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岩壁上那些奇怪的符号,头也不回地问身后的张凡:“你觉得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我知道这话根本就是废话,张凡又不是破译密码的专家,怎么能知道这些符号的含义呢?我问他这话也只不过是想找个话题和他说两句话。

但是耳边却没有传来张凡的回答。

我扭头一看,张凡竟然不见了。我又往四周扫了一眼,还是没有看见他。远处,洛桑在一根铁管前仔细地观察着什么,我急忙大声喊他。洛桑转过头只看见了我,先是很奇怪地望了望四周,然后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赶紧跑了过来,和我一同寻找起来。

这地方虽然在山里,但是基本还算开阔,两旁也没有陡峭的石壁,所以张凡不可能坠崖。但是一个大活人竟然凭空消失了,我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因为这不符合我上学时学到的物理知识。我在刚才张凡站着的地方仔细寻找,希望能找出点儿线索。

这时洛桑忽然朝我摆了摆手,示意我别发出响动,然后对我说:“似乎有声音。”

我也屏息仔细听了一下,果然,有个隐隐约约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了过来,似乎非常遥远。

洛桑把身子伏在地上,支着耳朵慢慢顺着声音的来源爬了过去,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旁停了下来,用手拨开石头边的一簇长草,下面竟然露出了一个直径六十多厘米的洞口。我们听到的声音正是从这洞口里传出来的。想必是张凡想找石头坐下,不小心掉进了这个洞里。

我拉了洛桑一下,让他闪开,自己趴到了洞口,向下面使劲喊了两嗓子。底下传出来的声音非常小,根本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我从旅行包里拿出救生绳,一头拴上个小石头,顺着洞口放了下去,一直放到头,似乎还没有到底的感觉。我焦急地看了眼洛桑,询问他该怎么办。

洛桑犹豫了一下,把身上的T恤脱了下来,然后撕成条状,把这些布条绑在自己身上的关节处。我知道,他这是准备亲自下洞,把布绑在身上可以防止岩石划伤。

洛桑做好了准备,把绳子这一头拴在一块比较大的石头上,自己抓着绳子慢慢地向下面滑去。

我在上面等了好大一会儿,也不见洛桑上来。我感到有些紧张,又冲着洞内喊了几声,却丝毫没有回声。我试着拽了拽绳子,竟然很轻松地就把绳子拉了起来。刚才滑下去的洛桑,已不在绳子上了。这让我更加紧张,刚才张凡不见了,现在,洛桑竟然也失踪了。

我想了想,也学着洛桑那样,把衣服撕开,用布条绑在自己的关节上;把小手电打开,光亮向下,绑在自己的脚脖子上,然后顺着绳子慢慢向洞里滑下去。

洞里是个斜坡,虽然空间小,但是向下滑的时候并不费劲。只是到了绳子的尽头,仍然没有到底。我想往下看看,狭小的空间却不能让我低头看见手电筒的光亮。正犹豫该怎么办时,下面有声音传过来:“郝赫,你跳下来!”

“跳吧!”

这两个声音让我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正是张凡和洛桑的声音。看来他俩应该没有什么事。大概是看到我绑在脚部手电筒的光线,知道了我在上面。

我没有松开手,而是爬了上去。爬出洞之后,我把我们三人的背包都往洞里扔了下去,然后我才顺着洞口下去。等到了绳子尽头,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后,手一松,便掉了下去。结果下面的距离并没有我判断中的那么高,一下子就接触到了地面。

当我解下手电筒,张凡和洛桑就围了上来。张凡说:“刚才我看到手电筒的光亮往上去了,还以为你不管我们,逃生去了呢。”

我没理会张凡这个无聊的话题,我目前感兴趣的,一是他怎么掉下来的;二是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如何能出去。张凡的回答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他脚疼得受不了了,想在石头上休息一下,结果一脚踩空,都没来得及喊出声就掉进洞里来了。现在除了脚有些扭伤之外,倒没有别的问题。

洛桑说:“我下来后就听到张凡的哭喊声,凭声音判断,似乎高度不大,就跳了下来。本来想找块石头看看能不能够到绳子,结果看到有光亮下来,我就知道是你来了。”

我拿起手电筒,往四周照了一下。借着手电的光亮一看,我不由自主地“哇”了一声。这里竟然是一个很大的石厅,而且特别有规则,就像是人工雕琢出来的一样,地面很平整,四周的石壁以一个优美的弧度连接着穹顶。我们三人走近石壁,经过仔细观察,发现上面并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这才确定这个规则的石厅是自然形成的。

我心里突然涌出一种特别烦躁的感觉,让我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想离开这个地方。我对张凡还有洛桑说:“我们还是找几块石头上去吧,等以后准备好了再来。”

张凡说了声好,就蹲在地上从自己的背包里找出手电筒,向四下里找石头去了。但是我身旁的洛桑却一动不动,也不说话。我用手推了他一下,问道:“你怎么了?”顺手把手电照向了他的脸。

在手电光线的照射下,洛桑的脸显得极其扭曲和恐惧,只见他手指着洞里的一个位置,嘴里结结巴巴地说:“刚才你手电的光闪过的时候,我看到那里有一张脸。”

洛桑突如其来的这句话让我猛地一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照了过去,却只看见黑黝黝的石壁,并没有他所说的人脸。

我有点儿恼怒。在这样的环境下,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是会让人心里产生恐惧的。我刚想对洛桑说是他看花眼了,结果在一旁找石头的张凡也尖叫了起来。

我急忙大声问张凡怎么回事,张凡一边往我靠近一边紧张地说:“我刚才好像看到一个人影,闪了一下就不见了。”

一个人可能是看花了眼,两个人都看见说明这里可能真有古怪了。我急忙对张凡和洛桑说:“这洞里有问题,我们得抓紧离开这里。”说着,我把我们三人放在地上的背包摞了起来,拿手电筒往头顶上一照,想看看距离绳子有多长距离。这一照不要紧,却让我心里凉了下来——洞口的绳子竟然不见了。

绳子是不可能自己飞走的,肯定是有人在上面拿走了绳子。

“怎么办?”我听出张凡的声音明显在发抖。

以前在单位坐办公室,足不出户,像这样的情况从来没有遇到过。听到张凡紧张的声音,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灭掉一个手电筒,只用一个。我们三人到石壁旁边去,背靠着石壁。”洛桑用沉着的声音说。

洛桑的话让我一下子明白过来。我们不知道还要在地下待多久,必须节省用电。靠近石壁能缩小我们的观察范围。

等我们三人靠在一起的时候,我不解地问:“是谁把我们的绳子拿走的呢?”

洛桑在一旁慢慢地说:“我就知道他会来的。”

洛桑的这句话让我和张凡吃了一惊,我追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洛桑哈哈大笑起来,使劲向上面喊道:“二十年了,你还不让我知道你是谁吗?”

这句话在空旷的石厅内来回震荡,上面却没有传来一点儿回音。

洛桑的这句话却让我灵光一闪。我思考了一会儿,试探着对洛桑说:“其实你的真名不叫洛桑,你叫张志远,是科考队的成员之一。”

洛桑听了这话似乎有些吃惊,转过头,厉声问我:“你是怎么知道科考队的?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回答道:“你若不是科考队的,就不会对山里的地形这么熟悉。你在带路时我都观察过了,你在很多地方都是毫不犹豫地跨过。如果不是经常来这里,恐怕不会这么熟悉。另外,你对我们讲的那个故事,恐怕当时你并不是给救援队带路的向导,而应该就是那个躺在医院里的人。”

洛桑沉默了良久才说:“没错,我就是被牧民救起的那个人。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说:“我们就是普通人,是在偶然看到你的日记本之后,才对这里感兴趣的。”洛桑皱了皱眉,问:“我的日记?你们是怎么得到的?”

我从背包里拿出包裹和日记本,递给了洛桑。洛桑满脸惊讶地接了过去,翻看完毕,问我:“这确实是我写的日记,不过我记得一直放在我家的抽屉里,你是怎么得到的?”

我确定了洛桑就是张志远,这才把如何收到包裹和在古玩市场买到这个笔记本的事告诉了他。听完了我的讲述,我和洛桑最大的疑问就是这个包裹是何人所寄。

我问洛桑:“你为什么要改名换姓在这里隐藏二十多年?”

洛桑叹了口气说:“我的任务没有完成,我不甘心啊。”

“什么任务能让你作出这么大的牺牲?”我问。

洛桑说:“这个任务的级别是绝密,等我完成以后会直接找上级汇报。现在,我还不能说。”

我点点头,又问他:“那你刚才对上面喊的话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是谁拉走了我们的绳子?”

洛桑说:“那个人肯定是科考队的人,但是是哪一个我不清楚。我们科考队进入山里以来,队员不是神秘地死去就是失踪,最后只剩下我自己。本来我也作好了牺牲的准备,可是老天却让我侥幸地活了下来。我知道,失踪的三个人当中,一定有一个人是凶手,他在暗中杀死了自己的队友。这二十多年来,我始终觉得他就在我身边,但是无论我用什么办法,就是弄不清他到底是我们科考队里的哪一个。”

我有些不解地问:“他为什么不把你也给杀了?”

洛桑说:“这与我们科考队的任务有关。他要是杀了我,恐怕他的努力也白费了,他在耐心地等着我。”

一直没有说话的张凡插嘴道:“那他今天为什么要拉走绳子?难道他要困死你?”

对于张凡的这个问题,洛桑多少显得有些无奈:“最近我有点事,确实是急需用钱。本来是想让你们看看上面的石壁就走的,但是也许是天意如此,竟然让你无意中掉进这里来了。这就是我们科考队曾经工作过的地方。他把绳子拉走,应该是想逼迫我完成任务,然后以此来作为出去的条件。”

“那你为什么吓唬我们说,你在石壁上看到一张脸呢?”我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洛桑呼吸急促了起来:“不是吓唬你们,我确实看到石壁上有一张惨白的脸。”

我急忙扭头问张凡刚才看到了什么,张凡大概以为刚才是自己看花了眼,现在听洛桑也说曾经见过,又害怕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也看到一个人影似的东西,一闪就不见了。”

我拿着手电筒一边四下照着,一边说:“这个洞里有些古怪,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死,得想办法出去。”

洛桑说:“以前我们来这里其实是走另外一个洞口的,今天掉下来的这个洞口,我以前也不知道。”

听了这话,我算是看到了希望,急忙背上背包,把手电筒塞到洛桑手里,让他在前面带路。

洛桑拿着手电筒沿着石壁寻找着,走了大半圈后终于发现了一个半人多高的洞口。我们三人鱼贯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