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下班,杜钦就闯到了任晓凡的办公室。

任晓凡根本不理他。

“怎么一直不接我电话?”杜钦好声好气地问道。

“找我什么事?”

杜钦拿出一幅画像,对她说:“我们锁定了一个嫌疑人,找目击者做了个模拟画像,但是搜了一下资料库,没有发现吻合的。想通过你们《第一播报》播一则寻人启事。”

“哦?这点儿小事,也值得你刑侦大队长亲自跑一趟吗?而且我只是个小记者,这种事找我也没用呀。”

杜钦好脾气地赔笑道:“这不是假公济私,想顺便来看看你嘛。”

任晓凡白了他一眼,接过画像,却定在了那里。

“这个人……我好像见过!”

沈先生的办公室里,有一个客人。浅灰色的西装,金丝边眼镜,看上去气质儒雅。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进来,叫了沈先生一声“老板”,又叫了另一个人一声“大哥”,之后笔直地站在二人面前。

沈先生问:“交代你的事情都办妥了吗?”

“办妥了,所有相关的人都给了一笔钱,让他们远走高飞。”

沈先生满意地点点头。面前的这两兄弟,是他这么多年来纵横生意场上的左膀右臂。大哥龙潜,是海归硕士,学富五车,是他的得力军师。小弟龙战,混迹江湖,一呼百应。无论什么麻烦到了这两人手中,都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这些年,他能黑白通吃,多半得力于这两人。这次莫绮丽的事情,虽然出了一些意外,但龙潜处变不惊,细细为他分析了局势。认定差错既然不是出在自己人身上,就完全有时间在警方注意到他们之前,转移人证。龙战办事更是干净利落,他说办妥了,那就一定是可以高枕无忧了。

“你也出去避一避吧。”龙潜开了口,“你之前是找未央宫的一个保洁员拿的钥匙,既然有人见过你,还是避一避更安全。”

龙战点点头,“那个女人我也考虑过,本来也可以给她一笔钱打发她走。可是未央宫现在是警方的焦点,如果这里的保洁员突然离职,远走他乡,我怕反而会引起警方怀疑,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所以我说大龙啊,”沈先生看向龙潜,说,“你有时候办事是太小心了,反而把事情搞复杂了。其实当初也没必要找她拿什么钥匙,绮丽自己的房间,拿她的房卡不就可以了?”

“也许是我想太多了吧。我是想,未央宫的保洁员都是用钥匙开门的,既然以保洁员的身份进房间,那么就应该用钥匙而不是房卡,否则从录像上很容易看出破绽来。”

“不重要了。总之你们兄弟二人,我还是最信任的。”沈先生指了指茶几上的密码箱,对龙战道,“就是要辛苦你一段时间了。对外,我就说香港有个项目,需要你过去打点,这里是一笔安家费。”

龙战走过去,提起密码箱,向二人鞠了一躬,“那我就不多留了。等你们通知。”

沈先生挥了挥手,龙战转身离去。

可是门一打开,一张拘捕令出现在面前。

审讯室里,龙战双唇紧闭,一言不发。

就这样,已经坐了几个小时。

杜钦一行守在外面,不觉已经打起了瞌睡。

肖琳推了推他,递过一杯咖啡,问:“头儿……怎么办?”

杜钦端过咖啡喝了一口,“能怎么办?等呗。”

说着他看了看手机,“才十一点,怎么这么困。”

“你是这些天都没休息好啦。”肖琳道,“不过这案子总算有眉目了。相信再坚持几天,我们就可以睡个好觉了!”

正说着,关明从外面走来,看了看一旁打着瞌睡的同事,压低了声音,凑近杜钦的耳朵,“头儿,龙战的哥哥龙潜带着律师来了。”

接待室,龙战面色坚定,说:“我都准备好了。沈先生有什么吩咐?说吧。”

龙潜淡淡一笑道:“你觉得会有什么吩咐?”

“不管是什么吩咐,我都会照办。只要能帮我照顾好老婆孩子就行。”

龙潜道:“沈先生的吩咐就是……如实招供。”

“什么?”

“我和沈先生,以及林律师都详细商谈过了。目前如实招供是最好的选择。这件事说到底,不过是一场娱乐圈的黑幕事件,也许沈先生的名誉会受一些影响。不过这类事情在圈里都是司空见惯的,想摆平也不太难办。就算要上法庭,有林律师这样的精英在,这种小官司不值一提。任何编造的谎言,总会百密一疏,可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只要去查,总会被证实。另外,就是股市方面也许会有一些波动,不过这方面,在莫小姐出事后,我就已经着手去安排了,也不是大问题。”

“那我们之前做那么多掩饰又是为了什么?”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这些事情,能不曝光自然好,但和让你无端顶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甚至可能赔上性命相比,也算不上是大事。你知道,沈先生一直很看重我们兄弟,不会为了自保而置你于不顾的。”

龙战点了点头,这个方才还坚如铁石的汉子,突然间面色柔和了下来,眼中甚至闪烁起了泪花。

“怎么样?破了吗?”任晓凡穿着睡衣从楼上跑了下来,一见到杜钦,就急急地问了起来。

杜钦有些垂头丧气。

“如果我说没破,你会不会不开心?”

“没破?怎么会没破?你不是说有人证吗?”

杜钦点点头,“是有人证,不过人证只能证明龙战曾经租用过未央宫十二楼的钥匙,借用过工作服和清洁车。并不能证明他杀了莫绮丽。”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了。长话短说就是:莫绮丽生前是沈先生最亲近的一个女朋友,对她宠爱有加,有求必应。因为决心要把她捧红,所以在比赛开始的时候,就布了一个局。本来只是想设计一出伪绑架事件,替她炒作一把,在决赛前增加曝光率,聚拢人气。正巧碰上了灵异帖案件,就借题发挥。那天晚上,其实是莫绮丽自己跑出去的,她和同伴吃完消夜后就没有回去,我们在录像上看到回房的那个人,其实并不是莫绮丽本人,而是一个身材和莫绮丽十分相似的女模特。她穿了和莫绮丽一模一样的衣服,做了一模一样的发型,又有意在摄像头前回避了面孔,所以才骗过了我们的眼睛。她的任务是给莫绮丽的外逃留够时间,加上在莫绮丽房间里布置好和灵异帖相关的线索。第二天一早,假冒清洁工去莫绮丽房间的人,也是沈先生派去的。她的确运出了一个人,却不是莫绮丽,而是那个替身。这也是之前我们疑惑为什么莫绮丽没有反抗的谜底。按他们的原定计划,让莫绮丽跑出来,去和他们的人接头,然后安排一个隐蔽的地方住一段时间。这边放出玉兰小姐比赛选手被绑架的消息,等炒作到一定的时候,莫绮丽再回来,就说是自己抓住时机跑回来的,再来个揭秘,自曝如何和歹徒斗智斗勇。戏做足了,也就收场了。当然,他们的这个计划,需要一个极富编剧能力的同伴,于是他们瞄上了被秦风送上门来有求于他们的希凡萱。希望她能参与编造‘斗智斗勇’部分的情节,之后再让她在赛后的新书里以莫绮丽为主角,美化一番,因为她曾经与莫绮丽零距离接触,一同参加过比赛,所以会更可信。再加上借助了希凡萱的人气,从此就可以给她冠上一个娱乐圈里智勇双全奇女子的名头,可谓前途无量。可是没想到,那天晚上,接头的人一直没等到莫绮丽,第二天一早还传来了她的死讯,这也是沈先生所始料不及的。”

“这是实情吗?”

“根据我们目前所掌握的线索,出入不大,也正好理顺了之前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让整件事变得合情合理。所以……应该是真实的。当然,具体的事情还在查证中。”

任晓凡叹了一口气,低沉了下去。

“原来费了这么大劲,只不过是一场黑幕。”

沉默了一会儿,杜钦突然开了口,“对不起。”

“什么?”

“对不起。”

任晓凡低下头,没有答话。

“那天,我不应该对你发脾气。那件事本来就是我做得不好。虽然是职责所在,但一个大男人,应该敢作敢当,我不应该死不认错,惹你生气。”

“都过去了。而且,其实你也没答应过我,我让你保密的时候,你只是沉默了而已。”

“今天的事……更是对不起。”

“今天的事?”

“我知道,你是一个对承诺看得很重的女孩子。你之前答应过希凡萱,绝对不会把龙战要挟她的事情说出来。可是你今天为了帮我破案,却说了。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很难过,特别是听说案子还没有破之后。”

“是啊。”任晓凡叹道,“我今天肯告诉你那个秘密,不是为了你,而是有人曾经对我说过,任何事物的存在,都有着它特定的价值,凡事都应该考虑价值高低。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孰轻孰重。我本来以为,说出了那个秘密,虽然违背了约定,但是可以破一起凶杀案,应该是值得的。可是没想到……还是没破。”

杜钦扳过任晓凡的身体,凝视着她的眼睛,“相信我!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谜底揭开的时候,就快了!”

任晓凡看着他深情的眼眸,突然百感交集,忍不住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慌乱间,她突然回了神,一把把他推开,说:“时间不早了,出来太久了会挨骂的。我……我先回去了。”

说完,任晓凡就匆匆离开了。

那个夜晚,任晓凡把自己藏在被窝里,泪流满面。

杜钦心里是有她的,对吗?否则像他那样一个大男人,不会在她那么冷漠的时候,还一次又一次地找她,那么真诚地道歉。而今天给她的那句承诺,除了在说案件之外,她甚至听到了更深一层的意思,不由得不心动啊。

可是,真的要接受这份感情吗?任晓凡一想到他那个刻板顽固、不择手段的老爸,她的头顷刻间就变大了。

她太了解自己,虽然不是出身大户人家,但自小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娇生惯养出一副倔强的脾气。要让她为了心爱的人忍住性子,逆来顺受,去博取长辈的认可,这实在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可是,如果不这样,又要如何相处?他毕竟是杜钦的父亲。她从未想过自己某一天会去上演一出被家长阻拦、拆散,然后誓死相守的,像《梁祝》那样的苦情戏。

这些,都太不符合她任晓凡的行为风格,人生轨迹。

郑铎说过,任何事物都有着特定的价值。那么,现在在她看来,对杜钦的那份好感,还没有达到让她放弃自由自在的生活,去委曲求全的价值。

既然如此,又能怎么样呢?仅仅因为一时的冲动,就去开始一场曾经拥有的爱情,不求结果吗?

不,不……感情不是儿戏。如果不能以天长地久为终点走下去,那就不要去浪费两个人的时间好了。

那个夜晚,她把杜钦的手机号码删掉,又重新存好。再删掉,再存好……如此反复之后,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号码,其实早已刻在了自己的心里,删又怎么删得干净?她可以管住自己不去找他,可是当杜钦再次来电,她却根本无法保证自己不去接听。

天方微明的时候,她终于,狠狠地,将杜钦的号码,拉入了手机黑名单。

玉兰大赛因涉嫌黑幕事件被停办了。这个消息一传来,在未央宫一石激起千层浪。

任晓凡怎能错过这样的热闹,立即和莫洪带上全部器材杀到了现场。

未央宫门前,李导被媒体团团围住,不得不停下来勉强应答:“请大家少安毋躁。玉兰大赛只是暂时被停办,因为涉嫌黑幕事件,只要调查清楚了,还可以继续举行,届时,我们会召开新闻发布会,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公告给大家。现在警方已经介入调查,相关情况不方便透露,请大家等候通知!”

1219,沈珂正指挥着两个人将行李搬出门外。

希凡萱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手里雕着一只木雕,刚刚开始,还未成形,所以看不清是什么。

沈珂看了看她,静静地走过来。

“很久没见你刻木雕了。”

“嗯。”

“心情不好?”

“嗯。”

“你不是早就想退出比赛了吗?你应该开心才是。”

“我也以为我应该很开心,可是……生活却突然像失去了目标。”

“怎么会!你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比赛,而是写作,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大作家。”

希凡萱手里的工作停了停,沉默半晌,又继续开始。

“怎么了?”沈珂问。

“我没想好。如果没有你,我还能不能继续下去。”

沈珂面色凝重道:“你……”

希凡萱抬头说:“我看到了你的一些东西。”

咚咚咚……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任晓凡站在门边。

沈珂职业性的笑容露在脸上,“晓凡?你来采访的?”

“嗯。顺便来看看你们。”

沈珂看看希凡萱,说:“哦,那你们聊吧,我去车上看着东西。”

沈珂靠在车座上,泪流满面。

手里,是一只前天才刚刚收到的包裹,始发地明明就在本市,属名却是:Alice。

包裹里面,装着一只电动蛇。

面前,她与希凡萱的照片做成的挂饰来回晃动着,似乎在提醒着她的不舍,她的牵绊。

她又想起了那个金发碧眼的老同学Alice,想起了那段玩笑似的对话。

“旧金山的黑市,往往比官方的渠道更讲究信誉。这就像你们中国人所说的……盗亦有道。在这里,卖家有责任和义务为买家提供各种相关信息。如果某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可能会威胁到买家的安全,卖家则会以各种看似平常,却可以让买家明白的方式提醒对方。除非在交易前,买家根本无意让卖家知道自己的信息,提供这种服务。比如有一次,我Daddy的合伙人发现自己售出的货物已经被警方盯上了,就立即给买家快递了一只蟑螂。那个买家就闻风而逃了。”

“啊?为什么?一只蟑螂而已。”

“因为那个买家生平最怕的就是蟑螂!”

“哦?那如果哪天我和你合作,你就麻烦了!”

“怎么说?”

“因为我最害怕的是蛇,你敢不敢抓?”

“咦?你会雕刻?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任晓凡看着希凡萱手上的木雕,很是惊奇。

“我以前经历了一段特别阴暗的时光,很多心事不愿对人说,就试着做一些手工,缓解心里的压力。渐渐地,就接触了木雕。后来换了环境,心情好些了,就不想再弄这些了,怕又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

“那你现在很不开心?”

希凡萱没有答话。

“对不起……都是我害的。”任晓凡内疚地说。

“和你无关。”

“有关系的!”任晓凡强调道,“是我的保密工作没有做好,所以警方才会去调查赵永华,然后……他们就查到了你的事情。”

希凡萱脸上微微一动,没有答话。

“然后……他们查到了一个人,和这个案子有关,画了模拟画像,我看到画像上的那个人,就是那天我撞到在威胁你的人,我就去指认了……虽然……我答应过你不说出去……”

任晓凡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几句,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希凡萱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将木雕扔在茶几上,安慰她说:“别自责了。真的没怪你。该来的躲不掉。也许都公开了,反而对我是种解脱。”

“不会,不会!”任晓凡强调道,“他们也不会去乱说的!我认识的那一群人,都蛮讲职业道德的!”

希凡萱面色温和了下来,感激地看着她说:“不管怎么说,我都很感激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永远都是我的朋友。这一点,不会改变。”

敲门声再次传来。杜钦和肖琳站在门口。

任晓凡看到杜钦,立即站起了身,对希凡萱说:“我还有事,先回台里了。”

说着,任晓凡就从杜钦身边擦肩走了出去。杜钦一把抓住她,把她拖到走廊。

走廊里,人来人往,选手们都在搬运着各自的行李,抱怨声此起彼伏。任晓凡刻意转过头,没有去看杜钦。

“怎么还躲着我?”

“为什么要用‘还’?是不是在你的理解里,我见到你,应该三呼万岁,笑脸迎驾才对?”

“我以为昨天……我们已经和好了。”

“我只是履行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帮你指认了一个罪犯而已,你想多了。”

“那……一会儿一起吃个饭?我过来和希凡萱核对一下龙战的口供就没事了,中午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一个小时也约人吃饭?盒饭吗?而且我已经约了人!”

说着,任晓凡甩开杜钦的手,扬长而去。

任晓凡也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因为下午要去追沈先生的新闻。

所以当她进了未央宫对面的西餐厅的时候,郑铎已经帮她点好了牛排。

“怎么不约在晚上?”任晓凡随口问道,却因为没吃早餐,已经开始狼吞虎咽了。

怎么能约在晚上。郑铎在心里回答。才二十四个小时没见,就已经是二十四个小时的心神不宁了。

可是他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对面,面带微笑地看着面前这个大快朵颐的女孩。

任晓凡吃到一半,才惊觉他一直在看着自己。她有些不好意思,抬眼对他笑了笑。

“我吃相很难看吧?”

“头发。”

“嗯?”

“沾上肉酱了。”

任晓凡拨弄着自己的头发,问:“在哪儿?”

“我来帮你。”郑铎说着,拿起一张纸巾,伸过手替她擦拭着。

对面,杜钦与肖琳正好出来,玻璃窗里的那一幕赫然映入眼帘。

杜钦叉起了腰,没好气地笑了一声,转头问肖琳:“想不想吃麻辣涮?”

餐桌上,任晓凡的盘子已经见底,郑铎才慢条斯理地开始。

现在轮到任晓凡看他了。

“对了,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什么问题?”

“我听说,你之前也是学新闻的?”

郑铎点点头,问:“你表姐告诉你的?”

“嗯?你知道我表姐是谁?”

“哦。”郑铎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和任晓凡接触这么久,她从未提及过华羽斯这个人。见无法搪塞,他只好实话实说,“我们不久前刚刚见过。”

“哦。我是想问:学新闻不是挺好的吗?你怎么会突然转去学医?”

郑铎怔了怔,面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任晓凡疑惑地摇摇头,“怎么和表姐一样的表情?不就是转个专业吗?为什么我一提到,你们通通都是这样讳莫如深的表情?”

郑铎犹豫了片刻,问:“你想听?”

任晓凡点点头。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

本来,郑铎与安雯走到一起,迅速在校园里树起一道亮丽的风景,成为传说中的金童玉女。他们如胶似漆,私定终身,约好,一毕业就结婚,一生相守。

后来,安雯去实习,为了能留在T市,她放弃了自己的专业,进了一家外企。却不想,一次应酬结束后,遭遇了老板的强暴。

郑铎陪着安雯,将老板告上了法庭,本以为,DNA检测就是最有力的证据。没想到,对方的律师却避重就轻,声称DNA的吻合,只能证明安雯与老板的确发生过关系,而事实上,那天发生的,不是强暴事件,而是一场交易。

没等终审,安雯就撤了诉,心情抑郁,将自己关在家里。

校园里,蜚短流长。

这一场官司,不仅没将恶人绳之以法,反而令自己和所爱的人蒙羞,这无疑把安雯推到了绝望的谷底。

郑铎一直陪在她身边,鼓励她走出阴影,正面面对,重新寻找证据,再次起诉。

安雯答应了。于是郑铎开始大量翻阅相关资料,想从类似案件中找到突破点。想弄清楚,如果DNA不能证明强暴,还有哪些物证可以证明?在性关系中,被迫状况,会在人身上留下哪些与自愿不一样的痕迹。

他没想到,由于他重心的转移,疏忽了身边的女子。那个心性刚烈,又机警聪颖的女孩,居然精心布局了一场谋杀。

最终的结局,是老板终于以生命偿还了罪孽,而案件破解后,安雯畏罪自杀。

临死前,她躺在郑铎的怀里,说:“其实当我明白法律这条路已经被封死后,我就想过死。唯有死,才能洗清我们的屈辱。可是,我不能白死,我总要做一些什么,让恶人不能再继续逍遥,伤害更多无辜的人。”

餐桌前,任晓凡不住欷歔,泪流满面。

“安雯真是个好女孩。原来……有时候杀人犯比被杀的人更令人叹惋。”她颤抖着问,“所以……你转去学法医了?”

郑铎点点头,面色凝重道:“其实当时,我已经证实了,强暴和自愿性行为有着本质的区别,并且在身体上也会留下很多证据。例如反抗所产生的淤痕、私处因不配合产生的破损等。更高端一些的,是如果在案发后一小时内报案,还可以检测出人体内因惊恐、紧张、羞辱而产生的细微变化。可是安雯的死,却让我意识到,原来真理和正义,真的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如果当时国内的侦破科技更高端一些,也许安雯就不会死。也是从那一刻起,我才决定去学法律医学,希望能用自己的专业知识,替受害者说话,避免不必要的悲剧发生。”

“对不起……”任晓凡由衷地道歉,“都是因为我的好奇心,才让你又想起这段伤心的回忆。”

“这件旧事,这么多年来我的确从未提起过。”郑铎缓缓地说着,眼神飘忽而迷蒙,“可是这几天,它总是盘旋在脑海里,让我犹豫,要不要告诉你。”

“告诉我?”任晓凡有些惊讶。

郑铎道:“因为我觉得,我也许有必要向你坦言我的过去。”

郑铎的眼神,又飘忽了回来,深深地凝视着任晓凡,那种深邃悠远的意味,不禁让她心中一片慌乱。

杜钦领着肖琳回办公室的时候,也随之带来了一股涮锅的味道。

许乐琴捂了捂鼻子,抱怨道:“难闻死了!这么大热天,吃什么不好,跑去吃麻辣涮!”

杜钦抬起下巴指了指肖琳,“那丫头说的,暴躁的人就适合吃麻辣涮!”

肖琳却一改往常的活泼,没有搭话,闷闷不乐地走到自己的桌前,坐了下来。

关明走过来说:“头儿,小沈回来了,在会议室等你。”

会议室里,投影仪上显示着小沈带回来的相关资料。

小沈说:“根据这批针孔摄像头的型号、功能和外观特征,我查到云南那边一起缉毒案中出现过类似的,就去了云南一趟。见到了这个人。”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毒枭的照片。

“本来和毒枭打交道不会太容易,不过走运的是,他的团伙正在起内讧,家人的安全成了问题,所以正在和警方合作,答应只要警方能保证家人安全,可以做污点证人。所以,在他的确认下,这批摄像机出自美国旧金山的一个黑市。”

“我就近通过云南公安局的缉毒科,了解到旧金山黑市的一些情况,锁定了几名经手过这种摄像机的人。下面是他们的资料。”

“最关键的是这个人。Benjamin,五十五岁,有倒卖军用装备的案底,曾被判入狱六年,出狱后改行倒卖针孔摄像机,主要客户都来自东南亚。”

画面又转向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

“这是他女儿,Alice,三十二岁,造型师,曾参与过一些好莱坞影片的造型工作。毕业于美国加州一所私立大学的影视化妆专业。”

“影视化妆?”众人不禁异口同声脱口而出。

端云庭,沈先生的豪宅前,媒体记者已经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任晓凡再次被挤得东倒西歪,不由愤愤地退了出来,抱怨道:“早知道就不穿高跟鞋出来了!”

莫洪一边架着机器,一边调侃道:“那怎么行,不穿高跟鞋怎么约会?”

任晓凡笑着说:“莫哥,你这嘴可是越来越坏了啊!”

正说着,门打开了,几个保镖率先走了出来,将沈先生死死地护在身后。

任晓凡见状,立即举着话筒追了过去,还不忘对身后的莫洪喊道:“快拍,快拍……”

各种发问瞬间席卷而来:

“沈先生,玉兰大赛因涉嫌黑幕事件被停办,对此您有什么看法?”

“沈先生,传闻莫绮丽小姐生前是您的红颜知己,请问是否属实?”

“您的确为了炒作,策划过一起绑架案吗?”

“沈先生,请问莫小姐的死是否与您有关?”

“沈先生,大赛停办的消息一出,唐璜指数一路下跌,请问您对股民如何交代?”

乱哄哄的场面,沈先生似乎早已见惯,脸上一副处变不惊的表情。连“无可奉告”这种官方辞令都吝于出口,在保镖的护送下,上了汽车,扬长而去。

记者们追着车,跑了好远,终究无果,渐渐散去。

任晓凡却站在那里发愣。

“走吧!”莫洪喊道,“发什么愣呢!”

“不够啊。”任晓凡喃喃道。

想了想,任晓凡又问:“照相机带了吗?”

莫洪从包里拿出一个相机,问:“干什么?”

任晓凡环顾四周,想了想,接住相机,纵身爬上了宅前的一棵大树。

“喂……”莫洪压低了声音,“小心被保安看见,罚金很高的!”

任晓凡伸出食指放在唇前,“嘘”了一声,然后举起相机,对准沈宅的玻璃窗左右搜寻着,调整着焦距。

突然,任晓凡哈哈一笑,按了几下快门,自言自语地说:“没想到,这位沈先生还蛮痴情的!”

说着,她扬了扬手中的相机,得意洋洋地问:“猜我拍到了什么?”

莫洪左顾右盼地看看四周,没有发现保安,赶紧催她,“拍到了就快下来,小心摔着!”

任晓凡这才看清脚下,“哎呀”了一声,“这要怎么下去啊?”

莫洪道:“把相机先给我,再顺着树干慢慢滑下来。”

任晓凡将相机合上,坐在树杈上,将相机带子套在脚上,递给了莫洪,一边还在说:“你相信吗?沈先生的客厅里居然摆了莫绮丽的遗像,还为她点了几支香。真想不到他还是个痴情种!”

“得!”莫洪不得不服,“算你敬业。林姐又该多赏你几颗糖吃了!”

见相机顺利到了莫洪手里,任晓凡转过身,想滑下树干,不想手一松,整个人栽了下来……

任晓凡坐在树下,揉着脚。莫洪急得满头大汗。

任晓凡内疚地看着他,“你别管我了,快把素材送回去吧。晚上赶着要播。”

“那我也不能把你一人丢在这里呀!”

“没事,我找人来接我。”

“杜钦吗?我帮你打电话!”说着,莫洪伸手就去任晓凡的包里翻手机。

“喂……”任晓凡面有难色,制止了他。拿过电话,她拨通了郑铎的号码。

杜钦守在电视台前,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案情有了新的进展,今天他破例没有要求加班,反而叮嘱大家好好休息,养精蓄锐,经验告诉他,决战前的冲刺阶段就快到来。

可是这段时间,他仿佛已经习惯了陀螺一样高速旋转的状态,一停下来,反而有些无所适从,心里空空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本来想随便散散心,不知不觉地,他竟然走到了电视台前。

他知道,虽然任晓凡六点就下班,不过她习惯在台里看完节目后才回家。那么,她还在里面吧?我是应该现在进去找她,还是在这里等?她见到我,是不是又会躲开?

其实中午看到的那一幕,对他是一个狠狠的打击。一直以来,他以为,任晓凡与他的关系已经非同一般。可是直到看到她和郑铎那么亲密的样子,他才意识到,他和任晓凡之间,其实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发生。他从未表白过,也未曾接到过她的暗示。他们看似走动频繁,其实不过是由于工作上的原因,或者,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觉得不管怎么样,他总有必要问一问清楚。有些事情,不能自己怎么想,就认为对方已经了解。

一个、两个、三个……

节目的播出时间已经过了,台里的人陆续出来,依然没有任晓凡的身影。

正在他气馁的时候,莫洪走了出来。

“嗨……”他打了声招呼。

莫洪看了看他,有些意外,脸上不自觉地,浮出了一丝为难的表情。

“晓凡她……”莫洪犹豫地说,“她脚扭伤了,采访完就没回来。”

“脚扭伤了?现在怎么样?”杜钦不禁有些着急。

“没事了,休息两天就好了。”

“那……她在家还是医院?我过去看她。”

“别去了。”莫洪说,“有人照顾她。”

杜钦怔在了那里,很快就明白了这个“有人”是谁。

“吃饭了吗?”莫洪问。

“哦,没。”杜钦不禁有些恍惚。

莫洪拍拍他的肩,说:“走,哥陪你喝几杯。”

几杯酒下肚,两人已经称兄道弟。

莫洪说:“我真不知道你俩之间发生了什么。起初我简直以为你们已经走到一块了,怎么突然杀出了个郑铎?”

杜钦无奈地笑笑,没有搭腔。

“是不是你工作太忙,没照顾好她?你还年轻,可能不太懂女人。不管什么样的女人,都喜欢被人时刻惦记着,不喜欢被忽视的感觉。就算工作忙,没事发个短信、打个电话什么的,她也会很开心的。”

杜钦无语地点点头,低头端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晓凡是个好女孩,”莫洪说,“就是脾气倔了点儿。要是你们有什么误会,趁早解释清楚。以我的感觉,她应该还是挺喜欢你的。”

“喜欢?呵呵。”又干了一杯酒,杜钦冷笑一声。

想了想,杜钦问:“你和我提起过一款Zippo打火机,是不是子弹头那款?”

“嗯。”

“我在郑铎的办公桌上见到了。”

“是我们采访希凡萱的时候,沈珂塞的礼品,本来晓凡的是款项链,她和我换了。我以为是给你的。”

“最可笑的是,郑铎不抽烟。”

“他不抽烟?”

“嗯。”

“你说……会不会搞错了?”

“搞错什么了?”

“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会送打火机给自己并不抽烟的男朋友?”

“也许她不知道呢。”

“那就更有问题啦!”

“什么问题?”

“如果连对方抽不抽烟都不知道,你觉得……他们会是男女朋友?”

杜钦眼里突然一亮,“你是说,也许那不是晓凡送的?只是个巧合?”

“是不是她送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们之间一定存在着很多的误会,并且很深!”

也许是借酒壮胆,也许是冲动使然。杜钦包了一束花,来到了任晓凡的楼下。

他想清楚了,不管她和郑铎已经发展到了哪一步,不管她怎么想,现在,他都需要一场表白。怎么选择是她的权利,但是没有弄清楚就退缩,那不是他杜钦的风格。

可是任晓凡的窗户是黑的。他不确定是已经休息了,还是没回来。

掏出手机,他又拨出了那个号码,依然是正在通话的提示。

一次正在通话是正常的,可是这么多次……他明白了,他被任晓凡拉入了黑名单。

他不禁有些可笑:我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居然需要拉黑?还真是个小心眼的丫头!

杜钦干脆在花坛边坐了下来,想着要不要去找个公用电话打过去。

不远处,却传来了任晓凡熟悉的笑声。

任晓凡回来了。

任晓凡在郑铎的背上。

两个人都很开心。

杜钦突然有了一种被子弹击中的感觉。

两人也看到了杜钦。

“你怎么来了?”任晓凡问。

杜钦慌乱间,随手将鲜花往花坛里一塞,站了起来,说:“哦,我听说你脚扭了,过来看看你。”

“哦。没事了,你回去吧。谢谢关心。”

杜钦看看任晓凡,又看看郑铎,不甘心地说:“我帮忙扶你上去。”

任晓凡回道:“不用。他背得动。”

说着,任晓凡就示意郑铎上楼。

郑铎看了一眼杜钦,没说什么,低着头走了过去。

楼上的灯,亮了。

楼上的灯,灭了。

郑铎却没有下来。

杜钦的心渐渐下沉、下沉……几乎快淹没到底。

就这样呆呆地站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甩了甩头,转身离开了。

明天,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明天,也许案情会有新的转机。

他是刑侦大队的队长,灵异案的负责人,他不能因为儿女情长影响自己的情绪。

他需要休息。他需要体力。他需要大脑的冷静。

“他走了。”郑铎站在窗前,看向楼下,对任晓凡说。

任晓凡开了灯。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郑铎问。

任晓凡叹了一口气。

“你上次说的那个没能保守秘密的人,就是他?”

任晓凡没有否认。

“希凡萱的事情后来我也知道了。其实那件事不怪他,做刑侦工作的,难免有不近人情的时候。”

“我知道。”任晓凡小声说,“其实从我接受了你的价值定理开始,就已经不再怪他了。”

“那你为什么总躲着他?”

“因为……”

任晓凡把杜旻豪的事情说了出来。

郑铎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是杜旻豪的儿子?”

任晓凡点点头,“如果不是杜旻豪亲口告诉我,我也不敢相信。”

“同事这么多年,还真是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可能他不想显得和别人不一样吧。”

郑铎向后靠了靠,“你就是因为这个才疏远他的?”

任晓凡点了点头。

郑铎玩味地笑着说:“你知不知道,如果换个女人,就算之前没有什么,知道了他的背景后,也会想尽办法、千方百计投怀送抱的!怎么到你这儿,他的背景反而成了你疏远他的理由?”

“我也想找个有钱男朋友啊!”任晓凡嘟着嘴说,“可是那么大的家业就太离谱了。我可没幻想过灰姑娘的传奇能发生在我身上,而且他爸爸一看就不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如果一段感情的开始,注定要以放弃自己原有的生活,甚至性格为代价,那就得不偿失了。这也符合你的价值定理。”

“可是对一件还没发生的事情就过早地作决定,是不是有杞人忧天的嫌疑?”

“真发生了,就难作决定了!这不叫杞人忧天,这叫未雨绸缪,目光长远!”

郑铎笑着点点头,“没想到你也相信门当户对,看来我得先打探一下你的家庭背景了,免得到头来才发现是一场无用功。”

“我家里很简单啊。爸妈都是老师,亲戚也有一大堆老师,算是教师之家吧。我从小就在教师堆里混着,都快把我给烦死了。所以考大学的时候,不管他们怎么劝我,我都不肯考师范,立誓这辈子不去当老师!”

“那巧了,和我的经历很相似。我出生在医生世家,也正因为从小到大,身边的医生太多了,我有些逆反心理,才跑去学新闻的。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意外,动用了家里的背景转到英国去进修法律医学的话,没准我现在也和你一样,成了满街乱跑的小记者。”

任晓凡笑着说:“你呀!你才不会是个小记者!”

“那会是什么?”

“你知识这么渊博,外表又这么稳重,一定可以混个访谈类节目的主持人当当!”

“那可说不准。现在的主持人都以给嘉宾出难题为乐,我可做不来这样的事情。”

“那你就等着嘉宾给你出难题,然后妙语连珠,轻松化解!”

郑铎笑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其实眼下呢,你就给我出了个大难题。”

“什么?”

郑铎捏了捏眉间,说:“我在想,我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被你拉来当挡箭牌,明天我见到杜钦的时候,应该给他个什么样的表情?”

任晓凡咯咯地笑起来,有一种恶作剧的意味,扬着头,坏坏地说:“我不管!谁让你承诺过,如果我遇到难事,你会尽力而为!”

杜钦很忙,很多线索都需要重新整理。

其间郑铎也去过几次他的办公室,晃了晃,又回去了。

他也去过郑铎的办公室,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郑铎终于忍不住了,找了个机会,走近了他,问:“你没什么事情要问我?”

杜钦佯装不明就里,问:“什么事?”

“那个……”郑铎支吾着,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道,“晓凡的脚伤没什么大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哦。有你这个大法医给她当陪护,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郑铎听出他语气里的酸味,没再多说什么,走开了。

肖琳在一旁看了看他们,叹了口气。

“郑哥。”

“嗯?”郑铎抬头,有些意外。是肖琳。看来这丫头天天跟着杜钦,已经学会了不敲门的习惯。

“你别怪他,他最近是有些烦躁。不过他不是小心眼的人,过两天就好了。”

“哦。”郑铎说,“他也没怎么。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还有……”

“什么?”

“任晓凡是个挺不错的女孩子,我……祝福你们!”

郑铎看了看肖琳,看到她脸上那种故作坦荡实则酸楚的表情,不禁有些语噎。

郑铎跷班了。如果记忆没有出差错,这是他从事法医工作以来的第一次。

他围着围裙,钻进了任晓凡的厨房。

紫菜蛋汤、西红柿炒鸡蛋、爆炒西兰花、木耳肉片。

不丰盛,却很清爽。

“大餐不会做,凑合着吃吧。”郑铎抱歉地说。

任晓凡坐在沙发上,却笑了,“真看不出来啊!大法医那双拿手术刀的手,居然也能折腾出一桌饭菜?”

“都是出国留学的时候被逼无奈练的。中国人的胃,总吃西餐还是不习惯的,又没人照顾,就只能靠自己了。”

任晓凡笑笑,却突然有些伤感,低下头,说:“其实……你不应该对我这么好。”

郑铎端过汤碗,凑到任晓凡面前,轻松地说:“可是依照我的价值定理,对你好很值得。”

任晓凡呆呆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眼里闪烁着泪花。

郑铎笑笑说:“怎么,难道你的手也受伤了?等我喂?”

任晓凡破涕为笑,接过汤碗,“讨厌!”

郑铎转过身,去给她盛饭,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脸上,似乎夹杂着不舍的表情。

任晓凡坐在沙发上,啃着苹果,看着电视,对厨房里洗着碗的郑铎喊道:“别洗啦……表姐回来会收拾的。你快去上班吧!要是被人发现大法医也跷班,看你怎么办!”

郑铎笑笑说:“大法医也是人,也会有私事,下不为例就是。”

洗完碗,郑铎擦干了双手,将原先放在门口的礼品袋拿了过来。

“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任晓凡疑惑道:“嗯?你不是说,只是一些水果吗?”

郑铎从礼品袋里拿出了那只Zippo礼盒。

“这不是……我送你的吗?”

“有件事我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不抽烟。”

“哦?”任晓凡想了想,笑着说,“看来我这粗心的毛病还真不小。和你相处这么久,还真没见你抽过烟!”

“我也知道,这只打火机,你本来不是送给我的,是吗?”

任晓凡被问住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二战’时期,一名士兵因为一只Zippo打火机挡住了子弹,保全了性命,而那只被子弹击中的打火机却依然能用。从此,子弹头成了Zippo的一个经典系列的主题。它不仅仅是一只打火机,更赋予了对亲人、朋友的牵挂和祝福。我想,你看到它的第一眼,应该是想送给一个终日在刑事案件里奔波,很可能会遭遇生命危险的朋友吧?”

任晓凡低下了头,“可是也就是在那天,我见到了他的父亲,想了很多,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所以那天你同事拿着它来和我开玩笑,你就顺水推舟送给我了,是吗?”

“对不起……”

“其实应该是我说‘对不起’。”

任晓凡抬头问道:“你?”

“我明知道它不属于我,却一时贪心收了下来。当时的想法有些自欺欺人吧。以为收下了它,我们的关系就可以与众不同一些。可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却占为己有,这和偷窃有什么区别?”

任晓凡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忍不住笑笑说:“你总是喜欢把事情想那么复杂。”

“也许吧,”郑铎自嘲地笑笑,“不过这两天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君子有求,取之有道。喜欢一个人,应该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让她在不受任何外界因素影响的情况下,作出最理智的决定,而不应该乘人之危。”

任晓凡没想到,他那么一个内敛的人,会把话点透到这种地步,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心里越加慌乱了。

“你是……”

“你放心,和我在一起,你不需要有任何压力。选择的权利一直在你手里。即使结果不是我想要的,也不影响我们继续做朋友,我只希望能看到你开心。”

任晓凡没忍住,一滴眼泪掉了出来。

郑铎叹了口气,伸手替她拭去,叮嘱道:“关于你和杜钦的事情,我不想做过多的点评。因为我既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只是,感情的事情,你自己要考虑清楚。”

任晓凡点点头,这么多天来的郁结夹杂着感动催化了眼泪,一发不可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