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12:00

尼克躺在书房的地板上,因好友的死而号啕大哭,也因必须再次将茱莉亚留在那里,独自面对死亡而伤心。

现在,事情已经不再是为了让她在六点四十分免于被杀,而是要让她在一点钟时不会落入丹斯手中,任他宰割;还有,他必须改变马库斯的未来,这种未来是他造成的,他最好的朋友义不容辞地帮他,即使他说出令人难以置信的经历和金表的事,他也愿意相信,为了救茱莉亚,马库斯牺牲了生命,结果却徒劳无功。

尼克想扮演上帝,如今终于自尝苦果。

生命的蓝图早已定案,许多事情都无法挽回,然而尼克却像玩西洋棋似的到处横冲直撞,拼命地在已全盘皆输的棋盘上移动棋子。他没办法救他的朋友,只是一再地被掷回过去,仿佛被希腊神话中的宙斯和雅典娜玩弄一般。只是他的宙斯穿着双排扣的蓝外套,给了他一块连爱因斯坦都没听过的神秘金表。

过去九个小时的行为产生的每个余波、每个错误都会造成影响,跟他原先的情况混合成新的未来。他的生命一片一片地被撕碎和剥离。

谁能预料我们的命运会走哪一条路?谁知道在命定的旅途绕道之后,会让我们陷入灾难还是远离灾难?再无私的行为也可能引起战争。

如果尼克有机会改变一切,他一定会想办法阻止悲剧发生,但他每次选的路、每次所做的改变却制造出比原来那个未来更糟的状况。

他终于明白,马库斯说得没错。无意中做出的行为改变的不仅是我们自己的未来,还有我们所在乎的每一个人的未来。

尼克冲上日出大道,拼命踩着奥迪车的油门。他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因为他上次把手机忘在了马库斯的车里;他也忘了车钥匙,后来又在衣帽间的钥匙盒内找到它;他已从保险库里拿出手枪,感觉到冰冷的金属贴在他的腰背上。当他打开保险箱,看到枪仍在原位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又一次把枪留在未来,却在过去再度找到它。他试着专心思考这些矛盾。他把枪从保险箱里拿出来这么多次,每次都消除了它在未来存在的可能性。但如果茱莉亚无法存活,他等于是没有未来。

尼克直接开进混乱的市中心。人行道和街道上都挤满了人,交通也严重阻塞,司机站在空转的车旁。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天上的黑色浓烟,爆炸的火球照亮了被黑烟笼罩的天空,三秒钟后,地面摇晃。发出一阵轰隆声。

拜瑞丘犹如正经历一场大战,地平线上有个巨型怪物准备伸出魔爪,将他们生吞活剥。镇上充满恐怖慌乱的气氛,店员纷纷关门收摊,停车场也迅速清空;男男女女双手颤抖,疯狂地拨打手机,却忘了自己的亲人究竟是坐哪一趟航班;孩子们睁大眼睛望着大人,不知道他们看到的是什么。

死神已降临在拜瑞丘。

大家望着苏利文运动场的方向狂喊尖叫,行人冲下人行道,急忙钻进车里。远方的半路上传来消防车令人紧张的鸣叫声,警车在大街小巷疾驶而过,尖锐的警笛声断断续续地鸣叫着,在街道上清出一条路。这一切都在表示有灾难发生。

有人开始低声祷告,担心着罹难者和他们的家属。

尼克被困在慌乱的人群中,只能龟速前进。他的目光被汽车仪表盘上的时钟吸引,看到这数字使他感觉口袋中的怀表像铅块般沉重。现在是十二点零五分。

他只剩不到三小时。

路上的车辆终于减少,尼克开上枫树街,朝华盛顿大宅驶去。他打开警示灯,但很快又关掉,直接踩下油门。

他已经忘了时间。

茱莉亚的雷克萨斯停在汉尼寇家的停车场。她还活着,就在屋内某处,她来确认客户是否真的被抢,完全没想过这起抢劫案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等着她的又是什么样的未来。

他很想冲进去把她拥入怀中,再不放手,但劫案已经发生了,丹斯和他的同伙已经产生怀疑,开始搜寻证人和监控录像带。最终,他们还是会去找茱莉亚。

他虽想在这场追逐赛中再找马库斯帮忙,但他已经害他死过一次;他也想过带茱莉亚离开此地,但尼克知道,她最后还是会被找到,她的死无法避免,他已经亲眼看到两次。而现在,马纳斯尚未前往空难现场,他也不知道保罗人在哪里。

尼克拿出从凶手身上找到的圣克里斯多夫奖章,却还是看不出任何端倪。他原本以为这个奖章能引导他找到凶手,但这东西只是他口袋里的另一块金属,根本毫无用处。他本来深信凶手是丹斯,但他脖子上什么都没戴。

他见过夏诺汗流浃背,穿着背心的样子,但没看到他戴任何东西;布纳哈特在茱莉亚遭枪击之前已经被杀,肥胖的兰道尔是按门铃分散他注意力的人,这样一来,只剩下他没见过的艾利欧和鲁凯,最有可能是他们两个之一,甚至也可能是尼克尚未查出的人。他会继续努力,但对于这条项链是否能证明凶手的身份,他已经不抱希望了。

因为圣克里斯多夫奖章、红木盒、金剑和短刀,尼克意识到,每个钟头和每次死亡全都指向这个原点。所有的事件都集中在汉尼寇劫案。

如果要救茱莉亚和马库斯,最终都得回到这里,他必须预防这起事件发生,假如丹斯没犯下这起劫案,那他就不用湮灭证据。但如果要做到这点,他现在已经不需要进去阻止他们,木已成舟,一切已无法挽回。他得等到上午十一点,在他们进入这栋大宅之前阻止才行。这样一来,他有四十五分钟的时间可以把所有的片段拼接起来,有四十五分钟的时间让他拟出一套计划,逮到一群全副武装的抢匪,由丹斯警探带领的强盗集团。那家伙杀人就像呼吸一样轻松自如。


一位拜瑞丘的警察坐在警车内,眼睛紧盯着前方五十码外的白色建筑,手指紧张地敲打着方向盘。他的黑边帽搁在座位旁,他很讨厌这顶帽子,不但老是压扁他的红发,而且又很难看。都已经过了70年代,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漆皮边平顶帽的设计?这怎能跟得上时代的潮流呢?

诺兰·布纳哈特从小就渴望当警探,他梦想成为电视剧中聪明绝顶的英雄,能指正错误,通过模糊不清的微小线索破解无人能解的悬案。可是他小时候连二次方程和代数都解不出来,更别提拼图了。

他在拜瑞丘高中念书时跟警察就有很多互动(他当然是和警察敌对的一方)。他从不曾被指控什么重罪,只是个标准的问题少年,常喝酒闹事、扰乱治安、四处打架之类,但他从未做过什么太夸张的事。

布纳哈特期望能快速踏上成功的捷径,可以发财赚大钱,早点摆脱可笑的帽子和蓝制服,所以他跟丹斯搭上线。他知道是丹斯帮助夏诺警探快速升迁。在几年前请同事帮忙,才让夏诺比一般人更快达到目标。

现在,就像一般的师徒关系,布纳哈特找到了一个能发展事业的出口。他是个有心学习的徒弟,丹斯则是需要学徒的老师。

丹斯告诉他,大家在电视和电影中看到的那美好的警察世界根本不存在。案子要不就很简单,要不就不可能破案,他们的薪水又少得可怜。但如果布纳哈特愿意尝试一条稍微偏离正轨的路,不仅可以在一年内升上警探,还能有丰厚的银行存款。光靠警探微薄的薪水绝不可能达到这样的生活水准。

于是,布纳哈特成为丹斯最后一刻才增加的成员,他担任的工作是把风和打杂,做任何丹斯要他做的工作。

他期盼能分到他的那一份利润,丹斯答应给他一百万,会分批汇给他,这些钱也能让他达到妻子的要求。丹斯让他相信,他们的确有权拿这些钱,反正拿走这些钱屋主一点都不会在意,因为对方拥有的财富是他一辈子都无法达到的。

他指望丹斯的才能和经验能让他们犯下的劫案永远不被侦破。他听说他们有内线消息,所以这是件轻松差事,他只需要帮忙把风,当大家在屋里时注意任何麻烦,或是想接近这栋屋子的可疑人士。

他看着山姆·卓弗斯带着丹斯、兰道尔和艾利欧进入华盛顿大宅,他则留在外面警戒。他看到兰道尔和艾利欧拿了两大袋东西放进丹斯的车后座,接着又进屋去。

山姆在两分钟后出来,腋下夹着一个红褐色的木盒。这名中年男子简短地对他说,这次的行动很成功,钱已轻松得手了,随后便跳进兰道尔的克莱斯勒车内,疾驶而去。

不久,丹斯像发狂的猛兽般冲出门,上车朝山姆猛追过去。

布纳哈特从没想过连屋里的状况都得留意,更没想到问题会出在他们五人身上。他是最后才加入的,还以为他们是很熟的搭档,他完全没想过会闹内讧,这让所有计划脱离轨道,整个行动变成一场灾难。

丹斯在车内打电话给他,责怪布纳哈特不该让山姆溜走,骂他愚蠢,竟让山姆上了兰道尔的车,连阻拦都没有就让他跑了。丹斯要他留在原地,继续注意屋子附近是否有可疑动静,无论看到什么都要跟他报告,还叫他不要再这么蠢。

布纳哈特看到那个女人在十一点五十分开着黑色雷克萨斯车过来,她进去后,车子已经停在外面有二十五分钟。他查了一下车牌,发现那是茱莉亚·昆恩的车,他们本来就想过这个人一定会出现,因为她是汉尼寇的律师。

他不理会跟空难有关的电话,只是坐在警车内,停在旺普斯公园的灌木丛旁,看着他的警察同事跟消防员和志愿者一起急忙冲向灾难现场。他从收音机里听到有人大喊着不曾见过这么惊天动地的大灾难,他的好奇心不断诱惑他离开岗位,但丹斯要他守在这里,注意是否有任何不寻常的动静。

那辆奥迪车已经在附近绕了三圈,对一个迷路的人来说,这种情形不算太可疑,但现在空中布满黑烟和火焰,街道净空,救护车迅速驶过,再怎么迷路也不会绕到三圈以上。

他查了一下车牌,车主是尼克·昆恩,居住地址跟茱莉亚·昆恩一样。他起了疑心,心跳加快。看样子昆恩似乎并不希望他的妻子知道他在这里。

布纳哈特看着茱莉亚从华盛顿大宅走出来,抬头仰望天空。她从皮包拿出手机,一面拨号一面坐进车内,随后迅速开出车道,疾驶而去。

她消失在远方的路上后,那辆奥迪车再度回来。车子慢慢靠近华盛顿大宅,最后开进车道。

布纳哈特这下可以确定了。他发动车子,开到对街,堵住车道口。


尼克开了四分之一英里后,又绕回了华盛顿大宅。他已经绕了第三圈了,每多绕一圈,灾难造成的损害就增加一分。人们慌乱不已,不确定到底出了什么事。他缓慢地驶过拥挤的路段,仿佛能听到窃窃私语,感觉到众人的忧心焦虑,他们高声喊着,可能发生了空难,或是输油管爆裂,或是恐怖攻击。

赖瑞·包尔站在他妻子的礼品店前,众人簇拥着他。镇上的小贩好像什么都知道。

尼克听到有人惊讶地谈论着。

“……我抬头时就看到了,真是可怕。有两架飞机……”

“……两架飞机?”有人大喊,“是什么样的飞机?”

“一架飞机冲向另一架,像两只鸟相撞一样,最后两架飞机都从天上掉下来……”

因为他挡住了车流,让身后的司机猛按喇叭,尼克突然想到保罗说的话。那是他的飞机,他弟弟在操纵方向盘。汉尼寇家的抢劫不仅造成茱莉亚的死亡,也造成东北航空502号航班的空难,害死了两百一十二名乘客。这么多无辜的人都因贪婪而死。

尼克在之前时光回溯时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注在茱莉亚身上,没想过空难背后的真相是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造成AS300喷气式客机在夏日无云的空中坠落。

此刻,尼克想打电话把他所知道的一切告诉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这样,他自己就可以把注意力放在空难以外的事情上。

但他又领悟到,要是他能成功阻止这场抢劫,要是他能阻止山姆和丹斯将计划付诸实施,那就不只茱莉亚能得救……

尼克拐弯开进枫树街时,看到远方茱莉亚的车朝22号公路驶去。他一面减速,一面扫视邻近地区。他每次经过都会刻意寻找丹斯,但都没看到,路上有很多车子都要出城,就像有另一架飞机会从天上掉下来砸到他们头上,都急着想逃出去。拜瑞丘的居民受到了逃亡的生存本能冲击;很多人赶着回家,也有很多人朝22号公路驶去,冲向苏利文运动场。有的人纯粹是为了好奇,但绝大部分人是赶去帮忙。有人开车,有人跑步,人潮逐渐增加,全都涌去那里参与救援。

他明白,人类在碰到最糟的情况时,反而能把人性的良善发挥到极致。

但愿他也能做点什么,可是,如果要让茱莉亚活下来,他得将每一分每一秒都用在阻止抢劫上。再过几十分钟他又会回到过去,到时候,华盛顿大宅的抢劫案会发生,所有的齿轮都将转动起来,每一条道路都会引向茱莉亚的死,马库斯的死,所有他在乎的东西都会消失。

尼克拐进汉尼寇家的车道,心中涌起一股兴奋,升起得救的希望。他将会把计划全部统合起来。他一度以为这只是一个心碎男子的白日梦,妄想着能让死去的妻子起死回生。但这想法如今就要有结果了。

他开进车道后从奥迪车上下来,那辆警车跟在他身后。

布纳哈特下了车,戴上警帽,手握在枪上朝他走来。

尼克盯着他看,很清楚这不是普通的临检。他见过布纳哈特,他知道他是如何假装不知情,对大家撒谎,还把钻石偷放在马库斯车上栽赃给他们,害他和马库斯被抓,最后害马库斯被杀。

严格说来,他在停车场事件之前就已经见过布纳哈特,但布纳哈特没见过他,因为他已经淹死在水库里了。

然而,这对布纳哈特来说是初次见面。

“有什么问题吗?”尼克问。

“我可以请问你在这里做什么吗?”布纳哈特问。

两辆消防车从旁边快速驶过,笛声震天,突然淹没了一切。

尼克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枪贴在腰背上的感觉,他只要一伸手,几秒内就能拔枪,但仔细思考后他决定不这么做,他只要犯一个错误,茱莉亚就死定了。

“这位先生,我可以请你转身把手放在车顶上吗?”

“为什么?我又没做什么坏事。”

“先生,拜托你转身把手放在车上。”

尼克慢慢转身,咒骂自己的愚蠢,竟然陷入这个假临检的陷阱中,他竟然以为丹斯在抢完之后不会派人在这里留守。

“你搜身之前,”尼克回头看他,“我得先告诉你我的腰带上有一把席格·索尔手枪,我有合法执照。”

“可以请问你为什么要携带武器吗?”布纳哈特掀开尼克的外套拿走那把枪。

“防身用。”

“在拜瑞丘这种小镇?”

“在城里,”尼克感到厌恶,他越来越习惯说谎了,“我有些产业位于不太安宁的地区。”

“嗯。”布纳哈特检查保险栓,把枪挂到自己的腰带上,再给尼克搜身,双手从他的脚踝一直摸到手臂。

“你可以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吗?慢慢来。”

尼克把手伸进去,拿出保罗和他自己的皮夹放在后备厢上。他拿出手机和一些零钱,又从口袋拿出马库斯和那位欧洲人给他的信,诅咒自己为什么要带在身上。

“只有这些吗?”布纳哈特看到他左前方口袋鼓鼓的。

尼克不情愿地伸手把金表和圣克里斯多夫奖章拿出来,他发现布纳哈特特别靠近去看,好像认得那东西。

“这表不错。”布纳哈特的注意力放在那个古董上,“很少看到这种怀表。”

然后他的目光又飘到那两个皮夹上,他把两个都拿起来看。“你为什么要带两个皮夹?”

尼克沉默不语,布纳哈特打开第一个,看到尼克的身份证和信用卡,随后放下,再打开保罗的皮夹。打开的瞬间,布纳哈特的眼睛略为睁大,迅速转向尼克。“请把手放到身后。”

“你在开我玩笑吧?有什么问题吗?”

“我不会再说第二次。”布纳哈特把手放回枪套,强调他是认真的。

尼克摇摇头,把手放到身后,对方立刻给他戴上手铐。尼克觉得自己好像被判了死刑。

布纳哈特进入尼克的车内拿走车钥匙,并从腰带上拿起对讲机。

“丹斯吗?”

“是。”他绝对不会认错那名警探的声音。

“你人在哪里?”

“还在机场,你要做什么?”

“我们有麻烦了,我发现一个叫尼克·昆恩的人在华盛顿大宅探头探脑。”

“昆恩?跟茱莉亚·昆恩同姓?”

“对,她刚来过但又离开了。”

“他会不会只是在后面跟着她?”

“他手上还有保罗·卓弗斯的皮夹。”

“他怎么拿到的?”

“你要我审问他吗?”布纳哈特的口气中出现一丝兴奋。

“不,”丹斯让他失望了,“带他回警局,把他交给夏诺,我要一个有经验的人审问他。”


尼克四下打量这个房间,看看自己面前的这张薄铁桌;斑驳的铁门上镶了玻璃窗,玻璃跟墙壁一样暗。这里没像镇上其他地方一样停电,他在未来的九点三十分曾来过这里,也见过丹斯。他那时相当亲切和蔼,但后来尼克知道,他根本是个满口谎言的家伙。

一切就是从拜瑞丘警局的审讯室开始,他被当成谋杀妻子的嫌犯抓进来,后来才明白,都是因为这个审讯他的人嫁祸给他。

布纳哈特把他口袋里的东西全拿出来了。保罗的皮夹、他自己的皮夹、钥匙、手枪、马库斯的信和《华尔街日报》网页、那个欧洲人给他的信和圣克里斯多夫奖章,但最让他害怕的是,那个欧洲人告诉过他,如果他想成功救回茱莉亚,就绝不能让怀表离身。

他起初对怀表充满怀疑,嘲笑着这种事情太疯狂,太不可思议,现在,在跳跃时间九次之后,他毫无怀疑地相信它的真实性。他信任那只怀表,就像信任太阳每天早上都会升起那样。当他经历时间倒转时,他也不再感到惊奇。过了好几个小时,他都不曾把表拿出来看,他深信它的秒针会一直移动,深信它内部的运作会继续把他带回过去。

这只怀表是他的桥梁,是带领他解救茱莉亚的一丝光线。

但现在却被人拿走了。

他看看墙上的时钟。十二点三十分。

夏诺警探带着一个装满尼克个人物品的小篮子和两杯咖啡进来。

夏诺的黑发整齐地往后梳,双手都很干净,身上既无汗水也没污垢,看起来神采奕奕,睡眠充足,跟几个小时前尼克在空难现场看到的他截然不同。当时他眼中充满对死亡的恐惧,空难现场的压力似乎让他意志消沉。

“抱歉让你久等了。”夏诺的语气跟九小时前全然不同,那时的夏诺想攻击他,控告他杀害了自己的妻子。

“你现在是扮演白脸吗?”尼克问。

“不管你相不相信,这里除了你我之外没有别人,白脸黑脸都是我。”夏诺笑着回答,但那笑容很快就消失了,他的注意力被其他的东西吸引。他靠在铁椅上,用手顺了顺黑发。“那场空难真是悲惨,所有人都去帮忙了,全警局现在只剩我一个,或者说,只有我和一位负责接听电话的内勤人员而已。所以,我没有玩那种老套的警察游戏,我只是一位端着咖啡的好警察,在一个烂日子出勤。”

“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尼克说。

“昆恩先生,你还没被控犯罪。我只是要问你几个问题。布纳哈特警官的经验不多,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们又人手不足,因此丹斯警探打电话要我在他来之前先问你几个问题。”

“那就快问!”尼克看看墙上的钟,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丹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个人的皮夹。”

“你认为是我偷的?”

“不,昆恩先生,我查过你的背景,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在这个镇上长大的。我相信镇上大部分人都愿意为你担保,我也知道你有那把枪的执照。枪现在暂时锁起来了。所以,不管丹斯怎么想,我认为那不是你偷的。丹斯说他正在寻找这个皮夹的主人保罗·卓弗斯,他说这位先生跟他正在调查的案子有关。”

“这是我捡到的。”尼克撒谎,希望能让他站在自己这边。

“在哪里捡到的?”

“在华盛顿大宅外面的路边。”

“你在那儿干什么?”

“我妻子的客户是那栋房子的屋主夏姆斯·汉尼寇。她认为可能有人侵入那栋房子,所以要我过去帮她看看。”

“有人侵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都没听说这件事。”尼克看不出来夏诺是不是在骗他,也不知道他跟丹斯是不是一伙的,但看他一脸惊讶,似乎是真的。

“她说可能有人非法闯入那栋屋子。”尼克充满挫败地摊摊手,“听着,她今天本来坐上了那架失事的航班,到现在还惊魂未定,我想去找她。”

“好吧!”夏诺点点头,“我再问一个问题就好。”

尼克看到夏诺的手伸进篮子里,悬在马库斯和那个欧洲人的信件上方,移向那只怀表,但最后却落在圣克里斯多夫奖章上。他拿起那条银链,链子宛如一串串滴落的水珠垂下来,他把它摆在桌上,推到尼克面前。

“你从哪里拿到这个的?”

尼克把项链拿起来,放在手掌上,翻过来读着上面的刻字。“我不知道这是谁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夏诺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拿出一样东西放到桌上,他收回手,露出一模一样的奖章。

尼克的心跳加快,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他仰望着夏诺,这个审讯他的警探在九个小时前曾在这个房间殴打他,威胁要杀了他,还控告他杀害自己的妻子,但他才是扣扳机的人。尽管尼克痛恨丹斯,但杀害茱莉亚的凶手却是这个男人。

他曾追着这个人,从家里开车驶过好几条街道,把他硬挤过去撞大树;跟他枪战,差点逮到他却没看到脸。原来这个人就是他,他在未来从这个人身上取下奖章,现在,这两个奖章同时出现在这个时间点上。尼克眼中顿时充满仇恨。

“我戳到你的痛处了吗?为什么要这样瞪我?”夏诺问,“这不过是个有宗教象征的奖章罢了。”

尼克坐在那里,恨不得伸手过去杀了这个人,他还以为自己能信任他!

“先把其他的事放到一边,”夏诺说,“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在哪里拿到它的。”

“为什么?”尼克低声问,眼睛瞪视着那两个奖章。

“因为我知道这是谁的,而且我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尼克的世界再度颠覆倒置,他再次陷入迷雾中。

“你说你知道这东西是谁的是什么意思?”尼克问,他从没想过这奖章可能不止一个。

“背后的刻字。”夏诺从尼克手中拿走奖章,跟桌上另一个奖章一样翻到背面。尼克终于看出两者的不同:夏诺的奖章上没有刻字。

“他早上来的时候会把这个摘下来,跟戒指、手链和手表一起塞进鞋子里,锁进储物柜,每天工作结束要离开前再戴回去。重点是,我今天七点才看到他摘下来,你不可能进入储物间,这地方锁得非常严实,在坠机之前这里还挤满了警察。”

“这到底是谁的?”尼克焦急地问。

“真讽刺,这是丹斯警探的。”夏诺说。

“你确定这是他的?”尼克问。

“非常确定。”夏诺探身过去,“看到这些边缘的缺角了吗?这是他在南部兼差时弄坏的。后面刻的奇迹将会发生,是他妈妈帮他刻的。她是个好人,信仰虔诚,深信上帝的影响力,认为他主导命运,相信我们死后全都得接受审判。丹斯是她的独子,也是她的奇迹。”

这样一切就能拼凑在一起了,丹斯是杀茱莉亚的凶手,也是杀害保罗、马纳斯和马库斯的凶手。他是尼克见过的最邪恶、最堕落的人。尼克突然觉得自己找到能全心投入的目标了。他要阻止这场抢劫,但最重要的是,他必须阻止丹斯在十一点十五分时行动。如果抢劫没有发生,他们就没理由杀害茱莉亚和马库斯,其他人也不会死。

但尼克觉得安心多了,即使他无法阻止抢劫案发生,至少他已找到杀害茱莉亚的凶手,他知道该去杀谁了。

尼克抬头看着夏诺。尼克对他的看法已经改变了三次。“你们为什么要戴同样的奖章?”

“虽然丹斯是个混蛋,不过他是我的亲戚,几年前他帮我找到这份工作,我们在布鲁克林也上同一所高中。他是我表哥。”

“他是你表哥?”尼克大为惊讶。

“相信我,我们没什么感情。总之,我们在布鲁克林的圣克里斯多夫天主教高中念书,毕业的时候他们发给我们这个奖章。”

“我不想打断你,可是我太太……她不知道我在哪里。”尼克知道他得尽快离开此地,以便到一个能阻止丹斯和抢劫发生的地方。

“也对。”夏诺起身后拿起那两个奖章,把自己的放进口袋,丹斯的放回篮子里,他打开审讯室的门,“我只需要办好让你出去的手续,给你签名,领回你的东西。我保证很快就会弄好。”

尼克站起来跟着他走出审讯室,很高兴又恢复自由,终于有办法去改变一切,拯救茱莉亚。

夏诺把篮子放在门厅的小桌子上,迅速地填写一式三份的释放单据。“你的手枪在我们的保险室,你把这单据签好后我马上过去拿。”

尼克拿起马库斯的信和那位欧洲人给他的信,庆幸夏诺并未打开来看,他把两封信塞回大衣口袋。

“夏诺,你搞什么鬼,你在这里干什么?”丹斯从警局的围栏外大叫。他身穿蓝色运动外套、廉价白衬衫和蓝条纹领带,就他的仪容来看,今天发生的灾难还没有影响到他。

“你早上混到哪里去了?”夏诺也吼回去,“我好几个小时都找不到你,结果你又丢一个无聊的案子给我审讯。”

丹斯冲下楼梯,穿过夏诺身旁,一把抓住尼克的手臂把他带到走廊。

“喂,”夏诺急忙跟过去,“你要干吗?”

丹斯继续拖着尼克一起走,他打开一扇大铁门,里面是五间牢房。

“丹斯,放开他,他又没犯什么罪。”

“他真是感情用事。”丹斯对尼克说。

丹斯打开第一间牢房的门把尼克推进去,又啪一声重重关上牢门。这间牢房十英尺见方,四周是标准的直栏杆和十字交叉的铁条,牢房中央有两张折叠椅和一块钉在墙上的床板。

“你干吗把他关起来?”夏诺走进牢房时问,“放了他吧!他太太今天差点就上了那趟死亡航班。而且你还欠他人情,他找到了你掉的圣克里斯多夫奖章。”

“你说什么?”丹斯歪着头,“我的奖章又没丢。”

他们困惑不已,室内一片死寂。

夏诺和丹斯走出牢房,随手关上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夏诺追问。

“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放走他吗?”丹斯问。

“我们要拿什么罪名关他?他唯一做错的事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夏诺停下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夏诺比丹斯高了好几英寸,也多了二十磅的肌肉,但还是无法阻止丹斯向他逼近,并像只流浪狗般怒瞪他。

“你给我听好,”丹斯说,“你什么时候变成我主管了?你能来这里工作全是因为我,不是队长让你进来,是我。既然我可以给你这个工作,也可以夺走它。我提醒你一下,如果我这么做的话,到时还会有警察的内部监察机构去找你。”

“少来,”夏诺驳斥,“不管是你还是他们都抓不到我的把柄,我是个清廉的好警察。”

“是吗?那你去年缉毒时拿的那五千块怎么说?”

“少在那边胡说八道,那钱是你硬塞进我口袋的。”夏诺指着丹斯,“而且我当场就还给你了,我永远也不想跟你那些肮脏的把戏扯上关系。”

“真有趣,我记得的可不是这样。”丹斯嘲弄地说。

“你要编谎言让你的亲人去坐牢吗?”

“表兄弟不算血亲。我们的父母一点都不像,谢天谢地。”

“你一定是干了什么坏事,”夏诺说,“我从你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来,事情不大顺利是吧?要是顺利的话,就算外面有两百人坠机身亡你还是可以照样笑得合不拢嘴。你到底做了什么?这个昆恩跟这事又有什么关系?”

丹斯打开牢房走进来,回头对夏诺说:“到空难现场去好好想一想你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未来。”丹斯顿了顿,“记住,要知道是谁在掌控你。”

丹斯把牢房的钥匙插进去,打开沉重的牢门,走进去,关上门,把钥匙放进口袋。他拿着装尼克个人物品的小篮子低头看他,尼克坐在牢房中央一张折叠椅上,盯着墙上的破时钟。

丹斯拿着篮子,在尼克面前摇晃几下。那里面有保罗的皮夹,尼克的皮夹、手机、钥匙,但那些尼克全不理会,宁可盯着墙壁,不过,片刻之后他的眼神又忍不住飘向篮子里的金表,从外表完全看不出它的力量。他只在乎那个,不在乎丹斯口袋中那把能让他离开牢狱的钥匙,也不在乎能让他开车离开的车钥匙。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拿回那只怀表。

丹斯把篮子拿开,暗示着尼克他才是老大。

“你这表还真不错,”丹斯从篮子里拿出怀表放在手上转动,用手指摸着金色的外壳和表上的转柄,又用拇指掀开表盖,凝视着表面。“这古董是你老爸的吗?时光飞逝,一去不复返,”他读着上面的刻字,“我敢打赌,如果这东西丢了你一定会很伤心吧?”丹斯把表放进外套右方的口袋里。

尼克口袋里那两封信好像要着火般烫人,要是丹斯发现那两封信和《华尔街日报》,读到解释怀表功能的信……马库斯的话在耳边响起,“……如果落入坏人手里……”尼克知道,再也没有比让怀表落入丹斯手里更糟的事。

丹斯又拿出那块银色的圣克里斯多夫奖章。“如果有人偷了我的东西,我一定会知道,尤其是我最心爱的东西,这是我母亲给我的……我一定会被气炸。”

丹斯将篮子从栏杆底下推出牢房,放到外面地上,随后转身面向尼克。

“你是在哪里拿到这个的?”丹斯让奖章像钟摆般在尼克的面前摇来摇去,“从我的储物柜里拿的吗?是卓弗斯拿的吗?你到底是怎么进去的?”

尼克始终保持沉默,以迷茫的眼神看着丹斯。

“这是我高中毕业时拿到的。”丹斯把奖章翻过去看后面的刻字,“奇迹将会发生。我妈刻这个是因为我爸说我毕得了业就是一种奇迹,我若有点出息也是奇迹。她总说我就是她的奇迹。”

那短短的一瞬间,尼克仿佛看到丹斯眼中出现一点人性的光芒,他把项链套到脖子上,那块金属贴在他的胸前,映衬着他的衬衫和领带,有种怪异感,好像他做了什么伟大的事,因而受颁皇家勋章似的。

“我上班时把它拿下来是因为不想弄丢,这是我在世上唯一宝贝的东西。虽然我不是重感情的人,但这东西对我的意义你无法想象,你知道吗?光为这个理由我就应该杀了你。”

丹斯从口袋里拿出另一个东西紧握在手中。“你得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在哪里拿到这个奖章的?”

尼克不搭腔。

丹斯看着自己的右拳,尼克不知道他从口袋里拿了什么东西,但丹斯毫不犹豫地挥拳,猛力朝尼克身上打。尼克从椅子上摔下去。

“你最好赶快开口。”他站在尼克身旁说。

尼克在地上痛得打滚,他右眉的伤口裂开了,鲜血直流,但他刻意封闭自己的感觉,只是紧盯着墙上的钟。十二点五十六分。

“你是怎么拿到的?你到底想跟我玩什么把戏?”

丹斯又打了他一拳。这一拳却从尼克的脑袋旁边滑过。丹斯在盛怒之下失了准头。

尼克看着丹斯在小牢房里踱步。他停下来看看栏杆外,随后再转回来蹲在尼克旁边,握拳的手放在尼克面前,两人瞪视着对方。时间一秒秒过去,丹斯张开拳头,手掌朝下,让链子从指缝间滑下去,一块奖章在半空中摇晃旋转。

悬在半空的圣克里斯多夫奖章跟丹斯脖子上戴的那个一模一样,不只是跟夏诺毕业时拿到的那个奖章类似,这个奖章跟丹斯脖子上戴的那块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每处缺角和擦伤的痕迹都相同,就连最细微的刻痕都一样。每个小细节都吻合,奖章在尼克眼前摇晃旋转时,尼克还能清楚地看到上面的刻字:奇迹将会发生。

“你是怎么办到的?这是为了迷惑我的某种变态笑话吗?这是你跟卓弗斯一起搞的鬼对不对?”他字字句句都像妄想症患者的胡乱猜疑,“你以为你可以拿这种怪力乱神的鬼东西耍弄我吗?尼克·昆恩,夏诺想放你走,但我知道你是什么人物,也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

尼克无言地瞪着丹斯。

“你跟卓弗斯兄弟合作,帮着他们耍弄我对不对?”丹斯停顿片刻,嘴角露出一抹奸笑。“你应该知道你的伙伴山姆·卓弗斯现在已经死了。他会死是因为他知道我要杀他,然后他就像懦夫一样带着从我们这里偷走的宝物逃走。没想到那个不要脸的王八蛋死得这么难看。他的哥哥保罗一定也想背叛我们,等我把你料理完之后再去处理他,对了,还有你老婆,”丹斯顿了顿,“我知道你老婆是谁,我也知道她是汉尼寇的律师,她办公室里有监控录像带,也许我会当着你的面杀了她,这样肯定会让我更爽。”

听到这种话,尼克几乎要崩溃。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亲眼看到茱莉亚在他面前死去,脸被枪弹炸碎;他的生命陷入险境,马库斯死亡;追着凶手的影子却一无所获、深感挫败;活在与别人不同的时间流,知道未来会发生的惨剧并竭力要改变它。现在,这个王八蛋将他与自己的命运抽离,如同将茱莉亚从坠机事件抽离一般。这一切就像个残酷的笑话。然而,在他将茱莉亚从既定的命运抽离前,尼克却不能杀他。

尼克抓住丹斯的腿,使劲一拉,让他失去平衡。他纵身一跳,瞬间以右勾拳打断丹斯的鼻梁,丹斯大为震惊。尼克挥拳时将所有的怒气、所有的愤恨都投注在拳头中,拼命捶打着丹斯的下巴。他拳如雨下,将所有的痛苦和挫败都发泄出来。他所有的情绪都涌进紧握的拳头,猛捶这个可能会结束茱莉亚生命的混蛋,这人将会冷血地枪杀她,他是扮演上帝的恶魔,想将她带离这个世间。此时此地,尼克几乎能以赤手空拳打死他。丹斯或许身强体壮,但在心爱的东西被抢走、挚爱的人被夺去生命时,任何人都会不顾一切地反击。尼克忍痛承受茱莉亚的死,让她陷入险境,独自面对恐惧;将她留在未来,任丹斯宰割。即使他数次穿越扭曲的时空,这个人依旧如鬼魅般萦绕在他的脑海里。

他一次又一次地打他。

但丹斯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挡住尼克的拳头,极力反击,使尼克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丹斯跳到他身上,抓着他的领口,朝他身上猛打,还他两倍的痛。尼克无法呼吸,觉得自己的肋骨快要断裂,痛得难以忍受。但丹斯仍持续攻击他。

尼克意识迷离,快要不省人事,他脑中出现一个画面:金表。没了那只表,他就会被困在这个时间流里,从这个点继续前进,他和茱莉亚的命运已经注定,离死期不远。茱莉亚会比原先更早死,而且是孤身一人,心中充满无数疑问。

鲜血流进他的眼睛,尼克几乎看不清楚,只约略看到墙上的时钟。他模糊的视线勉强让他看清现在的时间。十二点五十九分,秒针不停地朝整点方向飞快前进。

尼克想起茱莉亚对他的意义,想到她温柔的爱抚,她今天早上唤醒他时柔软的嘴唇,她充满希望的眼神,还有他们做爱时她的金发滑到他身上的触感。他想到她的爱,想到她十五岁时因为游得太快而气喘吁吁,他将她从泳池拉上来时她从未抱怨。她是他的生命,他在乎的一切,他生存的意义。

尼克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用尽体内仅存的力量,正好打中丹斯的鼻子。他顺着那股力道把丹斯推到牢房边,趁着肾上腺素注入肌肉中时硬把丹斯压制住。

在他头脑勉强维持清醒的最后一个瞬间,时钟敲响第一下,尼克把手伸进丹斯的外套口袋,将那只怀表夺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