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长廊里很压抑,昏暗的光线中,总觉得四周的砖泥会将人活埋。我们的神经都紧绷着,每句话、每一丝呼吸都能刺激神经。我听了江国华的话,马上扭头看了看他,心说这小子说得没错,难怪我刚才就觉得很别扭。如果茶王谱系是在唐朝时刻下的,那他们怎么知道后面的茶王都有谁,难道真能预知未来,这在唯物主义横行的中国显然是不可能的。

赵帅蹲在刻着茶王谱系的石板上,他抚摩那些刻字,说道:“这应该不是同时刻上去的,你看,很多石板都因为侵蚀而变得模糊了,惟独茶王谱系还很清晰。”

江国华显然话多了,他瞥了一眼身旁的莫超,叹道:“没想到岭子里有这些古迹,我们从没发现,这下子岭子要出名了!”

我本来已经走出不远,为了再看一眼茶王谱系,于是又半途折回。赵帅腾出位置,退到一边,一拨植物根须从他头上落下,弄得他一直叫痒。我刚才看石板,就觉得惊讶,还以为是天意,所以茶王谱系很清晰,根本没有花掉。现在,我用手去抚摸粗糙的石板,这才发现刻字好像经过多次凿打。从明朝开始,后期凿打就变得很明显,也许是历代茶王都会回到这里,将自己的名号刻在石板上,顺便把前任茶王的名号也雕琢,免得像其他石板画一样变得模糊。

我惊奇地叹道:“这群神经病的茶王还真是闲得蛋疼,跑到深山野岭刻字,但他们怎么进来的,长廊的地下不是埋了针盒吗?”

其实,这种行为并不古怪,也非神经病所为。在中国传统文化里,每一种门派都很重视自己的发展历史,谁都恨不得成为神州第一,最好每个人都是他们的徒弟。因此,每一个门派都会将自己的历史一一记下,其中的变态程度,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即便门派远离,他们也会回到最初的地方,搞一些祭奠活动,跟祭拜祖宗是一个性质的。

赵帅也觉得奇怪,他问:“会不会是从这段路开始,就没有埋伏了,茶王只是一个民间封号,他们总不可能是神仙,能飞进飞出吧?”

我叫他们退后,然后把手电交给赵帅,将前面的石板又搬起来,轻轻地放到一边。接着,我又扯断一根比较粗的根须,并狠狠地甩向前面的路。一连打了好几下,地面都没有反应,以此判断前面的路很可能没有再埋伏毒针。茶王应该是从前面的路进来,刻完字又原路返回。既然他们留了一条安全之路,那这条路的出入口肯定很难找,反正随随便便就能走进走出,那肯定让人笑掉大牙。

我不敢掉以轻心,所以仍将石板放下,当作垫脚石。前面的长廊逐渐变得宽了,赵帅很兴奋,幻想尽头处堆满了金银古玩。我对此不抱希望,如果真的有,那自然多多益善,没有的话,也不能强求。我现在只想把石刻经文看完,迫切地想知道残经失落的那部分记载了什么,如果将来有机会,也好将那些内容烧给祖父。

我强忍激动,慢慢地看下去,不想错过一个字。莫超和江国华认识的字不多,所以没兴趣,干脆就盘坐在石板上等我读完经文。其实,我也不是很懂这些经文,所幸那时的文字和现代文字很接近,所以读过书的人都能看得懂。赵帅看那俩小子盘坐下来,他懒得再催我快走,也蹲下来等我。

我举着手电,猫着身子,缓缓向前移动,终于看到了残经最后的内容,再往下看就是缺失的内容了。我稍作停顿,然后将手电移过去,想要将石刻经文全部看完,谁知道接下来我就“呃”了一声,整个人都愣住了。

我天真地以为,就如武侠小说一样,在深山里奇遇般地能看到残经的全本,从此笑傲江湖。谁知道现实和小说差距很大,石刻经文到了残经最后的那部分,后面的内容竟然也没了。更夸张的是,最后那块石板竟然也不完整,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被人打掉了一半。那一半破碎的石板什么都没记载,害我白白高兴一场,想不到古人也喜欢恶作剧。

赵帅不能体会我的失落,他说没了就没了,不过就是一本破书,有什么好稀罕的。我长叹一声,懒得和赵帅解释,除非残经上画了春宫图,否则他对这些是没兴趣的。破碎的石板是最后一块了,长廊到了此处就明显地往下降了,也变得更宽了,四个人并排走都可以。地面上刮起夜风,野茶树又沙沙地响起来,我们在长廊地听着,就如人坐在车里,车窗外的风声呼啸而过。

我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往下走,青砖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天然嶙峋怪石。江南名山里,不乏神仙洞穴,我们倒不觉得吃惊,只是这种洞穴应该不难找,但长久以来竟然没人踏足此处。我们越走越深,步步惊心,所幸地下不再有机关,并未有毒针自下而上地射出来。青砖长廊地尽头很快就到达了,那里有一个卧室般大小的山洞,洞里不见天日,没有一点光线。

我们一走进去,人人惊叹,不知道是我们变大了,还是山洞自己缩小了,眼前的山洞中心竟然出现了一座细小的古城。这座古城犹如建筑师做的大楼模型,它是用石头打造的,但做工精巧,就连古城里的建筑都雕刻了名字。古城里有一座高耸的塔楼,我们很快就联想到石板画和肖农云的照片。

先前,我们看到的都是平面画,而且十分模糊。如今,我们居然看到了古城的立体模型,不由得啧啧称奇。古城规模不算太大,但城中的建筑都很精美,不知道是古城就是如此,还是古城模型故意雕琢得这么精美。我们四人分开站着,用手电打量着古城,我走到波浪形城墙处,看到城门上雕刻了两个字:月泉。

赵帅问我:“月泉是不是月牙泉?没听说那里有古城,难道肖农云的照片,拍的就是这里?”

我想了想,答道:“肯定不是!肖农云的那张照片里,虽然很模糊,但是古城前站了人,不管角度怎么变化,他都不可能是在这个模型前照出来的。”

历史上,没有哪座古城是叫月泉的,或者古城模型只是一个摆设。这时,我将手电角度提高,将光线移到最高的塔楼,想看看塔楼是否也雕刻了名字,也许能知道古城的来历。莫超和江国华也将手电的光线移到塔楼,我们仔细数了一下,塔楼一起有7层,是8棱楼阁式。塔楼其实不算高,在古城模型里,塔楼的地基在一处高地上,所以塔楼才能高过城墙许多。

我将手电的光线从上到下,慢慢地从塔楼顶尖滑下,当发现了塔楼的名字后就停了下来,那里雕刻了三个字:镇仙塔。镇仙塔对于我和赵帅来说并不陌生,因为有一座塔楼十分有名,它也叫镇仙塔,布局简直是一模一样的。

在西安周至县城东南 20公里的终南山北麓,有一座大秦寺,它是历史上基督教传入中国最早的寺院之一。公元七世纪中叶,罗马基督教传入中国内地,当时称为“景教”,因唐代时称罗马为大秦国,所以称该教为“大秦景教”,称景教寺院为“大秦寺”。

大秦寺依山而建,东接华岳紫气,西望太白巍峨,南依秦岭,北揽渭水,若极目远眺,八百里秦川云林烟村尽收眼底。在大秦寺里,有一座十分有名的塔,名叫大秦寺塔,同时也叫镇仙塔。公元845年,武宗灭佛时祸及景教,传教士全部被驱逐出境,各地之景教寺均被关闭,周至大秦寺也不例外。风雨沧桑,千年古寺曾三易其主,景教之后,道教占据过,佛教也曾占据过,但寺名一直沿用至今。清嘉庆年间,白莲教义军转战周至,该寺焚于兵火,唯有镇仙塔幸存。

真正让镇仙塔名声大作的,是它因其塔身轴心偏离垂直线近3米,历500年不倒,被誉为东方斜塔。关于塔的建筑年代,民间传说为春秋时期的鲁班之徒所建,经考证为8世纪中叶,是景教传入中国后进入鼎盛时期所建,迄今已有1300年历史,曾经历了三次毁灭性大地震,依然屹立不倒。公元1536年,关中大地震,震中华县震级8.7级,大秦寺塔塔身开始倾斜。

可是,镇仙塔的塔楼写的不是镇仙塔,而是大秦寺塔,镇仙塔只是一个别称,诸如东方斜塔一样。由史料得知,现在仅有一座镇仙塔,且塔身已经倾斜。我们从没听说镇仙塔还有第2座,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变化,也许称为月泉的古城都已经不在了,更别说第2座神秘的镇仙塔了。

赵帅看着古城模型,问道:“估计大秦寺塔是后来建造的,石板画上的古城搞不好比大秦寺还早几年。”

“他们在古城里建一座这样的塔做什么,好像这个模型里没有寺院,也没看见泉水。”我疑惑地说。

“不一定啊,叫月泉就一定有泉了?那人家美国不都是美女了?”赵帅强词夺理。

我懒得争辩,正想再看看古城模型,江国华就走到山洞的角落,然后告诉我们角落里又有个长廊。我们走过去,莫超则一个人站在后面,怔怔地望着我们,眼神迷离。长廊里不再有石板画,但因为出现了拐弯,所以我们看不到尽头有什么。我们正琢磨着要不要再往里走,毕竟发现了古城模型已经算是很大的收获了,所以就有点打腿堂鼓了。

没想到,就在我们犹豫时,长廊的拐弯处闪了几道白光。山坳上堆积了乌云,如果闪电的话,那不奇怪,但却没听到雷声,所以我们判断白光不可能是闪电。这段长廊的尽头很可能就是真正的尽头了,我们脑海里浮现联翩,也许尽头真的是外星人基地。我不想以后觉得遗憾,所以振奋了精神,问大家要不要去看看,反正都走到这里了。

除了莫超以外,所有人都说好,我看莫超不出声,就问他愿意一起来吗。莫超点了点头,眼神怪怪的,像是中了邪。我嘀咕了几声,确定这段长廊没有埋伏毒镇,然后打头炮地先走进长廊。本以为要走很远,没想到只转了一个弯,长廊就到了尽头,前面出现了一个更大的山洞。

可是,山洞里已经有一个人站在那里了,不是失踪的木清香,也不是变成干尸的乌眉,是一个我们想不到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