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我这才想起来,雪山里神出鬼没的陕西女人,肯定这就是写日记的赵菲!夜里,胡亮和张一城追赶的女人,也是同一个赵菲!我们的C-47运输机还未坠毁时,赵菲曾用无线电呼救,说有恐怖的东西在外面,当时我就推断她可能在一架飞机里,没想到真被我猜中了。

这架飞机在高耸的山崖上,肯定是赵菲经过九年的摸索,好不容易才确定下来最安全的居所。那天赵菲呼救,肯定是有危险的东西出现在山崖上了,这也是我们爬上来却没看见赵菲的原因。那女人一个人在雪山待了这么久,见到人没有迎上去,反而逃跑,恐怕比杨宁的情况还要糟糕。

胡亮早就想到赵菲就是呼救的女人,因此一直在飞机里找无线电设备,想要跟路过的友机求救。不过,我并不赞同求救的作法,战友们忙着运输重要的战略物资,哪有空救人。要知道,那些物资关系到千千万万同胞的性命,关系到中国的命运,我们不能为了求生,而阻碍了驼峰航线的运输任务。我是怕死,但如果死在雪山上,能换得战略物资的顺利运输,那就是死得其所,死一千次都不怕。

胡亮还没找到无线电设备,听到我这么一说,他就放弃寻找了。过了这么多年,飞机上的无线电设备应该早就没电了,天知道赵菲是怎么发出求救信号的。张一城也同意放弃呼救,雪山上没有起飞跑道,飞机不可能安全降落在这里。就让其他战友不知情地飞过我们头顶吧,在雪山上我们不会孤单,这里有很多战友陪伴着。

这时候,张一城一边啃肉干,一边问我:“赵菲嫁的老毛子是什么背景,居然能搞得到飞机,还要逃跑?”

我回忆日记上的内容,想了想就说:“戈沃罗夫是一个武器研究所的科研人员,后来研究所的人都死了,就剩他一个还活着。他肯定是研究所的内鬼,估计研究到什么厉害的武器了,想要卖给别的国家。日记上不是说了吗,戈沃罗夫原本计划飞往欧洲,妈的,肯定是飞到德国去!”

“是什么武器?我怎么没在飞机上看见?”张一城张望了一圈。

“谁知道是什么,我们找到也没用,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我没有兴趣。

“可刚才日记里说,老毛子飞到中国境内就马上到喜马拉雅山上了,你不觉得奇怪吗?”张一城还在啃肉干,然后继续说,“赵菲一开始写日记,头脑肯定还正常吧,怎么可能会记错。但从苏联飞到中国,不是先应该到新疆,或者蒙古那边吗,怎么都不可能一下子就到西藏了!”

我刚才也注意到这一点了,赵菲和戈沃罗夫的飞机坠毁在雪山上,追击他们的飞机也在这里失事了。他们的飞机从苏联飞过来,中途不加燃油的话,不可能飞那么远。如果是C-54远程运输机还有可能,但这些飞机都是小型飞机,还没飞到西藏就先没油掉下去了,怎么可能出现在喜马拉雅山上呢。

可惜赵菲不见了,戈沃罗夫也死了,要找到答案恐怕不容易。

我和张一城说话时,胡亮还在翻日记,看得津津有味。关于那本日记,我已经不再感兴趣了,因为后面都是图画,看着很别扭。于是,我继续烤火取暖,烘掉身上的水份;张一城则继续吃肉干,还想打包一点回去给韩小强和杨宁。可是,胡亮却忽然叫住张一城,叫他别碰那些肉干,还要把嘴里的肉干全吐出来。

“怎么了?”我奇怪地问,说实在的,我正想伸手去抓一条肉干啃一啃。

张一城满脸不高兴:“我就拿一点儿,不会都拿光的,咱是中国人,不是日本人,肯定会给赵菲那娘儿们留一些!”

胡亮像是看见了什么恶心的内容,松开的眉头又皱起来,喝道:“快放开,那是人肉!”

“人肉!?”

我和张一城都惊呆了,张一城更是连吐带呕,甚至想把肠子都掏出来。原来,赵菲在日记上画了几页图,全是如何把人肢解后,把人肉制成肉干的画面。当然,也有把野兽杀死后,制成肉干的内容。在那本日记上,赵菲画的页面触目惊心,大部分都是将人切割了,做成一条条肉干。雪山上极少有人涉足,哪来的这么多人,很可能就是我们遇难的那些战友。

“我操他妈的,这娘儿们疯了!”张一城吃了那么多,现在恶心得想要自杀。

胡亮也很吃惊,可这是雪山的环境把人逼到这步田地,不能单怪赵菲。雪山里没有食物,除了源源不断的尸体,还有什么可以吃的。我一身冷汗地想,会不会赵菲把他老公戈沃罗夫等人的尸体也吃了,不然她怎么活下来。在面临绝境时,人会变得跟野兽一样,哪怕是在同类的尸体,都能咽得下去。不过,我宁愿饿死,也不会去吃战友的尸体。但我没有权利去评判赵菲,没有经历过9年的雪山孤单生活,以及恶劣的生存环境,无法体会那种地狱般的痛苦。

张一城还在吐,嘴里一直咒骂赵菲,胡亮赶紧让他别骂了,省点力气带点东西回山洞吧,别让韩小强等急了。我却有点犹豫了,赵菲花了这么长时间才建立的住所,我们一来就洗劫一空,这跟日本鬼子有什么区别。大家都是中国人,虽然赵菲在苏联生活了20多年,但从她呼救的口音来看,她还是一个地道的中国人。

“老胡,别拿了!”我忍不住出声。

胡亮正要去拿角落的武器和保暖皮毛,听到我说话,便不解地问:“为什么?”

张一城也附和:“干嘛不拿?这女人吃了我们这么多战友,拿她点东西算便宜她了!如果给我逮住她,老子非扒皮抽筋不可!”

我心里想的那些道理,在这时候说出来并不合适宜,他们不会理解。我很同情赵菲,掉在雪山上不是她愿意的,为了活下去,她吃掉了那些战友,甚至自己的老公,这在自然法则里很常见。尽管我们是人类,但谁能保证在茫茫高原雪山上,9年都不疯不癫,从人类退化为野兽。

虽然道理是那样,但我并不认同赵菲吃掉战友,只不过我们谁都没有立场去指责她。

胡亮见我不说话,便和张一城一起继续选东西,把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张一城特别选了带着野兽皮毛的肉干,确认不是人肉才敢收进一个包里。那个包应该不是赵菲的,是我们战友的,赵菲是从飞机残骸里扒出来的。我看见那个包,心想有些东西的确属于我们战友的,带走就带走吧,希望赵菲能顺利走出雪山,不要再住在这架苏联的飞机残骸里了。

我尽管那么想,但还是没有心思去搜集机舱内的东西,而是找了一个窟窿眼,想看看外面的天空是否还有“十个月亮”。胡亮和张一城都没看见,我问他们,他们反说我眼花了。当我爬上来山崖时,那些月亮的银光渲染了飞雪,这绝对不是幻觉。我打算地扒开窟窿眼,想要证明自己是对的,却发现那些窟窿眼都被堵得很严实,根本扒不开。

后来,我想过这个问题,那些窟窿和洞肯定被赵菲堵得很紧,否则在雪山上早被吹破了。若非空气团吹过雪山,机舱的舱门都不会被刮落,雪茄铁盒也不会掉下去。说起那根绳索,我事后也曾想过,到底是谁放下的绳索,毕竟飞机上又没有活人了。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空气团猛烈轰过雪山时,赵菲已经爬下来了,但绳索还未收上去。那根绳索在风暴中被刮起,末端被卡在某处岩石缝隙里,而我站在雪谷里很久了,才等到绳索又滑落下来。

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就如我们坠落在喜马拉雅山上,遇到第一个坠落在这里的赵菲一样。

因为我不能把飞机残骸的窟窿打开,也怕漏风后会造成飞机不平衡,所以就打算走到舱门那里看看外面的情况。万一赵菲又爬回来怎么办,一直没人查看外面的情况,这样的做法太危险了。我壮起胆子走到机舱门口,抓着门沿朝下望了一眼,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黑漆漆的深渊。幸亏胡亮先跟韩小强说明情况了,我们一时半会回不去,否则韩小强会急得头发都白了。

为了确定没人顺着绳索爬上来,我特意来了来那根绳索,如果是轻飘飘的,那肯定就没人在绳索上,如果是重的,那就说明有人正爬上来。我本来不太担心,毕竟山里没多少人,赵菲又被张一城和胡亮追跑了。不料,我这次一拉,绳索却很沉重——下面有人正爬上来!

我以为是赵菲回来了,或者韩小强按捺不住,爬上来找我们。黑暗的风雪里,我急忙拿出手电往下照了照,这时候绳索上出现了一个庞大的黑影,大到超出了人类的体形!