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怎么会让尿憋死?夜色降临,刘牧之终于要下床了。

刘牧之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胸口闷得慌,稍微一喘气,隐隐约约地疼,看来必须找郎中来治疗。刘牧之是扶着墙根,躲着人去厕所的。如果不是傍晚天色暗,他确实没有勇气出屋。

刘牧之返回房间的时候,却见杨少川来到刘家大院,一个下人领着他来见武冬梅。刘牧之进了寝室,侧耳细听,杨少川在外屋打听刘牧之的身体情况,武冬梅反问:“您是替日本人打听的吗?”

杨少川尴尬地说:“不是,我确实是关心刘先生的身体健康,您看,这是我带的药。”

武冬梅冷冷地一笑,看着杨少川把药放在桌子上,说:“我们刘家武家经历的这些事情,都与您有无法开脱的关系,我想,我们之间还是少走动的好。尤其您给鬼怒川公司的佐滕山木做事情,我们刘家武家与佐滕有不共戴天之仇。”

杨少川为难地说:“冬梅姐,我心里十分清楚,我与你们刘家武家之间,一定关系到一个十分巨大的阴谋,我必须证明我自己以及我父亲的清白……我之所以傍晚到您这里来,就是怕被别人看到。”

武冬梅没有说话,杨少川接着说:“我来呢,其一是想问候一下刘先生,其二是想了解一下道观那里的事情,我父亲失踪以前,他的勘测地点,集中在道观附近,而且,我发现,道观那里也有人冶炼黄金。”

武冬梅扭过脸冷眼看看杨少川,说:“我劝你不要去那里瞎转悠。送客。”

武冬梅表现出很不待客的样子,杨少川有些尴尬,只好站起来,走了出去。正巧,孟德和刘牧栋走了过来,孟德看到杨少川,吃惊地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杨少川回道:“孟德师父,我来看一下刘先生。”孟德点点头,进了屋子,武冬梅站起来,问:“大师兄,你来了?”孟德笑笑,找个椅子坐下,而刘牧栋则站在他的旁边,直冲孟德挤眼。

武冬梅看出来了,这两人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不然不会如此神秘。

孟德没有说话,似乎下了决心,一下子站起来,搓着手说:“我去看望一下师弟。”武冬梅说:“你去里边看看吧,你不是外人。”孟德迈开步子。

刘牧之正在里面侧耳细听,急忙回身去床上,由于动作仓促,胸部疼了一下,他压抑着自己的咳嗽,勾着腰,很痛苦的样子。

孟德敲了一下门,并没有人应答,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进来了,看到刘牧之侧身躺在床上,面向里。孟德走到床边,说:“师弟,你不能老是躺在床上,起来活动一下,咱们练武之人,如此消沉下去,恐怕要荒废的。”

刘牧之没有回应孟德,孟德说:“师弟,要不你请郎中看看,受了内伤,恐怕需要好好地调理。”

刘牧之没有搭理孟德,孟德站了一会儿,只好退出房间。

刘牧栋看到孟德垂头丧气地退出来,急忙迎上来问:“可以吗,他同意了吗?”孟德咳了一下嗓子说:“没有提,他不肯起床。”刘牧栋着急地说:“你这个人就是磨叽,平时的痛快劲哪去了,关键时刻你就使不上劲。”

孟德抽噎了下喉结,说:“师弟此时身体状态不是很好,现在说这事,恐怕会伤害了他的自尊心。”

武冬梅在一边看着,终于无法忍耐,问道:“师兄,你们俩偷偷摸摸地干什么呢?”孟德看了看武冬梅,说:“师妹,我想借师弟的金刀令用一下。”

武冬梅听后,脸色陡然一变,站了起来,厉声问道:“金刀令岂是平常之物,怎能轻易借人?那是我爹谪传给牧之的。”孟德脸色羞红,又为自己辩解:“师妹,我的金龙刀法也是师父谪传,并且,我也是师父养大的,我借用一下金刀令也不算是非分之想。”

武冬梅正义凛然地说:“手持金刀令,便可以号令武林,你要是图谋不轨,岂不是毁了师父一世英名。再说,金刀令与金龙刀只能由一个人把持,二者不可分开,你是知道的,只有刘牧之才是金龙刀的传人,也只有他有资格持有金刀令。”

孟德立刻反驳:“师妹,我的为人你是清楚的,我为人光明正大,今天我提出借用金刀令,绝非乘人之危妄图占有金龙刀,这金龙刀还是属于师弟,我借用金刀令,也正是为了挽回师父及金龙刀的英名!”

刘牧栋也随声附和,说:“对,我们是为了挽回武师父的英名。”

武冬梅怀疑地看着孟德。孟德犹豫了一下说:“师妹,你也看到了,金龙刀战败之后,师弟从此一蹶不振,他不能如此颓废,他这样浑浑噩噩下去,金龙刀就会在江湖上失去威信,就再也没有人会相信金龙刀了。”

说到这里,武冬梅也沉不住气了,说:“这些我懂,可是牧之他承担的压力实在是过大。”

刘牧栋抢着说:“所以嘛,让孟德大师兄分担一部分压力……”

孟德接着说:“我想了几个晚上,不能让武林中人看不起金龙刀,我决定借用金刀令,号令大刀会的兄弟,袭击鬼怒川,用我们的大刀,教训佐滕山木那帮日本人一顿。”

武冬梅犹豫了,不知如何答复孟德。

刘牧栋插口说:“二嫂,你就去屋里把二哥的金刀令拿出来,借给大师兄用一下,等用完了再还给二哥。”

武冬梅反唇相讽,说:“老三,你不懂这些事情,怎么老是跟着掺和。”

刘牧栋撅着嘴说:“二哥也是,自己被日本人打得趴在床上装病,就不能把金刀令借给大师兄用一下,真是占着茅房不拉屎……”

武冬梅生气地骂:“老三,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刘牧栋反问:“就借用一下,还有多么复杂,又有哪些不简单?”

武冬梅叹口气说:“如果把金刀令借给大师兄使用,并且由大师兄带领大刀会的人去袭击鬼怒川的日本人,那么,就意味着大师兄是领头人,你二哥将会永远失去统领的地位。”

刘牧栋撇开嘴说:“原来如此呀,你功夫好本事大人家自然认为你有地位,天天躺在床上当缩头乌龟,没有人把你当人看。”

孟德立即阻止刘牧栋说:“三妹,不能这样评价你二哥,你二哥已经做的很多了。”然后,他又转脸对着武冬梅说:“借用金刀令事关重大,要想挽回金龙刀在江湖中的地位,要想维护师父一世的英名,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想办法召集大刀会的好汉,一同抗击日本人,如果师弟继续躲避下去,那么我们结果必然是自取亡路。”

武冬梅为难地说:“我……让我想想……”

孟德继续开导:“师妹,我不会抢师弟的风头,而且我也不用金龙刀,我就用普通的大刀去跟日本人打,金龙刀还是属于师弟。”

武冬梅摇摇头说:“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

这时,刘牧之拉开门,扶着门说:“师兄,金刀令我转给你了。”他解开衣襟,摘下一个小金牌丢给孟德,然后又冷冷地说:“师兄,金龙刀你也拿走吧,我不配拥有金龙刀。”

孟德急忙解释:“师弟,请你相信我,我就用一下,再还给你。”

刘牧之冷笑了一声,说:“师兄,我已经没有脸面再混下去了,以后江湖中没有刘牧之,以后,不准任何人在我跟前提起金龙刀,武天浩也没有我这个不肖之徒。”刘牧之说着,咳嗽几声,武冬梅前来扶他,他推了一把,慢慢地向屋外走去。

武冬梅转回身,冷冷地看着孟德,孟德尴尬地说:“师妹,要不把金刀令还给师弟?”

武冬梅气得眼泪直流,说:“你们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来伤害他,你们根本不知道他现在多么难过!”

没有想到刘牧栋尖刻地说:“他是自己无法超越自己,咱们的爹娘都被日本人杀了,他还这样麻木,他忍,我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人家孟德是来分担他的压力,他应该感谢才对!”

武冬梅大声斥责:“你不懂事,就知道疯闹,你非要把刘家大院闹个天翻地覆才算了事?”刘牧栋此刻极度清醒,压低了声音说:“二嫂,我心里清清楚楚,一点儿都不疯,要把刘家大院毁掉的不是我,是日本人!”

刘牧之已经走到了门外的台阶处。

突然,门外有人被绊了一下,扑通一声,武冬梅此时正在火头上,一个箭步蹿出去,只听有人哀叫着,狼狈地被武冬梅押进来,大家一看,竟然是杨少川。

“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让你走了么?”武冬梅厉声问。

杨少川说:“我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本来打算要走的,看到有个人影,跑到这里,我也跟过来了。”

孟德瞪了一眼,问:“你听到什么?”

“我听到你们要报复鬼怒川的日本人。”孟德伸手捏住杨少川的肩膀,杨少川啊啊地惨叫,说:“我不会告诉佐滕山木的,你们愿意打架是你们的事情。”

武冬梅生气地说:“看来我们必须把你杀了,否则你会去告密的。”

杨少川突然求饶:“你们不能杀我,我绝对不去告密,我现在还不能死,我的事情还没有办完,等我的事情办完了,你们再杀我也不迟。再说了,告密的人肯定不会是我,刚才有个黑影,你们不去抓,却来抓我。”

武冬梅急忙来到外面看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人影,就连刘牧之的人影也不见了,急忙叫来一个丫头,让她去看看刘牧之跑哪去了。

武冬梅被刚才的事情气得胸脯鼓鼓的,索性把皮球踢给了孟德,说:“大师兄,反正杨少川已经听到了你们的秘密,要杀要剐由你做主,你们的事情我不参与。”说着,她抽出宝剑扔给了孟德。孟德搓着手不知如何处理。

杨少川立刻向孟德讨饶,说:“孟德师父,咱们在山里是有过合作的,我绝对不会告密的,这个你要相信,要告的话,早就告了,用不着今天。”

孟德理解地说:“我说杨少川,你喜欢溜达,你别在刘家大院呀,你到山里去。”

杨少川说:“真的,刚才我是看到一个黑影。”

孟德把剑还给武冬梅,双手抱在胸前,思考了一番说:“师妹,杨少川不是我们要抓的人,应该另有奸细。放他走吧。”杨少川立刻脚底抹油,溜了。

武冬梅冷笑,说:“那么说,你们的计划取消了?”

孟德说:“不取消,我们必须与日本人决斗,用我们的大刀。师妹,金刀令我借定了,几日之后,我一定奉还,我承诺,金龙刀的传人,还是师弟刘牧之。”孟德一抱拳,握着金刀令大踏步走出去,刘牧栋像跟屁虫一样追着,喊道:“等等我。”

武冬梅无可奈何目送他们,心中暗想:“恐怕又要出大事了。”这时,刚才去找刘牧之的那个丫头喘着气跑回来了,武冬梅问:“少爷怎么没有回来?”丫头说:“他去的那地方,我进不去……”

武冬梅说:“你怎么进不去,除了上天入地,你哪去不了?”

丫头说:“他去了李三的澡堂子……”

武冬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恶狠狠地瞪着丫头,说:“你怎么不想办法把他拉出来?”她怒气之下,失手打了丫头一巴掌,小丫头嘤嘤地哭起来。

武冬梅气急败坏地说:“那我今天晚上,就等他一晚上,看他什么时间回来。”

武冬梅坐在那里是越想越气,前几天,马云龙和日本人来此造访的时候,她刚刚出了口恶气,还泼马云龙一身茶水,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刘牧之竟然跑到马云龙的澡堂子里消遣去了,他怎么能够堕落成这个样子,岂不让马云龙笑掉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