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在雪夜里异常响亮,被日本鬼子干死,那是莫大的耻辱,下到黄泉都不好意思跟其他战友见面。可我却不觉得身上疼痛,一点儿都不疼,这不是中枪的感觉。没等我反应过来,那两个日本鬼子就倒在九-九-藏-书-网雪地,不能动弹了。张一城也愣住了,刚才都以为死路一条,但峰回路转——两个鬼子被人用枪打中头部身亡。

当然,这不是我们开的枪,鬼子被人从侧面打中太阳穴才死的,血液还冲到了另一边,染红了白色的雪地。有人打死鬼子,救了我们,那就是友非敌。我大胆地跑出石洞口,想要看看是谁救了我们,可雪谷里只有蒙蒙的雪雾,看不到一个人。晚上的能见度很低,空气团余部持续影响着雪山,有心躲起来的话是轻而易举的。

张一城没看见救我们的人,马上就戴起面罩,踢开挡路的鬼子。我没看见那位救星,不禁地失望,难得遇到个朋友,干嘛做不留名的好人。话说回来,子弹射过来的方向是往雪谷最里,那边就是我们最初选择的山洞。也许韩小强走出来找我们,看见鬼子乱打两枪,然后就跑了。可我不相信韩小强有这种枪法,他现在站都站不稳了,哪有力气拿枪。

石洞是在雪谷的一个低坡下,还未到出口时,就已经有很厚的白雪涌到石阶上了。我们爬上来以后,远远就可以一座雪山上有一只老鹰般的黑影,停驻在半山腰上。我一看就想,那应该是赵菲的飞机,只要继续往里走,就能找到韩小强和杨宁了。张一城和我都不待逗留太久,库恩精神有问题,万一发狂起来,胡亮就没有帮手了。

在出发前,我先蹲下来摸了摸日本鬼子的尸体,张一城看见了就骂:“你摸鬼子干嘛?山里又不是没有女人!”

我是想确认鬼子的来历,看看他们是坠机到这里,还是有基地在喜马拉雅山上。如我所料,这两个鬼子都是飞行员,从他们的着装能够看出来,他们身上也没有重要的军事文件。鬼子的已经很消瘦了,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估计比我们还早坠毁在这里。但是,飞越驼峰航线时,鬼子通常只在云南那一带围追堵截,没听说也没见过鬼子跑到喜马拉雅山。

张一城回忆道:“我们出发前,不是见过三架日本鬼子的零式机吗,难道那时不是第一次来喜马拉雅山了?”

“现在人死了,估计没法问了。”我惋惜道,其实惋惜也没用,因为我不会日语,不能和鬼子交流。

“鬼子多一点正好合我胃口!”张一城冷笑一声,“我没打算活着走出喜马拉雅山上,在老子去陪雪山上的战友前,多干掉几个鬼子!”

我也想多杀几个鬼子,可在雪山见了几次鬼子,他们真的都是坠机到雪山上吗,跳伞生存率不可能这么高。这点不骗人,那时候的跳伞技术不如现在完善,而且好多人是从没学过跳伞的,这也是驼峰航线死伤重大的一个原因,主要是大家都没时间学了,当时战事紧迫啊。特别是那油桶里的日本人尸体,居然会出现在我们的飞机上,大家都不承认是自己搬上来的,一想到这事情就头大。张一城见没有什么发现,便催我快点去找杨宁了,不要拖延时间。我站起来,没多说什么,拿着枪就往雪谷里走。

之前,见识了好多可怕又费解的事物,我慢慢变成了惊弓之鸟,张一城也疑神疑鬼,总觉得看不透的雪雾里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们。

“老子总觉得浑身不舒服,刘安静,你是不是也一样?”张一城隔着面罩问我,声音不清不楚的。

我捂着面罩,点头说:“早就浑身不舒服了,真想舒舒服服睡一觉。”

张一城不耐烦道:“谁问你那个!我是说,你不觉得有人在偷窥咱们吗?”

我心中一紧,环视了四周,没有发现,便摇头说没感觉。可经张一城提醒后,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有人偷窥,我觉得如芒在背,雪雾里有几对眼睛在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有了这感觉后,我加快了脚步,生怕又来一颗不明的子弹,打破脖子上的脑袋。过了十几分钟,我们好不容易到达赵菲飞机撞上的山崖下,绳索还垂在地面上,可裸女石像却不见了。

我抬头看了看,那上面应该没人了,刚才的经历就像做梦一样。如果有机会走出雪山,跟战友提起石头能动,谁会相信呢?我只看了几秒钟,然后就和张一城继续往雪谷里面走,不一会儿就看见一只雪豹的无头尸体,还有个五指黑石山。这算是一个路标,提醒我们就快到山洞那边了,一想到马上又能见到失散三个月的杨宁,我情不自禁地有点开心,又有点担心。

小小的山洞里,火光还在摇晃着,杨宁半睡半醒,高烧也没退。韩小强在旁照顾杨宁,不时地伸头出来看我们回来没,当看到张一城和我出现了,他马上问刚才跑到哪去了。我嘴皮子已经干裂了,跟缺水的稻甜一样,回去烧了一口盅热水饮下才有力气开口。张一城比我好不到哪去,他脸上的伤疤结出冰霜,眉毛和胡子都是白的,像一具冰尸。

韩小强知道催不得,便等我们暂时恢复了,才继续问刚才的情况。我将经过简单地讲了一遍,韩小强瞠目结舌,完全不敢相信。杨宁倚靠在石洞里,眼神迷离,叫了她的名字,却没有回应。我们身上没有药物,只能多给杨宁喝点水,吃点食物,其他事情都做不了。杨宁神志不清,喝的水都流出嘴巴外,哪还吃得下,除非给她注射营养液。

张一城等我把水烧热了,杨宁喝过了,他也要了一口盅,边喝边问:“小强,你刚才没出去找我们吧?”

“我一直在山洞等你们。”韩小强否认,“就算我想出去,也不能丢下杨宁吧。”

我疑惑道:“那就奇怪了,刚才是谁救了我们,又不肯露面?难道长得特别丑,不敢见人?”

“会不会是那个赵菲?”韩小强猜测,他已经知道赵菲的事情了。

“也许吧!”张一城不愿多想。

可我却觉得这不太可能,先不说赵菲脑子乱了,单说她那本日记,画了多少肢解尸体的情节。要是看见雪山上有坠机生还者,赵菲估计拿枪先打死,然后再把他们做成肉干,怎么可能出手相救。光从这点上来看,赵菲不是救我们的人,现在她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多年来,赵菲一个人生存下来,没有与库恩见过面,这之间也显得很奇怪。

就在我们讨论时,杨宁终于睁开了眼睛,这一次眼神比原来要精神多了。我开心地想问杨宁觉得怎么样了,可她却眼睛圆瞪,一脸惊恐地推开我,缩到山洞的里面。我本来想把手搭在杨宁肩膀上,见此状况就惶惶地把手缩回来。张一城放下手里的口盅,骂我是不是想趁机轻薄杨宁,搞得人家那么害怕。

我不服气地呸了一声:“你才会趁人之危!我是那种人吗?”

杨宁嘴唇抖个不停,惊恐地盯着我,那眼神很像她打死鬼子时的样子。我顿时有些心慌意乱,摸了摸腰间的枪,怕被杨宁抽去了,幸亏还插在后腰上。杨宁好不容易清醒,现在又疯癫起来,真是让人痛惜。我想安抚杨宁,可她根本不让我靠近,嘴里还呢喃着“你是鬼、你是”的疯话。

张一城看战友变成这样,也不忍心,于是就叫我退后,让他去安抚杨宁。令我纳闷,韩小强和张一城靠近杨宁时,她却慢慢卸下了防备,没有那么激动了。经过张一城循循善诱,杨宁忽然举起右手指着我,颤声道:“刘安静……他死了,我亲眼看见他死了!现在这个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