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何影舅舅的家,我和张凡在商店里买了几包方便面,然后就近找了家旅店住了下来。

张凡一进屋门就往床上一躺,双手抱着脑袋,面露微笑,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说:“何影竟然说我长得像绅士,我现在突然觉得我们没上火车真是正确的选择啊!”

我拿开水泡着方便面,一边看了一眼张凡,一边随口“嗯”了一声,说:“是啊,我也觉得很正确。”

张凡听了我这话,脸上堆起笑容,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儿:“在车站的时候,听到何影夸我时,你小子吃醋了吧?”

我“唉”了一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吃醋倒是没有,就是知道千万不能得罪女人啊。”

张凡见我唉声叹气加愁眉苦脸,更加肯定了他的想法,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乐呵呵地哼起了小曲。

哼了几首曲子后,张凡问我:“你还记得何影说我像哪个绅士来着?”

“路易·威登。”我拉长着声音回答道。

“对对对,就这名字。”张凡兴奋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追问道:“这人得是个名人吧,你知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路易·威登是法国历史上最杰出的皮件设计大师。他的设计风格浪漫、优雅、成熟、老练,不经意间还混杂着懒惰颓废的意味,很让一些女人着迷。”

张凡愈发兴奋,听着我的话,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拽了拽身上的衣服,俨然觉得自己已经是绅士的化身。

“这个名字还有个缩写,就是——LV。”我最后总结道。

张凡抚摸头发的手在空中停了大约有两秒钟,然后猛地跳起来,蹦到墙边的镜子前,不停地摸着自己的脸对着镜子左照右照,然后大声喊道:“她竟然说我长得像驴!”

我哈哈大笑了起来,把泡好的方便面递给了满脸沮丧的张凡。

吃完泡面,张凡暂时从刚才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对我说:“虽然甩掉了洛桑,但是现在却不敢出门了,你是不是怕再碰上他?”

我摇了摇头:“你以为呢?何影都能想到我们会在出站口出来,难道洛桑这样一个老练的人就想不到吗?”

张凡正在往嘴里塞方便面的手停了下来:“对啊,他当然也能想到的啊!”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不对,他要是想到了为什么还走啊?何影可是亲眼看到他离开的!”

我回答说:“洛桑可能是在利用我们钓鱼!”

“钓鱼?”张凡不解地问。

“洛桑知道,如果不是我们真想走,就是盯着我们离开也没有用,我们还会来个回马枪的,所以,他想用我们引出在地洞外拿走我们绳子的人。他假装离开,因为他知道,那个人是不能分身两处的,只能选择跟踪我们,而那个人并不了解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所以,洛桑会在远处看看有没有人再跟踪我们。我想此刻,那个人也许就在外面观察着我们。”

张凡听了,从椅子上跳起来,跑到窗口拉上了窗帘,然后又从露出的一点缝隙里往外看。

我对张凡说:“别忙活了,没用的,你是不会看到他们的。”

张凡悻悻地回到座位上,皱着眉头对我说:“其实我们都是局外人,怎么就卷进这个麻烦事里来了呢?”

我盯着张凡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对他说:“我们肯定不会是局外人,不然,也不会有人寄包裹给我了,只是我们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我们和这件事有牵连。”

张凡听了我的话,眼睛望着天花板,心里有些不服气,但是嘴上没有说话。

我走到窗口,拉开窗帘,往外面看了看。我突然觉得不该贪图方便而选择一楼,如果现在在楼上,观察的范围可能更大一些。

这几天发生的事让我和张凡感到非常累,吃完了泡面,也不管当下的时间,直接就扑倒在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我梦到了我在大学宿舍时的情景,以前的画面又在眼前掠过,室友之间互相玩耍嬉闹,一切都是那么温馨自然。紧接着梦到上课时的情景,我们那个一脸严肃的老师正在给我们讲课。我和同学在下面小声地嘀咕他的脸什么时候能笑一次时,突然我们老师的脸慢慢地发生了变化,变得狰狞而恐怖。这一变化让我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我张着嘴,大口地呼吸着,身上竟然被汗湿透了。

在这样简陋的旅馆里,空调简直就是奢望。我从床上坐起来,用手往桌子上摸了摸,找到烟和火机,拿出一根点上,然后不经意地一扭头,却被眼前的一个景象给结结实实地吓到了!

借着窗外的月光,我看到在窗口的玻璃上,竟然有一张面色惨白的脸。这张脸紧紧地贴在玻璃上,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正盯着我。

这一惊让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张凡被我这一声给惊醒了,迷迷瞪瞪地揉着眼嘟囔了一句:“瞎叫唤啥啊,还让不让人睡啊。”说完,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我急忙跳下床,过去推了张凡一把,冲着张凡的脸叫道:“快起来!”说完,我转过脸再往窗户上看时,窗户上那张惨白的脸却不见了。我慢慢走近窗户,向窗外望去,只见在皎洁的月光下,一个黑色的人影正向远处走去。

我全身只穿了条内裤,也来不及穿衣服,随手在桌子上拿了个衣架,打开屋门,跑了出去。

旅馆服务台的工作人员正在与周公开会,要是看见我这样跑出去,肯定会以为我是夜间作案的坏人。

我从旅馆里跑到街上,看着冷清的街面,估计着现在已经很晚了。我四下观望了一下,只见在我的右边远远地站着一个人,身上穿着一件衬衣,静静地站在那里,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壮了壮胆,使劲握住了手里的衣架,慢慢地向他走去。

那个人突然朝我摆了摆手,然后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右眼,双手做了一个向前推的手势。

这个奇怪的手势让我停下了脚步,心里分析着这个手势的含义。难道他是在警告我,再过来就要打瞎我的眼?这个分析虽然让我有点儿气愤,不过在这样的深夜里,确实让我本来有些冲动的念头冷静了下来。

我们互相对视了一会儿,那人突然又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冲我点了点头,然后一转身,向远处跑去。

我站在街上愣了一会儿,张凡才从旅馆里睡眼蒙眬地走了出来。看他的表情,显然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走到张凡跟前,把刚才发生的事对他说了一遍,张凡这才像是从梦中惊醒一样,急忙问我:“那人长得什么样?”

我摇了摇头,说:“太远,看不清楚。”我看了看张凡,又说,“不过,我估计这个人并没有恶意。”

张凡不解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人最后向我伸出大拇指,然后点点头,应该是向我表示友好的意思。”

张凡点点头,刚想说什么,突然,像是看见了什么,指着远处对我说:“快看。”

我扭过头,只见远处街道一个身影闪了一下,转入了另一条街道。

张凡结结巴巴地说:“看这个人的穿着和体态,好像是洛桑啊。”

我盯着远处空旷的街道对张凡说:“看来我们猜想得没错,刚才那个朝我打手势的人就是在洞外抽走绳子的人,而洛桑确实是在利用我们寻找他,看来这次洛桑成功了。”

张凡犹豫着问:“那我们也追过去?”

“不。”我摇了摇头,“我们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等我们回到旅馆时,服务台的工作人员已经醒了,看着我和张凡身上只穿着一条短裤,脚上趿拉着拖鞋,手里还拿着一个衣架,手不自觉地伸向了桌子上的电话。

张凡急忙扬了扬手里的房间牌,说:“我们晨练去了,刚回来。”

等我们向房间走去的时候,我听到身后那个服务员嘟囔着:“半夜三点起来晨练,两个神经病!”

回到屋里,又是半宿没睡,只是躺在床上想事情。到了早上起来的时候,张凡问我今天干什么,我对他说:“现在什么也不干,就在这里老实待着,等会儿洛桑应该会来找我们。”

张凡不解地问为什么,我说:“他昨天利用我们来引那个人现身,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会来找我们了解些问题的,因为他肯定会怀疑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你以为他会相信我对他说的因为收到一个莫名的包裹而来这里吗?”

张凡想了想,无奈地说:“是啊,有时说实话还不如说假话更容易让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