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经过了年,这年的最后一场雪来得很猛烈,纷纷扬扬地覆盖了商城市。这段时间,朱木和苏霓过得有滋有味,吕笙南和那个面目溃烂的神秘人也没有再骚扰他们,生活似乎远离了恐怖。朱木在夜总会的工作做得很出色,甚至业务还在慢慢扩大,市里的一些演出也开始邀请朱木参加,在众人的眼里,似乎都接受了朱木作为一个小提琴师的新身份。

这天,朱木接到邀请,晚上到华融大厦一个晚会上演奏。朱木早早地做好晚饭,可是等到晚上六点多,苏霓也没有回来。朱木打电话去问,苏霓说在会见一个很重要的客户,恐怕回来会很晚了。朱木暗笑,苏霓只是贺老板的七星房地产公司的一个办公室行政助理,需要接待什么客户!反正在自己的财富集团是不会有这种情况的,行政就是行政,业务就是业务,工作划分很细致的。

既然苏霓不回来了,朱木就自己吃完饭,给苏霓留了份菜,急急忙忙地参加演出去了。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地上是厚厚的积雪,城市里一碰到这样的天气,路上的交通就会几乎瘫痪。朱木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帽子,背着琴盒,打了个车赶往华融大厦,平时三十分钟的路程走了将近一个小时。

下了车,他抖抖身上的雪,进了华融大厦的大厅,大厅内侧有六部电梯,分别到达不同的楼层。电梯旁挤了不少人,朱木走到最里面,电梯的液晶数字指在十八楼,他只好在人群里慢慢等待。这时候,外面的一部电梯铃声“叮咚”一响,电梯门开了,十几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有男有女。这些人边走边寒暄,其中一个中年人呵呵笑着:“苏总,这次的谈判我们的确让步很大哟,但你们七星公司是我们的大客户,以后还望精诚合作啊!”

一提“七星公司”,朱木留了神,因为苏霓就在这家公司上班。他转过头看了一眼,顿时有些发呆,只见和那个中年男子并肩走在一起的正是苏霓。苏霓好像在回答他的话:“李总,谈判既然结束了,咱们就还是朋友。你们公司对我们也很重要,所以我才把合同期限签为三年。这也是给你们的补偿。”

“嗯,明白,明白。”中年男子频频点头,“跟苏总做生意,我从来就不担心……”

一行人边说边走,渐渐远去。朱木渐渐发起了呆:“苏总?他是说阿霓吗?不是呀,阿霓明明只是个办公室行政助理,怎么会叫她苏总?就算升迁,也不可能这么快,何况也没听她说起啊……不可能,公司里不可能这样升迁的,在原来的财富集团,别说行政助理,就是行政总监也不可能升为总经理的。能够谈一个很艰难的合同,而且一签三年,在财富集团,这是自己的权力……”

朱木心中狐疑,这时电梯门开了,他被人流挤了进去。整个晚会期间,他一直在思考着这个发现,精神恍惚,直到自己的节目开始,琴弓搭在琴弦上,状态才慢慢出来,在无尽的迷茫中拉完了一支圆舞曲。

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苏霓还没有回来。朱木坐在餐桌前盯着留给她的那碗饭菜出神:为什么她突然成了七星公司的老总?贺老板呢?贺老板跟自己并没有多大交情,不可能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提拔她的,何况商场上绝对没有人情可讲,自己还是个破产的穷光蛋……

正沉思着,门一响,苏霓回来了。她看到朱木坐在餐桌旁,愣了一下:“你们的演出结束了?”

“嗯。”朱木答应一声,努力装出愉快的表情,“怎么现在才回来?你一个行政助理,怎么忙到这个时候?贺胖子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苏霓笑了笑:“公司的事情一大堆,为了准备一场谈判,都是我们行政部的人在忙。”

“贺胖子也不开点加班费!”朱木假意嘟囔着。

苏霓摸了摸他的头:“好了,乖,别再有意见了。给人家打工,当然是老板说怎么干就怎么干了。赶紧洗个澡,睡觉吧!你好多日子晚上没睡过了,生物钟都颠倒了。”

朱木慢慢闭上了眼,心里一阵悲凉。看来她还是打算瞒着自己!他不再说话,两人洗了澡,苏霓看来的确是累了,躺到床上便睡着了。

朱木悲哀地望着她秀美白皙仿佛如汉白玉雕刻般的侧脸,眼泪慢慢涌了出来。他慢慢伸出手去,想抚摸一下她,手伸了出去却一阵颤抖,仿佛碰碎了一场编织已久的梦幻。

夜深了,月光照进了窗户,在水晶般的月色里,朱木睁大双眼,一夜未眠。也许,只有在这样的月光中,苏霓才会纯洁透明,宛如仙子般能带给他幸福。

天亮的时候,朱木蒙地睡了片刻,醒来时天已大亮,苏霓已经走了,枕边只留下了一根长发。朱木默默地攥住那根秀发,赤着脚追到了门边,打开门,呆呆地望着向下延展的楼梯,仿佛苏霓刚刚离去,还能把她喊回来。

屋里的餐桌上已经准备好了一碗豆浆、一碟咸菜和几根油条,朱木怔怔地看着,渐渐地泪如泉涌,手里握着那根秀发,捂着脸失声痛哭。

冬天的七点,夜已经很深了,路上积雪也很深,堵车十分严重。朱木坐在出租车里赶往夜总会,他百无聊赖,神思缥缈。街上的霓虹闪烁着乱影,突然朱木的视觉中出现了一双冰冷的眼睛,他心里一跳,仔细看那个司机,顿时一股寒意卷上心头——那溃烂的面孔,那从豁口露出来的白森森牙齿,还有支离破碎的鼻子……朱木惊叫了一声,是那个神秘的戴面具的人!

这个鬼魂一样的人龇牙一笑,嗓子里发出嘶哑的声音:“我们又见面了!”

朱木心里一阵迷糊,大脑也昏沉起来。他想叫,嘴巴一张一合的,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视觉也渐渐模糊。他挣扎着将手搭在了车门上,身上却没有一丝力气。

“不要怕,我带你到地狱里去。去看看这个肮脏的世界……”

声音仿佛从天际传来,所有的感觉里自己都是那么遥远……黑暗渐渐填充了他的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朱木忽然听到了“叮叮叮”的声音,仿佛在敲钉子一样,然后视觉也渐渐恢复,只是眼前一片漆黑,然而鼻子里却闻到一股浓重的木材味儿。身上还是没有一丝力气,他挣扎了一下,手指微微动了动,他努力移动手臂,感觉身上只穿着薄薄的衣服,似乎被封闭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他用手掌仔细触摸着周围物体的质感,粗糙,带有纹理,木材味儿……身下是木板,额头挨着的也是木板!

“叮叮叮!”敲击钉子的声音继续传来。

朱木这一惊非同小可,难道那个面目溃烂的人正在把自己钉进棺材?他想起那人说过的话——要把自己带到地狱里,心里更加恐慌。这绝对有可能的!那人是个疯子!他会活埋了自己!

忽然“嗤嗤”几声响,黑暗里被钻了几个孔洞,暗淡的光线射了进来。这里果然是个棺材!朱木一阵眩晕,没想到自己会是这种死法!但是看他钻孔的意图,不像是要把自己活埋……朱木正在胡思乱想,身体一动,被抬了起来。然后身体像被歪七扭八地移动,他这才知道这副棺材是如何狭窄,竟然把自己夹得死死的。

棺材似乎移动了很长的距离,但是周围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寂静得可怕,就像是到了九幽地狱中。随后棺材被放平,推动,发出摩擦的声音,似乎被推进了棺材之间的夹层。眼前又暗了下来,死气沉沉,寂静无声。

无边的恐惧又像死神般攥着朱木的心脏。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墓穴还是火葬场?下一刻是被埋进黄土还是被推进火化炉?自己的旁边就是开始腐烂的尸体吧……

寂静中忽然传来了声音,仿佛是有人在走动。可是人走动的声音怎么会这样轻?鬼魂!朱木打了个寒战。“咯吱”一声响,棺材板被什么重重地压在了下面。

“事情办好了吗?”一个男人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朱木一震,这声音他太熟悉了,这个声音的主人他也太熟悉了——吕笙南!原来那个神秘人和吕笙南是一伙的!朱木一阵悲凉,为什么他还是不放过自己?自己什么都没了,数十亿的财富也给了他,现在自己一无所有,只想守着苏霓过完一生,难道他连这点幸福都不愿留给自己?他本来已经把自己活埋在了人间的世界,现在又要把自己活埋进地狱里!

朱木一腔愤怒,恨不得当场破开棺材把吕笙南掐死,但是身上却没有一丝力气。正在挣扎,忽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说:“已经办好了。你这招还真绝,让他永远也说不出什么了。唉,你害人都得出经验了!跟着你,我不知道到底是福是祸!”

这声音一出口,朱木挣扎的力气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心如死灰。这个女人竟然是自己的妻子——苏霓!

把自己钉进棺材的计划竟然是苏霓在执行!朱木的泪水渐渐涌出了眼眶,难道爱情,竟然是这么可笑的事?自己付出了一切,竟然会成为现代的武大郎!朱木喉咙大张着,狂猛的笑意从嗓子里呛出来,呛得他热泪奔涌,肺部撕裂般剧痛,但他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也许这就是苏霓称赞吕笙南的原因吧!居然能让一个人活着,但声音却消失在这个世界……

“阿霓,”吕笙南有些不满,“我对你的心难道你还不知道吗?自从黄崖岛重新见到你之后,我们经历了多少分分合合?我又忍受了多少屈辱与折磨?这些难道你不明白?”

苏霓笑了:“明白!我怎么不明白?”她叹了口气,“可惜,挺对不起朱木的,这么好的人,硬是让咱们给毁了。可惜,爱情,他永远不懂。”

朱木一阵苦涩,自己真的不懂爱情吗?难道爱情不是全心全意地爱一个人,照顾她,关心她,为她承担,为她付出吗?可是,如今看来,自己是真的不懂爱情,否则也不会落得这种结局……

吕笙南哼了一声:“朱木注定就是毁灭的命运,因为他居然敢爱你!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能爱你,只有我才能拥有你!属于我的东西什么时候被人夺走过?”他也叹了口气,“可惜,天意弄人。为什么偏偏是阿木!算了,你也别折磨他了,把离婚手续办了就算了。我允许他平静地过完下半辈子。”

“原来他们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朱木冷笑,“想威胁我?那咱们就看看谁被活埋在这个世界上!”

朱木面孔扭曲,双眼散发出疯狂的火焰,在黑暗里灼灼闪光。

“嗯。”苏霓答应了一声。

“今天晚上就不要走了。”吕笙南说,“留在这里陪我吧!这个包房我们包了一个半月了,在这里待的时间还不到一星期。”

苏霓似乎沉默了片刻,也许在发生什么动作,朱木听见急促的喘息声,苏霓说:“不,我还是回去吧!毕竟我现在还是他的妻子,这样不好。”

朱木一阵冷笑,心里郁积的怒火烧灼着他的全身。但同时也奇怪,怎么这里是包房?宾馆的包房?不是火葬场或者乱葬岗?可是他们怎么会把自己钉到棺材里放进包房呢?如果是包房的话,自己所在的位置一定是床底下了。吕笙南怎么会把一副棺材放在自己的床底呢?他百思不解,头脑里同时感到阵阵的窒息,棺材内氧气稀薄,眼前顿时有些发黑,大脑阵阵晕眩。

“我要活着!”朱木告诉自己,“我要……活着!我不能这样死……不能死得这样窝囊……”他喃喃地念叨着,眼前金星闪烁,终于失去了知觉……

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纵然在昏迷中,朱木也张大了嘴拼命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丧失的意识渐渐恢复了,触觉、嗅觉、听觉、视觉突然间开启,像是一扇扇被打开的门。他睁开眼睛,看见了天上的繁星,耳边冰冷的寒风呼呼掠过。

他抬了抬胳膊,碰上了旁边的棺材板,原来身体已恢复了力气。他慢慢坐起来,回想着刚才仿佛梦一般的经历。那场景历历在目,仍旧烧灼着他的心。头上的棺材板已经去掉了,他看看封闭了自己半天的东西,原来是一具薄薄的木箱,倒也很像棺材。他茫然四顾,周围月影摇动,枯枝横斜,大雪铺满了视野,竟然是在一片树林中!

自己怎么会在这里?朱木有些纳闷。吕笙南和苏霓不是要活埋自己吗?

突然,脖子后面一股冷气吹来。朱木猛地转头,面前突然出现一张破烂的面孔,仿佛狰狞的鬼怪,离他的脸不足半尺,两张面孔几乎贴在了一起。朱木惊叫一声,身子踉跄后退。那人龇牙一笑,脸一侧一抹,再面对朱木时已经变成了一个相貌平板呆滞的中年人。

朱木呆呆地看着他,仿佛做梦一般。他认出这人就是在出租车上把自己弄昏的神秘人,也是曾把自己和傅杰绑架到隧道里的那个人。可是,他不是吕笙南的帮凶吗?

“你终于醒了。”那人冷冷地说,声音嘶哑。

“你到底是谁?”朱木惊恐地问,“为什么总是缠着我?”

“我说过,我是无所不能的人。”那人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你还不相信吗?你刚才听到了什么?对你很有好处吧?”

“你……”朱木想了想方才发生的事,“你不是吕笙南的人?不是吕笙南指使你把我绑架的?”

那人愤怒了起来,一把揪掉脸上的面具,露出狰狞的面孔:“吕笙南算什么东西!凭他也配指使我?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痴加笨蛋,被人玩得当街要饭还一无所知,整夜在夜总会傻乎乎地挣那屁点儿钱!告诉你,是我把你钉进棺材的,然后放在了吕笙南和苏霓幽会的酒店包房里,让你看看你背后发生的事!这些事,不用我再给你重复吧?”

他说话时,溃烂的脸上黄色的脓血慢慢地流淌,仿佛一具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正在腐烂的尸体。他揪掉面具后,不停地拿手帕擦拭脸上的脓,好像一个爱出汗的人在擦汗,动作极其自然。

朱木哑然,半晌才说:“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人得意地笑了:“我说过我无所不能的,当然也无所不知,你要相信一句话:任何人都是有价格的。龙园大酒店的经理、保安、服务员当然也不例外。一个半月前,吕笙南收购了苏霓所在的七星房地产公司,让苏霓担任总裁。苏霓起初拒不接受,后来吕笙南把她约到你刚刚在床底下呆过半夜的龙园大酒店的包房,两人一夜未出房间,苏霓当时彻夜未归想必你还记得。至于她用了什么理由骗过你,不用我提醒你吧?然后苏霓投入了吕笙南的怀抱。嘿嘿,他俩青梅竹马,连吕笙南杀了她全家她都可以不管,又怎么会在乎你这个傻瓜?”

朱木怔怔地盯着这个恐怖的面孔,身体里发出两种分裂的声音,仿佛有两个自己在激烈地搏杀。一个拼命让他相信眼前的是一场梦幻:众目睽睽下这个人如何把一具棺材送到大酒店客房的床下?又如何能把自己不被人觉察地送出来?自己方才听到吕笙南和苏霓的谈话的场所到底是不是在酒店中?自己听到的到底是真人还是这个神秘人预先录的音?另一个朱木面孔扭曲,浑身充满了杀气,厉声告诉他:醒来吧!这人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一个半月前发生了什么事?

当晚苏霓的确一夜未归,说是到邻市出差。其他呢……他希望找出苏霓曾经反常的表现,这样也许会表明她曾经愧疚过,他心里也会好受点。可是想来想去,苏霓都和往常没什么两样。一个半月……他突然想到那夜吕笙南来夜总会听自己拉琴,那不是正好发生在苏霓所谓出差的第二天晚上吗?原来他是在得到苏霓之后,作为一个爱情上的胜利者来羞辱与嘲弄他!是啊,吕笙南当然有权力自豪,想当初朱木倾尽了数亿的家财终于赢得了苏霓的芳心,可如今吕笙南仅仅用一个七星公司就把苏霓重新夺了回去!

吕笙南一定很兴奋,因为他不但让他曾经最羡慕的人为他站在台上拉小提琴,还能为他戴上绿帽子!另一个朱木恶毒地告诉他,用一种嘲弄的思维作践他。

“我不相信!”朱木慢慢地说,“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苏霓不会背叛我的!我那么爱她……”

这个神秘人发出恐怖的笑声,抛给他一部手机:“这是你的手机。这段日子警方一直在监视吕笙南,你可以向你那个刑警朋友打听。妈的,那个刑警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变成了吸血鬼?上次在隧道里差点把我打回原形。人类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人类……”朱木不解,茫然地接过手机,在这个神秘人的哂笑中拨通了傅杰的电话,“阿杰,我问你个事情,你知道南黄基金收购七星房地产公司的事吗?”

“知道。这段时间我们一直盯着吕笙南。怎么了?”傅杰说。

“那么……”朱木斟酌了片刻,“苏霓担任七星公司总裁的事你也知道?”

“知道啊!”傅杰有些惊讶,“你不知道?”

“我……”朱木犹豫了一瞬间,“当然知道,可是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收购的。涉及吕笙南,我没有细问。”

傅杰理解地“哦”了一声:“一个半月以前,这事我很清楚。另外,你上次跟我说的黄崖岛的情况我又调查了一下,甚至亲自去了趟三椰村,找到了马克。你所说的事的确是真的,这让我们的调查工作更加艰难了,当初想让你来指证他谋杀周庭君和十年前纵火案的打算看来是行不通了,因为在你的叙述里周庭君根本没有死在那个杀手手里,而且纵火案发生的时间太久了,所有的证据都湮没了。我希望你能继续给我们提供一些情况,找到吕笙南的犯罪证据,现在他在全世界都很有影响,我们轻易也不能动他,除非找到确凿的证据。”

朱木沉默着,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一种憎恨与羞辱让他的面孔扭曲了起来。

“嗯,阿木,你得配合我们找到吕笙南的犯罪证据。”傅杰急切地说,“每天他为国家造成的经济损失达到好几个亿,我们必须将他绳之以法!”

朱木的声音里毫无感情:“吕笙南和苏霓是什么关系?”

傅杰沉默了。朱木口气很强硬:“告诉我!没有理由只有我向你们提供消息的。”

傅杰叹了口气:“你何必非要知道呢?”他顿了顿,“难道你是真的不知道?”

“说吧!”朱木冷冷地说,“两人什么时候又走到一起的?”

“一个半月前,吕笙南收购七星公司之后。他把这个公司送给了苏霓,现在苏霓才是七星公司的法人代表。然后吕笙南就在龙园大酒店包了个房间,他们经常在那里幽会。”

“房间号是多少?”朱木闭上了眼睛。

“2121。”傅杰说,“喂,你可别做傻事啊!对付吕笙南不能贸然,别打乱我们警方的计划……喂喂……”

傅杰还在电话里“喂喂”地喊,朱木无动于衷地挂断电话,他看看时间,还不到晚上十一点。他平静地告诉这个神秘人:“我该去夜总会上班了。”

“什么?”这个神秘人有些发呆,以为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我该上班了。我还得挣钱吃饭。”朱木不理他,转身朝前走,边走边说,“没有钱就没有饭吃,没有饭吃,人会饿死的。”

这个神秘人被气得怔住了,拿出手帕不停擦拭脸上的“汗”,说:“我刚才跟你说的白说了?你知道光把你送到龙园大酒店包房的床底下我费了多大精力?”

朱木头也不回地一阵惨笑:“你费了这么大的周折难道不是想利用我达到你的目的吗?可是我不愿被你利用!就这么简单!这就像做生意赔了本而已,有什么稀奇?”他的声音仿佛在呜咽,“如果你失去数十亿的财富以后还能坦然活着,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你无法失去的?一个女人!一个女人而已啊……哈哈——”他狂笑起来。

那个神秘人默默地看着朱木走远,忽然低低地喊:“你会回来的!因为你和我……注定要面对共同的命运!”

朱木的身体在雪地里趔趄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没有回头。

夜总会里,人声喧嚣,热气蒸腾。朱木站在舞池里,轻轻闭着眼睛拉响了小提琴,灯光打在他身上,似乎这里就是整个世界的焦点,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多么简单,多么自由,永远随心所欲,没有狡诈,没有欺骗。但是……他在喧嚣的人群中拉出了荒凉的琴曲。

一个乐章结束,朱木睁开了眼睛,一眼就看见面前不远的座位上一个人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吕笙南!朱木冷冷地盯着他,感觉着那目光里的欣赏与嘲弄,马尾在琴弦上一颤,琴声突然爆发了出来,急促的声音仿佛钝刀一样切割着他的心脏。朱木根本不看琴,一眨不眨地盯着吕笙南,眼睛变得通红,手臂随着琴弓急剧移动,身体仿佛要撕裂了一样。他不知道怎么缓解这种撕裂感,那种感觉让他疯狂,仿佛有两个自己在分裂着这个身体。

琴音划出长长的一声嘶鸣,朱木猛然抽出琴弓向前一指,大吼了一声:“吕笙南!”猛地抬腿将旁边的一把椅子朝吕笙南踢了过去。

椅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痕迹,朝吕笙南的头上砸了下去。吕笙南一动不动,静静地盯着飞来的椅子,脸上闪过一种悲哀,轻轻闭上了眼睛。旁边一个黑色西服的壮汉手疾眼快,抓过自己的椅子砸了上去。“咔嚓”一声巨响,两把椅子同时在吕笙南的眼前粉碎。

夜总会里一阵骚乱,吕笙南的保镖立刻在他面前围成半个圈,将他护在中间,几个黑衣大汉几步跳下舞池,朝着朱木的肚子一拳打了过去。朱木被打得当场跪在了地上,捂着肚子额头上冷汗涔涔,面孔也扭曲起来。但他一言不发,死死地盯着吕笙南。吕笙南平静地朝那些大汉摆摆手,站了起来。大汉们让出一条路,他走到朱木的旁边蹲了下来。

“阿木,疼不疼?”吕笙南扳起朱木的胳膊,皱着眉问。

“滚!”朱木一拳打向他面门。一个大汉伸手去捉朱木的胳膊。

“滚!”吕笙南也大吼一声,大汉的手突然僵硬,与此同时朱木的拳头也打在了吕笙南的脸上。

吕笙南一个趔趄,坐倒在地上,鲜血涌出了嘴角。他擦擦嘴角,苦笑了一下:“我……这一拳算是我偿还你的吧!”

朱木冷冷地盯着他:“你仅仅欠我一拳?”

吕笙南苦笑:“算了,咱们之间的账,下辈子也算不清。我今天只是想听你拉琴……我以为,这么久了,你的心情也能平静了。”

“如果你失去南黄基金,沦落成一个卖艺的,你能平静?如果你的妻子被人夺走,你能坦然?”朱木嘲讽地盯着他。

吕笙南哑然,慢慢地站了起来,叹了口气:“你知道了……造化弄人!我做过太多对不起你的事,但是,我对你的心……从未改变。”

朱木弯着腰站了起来,与他对视着:“迟早有一天,你会跌下神坛,像我一样,坠落到地狱里。”

“也许吧!”吕笙南闷闷地说,“但是没有人能把我推下神坛……我期待着毁灭的感觉。”

他喃喃地说着,转身离开了夜总会,边走边指着天空:“告诉韩老板,任何人都不许为难他!任何人!”

值班经理连连点头,聚集在一起的保安也散去了。

朱木捡起地上的斯特拉瓦里琴,一手捂着肚子,艰难地挪出了舞池。值班经理快步走上来埋怨:“你呀!大家都理解你和吕笙南的恩怨,可是你不能把这里当成解决你们恩怨的地方啊!这里是营业场所,乱不起!”

朱木点着头,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胃里一阵抽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慢慢离开了夜总会。

冬天的午夜,积雪的长街深邃而寂寞。朱木背着琴盒,手里拎着一瓶劣质的二锅头,醉醺醺地走着。街上没有一个人,连汽车都极少,一座座冰雪水泥的柱子插在这个城市里,把前方的长街挤压得深不可测,仿佛是等待着吞噬朱木的巨口。

就在朱木昏沉蒙的视线中,一个全身笼罩在白袍中的人影出现在前面大桥的中间。人影融合在大雪中,缥缈虚无,仿佛一个幽魂或者黑夜里浓烈的空气。朱木“呵呵”大笑,边笑边走,指着那虚无的人影:“为什么一直纠缠我?你到底要干什么!”

那人影幽幽叹息了一声:“我要你对付一个人!”原来他就是那个面目溃烂的神秘人。

“对付谁?”朱木瞪着眼睛,酒精烧灼着他的双眼,一片血红。

“吕笙南!”那人说,“我们共同的敌人。”

朱木哈哈大笑,将酒瓶狠狠掷了出去:“为什么要找我?”

那人慢慢掀开罩在头顶的帽子,掏出手帕擦拭了一下脸上的脓血,淡淡地说:“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对付他!”他的手慢慢抬了起来,掌心发出淡淡的光芒,“盯着这里看,你的灵魂就会属于我,你就会知道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

朱木忽然想起隧道里那个发光的东西:“你……是人是鬼?你到底是谁?”

“你可以叫我猎魂人。”那人说,“我来自地下一个黑暗的世界,在那里,我和无数同类被一种奇怪的物质封印在一个狭窄的空间。我费尽心力,挣脱了封印,来到了这个世界。我不愿再回去了,但必须做成一件事,所以需要你的帮助。”

朱木听得目瞪口呆,使劲揉揉眼睛,确定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象:“你……你要做成什么事?对付吕笙南?为什么只有我才能对付他?”

“你的问题太多了!”猎魂人冷冷地说,“我说过你走过来望着这团光芒,你就会知道一切。我可以告诉你一些原因,就是吕笙南手里掌握着我必须得到的东西。我之所以不能亲口告诉你,是为了你好,就这样你还每次见到我就逃之夭夭,一旦我说出我的来历,我怕你承受不住!”

朱木更加惊讶,刚要说话,忽然看见猎魂人的背后飘过来两团白色的暗影。酒喝得太多,他的眼神有些蒙,他擦擦眼睛仔细看,那暗影竟然是两辆并排行驶的汽车!连灯也没开,径直朝猎魂人撞了过来!

“快躲开!”朱木大喊。

猎魂人一愣,一转头,右面的汽车已经离他不足两米。他知道后面有汽车,却没注意到这汽车要置自己于死地,惊骇之下他往右侧一跳,但是仍然没有逃开汽车的撞击。“砰”的一声响,猎魂人飞出数米,重重地摔在桥面的雪上。两辆汽车风驰电掣般掠过,然后猛然掉头,照着他碾了过来。

猎魂人一跃而起,翻身跃过了桥栏,跳下十多米高的桥下。朱木惊叫着跑过去趴到栏杆上往下望去,他惊讶地发现猎魂人竟然没有垂直地坠下去,而是在空中划出个弧形,像是御风飘零般轻飘飘地落在结冰的河面上,连不太厚的冰层都没有压破!但他显然受了伤,仰头望望桥上,身子趔趄了几下。这时,那两辆汽车已经停住,下来几个人趴在桥栏上看了一下。突然,猎魂人右手向后一挽,仿佛拉开了一张无形的长弓。朱木惊愕地看见一溜蓝色的火焰电光火石般射上大桥,一声极细极尖锐的厉啸在空气中颤动。

“快躲开!”一个人大喊了一声。与此同时,一个壮汉惨叫了一声,“砰”地向后飞了出去,脸上一片焦黑!

那猎魂人仿佛一笑,冲朱木招招手,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岸上,消失在岸边的树林中。桥上几个人分头行动,其中三人上了一辆车,飞快地驶到桥头,往右一转,开进了河岸的树林中。剩下的三人两个人去救助那名受伤者,还有一人朝朱木走了过来,正是吕笙南!

这一瞬间的搏杀令朱木目瞪口呆。吕笙南出动六七个人、两台车暗杀猎魂人,虽然将他撞伤,但那猎魂人竟然在如此被动的局势下成功逃脱,甚至还反戈一击,使对方遭受重创!怪不得他大言不惭要对付吕笙南,两人都是够狠,够辣,够可怕的。

“阿木。”吕笙南微笑着,仿佛只是散步经过,碰上了老朋友,“你怎么会跟这个人混在一起呢!这个人很危险的!赶快回家吧!”

朱木冷漠地说:“我还有家吗?”

吕笙南仍旧微笑着,那张白净的脸仿佛任何事都不能改变他的表情:“刚才在夜总会里闹得不愉快,我怕你出事,就跟着你走了一段,不料看见这个人出现在你面前。我怕他对你不利。”

朱木冷笑:“是怕他对你不利吧?”

吕笙南笑笑:“是啊!这个人最近总跟我作对,总在背后搅我的局,不过他还太嫩了点儿,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呵呵,但我没想到他把目标指向了你,怕你被他利用。”

朱木瞥着他:“还有你怕的东西?我就算真的被他利用来对付你,不是也不放在你的眼里吗?”

吕笙南居然叹了口气,脸上露出落寞的神情:“我是怕他把你和我推向不可调和的斗争中,我们的关系已经变成了今天这种局面,我实在不愿意你再受到伤害。”

朱木盯着他,慢慢说:“你还是看不起我!难道跟你斗,我就一定会输?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能主宰这个世界?”他嘲讽地笑了,“你根本就是个见不得光的人!像老鼠一样掩盖着自己的秘密怕被别人知道,还要在别人面前装作平静,似乎一切都在你掌握中……呵呵,可笑!”

“是吗?”吕笙南看着他,淡淡地说,“你太焦虑了,让你的思维处于一种偏执的状态。阿霓的事,我感到很抱歉,我没想到你对她爱得这样深,可是,你不应该和她在一起的,她带给你的绝对不会是幸福。离开她吧,对你有好处!”

吕笙南抬起头看看天空:“天快亮了!没有二十四小时的黑夜,也没有二十四小时的白天,世界总是这么奇妙。”说完转身上了汽车,车轮碾在雪地上发出“咯吱”的声响,渐渐消失在朱木的视线中。

“不,绝不!”朱木望着渐渐消失的尾灯,喃喃地说,“你太自信了,你绝对不会明白,一个普通人也是肯为了一些事付出生命的……”

他茫然看看四周,大雪铺满了视野,方才的搏杀像是在做梦。忽然他看见雪地上一团东西随风慢慢翻滚,他走过去一看,顿时一阵恶心,竟然是猎魂人拿来擦拭脸上脓血的手帕,估计是被汽车撞飞时掉下的。

想起那个人的面孔,朱木不禁打了个寒战,刚要走,他又停住了脚步,小心翼翼地弯下腰捡了起来,放进自己口袋。也许,这是破解那猎魂人的一条线索。

天亮了。朱木看见晨练的人慢慢跑过自己的身边,他默默地走着,不知道该去哪里。这时候他才想到了当初傅杰的处境,何其相似,一样有家不能归,一样茫然不知去处,只是,自己失去的更多一些罢了。

他忽然想到该去找傅杰了,顺便把这条手帕给他,警方的技术应该能够检测出有用的线索,起码也能知道这个猎魂人面目溃烂的原因。走到了商城市公安局门口,他让门卫打电话把傅杰叫了出来。

傅杰一听是他,几分钟之内就出现在了门口,兴高采烈地问:“阿木,是不是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了?这些日子真是愁坏了,看着吕笙南横扫股市,愣是抓不住一点犯罪证据。”他看看朱木的脸色,“还没吃饭吧?我也没吃,昨晚值班,还没回家,一起吃早餐。”

说着把他拉到一个流动早餐摊前,要了两碗稀饭、两大盘包子。傅杰一口气喝了半碗稀饭:“说吧,有什么线索?”

朱木把手帕拿了出来:“把这个拿去给微量物证专家检测一下,化验一下上面的分泌物,看看有没有发现。”

傅杰皱着眉捏起手帕,一看,顿时一阵恶心,胃里翻滚起来,顺手抛给朱木:“老大,开什么玩笑!咱们现在在吃饭啊!吃完了再说好不好!这是什么东西……嗯,黄色的是鼻涕,暗红的是血……咦,不说了,一说非吐了不可。”

朱木连忙放下包子,小心翼翼地捡起来:“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什么?吕笙南的擦鼻涕布还是擦屁股……呕……”傅杰的脸突然憋得通红,捂住嘴干呕了起来。

朱木冷冷的看着他的样子:“这既不是擦鼻涕布,也不是擦屎布,而是擦脸布!是曾经把你绑架到隧道里的那个面目溃烂的人擦脸的布!”说着把自己和这个猎魂人打交道的经过讲了一番,连被钉进棺材塞在吕笙南和苏霓的床底下的事都没有隐瞒。

傅杰的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抽出两根干净的筷子,小心翼翼地把手帕捏了起来,像是面对着一件一碰即碎的文物。他仔细看了看,猛地拉着朱木:“走,快跟我到局里去,立刻检验。时间一长就没价值了!”说完站起来就走,边走边掏出电话,“老秦吗?立刻到局里来,有个非常重要的物证需要检验。我在你的技术室等你!”

他告诉朱木:“这个老秦是我们市首屈一指的法医和最好的微量物证专家,去年的苏霓、周庭君坠楼案里的疑点就是他检测出来的。咦,你怎么不走啊!”

朱木停在原地摇摇头:“我不去了,检测出结果你跟我说一声就行了。一夜没睡,精神有点吃不消。”

“嗯。”傅杰点点头,“好,你回家睡会儿吧!一有线索我马上通知你。”说完也不管朱木,急匆匆跑进公安局。

朱木又吃了几口饭,忽然厌烦起来,心里涌着一团烈火烤灼着他。把筷子一放,默默走回了家。

傅杰到了技术室等了不到十分钟,老秦就跑了过来。从事物证检验二十年,老秦深知某些微量物证新鲜与否的关键,一拿到手帕问明了发现手帕的环境就开始工作了。对他的工作傅杰一窍不通,但还是细心交代:“老兄,这个东西太重要了,你可细心点。唉,手帕上不可能有指纹,但是包括手帕的质地,生产地点,我都需要知道。”

“放心!放心!”老秦头也不抬地做着切片,“你出去吧,别妨碍我,做完我给你一个详细的报告。”

傅杰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关上门走了出去。

技术室里死亡般寂静。天刚亮,夜里的寒气还未退去,屋里一片冰冷,墙角的架子上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的内脏和奇形怪状的人体组织呈现出苍白的颜色。

“嗯,体液分泌物……怎么会这么奇怪?”老秦的眼睛凑在电子显微镜前喃喃自语,“好像被什么奇怪的元素腐蚀了皮肤。什么元素能把皮肤腐蚀成这个样子?放射性?不像……”他把数据输入计算机,进行复杂的运算。

老秦瞪大眼睛观察着显微镜下放大了数千倍的物质,在这种状态下,平时熟悉的东西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面貌。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圈圈分布规则的纹理,老秦呆了一下:“这是指纹的形状啊!可是……棉质纤维上怎么会出现指纹?”他小心翼翼调整着倍数,终于发现了指纹下的一层近乎透明的薄膜。原来竟然是一些人体分泌物擦在手帕上后凝结成了一层薄膜,竟然把使用者的指纹给印了上去!这可真是意外的惊喜!

老秦惊喜交加,立刻把指纹提取,输入计算机。他仔细观察着这枚指纹,突然间他的脸色变得苍白,那枚指纹完整地呈现在他眼前,他看见一个诡异的鬼脸慢慢绽开了笑容,向他嘲讽似的狞笑!老秦的目光呆滞了,喉头发出喑哑的声音,手指慢慢僵硬。那鬼脸不住变幻着表情,眉目宛然,像是一个来自地狱的妖魔突然出现在他的显微镜里,放大了数百倍,阴森森地逼视着他。

老秦的手猛然捂住了自己的喉咙,身体一歪,险些摔倒。他呆呆地注视着显微镜,他看见那张面孔像一缕烟雾般冒出了镜片,先是一张脸,然后那张脸痛苦地扭曲着往外挣扎,慢慢地整个头漂浮在了空中,被一缕青烟托着,像是一朵蘑菇。它张开嘴朝自己狞笑!他甚至听懂了它说的话!

老秦终于摔倒在了地上,痛苦地挣扎着,一种连自己也无法控制的声音从咽喉里发出:“你……我知道你是谁了!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付我?”

那随着青烟漂浮的人头嘴唇一张一合。老秦听懂了它的话,惨然说道:“是的……我该死了。我今年已经四十七了,活着没什么意思了……我死了,我儿子、女儿才能好好地活着,不至于连累他们……死吧……死吧……”

老秦挣扎着站起来,从桌上的托盘里拿出一把手术刀,森寒的刀锋照亮了他的双眼。他惨笑着:“老杨,我对不起你,二十年前的那场考试是我把你的闹钟拨慢了半个钟头,让你失去了考试的机会,因为我太想留在商城市了。娘,我对不起你,为了得到一个一文不值的荣誉,我故意在你临死前没到你床前尽孝。孩子,是我无能,选择了这个职业,让你的同学不愿和你接近……现在,我自我了结,向你们谢罪!”

冷森森的手术刀慢慢地移过眼前,在空中划了个弧形,锋利的刀尖猛地刺进了嘴巴,从上颚穿入,直刺进了大脑。老秦对人体太了解了,瞬息间大脑停止了活动,在他仰面倒地的瞬间,口中一股鲜血溢了出来。肤发精血受之父母。他连血也没有多流。

傅杰百无聊赖地在走廊上等着,接连抽了两根烟。突然技术室里传来一声闷响,傅杰呆了一下,以为老秦碰到了什么东西。傅杰挺高兴:“嗯,能让老秦这样失态,肯定有重要发现!”

他笑嘻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刚跨进一步,顿时惊呆了,只见十分钟前还神采奕奕的微量物证专家,此刻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一把手术刀由下而上插进了他的嘴巴,看那角度,肯定刺穿了大脑。鲜血积满了口腔,那刀像是插在血泊中。

“来……来人……”傅杰失措地喊了一声,那声音连他自己也听不见,他眨眨眼,狂吼一声,“来人啊——”

三分钟后,技术室门口已聚满了刑警,七嘴八舌地问着傅杰,傅杰脸色惨白,一言不发。警察们自觉地保护着现场,直到法医过来,才闪开一条路,让他们进去。为首的李法医和老秦是多年的老朋友,到屋里看了片刻,脸色阴沉地出来找傅杰问情况。

傅杰把刚才让老秦做物证检验的事说了一遍,李法医没说什么。由于案情特殊,这短短几分钟已经有一位副局长牵头成立了专案组,组里集中了最好的刑警和专家。当然,傅杰是目击证人,被排除在专案组之外。副局长挥挥手,让无关的警察们都散去,让人把傅杰先带到他办公室,开始跟李法医交流情况。李法医说:“刚才我检查了一下,可以确定老秦是自杀的。这一点毫无疑问。”

“为什么?”副局长皱眉,“从现场来看,他杀的可能性并不是不存在,当然前提是假定傅杰说的是谎话。”

“傅杰说的不是谎话。”李法医摇头,“一是二十分钟前我和老秦一块正在街上吃早饭,老秦被傅杰的电话叫走了,说有物证需要检验。二是我随后就来到办公室,路过技术室,老秦在屋里忙碌,傅杰在外面抽烟。很多人都看见傅杰站在门口一步都没离开,中间也没进去。他不可能有杀老秦的时间。”

“嗯。”副局长点点头,“第二点我知道。如果傅杰出来前老秦还在屋里工作,那傅杰完全没有嫌疑。技术室是只有一个门,只能是自杀。可是原因呢?我需要知道原因!老秦干了二十多年的法医和物证检验,你别说他是被吓死的或者一时想不开。”

“这不会,什么恐怖的东西我们没见过!而且吃早饭时老秦还兴致勃勃,不可能十分钟之内就想不开要自杀。”李法医皱着眉,“我再去看看,一定要找出死因。”

李法医说完转身走进了技术室。副局长闭着眼睛叹了口气,像傅杰一样闷闷地守在了门口抽起了烟,两根烟抽完,李法医走了出来。

副局长刚要说话,忽然发觉李法医脸色惨白,整个人跟刚才有所不同,目光呆滞,四肢僵硬。副局长问:“怎么回事?有什么发现?”

李法医不答,目光呆滞地盯着前面,慢慢往前走,走路的姿态无比地怪异,嘴里还在喃喃念叨着什么。副局长有些发呆,问旁边专案组的刑警:“他说些什么?”

一个刑警纳闷地说:“他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一直重复这四个字。”

“啊?”副局长有些迷茫地看着李法医,只见李法医笔直地朝前走,前面是楼梯口的阳台,他笔直地走上阳台,还再往前走。

副局长脸色顿时变了:“快拦住他——”

话音未落,只见李法医已经走到了阳台栏杆旁,居然还在往前走!栏杆一米多高,只抵到李法医的大腿,李法医走势不停,被栏杆一挡,上半身顿时栽了出去,在空中一个翻滚,笔直地坠往楼下!

刑警们的反应速度也算够快的,扑到栏杆旁时,还看见了李法医仍在空中翻滚的身体。几秒钟后,一声闷响,李法医的身体摔在了楼下。流淌的鲜血铺满了刑警们的视线。

足足有三分钟,公安局大院里才响起了惊恐的尖叫。在这尖叫声里,副局长和刑警们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恐怖和一丝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