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又问洪大刚道:“你们都说是那个女的害死了人,有谁亲眼看见吗?”

洪大刚鼓起因为酒气而变红的眼睛:“当然有了,没有我能说这话吗?我们村的洪春耕就是被害者之一,幸亏他机灵,逃脱了危险。他是唯一的幸存者。其他死的人我们不能翘开嘴问他是谁害死的,但是活着的见证人自己会说话。不信你去问问。不过我说表舅啊,你最好不要管这事,恐怕她知道了会连你都不放过的,还是等香烟寺的和尚来收拾这个女鬼吧。你瞧那骚样!不是女鬼也是半个狐狸精。”

那个女客正侧过身来系鞋带,衣服的领口很低,在她弯腰的时候能够看到微微露出的丰满的乳房。

洪大刚咽下一口口水,说:“妈的,这打工仔还挺有艳福,可惜不知道自己的媳妇是个女鬼,还是个勾引男人的女鬼。”

从我的这个角度还能看到那个女客的半边瓜子脸,眉毛细长,眼睛清澈,嘴唇朱红,皮肤白皙。她那系鞋带的手指如葱,嫩白细长,在鞋面上轻快跳跃,似乎那不是系鞋带而是在弹奏钢琴。

旁边几个人也连连叹息可怜了一副好身材和好长相。

从酒席上下来,洪大刚的话仍滔滔不绝,热情地拉扯同座的客人到他家里一坐。一桌坐八个人,我和爷爷还有其他五个客人见洪大刚盛情难却,便跟着去他家喝茶谈话。

他家离办寿宴的地方不远,半途碰到一个两腿叉开走路的人。

洪大刚欣喜向大家介绍:“你们运气好啊,刚好碰到洪春耕。叫他告诉你们,我说的话是不是胡编乱造。”他又高兴地向洪春耕打招呼:“来来来,春耕哪,我们这里来了几个远房亲戚。帮我陪陪客人。”

洪春耕长了一脸的横肉,两个眼睛小得眯成一条缝,手背上青筋突出。他说:“陪客人是可以,但是不能陪酒。我这下面撒尿还会疼呢!辣椒也不能吃了,真他妈受罪!”

洪大刚和几个客人听了他的话哈哈大笑。

洪春耕跟每一个人客气一阵子,便一起到洪大刚家。

刚坐定,便有人打趣洪春耕:“你撒不出尿也比那些丢了性命的强啊。”

洪春耕笑道:“那是那是。好歹我还留了根在。他们那些人到了阴间还少一块肉呢。”

众人哄笑。

洪大刚立即挥手道:“小点儿声,万一那女鬼经过我家听到了可就麻烦了。”

待众人转移话题时,洪大刚又主动提道:“春耕,他们不信我的话呢。你给他们讲讲你遇险的情况。我这位表舅也是捉鬼的行家,对这个感兴趣。”

洪春耕礼貌地学洪大刚称爷爷“表舅”。爷爷点头笑笑,递了一根烟给他。

“说起这事啊,我到现在汗毛还能竖起来。”洪春耕点燃烟,说道。其他人立即被他的话吸引住。洪春耕扫视了一圈,开始讲述他的诡异经历。

洪春耕是三十几岁的单身汉,经常在外地做建筑的包工头。那女鬼的男朋友叫洪志军,原来也在他的手下当过一段时间的瓦工。他俩私交也还可以。志军把这个女的带回来的第一天就介绍给春耕认识。那时候他就感觉这个女的不一般。

志军跟他说,这个女的是他一起打工认识的,名叫传香,姓李。

洪春耕问他传香是哪个地方的。

志军说不知道,他以前问过,但是传香好像不愿意提起。志军也不强求,他说他这个憨头憨脑的人能遇到这么漂亮的姑娘已经是很大的福分。志军说这话的时候流露出无限的得意,令春耕不停地往肚子里吞口水。

在他们谈话的过程中,传香没有说一句话,默默地坐在一旁喝茶,时而给志军一个会意的微笑。两口子表露出很亲密的样子。

洪春耕故意问道,你这女朋友怎么不说一句话呢?太内向了吧?

传香听了也只是点头笑笑,还是不开口,一味喝她的茶。志军却把话题扯到其他方面去了。

更奇怪的是,洪春耕把他们小两口送走后,回身来收拾茶杯时,发现传香的茶杯里水还是满满的,根本就没有动过一口!用洪春耕的话说,当时就吓得丢了茶杯,差点在裤裆里撒一泡尿。

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说给志军听,也不知道即使说给他听了,他会不会信。万一人家以为他三十多岁还没有结婚,嫉妒人家志军讨了个漂亮女朋友呢。所以,他一直忍着没有告诉志军。

但是,从此每个晚上他都在梦中看到那杯满满的茶水,看见传香变成红眼白发的魔鬼。经常半夜吓得醒过来,出的汗把被子都打湿了。

他经常在早晨看见传香两三次从他门前走过,走过去后没见她返回来却又见到她走过去,好像有两三个传香按照前后顺序经过他的门前。他怀疑传香有分身术。传香故意要露给他看,借此威胁他不要向志军透露发现的秘密,并且每次经过都给他一个很做作的笑容。

洪春耕在这样惶恐的日子里忍受着传香的淫威。

后来一个晚上,他听见志军的娘骂传香,说她是勾人的女鬼,要她从哪里来的滚回到哪里去,不要来害她的儿子。

洪大刚打断他的讲述,说:“那次晚上骂传香,我也听到了。不但我,村里很多人都听到了。”

有人问:“那可能是志军她娘发现传香不对劲了。老人家的眼睛看鬼比年轻人准。”

洪春耕丢掉指间的烟头,用脚踩灭,接着讲述。

既然志军他娘发现了,我还怕什么呢。洪春耕说道。

第二天早晨,传香没有像往常那样经过他的门前。春耕猜想传香受了老人的责骂,不敢出来威吓他了。他便壮着胆子去找志军,要把他知道的告诉志军。

到了志军家,春耕才知道,由于昨晚的争吵,志军连夜坐车走了。志军的娘说她儿子赌气出去打工了,把还未过门的儿媳妇扔在了家里。

这时,传香从屋里出来,披头散发,衣服凌乱,肩膀和腰间露出白嫩的肉。春耕发觉她嘴角还有一点不容易发现的血丝,似乎吃了生肉没有擦拭干净。

志军的娘不答理她。

她见了春耕也没有打招呼,旁若无人地翻了几个抽屉,找到一把梳子。她拿着梳子回屋里时,斜起嘴角给春耕一个鄙夷的笑。春耕明白那意思——你有胆量就说出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