿洞连在一起,这样,你们的人就可以在日本士兵的防护线之外,通过地下,穿过铁丝网,就来到玲珑背金矿区。”

王迎春问:“进了矿区如何处理?”

杨少川说:“进了矿区之后,再想办法进入金库,佐滕山木将黄金存放在金库里,如果你们的人袭击运输矿石的卡车,山岛必然要调集部队捉拿游击队,肯定会产生混乱,我们可以借机进入金库。”

王迎春说:“那我们现在分头行动。我立刻从矿队里抽出十几个人,负责把矿洞挖到玲珑背金矿里,杨兄弟,你把那个旧矿洞的位置指给我。”

杨少川拿出一张地图,在上面标了一下,给王迎春,王迎春说:“谢谢,这次,没有想到我们可以跟刘家、武家和杨家的后代共同合作,此事必成,只是,还缺少龙脉图。”

杨少川嘲笑地看着刘牧之,问:“刘先生,事已至此,难道您还不肯交出龙脉图,我这里已经有了地图,只需要你的矿脉图,就可以把两张图合并到一起。”

刘牧之听了这话有一种被侮辱的感觉,他无奈地说:“你们各位不要这样怀疑我,我确实不知道龙脉图的真相,我只知道我自己跟龙脉图有关系,但我并不清楚这里面是什么关系。”

孟德大大咧咧地说:“师弟,你就交出吧,你拿着没有用处,我们得到它,可以大量地开采黄金,狠狠地打日本鬼子。”

王迎春也说:“刘先生,你一定要相信我们共产党。”

刘牧之生气地说:“我跟你们说多少遍你们才能相信,你们就是杀了我,我也不知道这其中的秘密。”

孟德也生气了,说:“师弟,我们怎么可能杀了你呢,我们要是杀了你,就更得不到秘密了,你这是逼我们。”

武冬梅急忙解围,说:“你们不要再问了,牧之不说肯定有牧之的苦衷,不要再逼他,再说,他最重要的事情是跟日本人比武。”

杨少川叹了一口气,说:“真看不出来,刘先生的口风相当严实,好了,我们暂且不追问了,但是,你提过,说是习武台上有一个类似三角的标志,我去看看好吗?”

刘牧之气呼呼地说:“有什么好看的,我带你们上去。”

一帮人出了山洞,来到地面,杨少川跳到习武台上,果真看到一块青砖,做成了三角形,他暗暗地一笑,孟德问:“有什么疑问?”

杨少川说:“没有任何问题。”杨少川拍了一下手,看看天色,说:“我先回玲珑背金矿,出来的时间太长,日本人会怀疑,你们按计划进行。”

杨少川说着向各位打招呼,自行离去。孟德和王迎春因为有重任在身,也离开卧龙居,只留下刘牧之和武冬梅。刘牧之坐在椅子上两眼微闭,调理气息,武冬梅长叹一口气,说:“牧之,我有些担心,我们俩会不会把咱们刘家带入了危险境地,如果我们俩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让日本人得逞,那么,师父,你父母,还有李红江,大牛这些人都白白地牺牲了。”

刘牧之慢慢地吸一口气,说:“你我已经知道,卧龙居的地下存满了武器,这说明了什么问题?”武冬梅没有回答,刘牧之轻轻地说:“这说明我们的长辈早就意识到,咱们早晚有一天会跟日本人进行你死我活的战斗,一味妥协是不可能解决问题的,我们的长辈已经做好了殊死战斗的准备,只不过这副重担落在了我们的肩上。”

武冬梅想了想说:“我看,孟德和王迎春的队伍,根本没有办法与日本人对抗,我们必须另想他法。”刘牧之看了一眼武冬梅,问:“你有什么办法?”

武冬梅说:“我们可以采用离间计。”

刘牧之问:“离间谁?”武冬梅说:“马云龙。”刘牧之站起来说:“那就从他这里下手。”

正在这时,听见外面砰的一声枪响,有一只鸟儿咕咕地叫几声,扑扑响了一阵。武冬梅和刘牧之对视一下,刘牧之说:“我出去看看。”

刘牧之来到院门口,没有发现人,又看看旁边的树丛里,侧耳细听,有人的动静,然后他绕到后面,只见毛驴儿带着两个兵,正在把一只鸽子的毛拔净,旁边已经生好了火,正烤着一个兔子。

刘牧之生气地说:“毛驴儿,你知道你打的是谁家的鸽子?”

毛驴儿猛然听到有人喊叫,警惕地转过身,迅速地抽出手枪对着来人,等看清了是刘牧之,便叫:“哎哟,是刘家二少爷呀,你怎么这么一副表情呢,好像我欠你多少钱似的,前一段时间,在洗澡堂的时候,你还跟我称兄道弟呢,咋就这么快换了一副包公脸呢。”

刘牧之不屑地看着毛驴儿,问:“毛驴儿,你凭什么打我们家的鸽子?”

毛驴儿抖着手枪,说:“二少爷,这是你们家的鸽子吗?没有标签呀。”

面对毛驴儿的无赖,刘牧之气愤至极,脚向前一动,毛驴儿嗖地一跳,向后蹦出一米远,大声叫:“二少爷,我胆小,你别吓唬我,我手里的枪控制不住。再说了,你是咱们的民族大英雄,不会跟我们这些人计较的。”

刘牧之哪里听他的狡辩,手一扬,旁边树上叶子嗖地飞过去,扫中毛驴儿的面颊,毛驴儿只觉得面前一花,他闭着眼喊:“二少爷,你别逼我开枪呀,我们还指着你跟日本人打呢,求你了二少爷,不就一只鸽子嘛,你为什么这么斤斤计较呀,你们刘家家大业大,我吃你们一头牛又能怎么了?”

刘牧之一个四象步滑到毛驴的身后,把毛驴儿的手枪下了,旁边的两个士兵已经站了起来,点头哈腰地看着刘牧之。刘牧之握着手枪,朝着毛驴儿比划,骂:“咱们中国人怎么有你这样的孬种,一点儿骨气没有。”

毛驴儿用手捂着头说:“二少爷,你别比划,有子弹,别走火。”

刘牧之骂:“看你吓的。”毛驴儿跪下说:“二少爷,天下有谁不知道你的功夫啊,我们这些当兵干壮丁的,不想跟你这样的大英雄作对,但谁让我们干的这个差事,挣口饭吃啊。二少爷,你就把我们当个屁,放了啊!”

这个毛驴儿是土匪出身,那油腔滑调无赖耍泼阿谀奉承见风使舵是他生存的基本功,刘牧之也被他烦得无以忍受,大声说:“严肃点,像个男人,你们跑这里干什么?”

毛驴儿一见刘牧之收了怒气,便讨好地说:“二少爷,你把枪还给我,这是吓小孩的,我对天发誓,就是日本人逼我,我也不会对你开枪,你是咱们的民族英雄。”

刘牧之无可奈何地说:“行,把枪还给你,回答我的问题。”

毛驴儿把枪从刘牧之手里接过来,说:“马司令让我们来跟踪杨少川的,我们看他到卧龙居了,这不跟来了,没有吃饭,弄点吃的,那鸽子不是好打么,野鸡我这枪法也打不着呀,你要是早说这是你家的鸽子,我绝对不打。”

刘牧之说:“为什么要跟踪杨少川?”

毛驴儿说:“这不都是龙脉图闹的嘛。”

刘牧之生气地上前掐住毛驴儿的脖子,大声问:“难道你们要陷害杨少川?”

毛驴儿咳嗽地说:“二少爷,杨少川我们得罪不起,他有日本人撑腰呢。哎哟,二少爷,我对你有用处,你别使劲,别使劲,我的脖子,我可以告诉你秘密,真的。”

刘牧之问:“你有什么秘密可以告诉我的?”毛驴儿着急地说:“张铁桥被日本人弄走了,他已经清醒了。”刘牧之警惕地问:“你怎么知道的?”毛驴儿说:“我昨天去鬼怒川公司了,亲眼看见张铁桥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说话办事一板一眼。”

刘牧之笑着说:“毛驴儿,看不出来,你还是一个双料间谍。”

毛驴儿讨好地说:“二少爷,你夸奖我了,咱这点本事,也能叫双料间谍?只不过是日本人给我点钱,我把知道的事情告诉他罢了。”

刘牧之不屑地看了一眼毛驴儿,毛驴儿自贬:“二少爷,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凡我有点本事,也不去当土匪,也不穿这身皮子,被人叫二鬼子,可是我得挣饭钱呀,二少爷,我给你提供情报,不要你一分钱,你是民族大英雄,你是岳飞,你还要跟日本人比武呢,我们还要看你赢呢。”

刘牧之无法忍受毛驴儿肉麻的表白,说:“行了,别再提什么民族大英雄了,你回去跟马司令说,我要跟他做交易。”

老驴儿惊喜地说:“你要放了我?”

刘牧之松了手,毛驴儿揉着自己的脖子,问:“二少爷,你要传什么话?”刘牧之说:“我要跟马司令做笔交易,用龙脉图做交换。”毛驴儿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地问:“龙脉图?”

刘牧之斩钉截铁地说:“龙脉图。”

毛驴儿大吃一惊,而后醒悟了,对两个跟班的说:“你们俩傻呀,快点跟我回去向司令汇报。”

于是,三个匪兵连滚带爬地跑下了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