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个要命的发现!

周雨楼整晚都在想这件事,他记得,他最后一次收到敲诈短信是在星期天,一共三条:

我知道在你这

剩下的数额变成151500 1500是手机的价钱

还有九天

收到那三条短信的几个小时之后,蒋丹就烧伤了。然后,周一、周二、周三,今天是周四,这四天来他的手机一直非常安静,一条短信都没收到。也许是十天的期限让周雨楼暂时松了口气,照顾蒋丹也让他分了不少心,再加上还一直惦记着银行的朋友……这些原因搅在一起,他竟然一直对沉默的手机毫无察觉。现在想想,那简直太反常了。那绝不是敲诈者的工作习惯。按理说“还有九天”之后应该是“还有八天”、“还有七天”、“还有六天”……这样的短信应该一路不断地发下来,他以前一直都是那么干的,偶尔还会用“祝你长寿”、“耍花样是死刑”之类的挑衅敲山震虎。但现在,整整四天,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为什么?他死了?忘了?突然发了慈悲?一直都在飞机上?……那太夸张了。只有一种是可能是说得通的,他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终止了短信的发送。

他的手坏了……想发,但发不成!

上帝,真是那样吗?!

周雨楼被这个想法震惊了!心怦怦跳!怦怦跳……此刻要是把一支话筒伸进他心脏,全世界都会震耳朵。

现在是晚上10点。蒋丹已经睡了,周雨楼一动不动地坐在客厅里,唯一的光源是盏阴暗的壁灯。他知道那个想法可能非常荒唐,可能比壁灯还阴暗,但绝不是一点儿可能都没有。不然为什么蒋丹的烧伤和短信的终止如此巧合?而且……他迅速回忆起自己每一次和敲诈者短信联络的情况……无一例外,蒋丹全都不在场。“陌生人”总是在晚上11点发来短信。不是8点、9点、10点,而是11点。为什么?因为只有那个时候才是最安全的,其他时间自己都随时有可能出现在蒋丹面前。只有那时,她“睡了”,在卧室里,而自己在书房,彼此不见面,信号才能在两个屋子之间安全地传输——是那样吗?另外,为什么偏偏是她收到了那些骚扰的短信?那是她自导自演的戏法吗?还有那天在鑫豪酒楼,她从三楼下来找自己,其实完全用不着那么做,她只要打个电话就行,难道她下楼的真正目的是想要拿回落在茶客区的手机……天哪,天哪!天哪……周雨楼越来越冷!如果蒋丹真的是敲诈者,是自己手机里的“陌生人”,那毫无疑问,这一定是天底下最神奇的家庭故事!

可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除非有一种可能。周雨楼猜,她早就知道自己和白小溪的事,但她不动声色,一直伺机报复,准备最凶狠地还击……她终于找到了这个机会。可她是怎么知道自己杀了人呢?她又如何能进入那个房间拿走了那篇论文?这后面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周雨楼知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有时候那些秘密就算你吸了大麻都想象不到。

周雨楼从沙发上站起身。壁灯太暗了,他把顶灯打开,客厅顿时亮如白昼。他热血沸腾!他要开始行动了,为他的推断寻找证据。如果蒋丹真的是“陌生人”,那么她的小工具也许还在家里吧。找找看,一部陌生的手机,别落下任何地方。

周雨楼在客厅翻了一会儿,没收获任何东西,只收获了妻子的叫声。

“雨楼……”蒋丹在床上叫他。

周雨楼走进卧室,打开床头的台灯。

“干吗?”他问。

“喝水。”蒋丹眯着睡眼。

周雨楼接了杯水,扶着蒋丹坐起身,递到她嘴边,喂下去。蒋丹包着纱布的手和小臂臃肿而笨拙。她用手腕轻轻夹着水杯,控制着水流的速度,很快就喝完了。

“还要吗?”周雨楼问。蒋丹摇摇头。周雨楼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现在显然不是聊天的时间,蒋丹倒下身去,投入新的睡眠。周雨楼慢慢给她盖上被子,那个过程中他始终盯着蒋丹缠满纱布的手指,猜测它们是否曾制造了他手机上的那些文字。

第二天早上一醒来,周雨楼就推翻了所有猜测。

在睁开眼睛的一刻,他看见了蒋丹的笑脸。蒋丹侧身躺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说“看”实在辱没了那个目光,确切说是欣赏才对。一抹笑容融化在蒋丹脸上,笑容里凝结着无限幸福。

“笑什么呢?”周雨楼问。

“笑我自己,我给世界上最优秀的男人惹了麻烦。”蒋丹摆了摆胳膊。

“怎么这么说?”周雨楼看着她,“有什么麻烦的?再说我哪是最优秀的男人?”

“你本来就是,”蒋丹用缠着纱布的手轻抚丈夫的脸,“你是莘江最年轻的教授,那么成功,那么让人羡慕,而且你还对老婆那么好,我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很多好事,老天让我嫁给你的。不骗你,我昨天晚上做梦都在笑,雨楼,你能一辈子都让我这么幸福吗?”蒋丹说着,眼圈竟有些红了。周雨楼知道女人一旦幸福起来就不可收拾。那时他想,自己怎么那么蠢,竟然相信这么幸福的女人会和阴谋扯上关系。

上午后两节是薛戈的专业课。

周雨楼觉得他的学生最近变化非常大,没精神,心不在焉,唱起歌来总是不在状态。他也猜测过原因,也许是失恋了,甚至都想到他是不是爱上了男人,但周雨楼做梦都没想到他的乖乖仔竟然吸了毒。换了以前,他肯定是要和薛戈谈谈的,但现在他自己都疲于奔命,根本顾不上这些。可是今天,他必须做点什么了。因为明天晚上,薛戈就将面临一个非常重要的考验——本年度“一路狂歌”青年歌手争霸赛的总决赛!

明天晚上8点,省电视台的一号演播厅里,将有无数双眼睛对准台上的十位歌者。薛戈将用一曲《今夜无人入睡》为他今年的所有比赛画上句号。周雨楼十分担心那个句号能否画圆。虽然薛戈的比分一直都领先着,可一旦在最后关头出现失误还是有可能前功尽弃。比赛就像只狼,你对它千好万好,但只要一个闪失,就可能遭到它凶狠的一口。而从薛戈最近的状态来看,他挨咬的可能性很大。

周雨楼用一节半课的时间指导了薛戈的演唱,剩下的半节课和他天南海北地瞎聊。那是他有意设计的环节,事实证明效果不错。下课铃响起时,薛戈又回到了心无杂念的孩子。周雨楼告诉他,千万别拿比赛当回事,正常发挥就行,只当是一次在琴房的试唱。薛戈说,您好吧……

他们师生已经好久没这么开心地说过话了。一周以前,同样在这间琴房里,周雨楼对他的学生进行了残酷的探测,他的学生也因为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在探测中备受煎熬。他们就像两个在黑暗中打拳的人,谁都没打中对方,但是都累得够呛。但今天不同了,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时间又回到了从前,琴房里天高云淡,他们欢谈如歌。

临出门的时候,薛戈问周雨楼:“周老师,明天晚上您去吗?”

“废话。”周雨楼拍了他一巴掌。

薛戈走出琴房,觉得浑身是劲。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坚定地默念:冠军!

他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渴望过这个荣誉,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他的周老师。他对他的周老师充满愧疚。他知道,那个秘密也许永远都不会揭开了。雨亭姐的身边躺着一个阴险小人,周老师得用一生承受那不白之冤,而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真相至死都烂在肚子里。必须拿到冠军!薛戈命令自己,用那个荣誉去换取周雨楼的一点儿欣慰,虽然那也无法弥补自己的过错,但总算是对恩师的一点儿补偿吧。

冠军……

下午两点,周雨楼走进了院长室。他刚才接到了谢岚的电话,谢岚神秘兮兮的,让他“放下所有的事,立刻过来一趟”。周雨楼问什么事,她说到了就会知道。

进屋时,周雨楼发现谢岚的情绪格外好。

“什么事?谢院长。”

“雨楼啊,有一个大喜讯!”谢岚拉着他坐在沙发上,在家里时她也很少有这么亲热的举动。她笑眯眯地说:“市里有一位企业家一直在关注青歌赛的情况,也很关注薛戈的表现,当然,更加认可你的教学。所以呢,就想往我们学校投一笔钱,成立一个专项基金。”

“专项基金?”

“对,就叫——雨楼音乐教学基金,五十万,专门用以推动专业的声乐教育。这件事我刚才已经和上面打过招呼了,教委的领导非常支持,敦促我们尽快成行。”

“雨楼音乐教学基金?”周雨楼掂量着这个名字,“谢院长,这是不是有点儿太……”刚说到这,王玥推门进来对谢岚说:“谢院长,来了。”她转身告诉门外的人:“请进吧,正好我们院长和周老师都在。”

企业家走了进来,与谢岚和周雨楼热情地打招呼。周雨楼惊讶地发现,企业家原来是个女人,而且他不久之前刚刚见过。不用介绍周雨楼都知道,她的名字叫秦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